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随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55, 138, 0);">我工作八年的大学山师</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王兰萍 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4年11月的最后一日,中国法律思想史专业委员会2024年年会在山东济南召开。去年知道开会消息,我就准备参会。与我而言济南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地方,是我人生的又一个站点。因为我在这里叫做文化东路上的地方名校山东师大政教系工作了八年,在这座城市度过了高校青椒岁月。那是1988年10月至1997年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开会地点在山东政法学院知行楼。政法学院初建于20世纪80年代后期,从前校址俗称济南东郊窑头。具体地址在姚家庄,现在是历下区解放东路63号。窑头这名字,一听就知道偏僻。我在西南政法学院进修时的王姓同学,她分配到这所学校工作,我来济南找工作时曾专程到政法学院见她。乘坐公交车,到终点站后还须步行至少半个小时才到学校。全校就两三座楼,行政楼、教学楼,马路还没有修过来,学校周围都是土路,显得十分荒凉。这里与市区诺大的山师校园一比,简直就是一所中学的规模。如今30年过去,沧海变桑田,高速大路畅通,校舍鳞次栉比,而且近旁还有大宾馆——格兰云天大酒店(Grand Skylight Hotel),这次会议住宿就在这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会议日程仅一天,我一早从北京出发,在南站乘坐高铁,不到两个小时就到达济南站。90年代中期,我第一次从济南乘坐夜车去首都北京,花六七个小时。那趟旅行多亏同事指点,我上车带个折叠小马扎,济南没有始发直达北京的火车,全是过路车,很难找到座位。小马扎大派用场,也算一路有座位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如今智慧交通时代,简直是神仙道路,购票便捷,不用跑路,用手机一点立马买票。乘坐高铁出行,预订座位,不慌不忙,从北京出发中间就停德州一站,第二站就到济南。这一路南下沿途的风景宜人,北京树上的叶子都秃噜了,可济南城里还留秋色。济南站是老车站,出了站在广场边乘坐出租车,司机一口济南话,听说去解放路东头的政法学院旁,立马蹦出一句,“啊!窑头。”车一路向东行驶,过经四路、解放路、解放东路,过二环东高架路不远就到达宾馆。会议接待定在下午2点,我早到了,便与接待方联系,按照提示办理住宿手续。安排停当,决定出去逛街。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上大明湖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世纪90年代的大明湖,从文化东路的山师乘坐31路公交车,终点站就是大明湖东门。那时每到周末下午,我领上四五岁的儿子就坐车去。偶然也骑自行车去,让儿子坐在竹子儿童座椅上,我一手扶车另一手还得扯住他,担心他不小心闪下车。有同事见到我居然这般骑车带孩子,就提醒我,这样危险,于是我就不再骑车带他了。尤其喜欢乘31路车,因为一上车,善良的票员见我领个小男孩,立马帮助我给“小磨子”找个安全稳当的地儿,或者是座儿或是找个小空让孩子站进去。票员这一番安排,让我周身都感到温暖,谁不说这是济南的温情,好个善良风俗之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如今大明湖成为济南城的中心区域,它没有了公园的围墙,便没有了东门、南门这些个明显的出入口,让整个城市汇入大明湖的水域中。那片湖水,银光闪闪,济南似乎成了明镜中的城市,格外璀璨夺目。冬日的大明湖,垂柳依旧飘扬,藕池里的枯枝干叶不倒不掉依然矗立,静待孕育来年那春夏时的一城春光、半城湖,三面荷花、四面柳;湖水明媚,荷花端庄,柳树婀娜;盛不下的绿色,掩不住的律动,多少次我徜徉于大明湖畔,游到尽兴处就是忘归矣。大明湖的魅力,不减当年,它是一颗名副其实的城市明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亭楼上设有唐宋八大家之一曾巩(1019—1083)展览馆。曾巩是北宋文学家,世称南丰先生。