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不掉的记忆】……（四）………东北角官银号

群生

【编者的独白】…………

说到天津的东北角与官银号，作为老天津人，那可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倾诉，那里有着天津几代人的温馨记忆！说起老城厢，那必然要提到天津的老城，天津老城东西长，南北短，在空中俯瞰的话，就会呈现出一个长方形老城。

中国古代各地建城，那都是四四方方，而“天圆地方”也是中国道家的宇宙观。比如中国古代钱币中的"铜钱"就有着这样的内涵。铜钱周边的圆形代表着天，中间的方孔代表着地，而天地之间则是人。因而铜钱的制造，恰好形成了天地人的格局。寓意着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共处。

再回到上面所述，天津的老城，为什么是个长方形。这似乎与中国的文化相悖。而天津建城之初，一片荒野河道，地域广阔，为啥不建成正方形？经本文编者多方考证后，也是不得要领，那也只能自圆其说了，总之天津就是个与众不同的城市，否则的话，那就不能称之为天津了！

天津老城有四座城门，因此也形成了四个人口聚集区：东北角、东南角、西南角、西北角，其中东北角，多是商贾富户所在地，因此东北角一代，是老天津经济、政治、文化的中心，也是老天津卫最繁华的地方。​

而要说到老城的东北角，最令人熟知的便是“官银号”了，虽然初建的官银号已荡然无存，但这个名号却早已刻在天津人的脑海里。过去外地人想去东北角，人力车夫的一声吆喝，"官银号，走起…"！那结果自然就把你拉到了东北角！因此，官银号的名字也是东北角的代称。只要你是老天津人，说声去官银号，自然明白你想去东北角逛逛。

篇首内容绕了一个大圈子，其实本文的主题就是说道说道"官银号"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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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老城城外的景象



外地游客旅游，古文化街大概率会成为其打卡地之一，但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坐落于北街口右侧的一座西洋式建筑——官银号。虽然外地人对此并不"感冒"！然而，官银号对天津人来说，那却有着特殊的情感所在，它可不仅仅是一座建筑、一个商家（当然，这只是个复制品），但它却承载着天津人许多温馨的记忆，和抹也不掉的老城烟火味儿。

当年直隶总督李鸿章在天津的办公处，就设在老城里，而"庚子国变"后，八国联军侵占天津。1901年7月由联军的英、俄、日三国代表，组成了“都统衙门”，办公地点就在原城里李鸿章的办公处。开始对天津整个地区，实施了彻底的殖民统治。

在这期间，都统衙门责成当时的公共工程局，择址建造都统衙门新的办公大楼，工程局勘查后，选中原天津老城的东北角三义庙附近作为建设用地。同年年底，工程开工建设。但洋人们始料未及的是，1903年8月，中国政府重新收回了天津管辖权，此时李鸿章已故去，改由直隶总督袁世凯接管天津地区。

当时的天津，由于八国联军的疯狂掠夺，经济基础也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大批的银元被强行收购，国内钱庄银号日渐萎缩，市场金融处于紊乱状态，百业凋敝，整个天津的社会与经济，都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因此，稳定货币、整顿金融就成了最迫切的，也是最需要解决的社会问题。

袁世凯当年的照片

当年袁世凯委派了周学熙为北洋银元局总办，令其尽快建成造币厂，先铸出铜币，稳定市场。周学熙不负众望，利用原淮军护卫营旧址，修建了厂房，招募工匠，修复了原“宝津局”被战火损坏、掩埋的机器设备，很快就形成了铸币的生产能力。

1902年10月，北洋银元造币厂正式开业。周学熙亲自参与铜币式样设计，仅用73天，就铸出铜币150万枚。由于铜币式样新颖，便于携带，很快赢得百姓认可。从此，北洋铜币的流通区域不断扩大，既满足了市场流通的需要，也使政府获得了巨大的经济利润。因此，在同一年，代表着清政府行使金融监管、货币发放、调剂市场职能的官方金融机构，天津的直隶官银号成立。

直隶官银号，是天津第一家政府设立的金融机构，全名为"北洋天津银号"也称"直隶官银号"！地址就在东北角北马路的东端，官银号大楼承建之初，原准备为洋人把持的"都统衙门"而建，但都统衙门只是存在了短短的两年即告解散。

