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末明初诗人谢雪坡

東山玉树

　　谢节，字从义，号雪坡，泰州人。张士诚部下，曾驻守湖州、嘉兴，后任杭州路总管、江浙行省参知政事。《玉山遗什》卷下载至正十八年十月十六日释自恢《水西清兴》诗序云“予中秋前八日访谢侯雪坡于吴江之松陵驿……今闻侯以湖州守守嘉禾”，知谢节于十月刚刚移守嘉兴。

时顾瑛刚刚从杭州回来，一路欢饮，谢节做杭州路总管后，日子好过多了，今天又出现祥瑞之物，真是可喜可贺，主客诗中都充满了喜气。这是至正十六年后玉山佳处的集会中最轻松的一次。

只需把顾瑛、谢节的唱和诗对照起来看就明白了。谢节诗云“摇艇入沧洲，寒沙带浅流。寄言金粟老，酤酒慰离忧”，写的是顾瑛(沧洲即昆山东沧)，那么顾瑛的“家在白苹洲，坐看江水流"写的就是谢节。谢节与顾瑛初会于至正十八年八月吴江法喜寺，这两首唱和诗当作于该年秋冬之际，当时谢节任湖州太守。

顾瑛《和谢节〈有怀寄玉山〉》诗云:

“家在白苹洲，坐看江水流。如何索居者，岁莫集百忧”，因白苹洲是湖州名胜，距长兴较近，可证顾瑛住在长兴。

论谢节在玉山雅集中的地位和作用

摘要:在与玉山雅集主人顾瑛交往的张士诚势力文人群体中，谢节是核心人物。他与顾瑛心有灵犀，一见如故。位高权重的他不但为顾瑛提供了政治保障，还为其交游活动提供了便利。谢节为玉山雅集增添了别样风貌，并使这一关乎元末文坛整体发展的文学团体活动在战乱中保持了活跃。

元顺帝至正十六年(1356年)春，起兵泰州的枭雄张士诚占领吴中。以在昆山举办文人盛会而烜赫一时的玉山雅集主人顾瑛虽不愿仕于张士诚，但与这一势力文人交往甚密，他们的往来唱和构成了玉山雅集后期的新内容。其中官职最高的谢节是使玉山雅集保持活跃的关键性人物。他在玉山雅集中的地位和作用，理当受到关注和肯定。

一、谢节的生平

谢节，字从义，号西溪生，又号雪坡。他的同僚、顾瑛的亲戚兼好友陈基在文中多次称他为“吴陵谢侯”，吴陵即江苏泰州在唐时的称谓，看来谢节和张士诚是老乡。谢节既然与张士诚同乡，那么他可能最初就追随张氏在泰州起兵，否则很难得到张士诚非同一般的器重。

《玉山遗什》卷下至正十八年(1358年)十月十六日释自恢云:“予中秋前八日访谢侯雪坡于吴江之松陵驿……今闻侯以湖州守守嘉禾及龙门升住流虹寺，遂往慰焉。”可知张士诚入吴后，谢节先守湖州，至正十八年八月张士诚与江浙行省丞相达实帖睦迩联合逼死颇有战功、桀骜不驯的苗军统帅杨完者后，谢移守嘉兴。同年十月至次年正月，江南浙西道肃政廉访使丑的在杭州西湖岳飞之故第重修书院，贡师泰作《重修西湖书院记》:“守杜从庸、谢节、提学马合谟、洪钦以士人宋杞等状来请文.”可见不久谢节又升任杭州太守。

谢节在杭州任职的近三年期间，协助张士诚弟、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张士信筑城、抵御朱元璋军队等，功绩斐然。杭州任上，谢节还主贡举，兴教化。杨维桢《乡闱纪录序》载，至正十九年四月，江浙行省试吴越之士，左右两榜共取36人，备榜15人。因为处于非常时期，谢节很注重书院教化的实用性。陈基《刑平编志》载，礼部员外郎程文辑欧阳玄和揭傒斯的《宪典》遗稿并《五刑》、《狱空》等论为一卷，题曰“刑平”。西湖书院重修后，谢节命刻置其中，以便学习。

至正二十一年(1361年)，驻守杭州近三年的谢节被擢为太尉府咨议参军，时张士诚太尉府在平江即苏州。顾瑛在唱和诗中经常称他为“谢参政”，可见他后来又高升为参知政事。

张士诚势力灭亡前后谢节的行踪如何?据《明太祖实录》卷二五，至正二十六年(1366年)十一月，平江被朱元璋军队攻破，谢节和其他官员、家属等 20余万人被遣送建康。入明后，谢节不但免于屠戮之灾，还任嘉兴太守。清许瑶光《嘉兴府志》卷四载，明初太守谢节和吕文燧完成了嘉兴城的修建，较元代旧城址缩三里。谢节（士毅）【洪武初，知嘉兴府内附之初，民始休息，士毅勤于抚字，每遇芳辰则骑从出游，使民知太平气象云】

二、谢节与顾瑛的交游

谢节与顾瑛的交游按其仕宦经历可分为三个时期。

(一)湖州一嘉兴时期。顾瑛和谢节第一次见面是至正十八年八月，时谢节为湖州守，可是却在太湖对岸的平江路吴江州(今江苏省吴江市)办公。《玉山遗什·卷下》谢节《水西清兴图》诗并序云:“至正十有八年秋八月玉山顾隐君放舟来松陵，相见握手如十年旧，退馆于同川法喜寺，余以公务不能日相往还，水西、龙门琦上人乃陪从焉.”谢节安排的下榻处龙门寺在吴县(今江苏苏州)西南的天平山，是顾瑛的方外知己释良琦的精舍;会面地点松陵驿在吴江州治南，濒临京杭大运河，是南北往来的交通要道。从谢节序中看，虽然是初次会面，但和顾瑛感觉很默契，看来早就彼此仰慕，神交已久，所以“握手如十年旧”。

对这次欢会，水西寺住持、顾瑛好友释自恢作《水西清兴图》。这幅画引起很多人题诗的兴致。首先顾瑛寄给谢节，谢节撰长律1首，许规用谢节韵和了1首。其后释自恢题2首，其他高僧韵士元昫、良琦、普慈、道彬、惠畴、希颜、祖颢、元展、元鼎、林龙、黄傅三、谢应芳、项彬、起宗、郑基、赵涣、周载陆续各赋一首，共20人21首诗。释良琦装潢成册，标笺曰“水西清兴”，誉为一时盛事。

谢节和顾瑛定交后，不久就移守嘉兴，但他们经常舟楫往来，每见面，必尽欢。湖州一嘉兴时期是顾瑛和谢节交往的黄金阶段，但这样舒心的日子很快被打断了，谢节转升为杭州守。

(二)杭州时期。《玉山遗什》卷下载，至正十九年十一月十三日，谢节寄《西湖梅约》与顾瑛云:“间者仆在吴江、嘉兴时，重沐倾心，不意遽尔东西各天一涯，虽欲话旧而不可得，剪烛听雨，徒廑仰慕然。先生雄才硕德，甘心隐遁，发于诗歌，辞意慷慨，江海空阔，似侪辈知己者能几人耳。向尝论当世事，深为激烈。自移守……久拟轩车相过，握手论心，尤望有以教我。岁暮勇为一来，是所愿也。”顾瑛见信欣喜万分，当即整装出发。随同者袁华记顾瑛“遂偕予放舟自吴淞道甫里拜陆先生祠，访鼎师于桂子轩，各赋诗而别。越三宿，至钱唐见侯于围碁墅，舍馆吴山之阳”。谢节的围碁墅，和顾瑛在昆山的名园玉山佳处一样，是乱世文人心仪的一处风雅胜地。正当他们准备开始赏梅之行时，朱元璋部下骁将常遇春至，大军压境，游玩未能如愿。

十二月二十二日，顾瑛动身返乡，谢节、蔡行简、钟声远、孙用和、唐志大、夏思忠、张昱在浙江亭为他饯行。谢节不无遗憾地赋诗云:“艰时送客不忍别，雨雪沾衣当奈何。”顾瑛很旷达，安慰大家说:“此行独负梅花约，稍待雪晴当再来。”顾瑛后来大概真的再次来赏梅，因为其《岁暮过金家庄有感》其二云;“一路梅花应失笑，扁舟底事又重来。”陆麒和诗云:“为报山童先放鹤，道人雪后探梅来。”这组诗没有明确的创作时间，但是就表述看，顾瑛是与陆麒一同重去赏梅的。

《玉山遗什》卷下载，谢节在杭州期间，顾瑛还参与了一次规模较大的聚会，但不能确定具体年月，只能从杨维桢诗句“七客先生八客筵，好春如海酒如泉”和郑基的“春阳在寅首，泥牛磔春棒”得知是在春季。先是顾瑛、杨维桢、吴毅、马庸、岳榆、徐立本、郑基欢宴联句，后诗兴未已，以联句中吴毅的“霜脍新供缩项鳊”分韵赋诗。联句诗残，无题序，但分韵诗中岳榆云:“谢家公子能爱客，不减宜城太守狂。”徐立本云:“谢侯雅好客，张筵集冠盖。”由此可知东道主为谢节。马庸“我为谢傅东山客”及顾瑛“东山酒熟飞凿落”句中所云的“东山”在杭州西径山之北，谢安曾在此隐居，有“东山再起”的典故，所以这次聚会地点是杭州。众人诗中还有“舞女转行花作队”，“风翻掌上双飞燕”，“队列银鹅羽衣舞，菜出青丝纤手供”，“夫容小朵柘枝舞，鸚鹤大白梨花春”，“列宴得英髦，雄文恣清讲”之类的描写，可见宴会之盛况。

(三)平江时期。至正二十一年二月谢节到平江赴任太尉府咨议参军，后升参知政事。娄江是平江通往海上的通道，京杭大运河也从平江通到嘉兴，所以谢节到昆山玉山佳处和嘉兴别业都很方便。这一时期他和顾瑛的唱和较频，但除《丙午(1366年)七月十五日从震泽放船过永乐有怀玉山顾隐君漫赋长句以寄之》附《七月十三日夜携薛外史宗上人泊舟鼎潭酣酒赠诗坐待月出外史遽欲告别其情有不能已者遂写七言一首以赠》外，其他唱和诗基本都没有明确的时间信息，好在依据诗题或诗中的词句还能确定或推测大致的活动，如顾瑛《怀雪坡参政》，从诗题即可知是平江时期交游创作的。

