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车”进京的经历

桃花源（谢绝推销）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全国性的串联进入了尾声，然而串联中形成的思维模式—“人民铁路人民坐，乘自家车甭花钱”一直延续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上山下乡的知青过年回家时都想方设法的白蹭车。

下面说说我自己“蹭车”的经历。

1967年六月，我和一位同事去河北沧州出差，事毕要返京，售票处通告：三天之内的票已售完。这可怎么办？走正门买票不行，那就另寻途径吧。此时，大串联中形成的思维模式在脑袋里蠢蠢欲动，人民铁路人民坐，客车没票坐货车。万一不成，也就是花钱补票而已。我俩曾是南下串联的战友，英雄所见，一拍即合。

傍晚时分，我俩悄悄地遛到火车站铁轨旁边，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眼前正停放着一辆运煤的货车，这是最理想的目标，因为煤车的车厢都是敞篷的，而且不会装满，容易扒。

扒车选准时机很重要，扒早了，容易被发现，扒晚了，车开起来再上就危险了，毕竟我俩不是抗日当年的“飞虎队”。我俩沉住气，静静地等待着，前方已经更换了火车头，修理工也巡视过去了。

一会儿列车鸣笛了，这是启动的讯号，我俩仍然一动不动。列车长长地喷出一股白色的蒸汽，巨大的车轮开始转动，时机到了，我俩飞速的跨过路基，伸手抓住车厢扶手，三下五除二，越过车帮，纵身跳进车厢。

等双脚落地，抬头一看，可就愣了，原来车里有人。

车厢里已经坐了七八个人，都是学生打扮。

“你们好！”我先打了个招呼。一打听都是外地串联的中学生，“同是天涯沦落人 ，相逢何必曾相识”，很快彼此都认识了。

“二位大哥，侬这是要去哪里呢？”一个带眼镜的上海学生问。

我说：“我俩是出差，买不到车票，就……"

小上海说："买啥子车票呀，搭货车去哪里都可以的啦。”

我说：“中央不是规定停止串联了吗？”

小上海笑了：“中央说的是停止乘列车串联，可没说不许蹭货车呀。”我都被他的歪理逗笑了。

接着小上海得意地说：“自从串联开始，我怀揣着两块钱走南闯北，先是乘列车，后来徒步，如今是扒货车。” “一年当中，除了西藏，中央明令不许去，全国30个省、自治区、直辖市，阿拉统统都去过的啦。”

我由衷的佩服，刚刚15岁的初中生，俨然是一个阅历丰富的老江湖了。

“扒车次数多了，万一被逮着怎么办？”我很好奇。

小上海说：“行船久了没有不遇到风浪的，一路上被逮住也不是一两次了。”

“遇到这时候你别慌，嘴巴甜一点儿，工人叔叔！我是一个中学生，就是想去北京见毛主席，身上又没钱，您就行行好吧。一般情况下，就能得到同情，有的还嘱咐我们注意安全呢。” 听他一番话，我算是大开眼界了。

最后，他叮嘱我俩：“货车不比客车，中途要按不同的目的地拆开编组的，万一没注意，你去的是北京，结果可能被拉到哈尔滨去啦。”

“谢谢！”我俩这次真是遇到师傅了。

聊完之后，我俩铺上一大张塑料布，躺在上面。嘴里吃着从沧州买的煮海蟹，仰面看着掠过的蓝天白云，微风从上方吹过，别说多么惬意了。就这样，美滋滋儿地回到了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