北洋内阁人物：致力于实业救国的周学熙塑像

周学熙（1866-1947），字缉之，号止庵，安徽建德（今东至县）人，曾被誉为民国初年中国实业界的领袖。

民国初年他两次出任财政总长，一手擘划了民国时期的财政架构，并使当时濒于崩溃的财政状况大为好转，也被称为中国国内第一理财高手。

周学熙出身于清末一个显赫的官宦之家，其父周馥是李鸿章的幕僚，深受李的倚重，后历任两广总督、两江总督等要职。

1874年，8岁的周学熙随父移居天津，入私塾读书。从1882年起，他曾先后五次参加乡试，但都名落孙山，直到1893年他才考中举人。此后，他又多次参加会试，均未能如愿。

在此期间，他跟随当时一些社会名流研习论学，受到“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思想的影响，逐渐对科举制度厌倦，再加之屡试不第，遂决定放弃科举正途，另谋出路进入工商界。

在父亲的支持和帮助下，1897年他开始涉足实业，并顺利地当上了开平矿务局董事，以及驻上海分局的监察，负责监督推销开平矿业的煤炭。从此他潜心致力于实业，实践着“实业救国”的梦想。

八国联军入侵华北后，英德军队占了唐山的开平煤矿，英国商人欲以欺骗手段，以极低的代价“买”走了开平矿务局产权。

为了手续完备，收买、诱骗周学熙在卖矿契约上签字。周学熙断然拒绝，并愤而辞去矿业总办职务，表现了极高的民族气节。由于卖矿契约没有周学熙的签字，致使卖矿的官司，在英国法庭的诉讼中中方胜诉。

周学熙之后又在津创办了“北洋银元局”，并督办了天津官银号。

一二·九学生运动中，游行队伍在官银号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讲

1901年继北洋大臣李鸿章故去后，袁世凯继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由于八国联军的疯狂掠夺，天津的经济遭受了巨大的损失，大批的银元被掠走，所以，当时最迫切的问题就是制造货币、整顿金融。这不仅与整个经济界有关，也关系到能否巩固袁世凯的政治地位。袁世凯将周学熙调到天津，委派他为北洋银元局总办，要他尽快建成造币厂，以铜代之铸出铜元以缓解市场压力。

周学熙经过勘察，决定利用一座寺庙的废墟，修建厂房，招募工匠，改造机器，亲自设计铜元的式样，仅仅用了73天，就建成了造币厂，铸出铜元150万枚。而袁世凯最为担心的财政问题，被周学熙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圆满解决，袁世凯因此对周学熙大为赞赏。到1907年3月，天津银元局各造币厂共铸银元571万多元。

由于铜元式样新颖，便于携带，人们都乐于使用，因此北洋铜元的流通区域不断扩大。既满足了市场流通的需要，也获得了巨大的利润，同时也打击了外来势力、投机奸商和贪官污吏。到1902年，为了维持银根收紧的天津金融，袁世凯在天津建立了一个官办金融机构—天津官银号！

官银号最初只是为了平抑市场，发行铸币、管制金融市场，并且准备以此为基础，联合士绅商会，合股开设“天津银行”。而天津历史上与官银号有关的事件有很多。

在一二·九运动中，游行队伍在官银号与南开大学、南开中学等校的爱国学生队伍会合。官银号前人声鼎沸，爱国热情高涨，青年学生向周围群众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讲。

公债发行：1905年1月21日，袁世凯试办直隶公债票，这是天津首次发行公债，总值480万元，分六年偿还，第一年利息7厘，以后逐年增加1厘，由天津官银号汇总收发收兑。

当年天津老城的繁华景象

筹措资本发行公债时，袁世凯试图官方暂不出资，只用商人的资金开办银行，自己从中渔利，结果士绅商家都借故退出。袁世凯转而求助外国银行，也遭到拒绝。

这时，周学熙提出以政府名义，创办天津官银号，添设储蓄业务和商务柜，经营官民的存款业务，吸收社会游资，扩充官银号的资本，同时商务柜台开办经营工商业的贷款、贴现和汇兑业务，并且发行银钱票。

因初始即收到较好效果，袁世凯遂任命周学熙为官银号督办。他首先在人事制度方面，进行了大胆的改革！首先定人员，明职责，待遇与资历挂钩，形成了一个自下而上，层层负责的连带责任网，大大提高了办事效率。

同时还编订了官银号各项规则八十条。例如在办公时，以公事为主，不准闲谈。即使休息时，也不许高谈阔论，干扰他人公干。为了确保金融业务的正常进行，改组后的官银号还规定，每年‘官本所得息银，除准允督宪提用外，其余一切官本、护本、公债及各项存款，无论何次公用，永不能提支”。