谢节曾经到过玉山佳处，《玉山倡和》卷下有两组相关唱和诗，谢节诗题为《赠别顾隐君二首》、《玉山南回附元璞仲铭二禅老》，顾瑛、释良琦、释克新、秦约和。顾瑛诗《附留别一首》云:“楼船二月泊西郊，江水流春带海潮。”释良琦诗云:“近闻摇荡木兰舟，春半犹为海上留。”释克新诗云:·“谢公行春江上舟，玉山草堂三日留。”可见，时值春季，谢节在海上执行公务，沿娄江返回，路过玉山佳处，在这里渡过了三天美好的时光。后谢节匆匆回平江，顾瑛也要动身去嘉兴。临别之际，两人难舍难分，顾瑛云:“欲行未发难为别，且尽沙头酒一觞。”因为顺路，谢节请顾瑛捎诗问候方外友人释良琦和释克新。

此前，顾瑛在谢节身边形影不离地相处了很久。因为顾瑛《次韵同寄》诗云:“渺渺烟波一叶舟，年来多为谢公留。”同卷的观海诗可能就作于此时。谢节《观海有感》云:“画舫东来一问津，相逢谁是太平民。碧波深处鱼龙窟，红杏香中鹅鸭群。共对残编消永日，强酤新酒醉余春。乾坤搔首风尘际，安得山林老此身。”顾瑛同赋云:“晓日瞳曈海气清，海烟灭处见蓬瀛。鸟栖云外三花树，风动竿头五色旌。大鳊出洋槌战鼓，怒潮入穴走奔鲸。愿听捷报边尘息，净洗戈鋋乐太平。”“同赋”，说明他们是在一起观看大海汹涌澎湃的景象，难怪后来顾瑛在练川的滚滚波涛前情不自禁地想念谢节，回忆起与谢节朝夕相处、随处赋诗的人生乐事，作《过练川有怀谢雪坡柬政》以寄。

因为顾瑛长期避居嘉兴，谢节有时道过娄江，远远地望见玉山佳处的亭台楼阁，想去痛饮一番，而故人不在，顿生郁闷和失落。其《过玉山草堂有怀》云:“玉山草堂湖水东，望之不见心忡忡。黄金散尽养高士，白发梳来成老翁。干戈满地百忧集，风雨连床一梦同。入夜牵船向城市，棹歌清唱月明中。”谢节诗和者甚众，有蔡宗礼、叶懋、陈基、杨基、章明，这些人都是张士诚手下的官僚。而因为军务忙，有时顾瑛去访寻，谢节也不在。谢节有《玉山见过不值奉寄一首》，顾瑛和一首。因少有聚会，所以今存更多的是他们的唱和诗。

三、谢节、顾瑛交游的原因及意义

张士诚入主吴中后欲拉拢顾瑛，而顾瑛却无心仕之，这使顾瑛在昆山老家过不消停。但是作为张士诚心腹的谢节却和顾瑛频繁往来，成为莫逆之交，个中原因何在?

首先，谢节与顾瑛情趣相投:好事、好诗、好酒、好游、达观。陈基《寄谢从义参军兼柬唐伯刚断事》云:“江左风流谢使君，赋诗浑是鲍参军。一麾旧作钱塘守，万里新空冀北群。官柳枝枝垂楚岸，宾鸿个个入吴云。题书为报西枢彦，十月山阳尚有蚊。”(《夷白斋稿》卷九)由诗可知，谢节和顾瑛在好事和嗜诗这两方面是一致的。谢节喜欢诗酒文会，除了前文所提的，他还曾与苏大年、杨基、顾登等宴饮，作《书张仲举诗后寄顾隐君》，众人亦各赋诗，顾瑛神往之:“欲造围碁墅，同挑夜雨灯。”谢节后来虽有军务重任，仍不废诗酒，其《口占四绝》之二《督兵口号》云:“迩来四月边声急，犹倚东风醉画船。”谢节也喜欢登临怀古，顾瑛和诗中有云:“谢公亦有扁舟兴，黄鹤楼前觅断矶。”杨维桢《雪坡记》云谢节“余视今之取富贵者真幻耳”。手握重权，谢节不自视高贵，却想着“安得山林老此身”，可见心胸之旷达。陈基《谢参政小像赞》也披露了谢节的达观思想:“迹虽缨于轩冕，心不忘于山林，若人也，斯可与齐得丧而同古今矣乎。摄谢节与顾瑛有太多的契合点，所以他们才相见恨晚，结为至交。

其次，谢节和顾瑛有很多共同的朋友。释子中良琦、自恢、克新就是二人的重要媒介。释良琦和释自恢是玉山佳处的座上宾，与顾瑛感情甚笃。与顾瑛见面前，谢节和释良琦、释自恢已相识。谢节在参禅悟道的同时，一定也耳闻了顾瑛的风流雅事，内心慕之，所以一见如故。相识后，这几位僧人又成了增进他们友谊的融合剂。在顾瑛与谢节的唱和诗中，有一些就是包括这几位释子的群体唱和。除了前文提到的以外，《玉山倡和》卷上还有谢节《过秀州怀琦龙门》，释良琦、释克新、顾瑛均有和诗;《玉山倡和》卷下有谢节《奉寄仲铭就简元朴》，释克新和顾瑛各和。杨维桢、陈基等文坛名士以及马庸、岳榆等也是联系顾瑛和谢节的纽带。他们都是顾瑛的故交，而陈基成了谢节的同僚，杨维桢常被谢节邀请，马庸和岳榆在谢节家做过客。顾瑛和谢节的朋友圈重合率很高，有利于增进感情。

再次，张士诚的宽待政策促成了二者的交往。《明史》卷一二三载:“士诚渐奢纵，怠于政事。……将帅亦偃蹇不用命……及丧师失地还，士诚概置不问。已，复用为将。上下嬉娱，以至于亡·”《明史》所说在一定程度上切中了张士诚灭亡的要害，但从另一角度看，张士诚对手下的将领和文人并不刻薄。正因为他的宽厚，谢节才能放开手脚与顾瑛来往，从而对玉山雅集产生了非同一般的影响。

谢节与顾瑛的唱和诗有26首，书札1篇，见存于《玉山倡和》和《玉山遗什》中。这个数量，在与顾瑛交游的400位左右的文人当中，是排在前列的。除了杨维桢、陈基、于立、郑元祐、郯韶、郭翼、袁华、释良琦、秦约、陆仁、周砥外，下一位大概就排到谢节。然而谢节在玉山雅集中的地位和作用不仅限于他扩充了雅集的诗人和作品的数量，更重要的是以下两个方面:

首先，谢节给顾瑛带来了政治上的保障，使他安心于诗酒生活。正如谢应芳所说:“金粟道人无住着，到处溪山得行脚。”顾瑛为躲避张士诚的征召，渔钓五湖三泖间，他的水仙之舟在各处来回穿梭，如昆山绰墩的北山兰若、长兴的合溪别业、嘉兴的南湖别业、众位僧友的寺庙等。至正十七年(1357年)，昆山州治从太仓迁回昆山。顾瑛家在真义里，离公署不远，更容易被张士诚手下监控和觊觎财富者盘剥。谢节做杭州太守、日益得到张士诚重视后，尽管顾瑛仍然经常寓居嘉兴，但窘境有所改观。谢应芳《还珠词寄顾仲瑛并序》云:“余以玉山隐君避地居槜李，犹合浦之珠徙而去焉。今谢杭州当路于吴，而州县更化，犹合浦之有孟尝也。人而珠者，可不还乎?因作《合浦还珠词》寄君，以致招要之意。”(《龟巢稿》卷三》)汉代合浦太守多贪，珠徙于交趾，民无以生。孟尝到官后，尽革前弊，珠还合浦，百姓皆复其业。谢应芳运用这个典故，表明谢节同时扮演了顾瑛知己和庇护人的双重角色。

其次，谢节使玉山雅集继续处于活跃状态。玉山雅集是元末东南文坛最具影响力的文学活动。但至正十六年张士诚入吴后，受各种因素影响，玉山佳处的聚会明显减少，至元亡的至正二十八年(1368年)，有确切系年留下诗篇的聚会只有11次。

玉山佳处之外的聚会，除了与谢节有关的，只剩下3次。当然，有些聚会失载，顾瑛和其他文人也有一些唱和，但如果不是谢节与顾瑛交游，带动了许多张士诚手下的官僚和其他一系列人物与之聚会唱和，玉山雅集将黯然失色。特别是西湖梅约活动，自至正十九年十一月从昆山出发，到次年四月返回，顾瑛这趟旅程历时半年之久。虽然最终未能访梅，但毕竟谢节还主持了一些宴饮赋诗活动，他对顾瑛的尊重和仰慕有助于顾瑛声望的提高。另外，在赴约往返途中，顾瑛还道过老友话旧，结识了更多同声相应的朋友，有了更多的聚会。这些在玉山佳处之外的文学活动亮点一时间填补了玉山雅集的空白，构成了玉山雅集的别样风貌。因此，顾瑛归家后作《忆昔五十韵留别雪坡太守》寄给谢节，表达了对今昔生活巨大变化的感慨和诚挚的谢意。假如没有谢节，顾瑛就不会拥有这段终身难忘的经历，更遑论他在诗中所说“归来奚囊句投满，排情缉语相钩连”的结局了。

顾瑛——元代文学家

顾瑛(1310～1369) 元代文学家。一名阿瑛，又名德辉，字仲瑛。昆山（今属江苏）人。家业豪富，筑有玉山草堂，园池亭馆36处，声伎之盛，当时远近闻名。轻财好客，广集名士诗人，玉山草堂遂成诗人游宴聚会场所。于其祖茔处为身后修造生圹，名曰金粟冢。他不愿做官，常与杨维桢等诗酒唱和，风流豪爽。元朝末年，天下纷乱，他尽散家财，削发为在家僧，自称金粟道人。他死时已经是明初了。