熙宁二年(1069年)始任地方官,在齐州(济南)任官时,他鼎力兴修水利,疏浚大明湖,修筑曾堤,分大明湖为南北两湖,楹联称颂“北渚云飞泺水历山迎帝子,明湖波净莲歌渔唱念曾公”。曾巩在此为官一任,政绩显著,百姓口耳相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会议结束次日上午,我特意留出半天时间,去山东师大老校区转一转看一看。山东师大校门依旧,黑色玄武石底凸雕烫金“山东师范大学”几个大字,凝重刚毅,在这里我拍照留念。进得门第一眼落在毛主席像广场,还是那么空旷辽远,花岗岩石雕刻巨幅主席全身像,主席那只抬起的手臂指向前进的方向,整个雕像昂扬伟岸,历史虽起波澜,可雕像一直矗立。齐鲁大地对伟人的态度,并没有因为时代变迁而拆除,保留就是为了记住真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站在广场良久,物是人非,周遭已经没有一个曾经的熟人。主席像下的台阶,是夏天傍晚时分我们几个年轻老师领孩子玩耍的好去处,孩子们一起玩耍,我们坐在台阶上聊天,谈孩子教育,谈系里事情,还谈济南的年节习俗,等等。那时,我们工作压力没有那么大,有心情生活,轻松休息,对未来遐想万端。当然,天黑了玩耍,孩子也会出状况,儿子在高处的冬青丛里摔了下来,伤了肩膀,痛得要命,经指点我立马骑车带他去山医附院,检查锁骨骨折,小小的他就挂上纱布绷带,一挂就是三个月。孩子玩耍哪儿没风险的,小病小灾,也算是正常的事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广场左侧是第一教学楼,30多年前我们政教系所在的地方,地理系、化学系也在里。政教系在二层西南把角上,办公室、资料室、会议室、主任室,还有几间固定教室。90年代每届招生就两三个班,一届不到200人,全系学生不足1000人,与今天的办学规模不能比。如今从政教系分出公共管理、经济管理以及法律学院,学生超过几倍。30年来中国教育大发展,学生上大学用不着挤破头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88年秋,我调来政教系时,主任是张学惠教授,副主任是刘培学教授,再后来是许庆朴教授。刘培学老师是主管教学的主任,我担任《法学概论》课教师,开课前系秘书把教材发给我,对我来说是新课,以前我在兰州大学法律系没有开过。看了教材我跟主任建议,按照教材这样讲法学,就要包括法学的十来门,60个课时如何讲?每门法律蜻蜓点水、勉勉强强过一遍,可是这样的讲授无法直抵法律精髓,就等于没有学到真经。主任尊重我的意见,由我安排课程重点,这样在这课上我就讲民法和刑法。课程激发了学生们学习法律的热情,培养了他们的法律思维。待毕业考研时,我带的学生竟然有几位一举考入中国人民大学、清华大学、中国政法大学、西北政法大学和华东政法大学的民法、刑法、法理、经济法等专业的硕士研究生。今天想来,是领导尊重专业,包容年轻老师的结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时,正值山东师大学科布局,政教系领导考虑设新专业,法律专业就是其中之一,而专业教师是第一位的。系领导将法学从综合教研室分出独立成室,我成为首任教研室主任。接着招法律教师,从知名政法学院毕业生中选。起步阶段先上法律大专,我配合系里组织法律专业教学,担任法理课、民法等课的主讲。虽然教研室老师少,但是在师资短缺的情况下领导有远见卓识,有立潮头的魄力,在山东省属高校率先开创法律新专业,积极与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联系建立学生实习基地。记得我与马永庆教授(后来担任政教系主任)到省高院拜见院长、恳谈实习基地事,与教研室卢老师出差北京政法学院招老师,等等。这些都是上新专业时的必要工作,就此政教系已经站在全国师范院校法律专业教育的前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从兰州大学法律系调来山师,我不满25岁,初来乍到,能够感受到学校对我的殷殷期待。我联系工作时,恰巧政教系原先教《法学概论》的王老师考入北京大学读研究生,面临下学期课无人接。随意找老师代课又万万不行,法律专业具有明显的专业性,一些术语概念原论并非一日之功。当我知道因我回去办手续课交给他人临时代,讲到民法孳息却读作然息时,暗自表示我一定要教好这些学生。领导同事给了我坚定的支持,不仅扶我上马,而且送我一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特别是德高望重的于超教授,他是老主任,参加教研室活动,有时会批评我:“怎么还受不得委屈!”他待年轻老师是真好,给我和肖老师(另一位青年老师)压担子,每年几次三番督促我们写文章,实在躲不过啊!