另外，无论是公司、局、所还是商号前来借款，必须先查明有无偿还能力，如果没有确切的偿还保障，概不出借。这条规定十分重要，它禁止了军政各方的硬性摊派，和人情贷款，使银号避免了大量的呆账、死账。

经过周学熙的改组，官银号扩大了营业范围，增加了营业项目，活跃了市面金融的周转流通，积累了大量的资金，促进了直隶工商业的发展，成为直隶全省重要的金融枢纽。

袁世凯因此对周学熙格外嘉许，把北洋政府的行钞、铸币、财政、金融大权，统统交给他掌管，周学熙已然成了真正的“财神爷”。

官银号前高高的瞭望塔，以监视火情，人们戏称为“老爷庙的旗杆”

1902年年底，位于东北角的新建办公大楼竣工，新大楼落成后，袁世凯将“常关局”等机构也迁入此处，占用大楼的东马路一侧；将直隶官银号安置在北马路一侧。

1903年4月1日，直隶官银号在东北角开业。该银号初创资本为100万元，性质为省级官办财政银行，可代表国家一面发行钞票（该纸钞可以在该银行十足兑现银圆）；一面经营本省（直隶）金库，融通行政经费。

周学熙提出天津官银号添设储蓄业务和商务柜，经营官民的存款业务，吸收社会游资，扩充官银号的资本，同时商务柜开办经营工商业的贷款、贴现和汇兑业务，并且发行银钱票。

官银号很快发展成了为实业发展服务的现代金融机构，促进了北方金融秩序的建立。历史上的官银号倡导民间储蓄之风，开民间理财先河，吸引了当时大批的津门百姓前来开户。

1906年，中国第一条有轨电车——环绕天津老城厢的“白牌电车”通车，电车公司将东北角站以官银号命名，天长日久，东北角便成了“官银号”，“官银号”也特指了东北角。

在当时，官银号还有一个新奇玩意儿，天津人形容它像“老爷庙的旗杆”，在官银号的对面，有一个高高的瞭望塔，顶端设置有一个木制的瞭望斗儿，可以俯瞰官银号附近的火情，瞭望员每4小时轮班一次，发现火情立即通报。不过一班岗“站”下来晕倒的事情时有发生，因此也被附近的天津老少们，编出了“晕斗儿”这样极具天津特色的俚语！

1912年，国民政府成立。1913年，北洋政府在其旧址成立了直隶省银行。后直隶省银行关闭，国民政府又在该处建立了河北省银行。1932年该建筑损毁，但几经历史变迁，“官银号”的名称已深深印在了天津人的心中。

民国时期的东北角附近的景象

除了官银号，在东北角地区还聚集了很多商号，那时候的东北角，就有一处重要的娱乐场所，天晴茶楼。

天晴茶楼位于东北角天津商场三楼，是一处新式剧场，初名大观茶园，不久改名天晴茶楼，茶楼为砖木结构，楼下设长条木椅，楼上两侧及迎面为包厢，可容纳观众740人。

清末爱国志士王钟声曾率团在该楼演出新剧（即话剧），这里在上世纪20年代到30年代还演出杂耍，上世纪40年代，天晴茶楼还曾演出戏剧，它也是老城厢地区重要的娱乐场所。

除了娱乐场所，东北角最令人难忘的，还是那里曾经的生活，官银号菜市街、官银号副食综合商场，1902年，官银号建成以后，摊贩也随之而来，经营蔬菜、水产等农副食品。到1910年左右形成了自发的菜市场。一时间，东北角成为了最生动的城市记忆！

如今的东北角高楼林立，古文化街中游客如织，行在宽阔的马路上，如果你是老天津卫来省亲的话，偶尔还会回想到这里曾经的点点滴滴，那普普通通的街区里巷，或许还珍藏着许多老城区的温馨回忆。

鲜见的清末“龙钞”

今年，也就是2024年龙年的贺岁纪念，而"龙票"又火爆的不能再火了！一张面值20元的普通龙钞，从刚开始的40元卖到现在的80元。如果大家还记得央行2000年的“世纪龙钞”、澳门2012年的“生肖剪纸龙钞”的话，那你就只能称之为普通的收藏家，不过您见过清末时期的“龙钞”吗？

1902年8月，当年的直隶总督袁世凯，督办成立后的官银号，就发行过几种票面的银两票、银元票和钱票！银元票由北洋官报局印制，银元票曾以其银号建筑与李鸿章头像、还有“双龙戏珠”图饰一起，作为银元票正面的图案。