人物生平

顾瑛生平与朋友游山玩水，饮酒赋诗，过着优腴闲适的生活。他的诗歌也多是抒写这种闲情逸致之作。不过他有时也还能跳出自己的生活圈子，对社会现实有所关心。如在《张仲举待制以京口海上口号见寄，瑛以吴下时事答之》诗中，他说："和籴粮船去若飞，兼春带夏未曾归。用钱赠米该加七，纳户身悬百结衣。"对人民生活的困苦，也表露了一点轻淡的同情。

藏书之家

元文学家、藏书家。一名阿英，又名德辉。字仲瑛，自称金粟道人。昆山（今属江苏）人。16岁时，就外出在京师经商。曾官至会稽教谕，但他力辞不就，隐居于嘉兴合溪。30岁时，开始弃商从文。家富裕，轻财结客。40岁时，筑别墅为“玉山草堂”，园池亭馆30余处，声伎之盛，当时远近闻名。又建藏书楼“玉山佳处”，以藏古书、名画、彝鼎、古玩。与杨维桢、柯九思等人往来甚多，多有相互酬唱之作。《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称他“好事而能文，其所作不逮诸客而词语流丽，亦时动人”。元朝末年，天下纷乱，他尽散家财，削发在家为僧，自称金粟道人。曾参加镇压农民起义军，其诗歌中表现出对农民起义军的对立态度。著有《玉山璞稿》2卷，《玉山逸稿》4卷，续补1卷、附录1卷。

　　在张氏政权中，真正体现其文人雅趣、诗文水平与交际能力者，可以谢节与马玉麟为代表。

谢节,字从义，号雪坡，又号西溪生，淮南人。他是张士诚同乡与重要大臣，曾先后任嘉兴、杭州太守，太尉府谘议参军、参政等重要职务。尽管他屡膺重任，戎马倥偬，但更爱诗酒雅集，山水书画。他不仅与张吴幕府中的陈基、饶介多有诗酒唱和，更与顾瑛、谢应芳、释自恢、释良琦等隐逸之士来往颇多，尤其与顾瑛更是亲密无间的至友，其现存诗歌作品27首，其中与顾瑛唱和者几近一半。谢节最著名的有两次文人雅集。一次是所谓的水西清兴雅集，谢节曾撰《题水西清兴图诗序》:“至正十八年秋八月，玉山顾隐君放舟来松陵，相见握手如十年旧。退馆于同川法喜寺。余以公务，不能日相往还，水西龙门琦上人乃陪从焉。一日，寄示《水西清兴图》,且索赋诗于上。余喜仲瑛之不趋名，不苟利，俨有出尘之思，又喜仲瑛之远来，为撰长律一首云。”释自恢《两游水西寺记》曰：“予中秋前八日访谢侯雪坡于吴江之松陵驿，时起潜震禅师在座。侯作诗，招金粟道人过江上相见。诗成，命予作楷书以寄往，命龙门琦禅师洒扫西寺，为道人栖息之所。道人既至，侯喜而赋一律，以美其来会。龙门遂装册，标其签曰‘水西清兴’，凡高僧逸士咸为留题于左。”对照两文，可知此次为谢节与顾瑛初次相见，二人一见如故，其契合点乃是“不趋名，不苟利，俨有出尘之思”，于是释自恢便作《水西清兴图》以寄其雅趣，谢节则以“多情白鸟当溪槛，无数黄花照客杯”赞其美景，以“净扫水西林下石，公余容我数追陪”写其向往。此后，有多名释子与文人和诗于上，共达21人22首，被称为一时盛事。另一次是所谓的西湖梅约。至正十九年(1359)谢节任杭州太守时，曾致函顾瑛相约前往观梅：

节记事再拜，玉山隐君先生文侍：别来屡辱佳制，不一而足。兼审谈笑之余，不废诗酒之乐，复有远惠，领略厚意，深慰所怀。间者仆在吴江嘉兴时，重沐倾心，不意遽尔东西，各天一涯，虽欲话旧而不可得。剪烛听雨，徒廑仰慕。然先生雄才硕德，甘心隐遁，发于诗歌，辞意慷慨，江海空阔，似侪辈知己者能几人耳。向尝论当世事，深为激烈，自移守于苏，不能少裨一二。久拟轩车相过，握手论心，尤望有以教我。岁暮勇为一来，是所愿也，良晤可期，万万若时保练，不宣。

此文并非谢节随意而为的邀请帖子，而是完整回顾了他与顾瑛的交往过程，除了“不废诗酒之乐”的惬意，“剪烛听雨”的快乐，更重要的是“握手论心”的深度契合，根据文中所言顾瑛之“论当世事，深为激烈”，可知他们一定交流过对于当时天下形势、国家安危的看法，而不仅仅是饮酒赋诗。他最为敬佩的还是顾瑛之“雄才硕德，甘心隐遁”的高蹈远举境界。正是有了如此志趣相投的友谊，所以才会有“梅花开处肯相过”的邀请，可遗憾的是，当顾瑛与袁华等人到达杭州西湖时：“适烽火卒至，有败清兴”。尽管未能举行观梅雅集，但谢节依然为其设宴赋诗饯行，留下了顾瑛、谢节、唐志大、夏思志、张昱等人的诗作，并结为《西湖梅约》诗卷。正由于谢节与陈基、顾瑛、袁华、谢应芳、释自恢、释良琦等吴中隐逸之士的交往，使其深受游山观水、诗酒雅集的影响，形成了他既积极进取又享乐自适的人生态度。其《口占四绝》曰：

羽书未到阖闾城，应是三边阻甲兵。独对青山劳怅望，断云斜日不胜情。(出城有感)

群寇侵疆如入户，诸军涉海似升天。迩来四月边声急，犹倚东风醉画船。(督兵口号)

江南二月莺花老，海上三更潮泛平。珍重多情顾居士，白头相对话平生。(舟中夜坐)

八十仙人鹤发明，夜深秉烛笑相迎。如何隔岁不得见，却道迂疏懒入城。(夜过清真观)

阅读本组七言绝句，谢节已颇有玉山文人情怀：周围已是狼烟遍地，但只要战火未至，依然可以面对青山而“断云斜日不胜情”；即使已处于“边声急”的状态，依然可有“犹倚东风醉画船”的人生享乐；在繁忙多事的公务处置中，依然具有与顾隐君“白头相对话平生”的雅兴；一旦路过清静宜人的道观，自然不会忘记拜会仙风道骨的老友，抒发一番“隔岁不得见”的思念之情。故而陈基便称赞他说：“迹虽缨于轩冕，心不忘于山林，若人也，斯可与齐得丧而同古今矣乎！”如此境界，如此志趣，如此追求，如此情怀，已与陈基颇为相近。马玉麟是张吴政权中最具特色与实力的诗人，他也是张士诚的同乡，同时官居平江路总管与江浙行省参政等高位。从《东皋先生诗集》中的作品看，他的主要唱和对象是周伯琦、苏大年、饶介、谢节、陈基、高元善、钱逵、张经、杨基等同僚诗友，但也与王蒙、倪瓒、顾瑛、杨维桢、郑元祐、李德睿、王畛等隐逸之士多有来往赠答，还参与过听雨楼的题诗。他的诗总体上以慷慨激昂、沉郁顿挫为基调，这主要指其感时抒怀一类的诗作，同时，他的诗风也不乏多样化的特征，既有清新流丽的写景之作，也有超脱悠然的抒情之作。比如其《赠倪元镇》：“夫差城里乍逢君，爽气淩秋迥不群。奕奕衣裳裁白雪，飘飘巾帻岸春云。辋川画拟唐摩诘，棐几书临晋右军。不出草堂三十载，北山无处觅移文。”在所有摹写倪瓒的诗作中，该诗应属最为贴切传神之作。首句以“爽气淩秋”来概括倪瓒之性情气质可谓准确而形象，次联“奕奕衣裳”与“飘飘巾帻”描绘其迥然不群之外形，三联以“唐摩诘”与“晋右军”赞其书画之造诣与成就，最后则以“不出草堂三十载”称颂其高洁隐德。诗作凝练流畅，形神兼备，既得倪瓒之神韵，又具马玉麟本人诗作爽朗畅达之体貌。故而阮元曾如此评价其诗作：“玉麟当元之末季，仕宦显要，乃能耽工诗歌，时出清言。且又惕事感时，借抒经济。”“时出清言”与“借抒经济”准确概括了马玉麟诗歌的两个侧面，同时也是张吴政权中主要诗人的共同特征。

像谢节与马玉麟这样的仕隐兼顾、对诗酒风流具有浓厚兴趣，且具备较高诗文创作水准的张吴官员，还有陈基、杨基、饶介、张经、姜渐、张宪、陈汝言、郑元祐、王蒙、郭翼等人。他们当中多数人本来就是吴中当地或战前即流寓吴中的文人，进入张吴政权后依然旧习不改，并深深影响了那些来自江北的张吴官员，然后又迅速与当地隐逸文人相互融合，共同推动了平江文坛诗酒唱和的繁盛局面。

