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衣服

段王爷

<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我们做过的梦,都不是我们长大后的模样。</p> <p class="ql-block">  12月24日是西方的圣诞节,也是汉丹电器厂成立五十九周年的日子(汉丹电器厂成立于1965年12月24日)。没有人记得这件事,因为没人在意,厂里也没举行任何纪念活动,如今情怀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多数人觉得情怀又不能当饭吃,但我觉得人还是需要一点情怀的。</p><p class="ql-block">‍ 至少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我还是很感动,虽然我们终将会老去,但记忆中的温暖,永远不会消散。即使是最远的路,也必然会有一个终点,那个地方叫做“家”。汉丹,我们永远的家。</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  我最近在思考一件事,小时候我们最盼望什么东西呢?什么东西能给我们带来较长时间的快乐呢?吃的玩的都只是一时之欢,唯有一件新衣服能给我们带来正真意义上的惊喜。</p><p class="ql-block">‍ 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新衣服对我们来说是很奢侈的梦,只有掰着手指头数到过年兄弟姐妹才能得到一件新衣服,年前一家人晚上在镜子前试新衣裳,都觉得自己变漂亮了,那种感觉太美好、太难忘了,都盼着天快点亮吧,我们好穿着新衣服出去拜年。</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过年穿新衣服是我们期盼一年的执念,是我们过年最高级的仪式感。</p> <p class="ql-block">  汉丹有句谚语:新老大,旧老二,缝缝补补破老三。衣服传到最小的孩子那里都已经补丁骡补丁了。真的不夸张,第一批分配到汉丹的大学生都还穿着膝盖那打块补丁的裤子。</p> <p class="ql-block">  我们刚学会走路的时候穿的是破裆裤,也叫开裆裤,蹲下撒尿方便,防止尿裤子,冬天怕屁股冷妈妈还会给孩子围一个屁股帘子。</p><p class="ql-block">‍ 长大后还以破裆裤编了一首儿歌笑话别人,我记得是这样唱的:1973年,赵襄海上幼儿园,穿的破裆裤,扎的揪揪辫,别人说他不要脸,他说别人讨人嫌。</p><p class="ql-block">‍ 这是汉丹厂两首传唱度最高的儿歌之一,另外一首是描写体育老师高老师的,高老师很严肃,课间操都是他监督全校学生做广播操,目光炯炯的他盯着每一个不认真做操的学生。于是受过他批评的学生就创作了一首儿歌:高老师高,高老师高,高老师教我们做早操,不伸手不弯腰,气的高老师发高烧。不知道高老师自己知不知道有这样一首儿歌?</p><p class="ql-block">‍ 前几年在南街遇见了高老师,还跟他合了影,在襄阳小有名气的高老三瓜子就是高老师家里的产业。</p> <p class="ql-block">  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当时在麒麟店有一个比我们小卖部大一些的供销社,因为物资比较丰富,所以附近的厂矿职工有时候会走远路去麒麟店买东西,妈妈牵着我去过几次,去采购的心情就跟山坡上被风吹得此起彼伏的小野花一样快乐。</p><p class="ql-block">‍ 这里的布匹颜色比较多,容易选到合适做衣服的布料。</p> <p class="ql-block">  早期各家各户的衣服都是妈妈自己做的,用报纸打的衣服各个部位的样板,(用完了还要收藏起来,可以用好多年),布放在样板下面用一把大剪刀剪好,然后缝起来就是一件完整的衣服了,衣服做好了还要熨烫平整,烫衣服的烙铁是最原始的,上盖翻开底下放点烧红的木炭,衣服上垫一块湿抹布,均匀的熨烫,动作要轻快,不能停留的时间太长以免把衣服烫坏了。</p> <p class="ql-block">  晚点条件好了买了布料就在家用缝纫机做衣服了,但要说做衣服做的很合适还得去找厂里几个裁缝阿姨做,我记得张鹏和熊慧萍的妈妈都有自己的裁缝店,给厂里很多人都做过衣服。</p><p class="ql-block">‍ 每次在阿姨那量尺寸,看阿姨用一块扁扁的粉笔画好衣服图样,用剪子把布料裁剪好,先锁边,再用缝纫机缝好,脚踩着缝纫机踏板发出的哒哒声很好听。</p> <p class="ql-block">  我曾经有两次记忆特别深刻接妈妈和姐姐的衣服穿,一次是我上初二的时候妈妈把她的一件驼色的外套给我穿,我穿着挺合适的也挺高兴,就当新衣服穿到学校去了,但是有细心的同学发现我穿的是件女式衣服,因为女式衣服的扣子和男式衣服相反,同学都笑话我穿女式衣服,我好想打死那个同学,回家把妈妈的衣服脱了扔在床上,说什么也不穿了。</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次是高中和同学一起到襄阳公园春游,想穿一件没穿过而且与众不同的衣服,刚好姐姐有一件才买的淡蓝色上衣,很新潮的,胸前两个荷包上还有两个小飘带,这次效果非常好,都夸我衣服帅,完美!</p><p class="ql-block">‍ 还和黄少荣、周汉军照了合影,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呢?因为我们选的是一个古色古香的亭子前照的,亭子门口写有两个篆字,从右往左读:通幽。不知道是不是曲径通幽的意思?但进去才发现原来是个厕所。