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王喜这名字，村里人叫了他几十年，也没为他叫出个什么有喜气的事来。他在村里是个踏踏实实的受苦人，种着十几亩地，春种夏管，秋收冬藏，维持着一家人的吃喝拉撒。春天来了，一大早就有喜鹊喳喳喳地趴在门口的树枝上叫唤，可叫得再响，再亮，一天里也不会有一星半点的喜事儿碰面；秋天到了，村子前面的山坡上树叶变黄了，变红了，一片斑斓，城里人就背着相机来拍照了，嘻嘻哈哈地，王喜仍是连瞅也不瞅一眼，不喜也不愠，挑起笼筐自顾自地到地里去收拾他那成熟了的庄稼。</p><p class="ql-block"> 在村里累了一辈子，老伴先走了，就埋在村西头的山坡上，他有时就去看看，怕老伴一个人孤寂。儿子让他拉扯大了，又托人给找了媳妇，办完婚事，小俩口就相跟着外出去打工了。</p><p class="ql-block"> 王喜以为这村里就是他的家，他要守着这个家一天一天地过下去。再过几年，身子骨支撑不住了，人倒下去了，那就也去老伴那个山坡地里，和老伴埋在一起，这辈子也就算了结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没料想，儿子突然开车把他接到城里来了。儿子也真有出息，外出打工3年，就买了车，买了房。儿子在楼房里为他安置了一间卧室，每天好吃好喝，这得花多少钱哩，让他真有点不安。开始，他以为儿子刚把他从村里接得来，小俩口想尽点孝心，想着法儿弄点好的吃喝，好好待承他几天，让他那颗起了褶的心暖和暖和，享受享受现时代的这种新生活。可是，已经过了好几天了，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地这样铺排，这样吃喝，他就觉得这孩子不会过光景了，打小在农村里长大的人，进城几年就忘了根本，不知道节俭，人生的日子长着哩嘛，这样下去，等你们有了娃，娃长大了又是要给娶媳妇，又是要给买车买房，你哪里能有那么多钱呢？到时候缺钱了，你小子大眼瞪着小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看你能有什么办法？</p><p class="ql-block"> 王喜想着，既然儿子把自己接到城里来住了，又不让他回村里去了，他也算是一个城里人了。他小俩口每日都忙，那这家里的事儿他就接手给他们帮帮忙吧，也算是为他们管管家，为他们仔仔细细地划计着怎么过这柴米油盐的光景，省着点，攒下几个钱，以防将来一旦有个用项能拿出手来。于是，一天吃饭的时候，他就给儿子和媳妇说了他想在家里为他们帮点忙的意思。儿子也觉着父亲虽然是七十挂零的人了，可身板硬朗，村里人又不会打麻将，不找点活儿干，时间长了也会觉得无聊，于是，就给了他几百块钱，让他每天到菜市场去买菜，买馒头面条，也省得他们再跑腿，操心家里的这些琐碎事情。</p><p class="ql-block"> 王喜接受了任务，喜上眉梢，每天一大早就起来去菜市场，挑挑拣拣地买好菜，割了豆腐和鲜肉，还买了面条和馒头，拿回来放进冰箱里。在干这些活计的时候，他就想到儿子不会攒钱，过光景不往长远里看，只顾眼前，那他就得多长点心眼儿，他就从儿子给他的钱里省出点攒下，这是为他攒哩，日久为功，攒多了他缺钱的时候拿出来，也能解他一时之难。于是，他每天买了十元的菜就说买了十五元、二十元，然后就把每天多余的这钱压在自己的铺盖下面。儿子并不管他每天花了多少钱，过一段时间就照常给他几百元。可慢慢地，儿媳妇似有了一种感觉，觉着老人家买的菜有点贵，钱花得也快，她觉着老头子进城是不是有了相好的，把钱花在那上面了。但这也只是她的一个想法，又不是眼见，就只能埋在心里，对谁也不好说出口来。</p><p class="ql-block"> 一个星期天，儿媳妇休息，就抽空给老人整理房间。她刚掀起床上铺着的褥子，就看见褥子下面有一叠整整齐齐放着的钱，大都是五元、十元还有五毛一毛的面额，百元的只有几张。儿媳妇就叫老公过来看，看过后也都觉得这是老人想攒点私房钱，人老了，害怕自己以后要有用钱的地方，问儿女们开口要不方便，是为了防点后路哩吧，就谁也没有在意。</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忽一日，儿子外出，一天也没有给家里来个电话，媳妇给他把电话打过去，他的手机也没有回音，急得团团转。媳妇先安顿老人回房去睡，自己仍是心急火燎地坐在客厅里等。直到夜里10点多了，儿子才回来。媳妇就埋怨他出去那么长时间也不往回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就不知道人心燥？儿子一脸的灰色，叹着气说，他上午正在高空架子上干活，手机一溜掉下去砸在一块石头上摔坏了。接着就说，明天就得再买一个，现在社会没有手机一刻也不行呀！原来那手机也老旧了，这次要买就得买个好的，功能多的，随后就问媳妇家里还有多少钱？媳妇说家里只有几千元，要买个好手机恐怕钱不够。他们俩个就沉默起来，屋里一时静悄悄的，没有了一点声响。</p><p class="ql-block"> 忽然，王喜推开他的房门走到客厅里来了，手里握着一沓花花绿绿的票子交给儿子。原来，王喜回到屋里并没睡着，儿子回来了，他隐隐听到小俩口说话不和平时一样，细听，却是儿子手机摔坏了，要买新的钱又不够，他觉着他为他们攒的这钱是该用上的时候了，于是就从褥子底下拿上钱走了出来。儿子和媳妇一下子明白了，老人攒钱原是为他们有急用时准备的，小俩口顿时满眼都是泪花。</p><p class="ql-block"> 王喜觉得自己给他们攒下这点钱还真是派上了用场，也就有了一种成就感，肚子里的欢喜随就涌上了心头。</p> <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p><p class="ql-block"> 李玉山：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西省作协会员，黄河仙子的传说传承人,《大宁文化》主编。专著有《情满太行》《黄河仙子传奇》《日月凝眸》《日月流韵》等12部，主编、编审省内外他人文学作品20余部。部分散文入选《当代10名作家散文今选》和《中国散文大系》，多次获国家和省市级文学作品奖，获省、市“五个一工程”奖。曾获临汾市首届德艺双馨艺术家称号。</p><p class="ql-block"> 2024年12月21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