　　孙作《杞菊轩记》曰：“赵郡苏先生避地中吴，士大夫争走其门，因辟轩以延客，环艺杞菊。”一句“士大夫争走其门”透露了他在吴中文坛的影响力。根据他留下的诗文作品以及其他文人的作品，其所交往唱和者有周伯琦、朱德润、郑元祐、顾瑛、谢节、陈基、戴良、倪瓒、黄公望、杨维桢、顾定之、张监、张经、徐达左、周景安等，其中既有原来的台阁文人，也有张氏政权中的官员，但更多的是吴中隐逸文人。苏大年主要以绘画见长，但也兼善诗文。在其所存留的诗歌作品中，大多为题画赠答之作，兼有少量送行写景作品。就其主要倾向看，以隐逸闲适为基本旨趣。如：“雪坡清绝处，夜坐读君诗。万事付一笑，百年能几时。月高梧桐转，霜重漏声迟。亦欲相从去，商颜共采芝。”诗中雪坡为谢节，仲举为张翥，玉山为顾瑛，背景为谢节宴席上，为张翥诗集题辞，然后寄给顾瑛。谢节乃张氏重臣，张翥亦为台阁作家，而苏大年居然感叹人生短暂，万事付之一笑，并渴望一起归隐山中。但他在为官员张经送行时，又谆谆告诫道：“乱离安辑抚疮痍，保障帡幪及此时。”可知其隐逸自适乃是无奈选择，其内心深处依然是关心天下苍生的。关于此一点，陈基大约是与之息息相通的，其《苏昌龄小像瓒》曰：“以方寸之心，而包括宇宙；以七尺之躯，而驰骋古今；耸声名于朝廷之上，匿光耀于西涧之浔。舍冀北空群之足而弗御，弃邓林擎天之干而弗寻。岂伯乐之志，而匠石之心也耶？”在陈基眼中，苏大年既有包括宇宙、驰骋古今的能力，也有成为千里之马、擎天之干的机遇，但他终究还是“匿光耀于西涧之浔”了。他曾感叹说：“士不幸而生于季世，天命穷矣，世运去矣，国祚终矣，人心离矣。茕茕一身，望洋四顾，将如之何？独有抚膺悲恸，含哀茹苦，以自摧感而已。”无独有偶，与之境遇相近的周伯琦在《重建宣公书院记》中，对唐代陆贽之遭遇深感不幸，认为他“可谓伟然王佐之器，能以天下为己任者矣”，但却“谗短于群邪，斥没于遐荒，有臣无君，君子惜之。”其实，苏大年与周伯琦均处于“有臣无君”的“季世”，他们都要面对“天命穷矣，世运去矣，国祚终矣，人心离矣”的危局。在他们貌似达观超然的背后，始终隐藏着一种悲愤无奈的情绪。只不过他们身处张氏政权所统治的平江，具有相对平和的环境，周围又有一群拥有隐逸志趣的文人与优雅的山水美景，从而稀释了绝望的情绪，逐渐染上了求乐自适的爱好而已。

　　据杨维桢所言：“三吴之会，为今淮吴府也。客之所聚者，几七千人。”说张氏幕府中有食客七千，容或有些夸张，而且食客中也绝非全能擅长于诗文书画，但他们无疑是平江文人群体的重要来源之一。今查其较为著名者有陈基、饶介、谢节、马玉麟、杨基、张经、姜渐、张宪、陈汝言、陈秀民、蔡宗礼、叶懋、夏思忠、俞希贤、李志学、唐志大、唐元、吕询、郑元祐、王蒙、郭翼等，另外还有一大批像高启、徐贲、张羽那样的所谓记室、校理之类的编外人员。如果以与张士诚关系的远近作为衡量标准，则谢节、马玉麟、蔡宗礼、陈秀民、夏思忠等人，由于或为张士诚同乡，或为其亲戚好友，故而得其信任而荣膺要职。至正二十三年张士诚称吴王，《明史本传》曰：“以士信与女夫潘元绍为腹心，左丞徐义、李伯升、吕珍为爪牙，参军黄敬夫、蔡彦文、叶德新主谋议，元学士陈基、右丞饶介典文章。”此乃张士诚王府中成员，至于谢节、马玉麟诸人，则为镇守杭州、平江等州府之大员。后世对于张士诚之评价，似乎与当时出入较大。杨维桢《复张太尉》称赞他有“兵不嗜杀”“闻善言则拜”“俭于自奉”与“厚给吏禄而贪奸必诛”等四“不可及”。高启则赞其“政化内洽，仁声旁流，不烦一兵，强远自格，天人咸和，岁用屡登，厥德懋矣”。故而张吴政权覆灭后，吴中文人及百姓对其多有感念者。至清初撰《明史》时，评价便已偏于负面：“士诚为人，外迟重寡言，似有器量，而实无远图。既据有吴中，吴承平久，户口殷盛，士诚渐奢纵，怠于政事。士信、元绍尤好聚敛，金玉珍宝及古法书名画，无不充牣。日夜歌舞自娱。”张吴政权的覆灭原因甚为复杂，但张士诚本人的安于现状而缺乏雄图大略，以及其属下的生活奢靡而耽于安乐，则是大家较为一致的看法。然而凡事均有其正负两面价值，正是张吴政权的偏安自保造成了平江城的安宁局面，其善待文人的政策增强了平江城对于流寓文人的吸引力，其享乐自适的生活态度则直接影响了平江文人群体的诗文雅集与诗酒风流。

和谢雪坡太守咏新城

元 · 郑洪

七言律诗　押灰韵

十二城楼面面开，登高送远兴悠哉。

玉虹万丈横银海，白雁千行下弩台。

漂泊自怜能赋客，艰难谁识济川才。

长江不作东南限，拱北楼头画角哀。

和谢雪坡太守东阡道中二首 其一

元 · 成廷圭

五言律诗　押真韵

上相深求治，明公独爱民。

三江不用武，两郡且行春。

陇麦连村好，池秧得雨频。

数州飘泊者，来此避风尘。

和谢雪坡太守东阡道中二首 其二

元 · 成廷圭

五言律诗　押真韵

淮楚纷纷际，谁怜老逸民。

一为吴郡客，三见洞庭春。

世路间关久，侯门接纳频。

麻衣犹似雪，不敢涴缁尘。

谢雪坡送饶介之鲈鱼介之有歌索次其韵

元 · 成廷圭

　押真韵

松江之鲈长似人，网罟未敢伤其鳞。

今年八月欲上市，谢侯先得江之津。

筠篮急脚走相送，侑以菊露之清醇。

鲁阴先生不得（一作自）吃，隔屋大叫呼西邻。

庖丁迎笑老饕喜，汲井洗出色胜银。

筛香捣辣给爨妇，去头截尾娱众宾。

吾侪醉饱谢侯德，此乐何啻千万缗。

吴王鲙残眇何许，阖闾城外犹风尘。

太羹玄酒久寂莫，世间滋味元非真。

先生欲眠客且去，勿论张翰争羹莼。

闻雪坡将还吴门

元末明初 · 杨基

七言律诗　押微韵

桑叶重重戴胜飞，行人多报故人归。

鬓从别后星星出，花到春深树树稀。

诗喜官闲能不废，身缘谋拙事多违。

便须出郭相迎迓，遮莫南风雨满衣。

石门待谢雪坡不至　　　　

　(明)张　宣

古戍人何在，春程驿尚存，驱鸡啼上树，秣马出前村，白雨侵江郭，青山对石门。谢公游宿处，清兴与谁论。

谢雪坡参政入淮

杨基

维舟竹外坡，把酒唱离歌，

沙雪融将尽，江花开未多，

淮兵春入戍，津吏夜鸣河，

伫望南归日，君恩早赐罗。

和谢雪坡钱塘见寄

元末明初 · 杨基

七言律诗　押庚韵

经旬不见谢宣城，小楷乌丝寄远情。

黄篾楼高春梦破，绿罗衣薄暮寒生。

鹤临沙渚鸥俱浴，花落江泥燕与争。

亦欲雨蓑摇短楫，西湖新水荡空明。

送谢雪坡防御出郭团练

元末明初 · 杨基

朝催筑城夫，暮点团结兵。

民民皆动摇，一日十数惊。

所赖官长贤，抚劳得众情。

防御出郊来，父老拜且迎。

垂髫及戴白，罗列车下听。

官家百万师，自足与寇争。

汝自守汝乡，汝自保汝生。

闲暇苟不虞，仓卒恐见倾。

我当徼汝劳，薄尔赋税征。

父老共感激，阗然动欢声。

旌旗洎甲矛，五色稍鲜明。

岂惟备抄掠，大敌固可婴。

问君何能然，子弟卫父兄。

平川雨初收，马嘶鼓厓厓。

相送不同往，极目秋鹰横。

杨基（1326-1378后），号眉庵，原籍嘉州（今四川乐山），生长于吴县（今苏州）。元末入张士诚幕府，明洪武初累官至山西按察使。有《眉庵集》。

奉同谢雪坡次韵杨孟载

邾经

紫薇花下月波凉，谢傅风流锦作裳。

况有凤团新赐茗，犹馀鸡舌旧含香。

仙槎杳杳秋无际，宫漏沈沈夜未央。

荅赠扬雄诗句好，野人传诵下吴航。

邾经，经字仲谊。仁和人。元进士，洪武初以事徙滇，有《玩斋稿》。

《赠雪坡诗札》

---陈基

【释文】五言四韵一首奉寄。大参相君雪坡先生仰希钧揽（览）：

踈雨霁亭皋，中林叶微脱。流芳感遒谢，烦暑惊遂歇。起坐睇停云，低徊抚凉月。美人渺中洲，何当理兰枻。

至正廿六年八月十三日。友生陈基顿首。

【简析】

大参相，即参知政事一类官职，大约相当于副宰相。

陈基（1314-1370），字敬初，台州临海（今浙江）人，寓居吴中凤凰山河阳里（今属张家港市）。元末江南著名文人，受业于当时著名学者黄溍，随之游京师，被授以经筵检讨一职。尝为人起草谏章，几获罪，引避归吴中，以教授诸生度日，颇有声名。陈基敏而好学，精通《春秋》等儒家经典，德性端重，兄睦亲孝，时人郑元佑有《陈敬初兄弟》诗云：“阖闾城里寄闲身，四壁秋蛩语近人；何异京华旧时月，清光相照白头亲。” 即反映了他们兄弟平易孝悌的景象。

其诗文“操纵驰骋，而有雍容揖让之度”，往往寄情于景，经常通过描绘一些荒废的城池、园林等景物表达自己忧国忧民的大情怀，以小见大，借景抒情，堪称大手笔，其表现方式对后世诗文影响巨大。陈基的诗文名气太盛，导致人们往往忽略了他的书法成就。他对二王笔法研究最为深入，后来学习李北海，亦受李北海的影响，风格温润秀逸。

