<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老伴儿当过老师，她有个学生，分别几十年后在师生群里相遇。</p><p class="ql-block">学生告诉老师：</p><p class="ql-block">我们的“群”很多，这个【那年我们16岁】同学群最亲切了。</p><p class="ql-block">在那个不知读书是为了什么的年龄，似乎没有多少学习的记忆，更多的是快乐，没有压力。扔石块、跳方格，守着教室里冒着黑烟的火炉，期待着麦假、伏假、秋假和年假，混时光等着长大，幻想着高中毕业后能发套农具。如果一直那样下去，现在我们这个年龄是不是就可以每天挽着棉袄蹲在街头晒太阳了？”</p><p class="ql-block">老师告诉他，当年“发套农具”回家种地的，和考上大学的，现在都在晒太阳了。老师现在也正“挽着棉袄”，“蹲在街头”晒太阳呢！</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看了老师和学生的聊天，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篇关于晒太阳的小说。翻箱倒柜后竟然找到了——德国人海因里希·伯尔的小小说《一桩劳动道德下降的趣闻》——</p><p class="ql-block">说的是欧洲西海岸，太阳光下，一只渔船里面躺着个衣着寒碜的男人，似睡非睡，两眼蒙眬。</p><p class="ql-block">一个游客踱到这里，打算拍下这一幅田园诗般的画面：蔚蓝的天空，绿色的海洋，黑色的小船，绛红色的渔人便帽……</p><p class="ql-block">“咔嚓！咔嚓！咔嚓！” 不料吵醒了那个迷迷糊糊的渔人。</p><p class="ql-block">于是有了下面的对话：</p><p class="ql-block">“您今天会捕到很多鱼的。”</p><p class="ql-block">渔人摇摇头。</p><p class="ql-block">“今天的天气非常有利。”</p><p class="ql-block">渔人点点头。</p><p class="ql-block">“您不出海吗？”</p><p class="ql-block">渔人摇摇头。</p><p class="ql-block">“哦，您的身体不舒服吧？”</p><p class="ql-block">渔人终于不再摇头，也不再点头，他张嘴说话了：</p><p class="ql-block">“我身体好极了，从来没有这样好过。”他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身子，似乎要炫耀一番他结实得像个角斗士。“我觉得自己惊人地健壮。”</p><p class="ql-block">游客脸上有点难堪，忍不住又问：“那么为什么您不出海呢？”</p><p class="ql-block">“因为我今天一大早就出过海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捕了很多鱼吗？”游客还不放手。</p><p class="ql-block">“捕了很多鱼，所以我今天不需要再出海了。我的鱼篓里有四只龙虾，大概还有三十来条鲭鱼。”</p><p class="ql-block">“甚至明天、后天我都够用了。”渔人补充道。</p><p class="ql-block">“我确实不想干涉您个人的事。”游客说，“但是请您设想一下，假如您今天能够两次、三次，甚至四次出海去，那么您会捕捞到三十条、四十条、五十条，或许是上百条鲭鱼。您想象一下这种情景吧！”</p><p class="ql-block">渔人点点头。</p><p class="ql-block">“那将会有什么结果呢？”</p><p class="ql-block">渔人摇摇头。</p><p class="ql-block">“您至少一年内可以买一只摩托艇，两年内可以买第二条船，三年或四年内您也许会有一条单桅船。您当然会捕捞到更多的鱼——有那么一天，您会有两条单桅船，您将……”有那么一小会儿，游客被自己的想象力感动得呼吸紧张起来。</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您将会盖起一个小冷藏库，也许还会开一个熏鱼作坊，以后就是鱼类食品厂。您可以乘着自己的直升机寻找鱼群，还能通过无线电指挥您的单桅船队。您可以根据法律申请捕捞斑鳟，经营海味餐馆，还可以不通过掮客，把鲭鱼直接出口到巴黎去。然后……然后……”游客被自己描绘的美景激动得说不出话了。</p><p class="ql-block">渔人拍拍他的后背，就像对待一个噎住了的孩子一样。“然后怎么样？”他轻声地问道。</p><p class="ql-block">“然后……然后您可以安然地坐在这个港湾里，在阳光下打瞌睡——还可以眺望这庄严美丽的大海。”游客说。</p><p class="ql-block">“可是，我现在就已经这样做了，”渔人说，“我现在就已安然地坐在海边，而且蒙眬入睡了，只是刚才您那咔嚓、咔嚓的声音打扰了我。”</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游客沉思着离开了此地。</p><p class="ql-block">因为从前他也曾这样想过：他现在拼命工作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不再工作。这位衣着寒碜的渔人曾唤起过他的怜悯，而现在那种怜悯早已消逝得无影无踪了，剩下的只是微微的羡慕之情……</p><p class="ql-block">哇塞，晒太阳还这么多学问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i>（图片来自网络）</i></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