</p> <p class="ql-block">  那时候还流行同学朋友之间换衣服穿,你穿我的,我穿他的,就感觉总有不一样的衣服穿,也觉得挺有意思的。</p> <p class="ql-block">  当时还流行织毛衣,武汉话叫打毛衣。打毛衣是个技术活,有的妈妈特别会打,打的又好又快,一天就能织一件小孩的毛衣,有的人笨手笨脚,织条围巾一个月还织不好。打毛衣最沮丧的打了一大半发现打错针了,得拆了从新织,毛线打卷了还得用开水的蒸汽烫直了才能用。</p><p class="ql-block">‍ 毛线买回来是一缕一缕的,得两个人合作挽成一个毛线球才能用,一个人用双手叉开毛线,一个人找到毛线头,左手捏着毛线头,右手一绕一绕的从小到打挽成一个陀就可以打毛衣了。</p><p class="ql-block">‍ 黄平的三姐黄芬打毛衣真的是高手,她曾经给黄平打了一件橙色的毛衣,毛衣前面还有一副很大很漂亮黑白相间骏马的图案,很神奇。</p><p class="ql-block">‍ 我小学时妈妈求尤汉生的姐姐尤汉华给我打过一件天蓝色毛衣。很漂亮,一般人打毛衣都是用最基础的平针或者上下针织出来,但大姐是用复杂的元宝针给我打的毛衣,比一般毛衣厚,而且还有直的波浪形纹路,简直太漂亮了。我很珍惜这件毛衣,每次都外穿这件毛衣去上学。可惜这件毛衣在蒸饭下面的那个老澡堂里被人偷了,新毛衣弄丢了怕回家没办法跟妈妈交代,我发疯一样找遍了所有角落也没找到,伤心了好长时间。</p><p class="ql-block">‍ 说起澡堂衣服被偷,可能好多人都有这个经历,同学杨欣平回忆二年级一个夏天的晚上去洗澡,当时澡堂子也还是黄少荣他家上面的老澡堂子。他洗完澡后穿衣服时发现裤衩被人偷了,不知道是谁恶作剧,害的他只能拿毛巾往下体一围回家了。问题的关键是毛巾太小,只能挡住小鸟,屁股蛋子光溜溜的挑在外面,后面追着一群摸他屁股蛋的发小。</p> <p class="ql-block">  衣服的面料从的确良,乔其纱、绵绸、华达尼、真丝到真皮,毛线从晴纶、羊毛、蕾丝到马海毛,款式从娃娃衫、连衣裙、喇叭裤、蝙蝠衫、健美裤、牛仔裤到飞行服都流行了一遍。</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  有一段时间很流行穿打包西服,可能现在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是打包西服,其实打包西服就是从日本走私来的洋垃圾,打很大一个包,里面全是小日本淘汰的旧服装,据说还有从太平间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进旧衣服的贩子自己挑选大包的衣服,按堆论价钱,里面衣服的成色全靠运气,贩子们回去了挑拣一下,成色好的卖贵一点,差的卖便宜一点。</p><p class="ql-block">‍ 88年左右武汉清芬路一带全是卖这种西服的,多的你根本无法想象,家家户户挂满了形形色色的打包西服,从这路过的都会被人拉住问:要不要西服啊?如果有意思会有专人给你带路,全是上那种狭窄的、摇摇欲坠的木楼梯,走在上面心惊胆战的。</p><p class="ql-block">‍ 但是说老实话啊,这些日本旧西服无论是面料、款式和做工都非常优良,当时国内的西服确实没办法比。最主要是价格特别低,低的你不买就觉得有点傻。</p><p class="ql-block">‍ 日本西服都是定做的,所以打包西服内里的荷包处都绣有日本人的名字,什么池尻、龟投正红、由继夫等等很奇怪的名字。西服拿回家讲究一点的人会拿去干洗,洗完还会到厂医院找关系好的医生用紫外线照射一遍杀菌消毒。</p><p class="ql-block">‍ 汉丹的帅哥们对打包西服趋之若鹜,每个人都买很多套换着穿,觉得潇洒有型。正好那个时候流行打台球,足球场那很多打台球的都穿着打包西服,装逼自己玩的是绅士运动。</p><p class="ql-block">‍ 周波在厂里还做过一段时间打包西服的生意,他老家是武汉的,从做这个业务的亲戚那进货,运回汉丹再加价卖出去,因为不用跑武汉那么远的地方买西服,周波的生意还挺红火的,好多人都求他给自己带喜欢的款式和颜色,那是周波在汉丹的高光时刻。前几天去襄水街吃胖记汉派烤肉,上炭的师傅居然是周波,他一看是汉丹的老熟人,就给我上了一盆最大的木炭,说是烤肉熟的快,红彤彤的炭火映照着他黝黑的脸庞,我心里感慨,周波一生只做跟武汉有关、红红火火的事业。</p> <p class="ql-block">  九十年代以后基本上都是在街上买成衣了,以劳动街、火巷口的服装聚集地为多数。</p> <p class="ql-block">  汉丹的人天生爱干净,爱俏皮,爱打扮,爱买新衣服。这个习惯永远不会改变,只不过现在都是在全国各地孤单的打扮给自己看,不像小时候逢年过节一群发小在一起比美。</p><p class="ql-block">‍ 我们从汉丹出生,上幼儿园,上学,进厂参加工作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离开汉丹,所有的出发、离别、改变都是迫不得已。如果不是厂里效益不好,为了糊口我们没办法只有背井离乡,我相信我们会一直在留在汉丹,直到老去。</p> <p class="ql-block">  对一件新衣服的渴望贯穿了我们的一生,源于童年的爱而不得,物以稀为贵。细数一下其实我们的童年真的没穿几件好衣服,但那种极少次数拥有过的感觉真的很美好,很难忘。</p><p class="ql-block">‍ 慈母手中线 ,游子身上衣,我们再也不会拥有这种刻骨铭心的牵挂了。现在只能梦里和母亲一起坐着厂里的班车去城里买新年的新衣服了,我在镜子前试衣服,妈妈望着我点头说真好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