陈基是书法史上少有的五体皆能的书法家，他对真、行、草、隶、篆都很有研究，其中以行书最佳。故宫博物馆就收藏了他四件行书作品，即《相见帖》、《苦雨帖》、《寝喜帖》和《贤郎帖》。据说清代乾隆皇帝非常喜欢陈基的书法作品，有段时间还专门请来了书法家一起探讨陈基的笔法问题，后来更是将陈基写的《相见帖》、《苦雨帖》以及《行书诗十首》收刻于《三希堂法帖》，以供随时赏玩。

周伯琦，生于元大德二年（1298）七月八日，卒于明洪武二年（1369）六月，字伯温， 自号玉雪坡、玉雪坡翁、玉雪坡真逸、坚白先生等，饶州鄱阳人。

周伯琦之篆书在当时有“本朝之冠”的美誉。陶宗仪在《书史会要》一书中称“伯琦篆师徐铉、张有，行笔结构殊有隶体。”明代杨士奇认为“其作字结构，盖出泰山李斯旧碑。”伯琦虽师法前人，但不拘于古法，在结体和笔法上参以石鼓文，笔兼方圆，变化丰富，整体风格于规整圆熟中见生拙萧散之致，有别于稳妥匀称一类的平常之作。

《元史》本传称：“伯琦博学工文章，尤以篆隶真草擅名当时。”其书学理念在当时也是颇为超前的。他曾言到：“夫篆、籀， 实字之原；隶、真、草，其流派也。体虽不同，凡下笔当务方圜雄劲，则风神完足，而结缔之工拙不足计也。临池积久，必自有得。” 这种以篆籀笔意来写今体，临习不汲汲于点画， 追求方圆雄劲的审美取向，以达到神完气足境界的书法思想，的确高出时人一筹，这种书学理念放到今天，也还是很有现实意义的。

八月初四日雪坡太守周门拓入云居山中复度岭饮于水月尼寺赋诗书似太守及苏州刺史周义卿

元末明初 · 杨维桢

七言律诗　

文章太守早休牙，五马传呼处士家。

好客新分朱露酒，题诗近在白云窝。

山中子落千年桂，海上人归八月槎。

水月楼头横玉笛，误猜萼绿是韶华。

用顾松江韵复理贰守并柬雪坡刺史

元末明初 · 杨维桢

七言律诗　押尤韵

仙客归来隘九州，身骑黄鹤记南游。

乌衣故国江山在，铜柱荒台草木秋。

起舞刘琨空有志，登高王粲不胜愁。

问君蔗境今何在，祇忆当年顾虎头。

谢从义参军自京师还言中书危参政见问且讶无书因述诗寄谢

参军过我夷白庵，为言廊庙高岩岩，故人谁为国柱石，临川先生危大参，猥蒙问及且见讶，十载尺书无一缄，忆昔相从客燕赵，削去涯崖无猜嫌，辱陪五更佐三老，劝讲六经陈二南，御史不容丞相忌，司 侧目官臣谗，脱身党籍走吴楚，托迹丘园访孔聃，孰知展禽三见黜，自揣嵇康七不堪，平生不谙佩刀剑，晚岁强令闻韬钤，髀消怕骑将军马，面皱羞看从事衫，折冲师旅非夙习，奔走周旋真可惭，危言深畏速官谤，微禄不逮供亲甘，慰情屡抱盘丝女，与国未有添丁男，胡为长年在道路，席不暇暖突不黔，几回乞身向藩省，未许曝背归茅檐，终当解绂谢寮友，亟归结屋依山岚，鄙夫出处盖如此，为报先生聊口占，先生事业则异是，论道经邦民具瞻，早令四海偃兵甲，尽遣百姓趋耕蚕，时和岁稔我所愿，功成身退公自谙，他年若访赤松子，一笑相逄忻执鞭。

寄谢从义参军兼柬唐伯刚断事

江左风流谢使君，赋诗浑是鲍参军，

一麾旧作钱塘守，万里新空冀北群，

官柳枝枝垂楚岸，宾鸿个个入吴云。

题书为报西枢彦，十月山阳尚有蚊。

说舟赠谢从义

吴兴谢侯守杭之三年，擢赞太尉府为咨议参军，其赴吴也，临海陈公合同僚若干人取杭湖山之瑰丽与前代名踪胜迹之可赋者分韵迭咏饯侯于舟，因拊舵而告之曰，侯亦知舟之为用乎，夫舟所以涉川而济险者也，其所任亦重矣，然必有所需而后可以致其用焉，舟之所需其类不一，而曰楫，曰樯，曰帆皆有职于舟者也。举是数者各职其职矣，然而不听命于舵，则进而或却行而或掣未见其能济也，夫舵者固舟之司命乎，天下之泛海者，必由江河彼瞿唐滟滪龙门砥柱其尤险者也，虽有坚舟利楫而所需或勿备即备矣，而操之或不得其要，则亦不敢以言济其或倖而济焉，非舟之福也。夫川有远近，而舟则有小，有大舟之大者，其任重川之远者，其人能彼吴越之人相救如左右手者，操之得其要也，舟中之人皆敌国也，不得其要而操之或移左置右，又或不能无偏重也。盖操舟固难而无偏重为尤难，非惟古为然也，则犹然也，谢侯文武忠孝为国股肱，既以身先舟人鼓枻于吴兴，停桡于槜李矣，及弭棹于钱塘夷，犹于藩臬播循良以为风泳，岂弟以为波而沦胥于沟壑者，莫不得侯而后济，而侯则未始有难色也，今也辙师帅之任，操帷幄之枢，又将身先舟人握江河司命之舵，运吴越左右之手，救中流遇风之人，以涉于海举焉，而措之宜盖无难者矣，夫任重而不偏则致远也，不泥虽或龙门在前，瞿唐在后，然能缓以将之，翕而张之，重以持之险而夷之未必非舟福也，凡分韵赋诗以壮侯之行者，皆同舟之人，期必济于侯者也，侯尚无以不难为难也哉。

至正二十一年二月丁酉郡东门舟中书

谢从义参军自京师还言中书危参政见问且讶无书因述诗寄谢

元末明初 · 陈基

　押词韵第十四部

参军过我夷白庵，为言廊庙高岩岩。

故人谁为国柱石，临川先生危大参。

猥蒙问及且见讶，十载尺书无一缄。

忆昔相从客燕赵，削去崖岸无猜嫌。

辱陪五更佐三老，劝讲《六经》陈二南。

御史不容丞相忌，司隶侧目宫臣谗。

脱身党籍走吴楚，托迹丘园求孔聃。

孰令展禽三见黜，自分嵇康七不堪。

平生不解带刀剑，晚岁强使閒韬钤。

髀销怕骑将军马，面皱羞著从事衫。

折冲师旅非夙习，奔走戎行真可惭。

危言重畏速官谤，微禄不逮供亲甘。

慰情屡抱鞶丝女，与国未办添丁男。

胡为长年在道路，席不暇煖突不黔。

几回乞身向藩省，未许曝背归茅檐。

终当投覈谢僚友，径去结屋依山岚。

鄙夫出处盖如此，为报先生聊口占。

先生事业则异是，论道经邦民具瞻。

早令四海偃兵甲，尽遣百姓趋农蚕。

时和岁丰我所愿，功成身退公当谙。

他年若访赤松子，一笑相逢掀紫髯。

送谢从义知杭州分题岳王坟

明初 · 陈汝言

七言律诗　押萧韵

荒坟秋树影萧萧，只有孤僧伴寂寥。

二帝游魂归不得，百年枯骨恨难消。

山空永夜愁寒雨，江阔悲风起暮潮。

若到钱塘逢故老，伤心切莫问前朝。

元末兵毁。明洪武三年(1370)，知府谢节在天庆观址立面。

据清吴永芳主持修编的康熙《嘉兴府志》记载，“府前，为洪武中知府吕文燧、谢节，正统中黄懋，成化中杨继宗，正德中李伸、徐盈，嘉靖中萧世贤、刘悫，正德中同知伍文定，万历中方杨立。”

辛巳，大将军徐达克姑苏，执张士诚。时城围既久，熊天瑞教城中作飞礟以击我师，多所中伤，城中木石俱尽，至折祠庙民居为礟具。达令军中架木若屋状，承以竹笆，军伏其下，载以攻城，矢石不得伤。至是，达督将士破葑门，常遇春亦破阊门新寨，遂率众渡桥，进薄城下。其枢密唐杰登城拒战，士诚驻军门内，令参政谢节、周仁立栅以补外城，杰知不敌，投兵降，周仁、徐义、潘元绍及钱参政皆降。晡时，士诚军大溃，诸将遂蚁附登城。城已破，士诚犹使其副枢刘毅收余兵尚二三万，亲率之，战于万寿寺东街，复败，刘毅降，士诚仓惶归，从者仅数骑。初，士诚见兵败，谓其妻刘氏曰：“我败且死矣，若曹何为？”刘氏曰：“君勿忧，妾必不负君。”乃积薪齐云楼下，及城破，驱其群妾、侍女登楼，趣其自尽，令养子辰保纵火焚之，遂自经死。士诚独坐室中，左右皆散走。达遣士诚旧将李伯昇至士诚所谕意，时日已暮，士诚距户自经，伯昇决户，令降将赵世雄抱解之，气未绝，复苏。达又令潘元绍以理晓之，反覆数四，士诚瞑目不言，乃以旧盾舁之出葑门，途中易以户扉，舁至舟中。凡获其官属平章李行素、徐义、左丞饶介、参政马玉麟、谢节、王原恭、董绶、陈恭、同佥高礼、内史陈基、右丞潘元绍等所部将校，杭湖、嘉兴、松江等府官吏家属及外郡流寓之人凡二十余万并元宗室神保大王、黑汉等皆送建康，叛将熊天瑞伏诛。初，达与遇春约城破之日，中分抚定，先集将士，申明上意，令将士各悬小木牌，令曰：“掠民财者死，折民居者死，离营二十里者死。”及城破，达军其左，遇春军其右，号令严肃，军士莫敢妄动，居民晏然。

　　成廷珪（1289～约1362），元末著名诗人。字原常，一字元章，又字礼执，兴化（今江苏兴化）人。博学工诗，好学不倦，孝敬母亲，植竹庭院，题匾曰“居竹轩”，因自号“居竹”。著有《成柳庄诗集》、《居竹轩集》。