包括清末北洋天津银号壹圆，其中“清末北洋天津银号壹圆”票，该票正面上半部分呈现了“双龙戏珠”图案，下半部分的左侧印有北洋天津银号大楼，右侧头像则为清末大名鼎鼎的军事家以及外交重臣李鸿章，（李鸿章，于1901年病故）。北洋天津银号李鸿章像库平足银叁两

而后来的1910年“北洋天津银号李鸿章像，库平足银叁两”票，为北洋天津银号，是委托英国印刷厂印制，中间为李鸿章像，上方印有双龙戏珠图饰，下方为港口风光，图案设计华丽繁美，印制极其精美，存世稀少。

宣统二年（1910），清政府为了统一全国币制，决定印制“大清银行兑换券”。该券正面左侧为摄政王载沣半身雕像，人物肖像传神逼真。右上方为巨龙腾空图，下方为长城，印有“凭券即付银币拾元全国通用”字样以及红色编号，背面印有大清银行英文行名并盖“大清银行监督”和“检校印记”两枚印章。

此券俗称大清龙钞，于宣统三年（1911）设计试色样票，但未发行即因王朝覆灭而胎死腹中，是我国货币史上首次采用雕刻钢凹版技术印制的钞票。

天津官银号印发的纸钞

那时候还没有国家级的中央银行，满清政府1904年才在北京成立户部银行，也就是国家级的中央银行。所以北洋天津银号，也是中国第一家国办银行。

天津“官银号”当年开张之际，轰动一时，也成为天津一景。天津城的商贾们纷纷在官银号设立账户，存取银票。官银号开业后，给予了天津初等工业学堂、织染缝纫公司、劝业铁厂、启新洋灰公司等企事业单位低息贷款，放款70万两给天津各中小钱庄，恢复了庚子事变过后的市场秩序。

天津的各家工商企业纷纷设立账户，存取银元。官银号还印发了纸钞，上面印有“北洋天津银号”和李鸿章的头像。1907年4月，官银号在其东侧附设门面，开办“博济储蓄银号”，经营存款业务，吸收社会游资。“天津博济储蓄银号”，开创了民间理财先河，倡导民间储蓄之风，吸引大批的津门百姓前来开户，大大提升了官银号在民间的知名度。

接着北洋天津银号陆续在北京、上海、汉口、保定、张家口、唐山等地设立了分号。官银号也达到了全盛时期，在全国名声大震，人人皆知。然而在乱世之中，也是盛极必衰，物极必反。

1913年，袁世凯当选为中华民国大总统，北洋天津银号改为直隶省银行。1927年冬，国民革命军进逼华北。直隶省银行因滥发纸币而丧失信用，在储户们纷纷的挤兑中，于12月黯然宣布倒闭。而早先官银号气派的大楼，也因为疏于维护与管理很快成为了危楼，从上个世纪初开张纳客，只存在了短短的20多年即被拆除拍卖、黯然离去！

原天津老城中心，钟鼓楼上的那口大钟

《结束语》…………

伟大的导师列宁曾经说过："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此话一点不假，想当年天津是什么样子，那时天津除了城里，到此都是荒郊野外。一眼望去沼泽一片，河沟里都是打鱼的，旱地上尽是坟圈子，白天水鸟成群，夜晚鬼哭狼嚎。

即便是如今的旅游景点，可有些地方你绝对想不到，马场道上的那座漂亮的小教堂，曾是英国公墓所在地，也是小蘑菇的坟地，即便是后来，也就是改个"海口路公园"的名字罢了。

当年海河东岸的绿化带，也曾是俄国公墓，还有过去的犹太人公墓。老公安局大楼看似庄严，过去也曾是英国的坟地。其实啊还有很多。要说原因，那是因为老租界大部分都是水塘洼地，孤坟野鬼聚集之处。可回头再说说咱们的老城厢，那里可是咱天津的根。

虽然后来老城被拆了，可天津的根还在。天津是个念旧的城市，每逢到了春节，从腊月二十三起到大年三十之夜，老城的东北角仍然是人们聚集的地方、买花的、看景的、逛街的、访友的，那也是人山人海。

毫不夸张，只有我们过去老城厢的居民，才可以自豪地说："咱们才是城里人"，老城厢之外的，那绝对都是乡下人！

本文到此结束。文中如有不妥之处，请与本文编者商榷，谢谢！

本文编辑：杨群生

截稿于：二零二四年十二月二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