我发的几篇文章就是被于老师督促出来的。这样的老师,是我的贵人啊! 2019年底于老师去世了,我怀念于老师。大约是2008年,于老师来北京,在他母校中国人民大学参加同学聚会,我们在北京相聚。我请他吃饭,找朋友开车带他游玩。次日他又约请另外两位山师学生校友,吃饭席间他喝点酒,就是啤酒,从前他当水喝的啤酒,不想到底年岁大了,回宾馆胃痛发作,他受了一夜苦啊!事后于老师告诉我,我自责良久。不仅工作,还有文体活动。政教系的女教师排球队,队长是党支部秘书李金华老师,王慧媞、赛小序、侯风云、魏爱华、张亦学老师和我是绝对主力,大家一起努力,我们系由乙级队荣升到甲级队。为荣誉而战,青春多美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沿学校主路拾级而上,就是核心楼学校的办公楼,找校长说事就到这里等,财务报账也在这里办。雕花的眉门,绿色闪光的琉璃瓦,还有室内红木的门窗、木制扶手楼梯,整个建筑通体威严凝重、华贵规正。这是山师教育理念的载体,学校管理的规范、学生守则、学校决定的审议与签出地,大楼有一种别处都没有的神秘和仪规。那时见校长并不难,找校长是家常便饭,领导门外排队等候校长接待都是常事。大学领导亲民,是一所不乏民主作风的大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领导善于听取群众意见。有次我看到学校布告栏里有则处分决定,是这样表述的:某某老师与某某乱搞男女关系。我就跟主管政教系的王礼训副校长说,学校决定措辞上讲究一些,比如这样的表述缺乏对人隐私的保护。就民事诉讼程序而言,法律上有隐私保护的明确规范,涉隐私事由不公开审理。咱学校的决定也得这样才好呢。王校长很认同,重新措辞另行拟就的布告确实删除了这一句话。王校长曾经到北苑校区听过我的课,对我有不错的印象。这件事情让我觉得,校长尊重专业意见,我在这里当老师自信呢!学校医务室设一心理咨询室,由教育系老师负责解答。学生多问恋爱方面的具体事情,还有女方受损害,等等。教育系老师专门咨询我一些婚姻法方面的问题,说及这类问题既有个体心理调适问题,也有社会伦理和法律的问题,得综合答复才好。90年代,在大学为此开设心理咨询,学校能够急学生所急,把心理教育、社会教育、公民教育联系一体,帮助学生走出社会矛盾、人生困境,或许山师是先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再往上走就是学校图书馆,在这里借书备课,都是家常便饭。图书馆周边的花园,是校园里最美的地方,树最多的是松树和冬青。花园四季如春,路边绿树成荫,片片草地,墩墩石凳;棵棵花木,排排梧桐,都散发着自然天性青春长存的气息,也留下甜酸苦辣诸多滋味,记忆杂陈,人生初享。无论如何,这儿有每一位山师的老师与学生的印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图书馆左侧是校医院,现在成为济南社区卫生服务点。那时系里孙教授女儿在保健科,知道我是她父亲系里的老师,每次我带儿子打防疫针,都要聊上几句,问候关照,温暖良久。后来,我搬家到40楼,邻居孙教授夫人是B超室的李大夫,得邻居之益,李大夫多有帮助。有次儿子夜里流鼻血,我惊吓而不知所措,冒然敲开他家门,李大夫立刻来家帮助处理,毕竟是大夫,上手两下,儿子鼻血就止住了。这样的邻居关系,如雪中送炭。那次我回山师,见到孙老师李大夫,我们相谈甚欢,很开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同事眼里我是一个外乡人,她们无私待我。费洪稳教授是我们综合教研室主任。我刚生孩子,母乳不够,需要补充牛奶,她把家里的奶本借给我。90年代虽然国家处于计划经济后期,但是买牛奶还是定量受限制的。我要生孩子了,可家里没有足够的存款,34楼(鸳鸯楼,青年教师楼)邻居地理系许学工教授(现为北京大学资源环境学院博导)主动借钱给我们。孩子顺利生了,政教系温婉博学的梁清文教授来看我,她知道我父母在兰州工作,身边无人帮助,生活着实有些困难。正好她要去兰州出差,主动要了我父母的联系方式,出差之余见到我父母,告知我困难,从父母那里帮我申请了钱带来。今天想来,这些点点滴滴,生活细故,其实都是那么难能,那么可贵!今天时间已经过去近30年,我只想说我的同事有人文情怀,我的邻居厚道,我的领导有作为。谨此致谢山师大的昔日同事友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版权所有 请勿侵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王兰萍2024年12月21日于北京</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