成廷珪生活在元朝末年，与他交往的友人中有很多是尊贵显达的官员，他却不求仕进，不愿为当时的统治者服务，隐居于家，奉养母亲，由兴化而至扬州，以吟咏自娱。在扬州与诗人张翥（字仲举）为挚友，“载酒过从，殆无虚日”（《竹居轩诗集·京兆郜肃序》）。后来张翥征召为国子助教，迁翰林院编修、太常博士等职，他们一直有诗赠答。因发生了红巾军、张士诚等起义，他劝成廷珪避乱江南。

避乱江南后，成廷珪的踪迹多在松江、苏州、杭州等地。曾与著名诗人杨维祯等相酬答，也与张士诚部下将领唱和。如张士诚部将谢节（字士毅），至正十八年至二十一年任杭州路总管。至正二十年（1360），成廷珪写的《九月一日寄谢太守》诗中，有“出入侯门五见春，每承分粟济清贫。托交独喜君知我，临老犹将子累人。公论几时令捧檄，私恩有日效扶轮。鱼书一札珍藏在，白发西湖愿卜邻。”等句，感谢谢节每年春天送粮食接济他这个清贫之士，已五年之久，既为谢节了解自己的清贫而高兴，又因给谢节增加了负担而内疚。从这首诗中，不难看到成廷珪的寒士生活及清淡简朴的诗风。

次韵蔡彦文寄谢省院诸公二首 其一

元末明初 · 陈基

七言律诗　押先韵

西山雪后色逾妍，拄笏相看每自怜。

岂有异才参庙略，谩陪时俊列宾筵。

玉笙锦瑟留人醉，翠叶银花压帽偏。

却笑当年潘骑省，为谁双鬓早皤然。

次韵蔡彦文寄谢省院诸公二首 其二

元末明初 · 陈基

七言律诗　押尤韵

此日东湖接胜游，风流欲与古人俦。

城南官酒春初熟，湖上渔罾晚未收。

才愧机云遥入洛，功高绛灌重安刘。

谋参帷幄输公辈，巢父归欤盍掉头。

一、两图“题图模式”的演变

《玉山雅集图》和《水西清兴图》都是以顾瑛为首的玉山文人为记录其雅集唱和所作之图。但两图又都不是单单的画作,即不但有画,而且上面又有题诗,其中《玉山雅集图》上有5首,《水西清兴图》上有22首,算是“诗画同体”的典范。最为重要的是，两图的“题图模式”大不相同。

首先看《玉山雅集图》。据杨维桢《雅集志》记载:

右《玉山雅集图》一卷,淮海张渥用李龙眠白描体之所作也。玉山主者为昆山顾瑛氏,其人青年好学,通文史及音律、钟鼎、古器、法书、名画品格之辨。性尤轻财喜客,海内文士未尝不造玉山所。其风流文采,出乎流辈者,尤为倾倒,故至正戊子二月十又九日之会,为诸集之最盛。冠鹿皮、衣紫绮、坐案而伸卷者,铁笛道人杨维祯也;执笛而侍者,姬为翡翠屏也;岸香几而雄辩者,野航道人姚文奂也;沉吟而痴坐、搜句于景象之外者,苕溪渔者郯韶也;琴书左右,捉玉麈从容而色笑者,即玉山主者也;姬之侍者，为天香秀;展卷而作画者,为吴门李立;旁侍而指画，即张渥也;席皋比、曲肱而枕石者,玉山之仲晋也;冠黄冠、坐蟠根之上者,匡庐山人于立也;美衣巾、束带而立、颐指仆从治酒者,玉山之子元臣也;奉肴核者，丁香秀也;持觞而听令者,小琼英也。一时人品,疏通隽朗,侍姝执伎皆妍整,奔走童隶亦皆驯雅,安于矩蠖之内。觞政流行,乐部皆畅。碧梧翠竹与清扬争秀,落花芳草与才情俱飞,矢口成句,落毫成文,花月不妖,湖山有发,是宜斯围一出,为一时名流所慕艳也。……夫主客交并,文酒宴赏,代有之矣。而称美于世者,仅山阴之兰亭、洛阳之西园耳,金谷、龙山而次弗论也。然而兰亭过于清,则隘;西园过于华，则靡;清而不隘也,华而不靡也,若今玉山之集者非钦?故予为撰述缀图尾,使览者有考焉。是岁三月初吉,客维桢记。是日以“爱汝玉山草堂静”分题赋诗。诗成者五人。

由上可知,此图为张渥所绘,为纪念至正八年(1348年)的一次玉山草堂之会,且当场就分题赋诗,形成了“诗画合一”,可以说其“题图模式"是一时一地的一次性完成。

相比之下,《水西清兴图》的完成就远非如此千脆利索。此图是一位署名为“遂初”的文人所画,成于至正十八年(1358年),描绘的是顾瑛等人在吴兴水西寺唱和的场景,据他自己称:“遂初非能画者，玉山强予作此。”图上有21位玉山文人的22首题诗,其中遂初题了两首。这些诗合称《水西清兴》,据释自恢称:“予中秋前八日访谢侯雪坡于吴江之松陵驿,时起潜震禅师在座,侯作诗招金粟道人过江上相见,诗成,命予作楷书以寄往。命龙门琦禅师洒扫西寺,为道人栖息之所。道人既至,侯喜而赋一律以美其来会,龙门遂装册,标其签曰《水西清兴》,凡高僧逸士.戚为留题于左。"此图的特别之处在于,其“题图模式”非一时一地的非一次性完成。据谢节记载:“至正十有八年秋八月,玉山隐君放舟来松溪,相见握手如十年旧。退馆于同川法喜寺,余以公务不能日相往还,水西龙门琦上人乃陪从焉。一日,寄示《水西清兴图》,且索赋诗于上。而他人题诗和谢节的题诗就非一时一地所作,如遂初在自己的一首题诗后载“至正十八年十二月”，再如释自恢载:“偶观此册,时寺垣兵后尚有古梅一本,将已着花,为制《万玉图》并一绝,以纪两游两水西云。……岁在戊戌十月十有六日也。”排当然,这些题诗都形成于至正十八年(1358年)前后,但是绝非如《玉山雅集图》般诗画在一时一地的一次性完成。两图“题图模式”的演变,既反映了玉山文人唱和方式的变化,也关涉着玉山文人心态、诗学观念的变迁,具有丰富的诗学意义。

二、两图形成时文人心态的演变

从整体上看,两图及其题诗的形成,都是玉山文人把作诗当做生命存在方式的产物。为什么玉山文人会把作诗当做生命存在的方式,根源于和元代政权疏离感所形成的“旁观者心态”。总的来说，这种心态是一种消极、暧昧、隐晦的心态,有对政权的不满、有对自由的渴望、有自我性情的表现、有价值落空的悲哀等。但在不同的环境中,“旁观者心态”的主导倾向又不同,或以单一的表现形式出现，或交互杂糅,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引发人巨大的心理失衡与情感跌宕。

《玉山雅集图》形成于至正八年(1348年)。此时,外面的时局还相对稳定,各路文人纷纷来到玉山草堂,诗酒风流,歌儿舞女,逞才斗艺,应应俱全。玉山雅集规模之大、频率之繁,都足以在江南地区“独标一帜”。据统计,至正八年(1348年)，举行雅集6次;至正九年(1349年),5次;至正十年(1350年)，21次;至正十一年(1351年),12次。以至正十一年(1351年)为限,前期构成了玉山雅集“映耀古今”的主体。主人的好客、玉山草堂的丰盛、朋友的济济一堂,使得此一阶段玉山文人的心态更多呈现出“旷达”与“庆幸”的一面。杨维桢甚至津津乐道于把玉山雅集和兰亭之会、西园雅集相提并论,且认为玉山雅集在某些方面超过二者,所谓“清而不隘,华而不靡”。由于这一时期外面环境的相对稳定,玉山文人在唱和诗中选用丰富多彩的形式,有同题赋诗、分韵赋诗、次韵、联句等,兹以他们最富特色的一次联句为例:

玉山山中清昼长,偶来池上据胡床(立)。

桐阴竹色不见日,水气荷风都是凉(琦)。

鱼度波心行个个,鹤来林下舞跄跄(立)。

嫩篁承宇清摇帻,文藻萦波绿暎震(琦)。

每爱汤休诗句好,独怜贺监醉时狂(立)。

饭输香积真成愧,酒送金茎或可尝(琦)。

冰益泠泠寒欲冻,蒪丝细细滑仍香(立)。

濯缨聊联斗清溜,结佩还须撷野芳(琦)。

世上黄尘方没马，山中白石忽为羊(立)。

诗成醉卧不知处,翠雨霏霏满竹芳(琦)。

此诗是至正九年(1349年)于立和释良琦的一次联句,诗前有于立的序:“十九日,玉山主人与客吴水西卧酒不能起。余与元璞作东庑池上,清风交至,竹声荷气,清思修然,殆非人间世。相与联句若干韵。不知二公在华胥梦中亦有此乐否。书之卷中,以索二公一笑。”无论是于立的序文还是所作联句,都可以看出他们的心情,“以索二公一笑",更是表现了十足的文人雅趣。

至正十一年(1351年)以后,元末农民起义的烽火燃遍大江南北,遍地干戈,狼烟四起。外部局势的紧张给玉山文人带来两种压力:一是朋友相聚的地域阻隔;一是对生命之虞的恐惧。尤其是至正十六年(1356年)的张士诚入吴,更是对玉山雅集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不但玉山草堂各个景点遭到了严重的破坏,连玉山主人顾瑛也因为躲避张士诚的征召而逃往界溪。此后玉山雅集虽然还在断断续续中进行,但规模频率都大不如以前。在这种局面下,玉山文人心态的主导倾向是以“颓废”和"悲哀”为核心。在至正十六年(1356年)冬的一次雅集上,顾瑛在序中写道:

海虞山人缪正叔正扁舟相过,以慰别后之思。予谓兵后朋旧星散,得一顷相见,旷如隔世。遂邀汝阳袁子英、天平范君本、彭城钱好学、营城赵善长、扶风马孟昭,聚首可诗斋内。诸公亦乐就饮,或携肴，或挈果,共成真率之会。由是,皆尽欢饮。酒酣。各赋诗以纪。走笔而就,兴有未尽者,复能酬唱,以乐永夜。予以诗先成,叔正俾予序数语于篇首。缅思烽火隔江,近在百里,今夕之会,诫不易得,况期后无会乎?吴宫花草,娄江风月,今皆走麇鹿于瓦砾场矣,独吾草堂宛在溪上。予虽祝发,尚能与诸公觞咏其下,共忘此身于干戈之世,岂非梦游于已公之茅屋乎!“

《水西清兴图》产生的背景就是在张士诚入吴后的至正十八年。此一时期,顾瑛本人居无定所,玉山草堂更是遭到严重破坏。玉山文人在“偶得一面”的聚会中,不但在物质享受上大不如以前,其心情更少了早期的“旷达”、“庆幸”,而多了“颓废”、“悲哀”。战争的时局导致他们天各一方,由于无法在同一时空下作诗唱和,所以才有了顾瑛对谢节“寄示《水西清兴图》,且索赋诗于上”的举动。可以说,《水西清兴图》是玉山文人应对时局变化而对唱和方式做出的调整,也是早期“同时同地”雅集方式的变相延续,既反映了他们对“草堂之会”的眷恋，也透露出战争给他们带来的无奈与悲哀!

