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今日冬至，也是享年94岁高龄母亲的祭日，与妹妹、姐姐和二哥一同前往青山墓园，给远在天上的老父老母扫墓，大哥腿脚不便，不能一同前往。</p><p class="ql-block">寒风凛冽，寒气逼人，忽然想起小时候的“偷柴”往事。与兄弟姐妹聊及此事，禁不住感慨万千。</p><p class="ql-block">以前，母亲带着我们下放到农村，受了多少苦，过得是什么日子呀！母亲啊，你在天上还好吗？不要再操心没柴烧的日子了，如今已烧上了燃气，只需要将燃气灶一扭，稳定灼热的燃气火焰，就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将饭菜烧好，再也不用受苦受累、受冷受热，上山砍柴，更不用担惊受怕“偷柴”了……</p><p class="ql-block">我八岁的时候，跟着父母下放到上高县某乡村，住土屋，砍柴烧，每天母亲最愁的是没柴烧。</p><p class="ql-block">母亲没有办法，只有逼迫我和姐姐、二哥上山砍柴。由于全村都要砍柴烧饭，长年累月，附近山上的柴几乎砍光，只有跟着村里的男女青年，到很远的深山砍柴。</p><p class="ql-block">夏天还好些，不过累点渴点。</p><p class="ql-block">冬天寒风刺骨，砍柴异常艰辛，又冷又饿，小手冻裂，或生出冻疮；更要命的是，在山上只能砍“茅柴”——像草一样的柴，特别不经烧，费很大力气砍的一捆“茅柴”，几把火就烧掉了。</p><p class="ql-block">有几次二哥气急败坏，在山上叫我砍小松树。因为小松树经烧，但小松树是明令禁止砍伐的，抓到了就不好办了，轻则罚款，重则接受群众批斗，罪名是破坏森林罪，弄不好会被革命群众游街示众，搞得声名狼藉。</p><p class="ql-block">每次砍小松树，都是二哥砍，我放哨。二哥胆子比我大，不那么害怕，我胆小，每次放哨战战兢兢。后来，我实在受不了，坚决不放哨，二哥无可奈何，只有作罢。</p><p class="ql-block">无论晴天雨天，每天一日三餐都要烧柴。每逢雨天，母亲愁得不行，因为儿女们无法上山砍柴，家里不能一餐没柴烧呀，而我们却很高兴，可以呆在家里，不必上山砍柴受苦受累、受冷受热了。</p><p class="ql-block">但连续的雨天，母亲越来越愁眉不展了，我与二哥毕竟到了懂事的年龄，也会因为家里快没柴烧而难受，总想尽最大的努力，缓解家里缺柴烧的困境，所以久雨初晴，不用母亲再催，我与二哥就会拿起镰刀、扁担和绳子，赶早去很远的深山老林砍柴。</p><p class="ql-block">渐渐的，我和二哥开始帮母亲操心起家里的柴草来，除了尽一切努力上山砍柴，不再叫苦叫累，因为叫苦叫累无济于事，家里不能一日无柴烧呀，烧柴的时候，尽可能省着烧，让柴草的燃烧使用率，达到最大值，都变成烧柴高手了。</p><p class="ql-block">连续的雨天，坐在家里实在烦死了，看着越烧越少的柴草，有点不知如何是好，再这样下去，没柴烧将变成无奈的现实。</p><p class="ql-block">一个雨天，二哥叫我到厨房的外面去。外面有一条水沟，沟外是邻居张丁财家的厨房，屋檐下堆满了干燥的柴草，有好几大捆柴。</p><p class="ql-block">张丁财是村子里说话有份量的汉子，有一双慈祥的眼睛，是一把砍柴好手，柴砍得又快又好，一大捆柴三下五除二就捆好了，力气大的惊人，百二十斤的柴挑在肩上，眼睛都不眨一下，疾步如飞，因而他家常常囤有满屋的柴，从不缺柴烧。</p><p class="ql-block">张丁财平日里看见母亲，总是笑呵呵的，问我们家过得还好吗，米缸里的粮食够不够吃，种菜还需要哪些种子，柴够不够烧。</p><p class="ql-block">母亲想养一只猪，张丁财二话不说，叫母亲去他家猪圈里，任意挑选一只猪仔捉回去喂养。母亲捉了一只开奶猪，张丁财直夸母亲好眼力。那只猪养大之后，成了一只神猪，卖到泉港中学之后，居然趁一次放养的机会，机智逃脱，顺着走去学校的路径，独自翻山越岭五六里路，走回了家，其间途中见有一座独木桥，过不去，居然绕过了独木桥。那蜿蜒曲折的山路，是连我这个10岁男孩都不认得的路。</p><p class="ql-block">张丁财是我们家的好邻居，正因为如此，二哥示意我，半夜三更从张丁财厨房那儿，抱几捆柴来，以解燃眉之急。</p><p class="ql-block">“这不是偷吗？”我惊讶地问二哥。</p><p class="ql-block">“小声点，不要叫妈妈听到，我们半夜只抱几捆柴烧，神不知鬼不觉。”</p><p class="ql-block">虽然知道这有点不地道，但想到抱来的柴草可解燃眉之急，我也就听从二哥的“偷柴计划”。</p><p class="ql-block">是日半夜时分，寒风冷雨，二哥和我趁父母熟睡之机，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开始了“偷柴行动”。</p><p class="ql-block">还是二哥负责偷柴，我负责放哨接应，一捆，两捆，三捆，悄无声息，从张丁财家抱到了我家。</p><p class="ql-block">第二天，母亲似乎什么也不知道，照样烧柴做饭，张丁财家也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似的。</p><p class="ql-block">之后，只要是连续的雨天，家里快没柴烧的时候，二哥和我就会再次实施“偷柴计划”，母亲依然若无其事，张丁财家依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p><p class="ql-block">几十年过去了，在为自己和二哥的“偷柴行动”感到忏悔的时候，又为母亲默认我们的偷柴行为而难过。其实，母亲是那么地聪慧、善良，岂能不知那突然多出来的几捆干燥的柴草，是我们半夜偷窃所得，之所以不说出来，还是心疼两个儿子上山砍柴的艰辛和不易呀！</p><p class="ql-block">邻居张丁财又岂能不知辛辛苦苦砍来晒干的柴草，一夜之间突然少了几捆的原因？他是心疼从大城市南昌下放到这个穷山村的晁师母烧柴做饭的艰辛和不易呀！故而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邻居张丁财有一个金子般的慈悲心肠。</p><p class="ql-block">大爱无言。</p><p class="ql-block">如今，想起与二哥的“偷柴行动”，就会想起母亲的含辛茹苦，护子心切，邻居张丁财的淳朴、善良、慈祥，禁不住感慨万千，泪流满面……</p><p class="ql-block">人是需要感恩的，感激父母的养育之恩，感激那个寒冷的冬天，邻居张丁财宁愿柴草受损失，也不追究我们这两个不懂事的人的“偷柴”责任，这是人间大爱，大爱无痕……</p><p class="ql-block">20241221</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