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记忆

杨六六

儿时的冬至，寒冷仿佛比现在更为浓烈。如今，我们衣食无忧，羽绒服、保暖裤裹满全身，商场、超市、家中、医院等场所皆有空调与取暖器相伴。即便室外寒风呼啸、白雪纷飞，室内却温暖如春，仿若春天就在这身边。

儿时的我们，食物匮乏且难以吃饱，衣物也十分单薄。于是，流鼻涕、长冻疮的孩子们随处可见，双手常常藏于胸口或袖中取暖，嘴里哈出的热气用来暖手，被冻得瑟瑟发抖、直跺脚，双手红得如同小萝卜般的孩子数不胜数。那时的人们最常挂在嘴边的话便是“冷，太冷了，非常冷”。

然而，即便天气如此寒冷，少年的我们依然热爱到室外玩耍。故乡难得下雪，但气温低的时候，莲花白的叶子里会藏着薄薄的冰块。我们无比兴奋地将冰块取出放在手心手背，感受那透骨的寒意，甚至还有调皮的同伴把冰块塞进同伴的脖子里、脸蛋上，然后撒腿就跑。被捉弄的同伴哇哇大叫，大家起哄道：“该打！该打！快追。”而后又是一阵嘎嘎大笑。尽管是恶作剧，但事后大家并不计较，依旧开开心心地在一起玩闹。

冬至这天，总能听到大人们说：“今天是冬至，记得炖冬哦。”对于“炖冬”的含义以及冬至为何要炖冬，年幼的我们似懂非懂，只知道冬至这天会有好吃的，这是小朋友们所期盼的。大人们会在这一天拿出之前积攒的票证，去肉铺买些排骨或者猪肉，拿回家洗净后，放入生姜、白萝卜、胡萝卜一同炖煮。两个时辰之后，炖冬的香味便从家家户户弥漫开来，成为冬至独特的气息。

一大家人围坐八仙桌旁开始用餐。只见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炖冬菜，雪白的白萝卜、红彤彤的胡萝卜与绿色的葱花交织在一起，色彩鲜艳，色香味俱全，让人垂涎欲滴。晚饭过后，大家收拾好碗筷，又围在火炉边烤火取暖。多数时候是大人们讲故事，小孩子们分享自己的见闻，也有街坊邻居过来一起烤火聊天，大家闲坐，灯火可亲，温馨的氛围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儿时过冬，气温远比现在寒冷，万物萧条，植物界进入休眠状态，很难见到有绿色，更难见有花开。萧瑟、孤寂是冬天的底色。

两鬓霜染的我，一直记得父亲冬至这天很得意给我讲述他十六岁那年赤着脚，穿着单薄衣衫，冒着刺骨寒风，怀揣梦想，独自步行200多公里去异地谋生的故事。讲故事的人早已遨游天际27年，听故事的人至今清楚记得。冬至，成为我思念父亲的一个时节，那些回忆如同陈酿，在岁月里愈发醇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