三、两图题诗的创作比较

《玉山雅集图》上的题诗只有5首,以“爱汝玉山草堂静”分韵赋诗,诗成者5人。

于立得爱字:

青阳在林野,云物殊变态。擎船石萝阴,把钓桃水汇。采英延清酌,揽芳结幽佩。欢期岂再必,于焉寄所爱。

姚文奂得汝字:

仲春会桃源,青年暎霞举。道人吹铁笛,主者捉玉廛。野航晨不渡,溪渔来何许。欹坐蟠根阴,匡庐故仙侣。宾客各雅兴,辞适忘尔汝。怀哉张李辈,明月在空渚。复念东海宇,云林夜来雨。

郯韶得玉字:

逶迤玉山阿,窈窕桃花谷。林芳缀丹葩,霞彩散晨旭。溪回濯新锦,洞幽答鸣玉。乐哉君子游,于此寄高躅。

顾晋得草字:

客从桃源游,爱此玉山好。清文引佳酿,玄览穷幽讨。流莺答新歌,飞花落纤缟。分坐有杂英,醉眠无芳草。

顾瑛得静字:

兰风荡丛薄,高宇日色静。林回泛春声,簾疏散清影。褰裳石萝古,濯缨水花泠。于焉春华觞,聊以娱昼永。

在内容上,几首诗都是写玉山佳处的美景、佳酿、友人的神态等;在情感基调上,“爱”、“乐”、“欢"、“娱”等字眼的反复使用,表达的都是“宾客各雅兴,辞适忘尔汝”的感情;在审美风格上,浓密的物象组合,纤秣的诗风都给人带来了视觉上的绚烂效果,采用的体式也都是善于展示才艺的律诗。在玉山文人眼中,既然作诗是一种生命存在的方式,那么诗歌就既不需要表达关乎国运的“家国情怀”,也不需要书写隽永悠扬的吟咏情性,只需诠释诗意的人生以及在玉山草堂的纵欲享受。同时,由于这些诗是在同一场合下所作,带有作诗比赛的性质,为了强化这种方式的执行力度,他们甚至还辅之以罚酒的形式(《玉山名胜集》中多有记载)。这种带有比赛性质的作诗方式,其后果只有两种:一是速成性，为了展现自己才思之敏捷;一是华丽性,为了展示才学之丰赡。所以,此时的诗歌虽然极富“纤秾”的审美风格,但由于缺少沉韵锤炼的推敲,也难免流入“单调"的套路。

再看《水西清兴图》上的题诗,由于其风格的趋同,兹举几首加以说明:

谢节:

秋云落叶满苍苔,寂寂柴门画不开。

挥廛每听齐已法,泛舟却喜虎头来。

多情白鸟当溪槛,无数黄花照客杯。

净扫水西林下石,公馀容我数追陪。

项彬:

偶过东林见画图,知君放浪水西湖。

扁舟百里月如水,孤雁一声霜满庐。

得句重来怀李白,探禅归去访林逋。

结盟应有龙门老,为道今吾即故吾。

希颜:

乘兴扬舲过水西,水光山色望中迷。

谢安公子多新句,李靖仙人有旧题。

楼阁重重悬玉碧,落叶树树绕长堤。

花敷菡萏香风动,结社寻觅忆界溪。

和《玉山雅集图》时的题诗相比,这些诗投入的情感分量大大加重,有写对过去风流之会的追忆,有写当下的愁苦孤独;在情感基调上,呈现出“颓废”与“悲哀”的况味,无论是“孤雁一声霜满庐",还是“近来鬓发已新霜",心情都大不如以前;在审美风格上,这些诗相对明白晓畅,“借景抒情”的表现手法大大增强。至正十八年(1358年),玉山草堂的破坏使他们已经不可能具备早年雅集的客观条件,同时主观心情也发生了变化,作诗不单单是“自娱”,更多是一种“自慰”,即作为在乱世中维系情感的纽带,慰藉彼此的心灵,所以诗歌情感的表现力度大大增强。同时由于创作场域的变化,再也没有早年那种纵欲狂欢的场面,也少了现场比赛的氛围,同题、次韵、联句的形式大大减少,而只能采用赠答的方式互诉心声,勉强维持着曾经的风流。偶尔有相见的机会,顾瑛便到处索诗,借助《水西清兴图》这个平台作为早年雅集的“旧梦重温"。人还是同一拨人，景还是类似的景,只是再也不可能具备早年“放达”与“庆幸”的心情,所以诗歌的情感基调与审美风格发生变化,自然也就在情理之中!

这种变化到了入明之后更为严重,朱元璋统一全国后对吴中文人实行高压政策,一时间,吴中文人纷纷被征召、流放、贬谪、徙濠,面临着更严重的生存压力与心理考验,顾瑛就在徙濠之列。在沉重的心情下,顾瑛写的诗更为压抑悲哀,如其经过虎丘的路上所作的《登虎丘有感》:

柳条折尽尚东风,杼轴人家户户空。

只有虎丘山色好,不堪又在客愁中。

虎丘城外骷髅台,无数红花带血开。

静听剑池池内水,声声引上轱辘来。

说不尽的哀思,道不尽的愁苦,都在“不堪又在客愁中”得到充分的体现。虽然由于“旁观者心态”,诗歌中缺少刚健有力的内容,但从诗歌表现性情之真挚、格调之悲壮的角度看,都具备了更强的审美意义。

四、结语

《玉山雅集图》向《水西清兴图》“题图模式”的演变中,可以看出玉山文人在时局压力下,对唱和方式做出的一种“权变”的调整,既反映了他们对雅集的眷恋,也反映了他们的无奈与悲哀。动荡的时局，带给他们的不仅是唱和方式的调整,更是心态的变迁,即从早期的"旷达"、“庆幸"到后期的“颓废”、“悲哀”。不同的心态下,他们对诗歌的理解不同，创作环境不同,诗歌的情感基调与审美风格也不同。越到后期,他们的诗歌越写得沉重悲哀,而这种对诗歌内涵的挖掘在以高启为代表的年轻一代身上有着更充分的体现。《水西清兴图》的“题图模式”更是直接影响到《听南楼图卷》、《破窗风雨卷》等后期吴中文人的雅集唱和模式。当然,后两幅诗卷的形成环境更加恶劣,雅集唱和方式更为曲折,诗歌的审美风格也更加隐晦,这也表明了吴中文学诗学观念本身的丰富性与复杂性。而这一切的形成,《玉山雅集图》向《水西清兴图》“题图模式"的演变中都露出了端倪。

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之二十四

吴元年六月丙午朔，日有食之，昼晦。

己酉，张士诚被围既久，欲突围决战，觇城左方，见军阵严整，不敢犯，乃遣徐义、潘元绍潜出西门，欲掩袭我军，转至阊门，将奔常遇春营。遇春觉其至，分兵北濠，截其兵后，遣兵与斗。战良久未决，士诚复遣参政黄哈剌把都率兵千余人助之，又自出兵山塘为援，塘路狭塞不可进，麾令稍却。遇春抚王弼背曰：“军中皆称尔为猛将，能为我取此乎？”弼应曰：“诺。”即驰铁骑，挥双刀往击之，敌众小却，遇春因率众乘之，士诚兵大败，人马溺死沙盆潭甚众。士诚有勇胜军，号“十条龙”者，皆仓夫善为盗者也，士诚每厚赐之，令被银铠锦衣将其众，出入阵中，人不能测。是日，亦败溺死万里桥下，士诚马惊堕水，几不救，肩舆入城，计忽忽无所出。时降将李伯昇知士诚势迫，欲说令归命，乃遣客诣士诚门急告。士诚召之入，曰：“尔欲何言？”客曰：“吾言为公兴亡祸福之计，愿公安意听之。”士诚曰：“何如？”客曰：“公知天数乎？昔项羽喑呜叱咤，百战百胜，卒败北垓下，天下归于汉祖，何则？此天数也。公初以十八人入高邮，元兵百万围之，此时如虎落阱中，死在朝夕，一旦元兵溃乱，公遂提孤军，乘胜攻击，东据三吴，有地千里，甲士数十万，南面称孤，此项羽之势也。诚能于此时不忘高邮之危，苦心劳志，收召豪杰，度其才能，任以职事，抚人民练兵，旅御将帅，有功者赏，败军者戮，使号令严明，百姓乐附，非特可保三吴，天下可取也。”士诚曰：“足下此时不言，今复何及？”客曰：“吾此时虽有言，亦不得闻也，何则？公之子弟，亲戚将帅，罗列中外，美衣玉食，歌妓舞女，日夕酣晏，身衣天下至美，口甘天下至味，犹未厌足。提兵者自以为韩、白，谋画者自以为萧、曹，傲然视天下，不复有人。当此之时，公深居于内，败一军不知，失一地不闻，纵知亦不问，故沦至今日。”士诚曰：“吾亦甚恨无及，然则今当何如？”客曰：“吾有一策，恐公不能从也。”士诚曰：“不过死耳。”客曰：“使死有益于国家，有利于子孙，死固当不然，徒自苦耳。且公不闻陈友谅者，跨有荆楚，兵甲百万，与江左之兵战于姑孰，鏖于鄱阳湖，友谅举火欲烧江左之船，天乃反风而焚之，友谅兵败身丧，何则？天命所在，人力无如之何。且今攻我益急，公恃湖州援，湖州失；嘉兴援，嘉兴失；杭州援，杭州又失。今独守此尺寸之地，誓以死拒，然窃虑势极患生，猝有变从中起者，公此时欲死不得，生无所归，故吾窃以为莫如顺天之命，自求多福，令一介之使疾走金陵，称公所以归义救民之意。公开城门，幅巾待命，亦不失为万户侯，况尝许以窦融、钱俶故事耶？且公之地，譬如博者，得人之物而复失之，何损？”士诚仰首沉虑，良久曰：“足下且休，待吾熟思之。”然卒狐疑，莫能决也。壬子，士诚复率兵突出胥门，索战锋甚锐，遇春御之，兵小却。士诚弟士信方出城楼上督战，急大呼曰：“军士疲矣。且止！且止！”遂鸣金收军，遇春因乘势奋击，大破之，追至城下，攻之益急，复筑垒迫其城。自是，士诚不复得出矣。士信张幙城上，踞银椅与参政谢节等会食，左右方进桃，未及尝，忽飞炮碎其首而死。

首当其冲的必然是张士诚政权的高官们：“凡获其官属：平章李行素、徐义，左丞饶介，参政马玉麟、谢节、王原恭、董绶、陈恭，同佥高礼，内史陈基，右丞潘元绍，等所部将校，杭、湖、嘉兴、松江等府官吏家属，及外郡流寓之人，凡二十余万，并元宗室神保大王黑汉等，皆送建康。”（《太祖实录》）

1367 年 10 月 1 日（九月初八）大将军徐达破葑门，常遇春破阊门新寨，呉枢宻唐杰、参政周仁、平章徐义、右丞潘元绍及钱参政投降。张士诚、副枢刘毅收余兵尚二三万于万寿寺东街巷战败，刘毅降不胜，张士诚妻子刘氏，妾、侍女自我了断。养子辰保上吊自杀。

　　六月二十四日，张士信于阊门中石炮而死。

当时，张士信坐在银椅上，与参政谢节等会食，左右正递进着桃子，张士信还来得及尝，脸中石炮而死。

七月五日，潘元绍出战而归，见情势紧急，召其妾七人，使其自杀。

当时，潘元绍对其妾：“我受国家重任，义不顾家，倘若我遭遇不测，劝你们应当自裁，不要为人耻。”其九月八日，西吴兵取平江路，生擒张士诚。

在此之前，包围既久，熊天瑞教城中作飞炮，以击西吴军，城中木石耗尽后，拆除祠庙、民房作炮具。徐达令军中架木犹如屋状，承以竹笆，兵伏其下，载以攻城，矢石不得伤。

此日，徐达督将士攻破葑门，常遇春亦破阊门新寨，于是率众渡桥，迫近城下。枢密唐杰登城抵御，张士诚驻军于门内，令参知政事谢节、周仁立栅以补外城。唐杰知不能抵挡，放下武器投降，周仁、徐义、潘元绍及钱参政都投降了。张士诚军大溃，西吴诸将登城。

城破后，张士诚又使副枢刘毅收拢残兵二三万，亲自率领，战于万寿寺东街，又兵败，刘毅投降。张士诚仓皇而归。

先前，张士诚见兵败，对其妻刘氏说：“我兵败，离死不远了，你们怎么办？”刘氏曰：“你不要担忧，妾必不负君。”于是积柴于齐云楼下，城破后驱赶其群妾、侍女登楼，督促其自尽，令养子张辰保纵火焚楼，于是自缢而死。

张士诚有两个儿子，都很年幼，城将破时，刘氏送白金给乳母，令其带着二子逃匿民间，不知所终。

张士诚逃回王府，独坐室内，左右之人都四散而逃了。徐达派其旧将李伯升至其室传话，时日已暮，张士诚闭门自缢，李伯升破门而入，令降将赵世雄抱起张士诚，解开上吊绳，张士诚气未绝而复苏。徐达又令女婿潘元绍晓之以理，反复数四，张士诚闭目不言，于是被用旧盾抬着出葑门，途中改用门板抬到船上。

西吴获其官属平章李行素、徐义，左丞饶介，参政马玉麟、谢节、王原恭、董绶、陈恭，同佥高礼，内史陈基，右丞潘元绍等，所部将校，杭州、湖州、嘉兴、松江等府官吏家属及外郡流寓之人，凡二十万人。

九月十日，苏州捷报至应天府，朱元璋命中书平章胡廷瑞率军取无锡州，仍命大都督府副使康茂才率常州、宜兴、长兴等卫所兵继之。

九月十二日，通州被西吴所取。

当时，徐达等遣许千户取通州，至狼山，守将张右丞投降。张右丞是张士诚的侄子，人称火眼张。

西吴得将士七千三百四十二人，银印一，铜印十二十马二百八十七匹，船二百一十四艘，粮五万二千六百九十余石。

九月十四日，无锡州被西吴所取。

在此之前，徐达屡次遣使招降，使者都被莫天祐所杀。此月胡廷瑞等率兵攻无锡城，莫天祐降宋。

九月十六日，张士诚至应天府（今南京），自缢而死。

在此之前，大将军徐达遣人送张士诚至应天，张士诚在船中闭目绝食，至龙江，躺着，不肯起身，被抬至中书省，相国李善长问候张士诚，张士诚不回话。不久，张士诚出言不逊，被李善长怒骂，张士诚于是自缢而死，享年四十七岁，朱元璋赐棺埋葬。

　　吴元年（1367年）九月八日，徐达攻克苏州，执张士诚。

当时，当时包围已久，熊天瑞教城中作飞礟以击朱元璋军，多所中伤，城中木石俱尽，至拆祠庙、民居为石炮之具，徐达令军中架木若屋状，承以竹笆，军伏于其下，载着攻城，矢石不得伤，至是徐达督将士破葑门，常遇春亦破阊门新寨，遂率众渡桥进薄城下，其枢密唐杰登城拒战。

张士诚驻军于门内，令参知政事谢节、周仁立栅以补外城，谢节知不敌，投兵降，周仁、徐义、潘元绍及钱参政皆降，晡时士诚军大崩溃，诸将遂登城，城破后，张士诚犹使其副枢刘毅收拢余兵尚二三万亲率之战于万寿寺东街，复败，刘毅降，张士诚仓皇而归，从者仅数骑。当初，张士诚见兵败，谓其妻刘氏曰：「我败且死矣，若曹何为？」刘氏曰：「君勿忧，妾必不负君。」于是积柴于齐云楼下，城破后，驱赶其群妾、侍女登楼，促其自尽，令养子辰保纵火焚之，遂自经死，张士诚独坐室中，左右皆四散而逃，徐达遣士诚旧将李伯升至其所传达意思，时日已暮，张士诚闭门自经，李伯升破门而入，令降将赵世雄抱起张士诚，气未绝而复苏，徐达又令潘元绍以理晓之，反复数四，张士诚闭目不言，于是以旧盾抬着出葑门，途中换用门，抬到船上，凡获其官属平章李行素、徐义，左丞饶介，参政马玉麟，谢节、王原恭、董绶、陈恭，同佥高礼，内史陈基，右丞潘元绍等，皆送应天府（今南京）。

伏诛之日周仁说：「钱谷盐铁，籍都是我掌管，你国想要这些财富，就不要想杀我。」吴王朱元璋怒曰：「亡国贼，不知死罪，还敢说这！赶紧杀了。」吴地之人以之为快，有的人手扶额谢天曰：「今日老天开眼了！」

　　至正十九年 (1359年)春，为了加强防卫，张士诚征发浙西之民大规模修筑杭城，由郡守谢节和守将潘元明组织和指挥,出粟20万石。所有土石砖甓灰...

“至正十九年（1359）于武林港口开浚至北新桥，又南至江涨桥，广二十余长，遂成大河，又名新运河。”旁有一人骑于马上，上面书一“张”字，还有一个很大的“元”字。骑在马上的那个人，就是张士诚。他曾举起义旗抗元，至正十六年（1356），遣其弟张士德率军攻占杭州，兵败后退出。至正十八年（1358）再次攻占杭州。此前杭州城无城墙。至正十九年春，为加强防卫，张士诚出粟20万石，开始大规模修筑杭城，由郡守谢节和守将潘元明组织指挥，历时3月完成。经张士诚修筑的杭州城垣，周围6400丈、高3丈、厚1丈，有候潮、新门、崇新、东青、艮山、钱湖、清波、丰豫、钱塘、和宁、余杭、天宗、北新13座城门，另设水门6座。同时，又组织民夫20万，拓展从武林港至江涨桥段的运河航道，长45里，宽20丈，称“新开运河”。

明朝建立后，嘉兴府两任太守吕文燧和谢节继续修筑城垣，直到明洪武年间（1368-1398）竣工。

明初重建的嘉兴城，城垣周长由一十二里减少到九里十三步。城高2丈2尺，厚1丈5尺。绕城四周有一条宽22丈，深1丈2尺的护城河。元末初建时就设置有4门，每门均设有水、旱城门各一座，置吊桥以通往来。4座城门名为春波、通越、澄海、望吴。

到明洪武年间（1368-1398）建成时，嘉兴府城又增设4座城门，并配置了月城、门楼和吊桥。明弘治《嘉兴府志》说：“国朝始踵成之，崇于旧，增置四门，月城门楼吊桥悉备。”这座城垣直到20世纪20年代，矗立了近600年。据民国16年（1927）拆除城墙时的实测，嘉兴罗城周围长18555.5尺，合9.8市里，即4750米。城垣上设有敌楼25座，雉墙（垛口）3415个，有月城、吊桥等附属建筑和设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