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之有物】知青回忆中的历史痕迹（八）：基层知青干部的“仕途”

白纬

　　上山下乡城市知青关于廿世纪七十年代的回忆中，除了情感倾述外，还保留了很多当年的历史痕迹，这些多属于知青正史中较少涉及的部分。

　　但是，这些历史痕迹中真正保存下了当年上山下乡城市知青的辛酸苦辣，远比一切情感倾述更能够客观、真实地反映出他们当年的处境。

　　本文所说的基层知青干部是指大队以上的干部，不包括大队一级干部。

　　知青较少回忆自己上山下乡时的从政经历，可能感觉这些经历在自己的人生中不太重要。因此只收集到六例，不过似乎也有了一定的代表性。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曾进入基层干部以上级别的前知青，没有在网上发布有关知青生涯的回忆吧。

　　本文介绍的六例基层知青干部中，“老眼镜”属于确实为民谋利的知青干部，因此返城时得到老乡的厚待；

　　90名兵团干部的最后“表演”，幸好完全没有起作用；

　　李平火确实有能力，只是他的政治资源不足以支持他进一步发展；

　　高崇辉、固镇县那位上海知青与赵丽霞都属于时代的强者，在适应各种社会状态的方面，确实远超一般城市知青。

　　上述六例基层知青干部中，五例是男知青。其实当年知青干部中，女知青占比远超男知青，只不过白纬孤陋寡闻，没能收集到更多案例而已。

　　

    

　　　　一、公社级知青干部的“仕途”

　　　　１、“黑五类”子弟上位记

　　高崇辉，鹤岗知青，父母都是鹤岗一家医院的医生，文化大革命中被冲击。

　　高崇辉参加了鹤岗市造反派的武斗，腿上留有参加武斗时被手榴弹炸伤留下的弹片。

　　在兵团中，高崇辉与王铁石被公认是十连的二支笔。

　　后来，王铁石被推荐去鹤岗师范学校，毕业后留在鹤岗日报社当了记者。王铁石撰写的关于高崇辉《扎根农村，就是胜利》的报道稿，就是他毕业时在我团写的实习稿。

　　高崇辉对战友热情，也肯帮助人，整天嘻嘻哈哈的。工作起来总是认认真真的，拿在地里蹲着捋草这项工作，他从蹲下起一直可以做到从这一头到那一头，数千米的长垄很少看到他直起腰来休息一下，经常看到他工作完下班走路都拉胯。就这样，也很少听到他叫苦或埋怨。

　　不管每天工作多么累，多么晚，高崇辉都会坚持写日记。

　　《扎根农村，就是胜利》报道稿中写高崇辉一口气灌一千多个麻袋麦子是事实，他创造的这个奇迹，当时的团长张名功就提出要大家向高崇辉学习，团里广播站就不断地报道高崇辉这种精神。

　　但是当我看完黑龙江日报《扎根农村，就是胜利》报道稿后，真怀疑是否看错了，因为其中一些是客观事实的报道，可是有许多并不是事实，甚至是编造和扩大事实捏造的。

廿世纪七十年代曾出现过一大批二十来岁的人民公社级干部、县级干部，蔚为奇观，只是他们中能够继续前进百不存一。愚以为，根本原因在于，他们的家族积累不足以支持他们缓缓图之。于是绝大多数选择了激进的途径，最后只能落后于时代的变迁。

　　兵团下发开始在全兵团学习高崇辉《扎根农村，就是胜利》的通知，号召知识青年扎根农场.扎根农场。在连队搞的什么高崇辉扎根树，高崇辉纪念馆，高崇辉事迹宣讲团.出版高崇辉日记等等。

　　高崇辉调到团部做副团长后，在连队动不动就骂人，有时还会打入，作风粗暴，工作方式简单，人人敬畏之，无事避让之。

　　结果是那个喊着扎根的高崇辉，不但没有扎根农村，连生他养他的那个城市都没有去扎根，而是来到了上海，

 

　　（评论）高某一个非“红五类”子弟，想上位，途径无非，一是表演“背叛家庭出身秀”，二是“非人地苦干”。

　　当上干部后，家族政治资源不足以支持他缓缓图之，也沒教会他“混官场”的技巧，只能急功近利，靠中学造反时那点手段了。

　　——徐文宗“知青岁月之二十六”https://www.meipian.cn/52c5m1mq

　　【严隽圻的专栏——美篇（1833478）

https://www.meipian.cn/c/1833478】

 

　　　２、返城前最后一次的“丑角”表演

　　1976年2月兵团撤销，兵团现役军人撤离，农场交给了原来的地方干部管理，体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返城的趋势已经形成，走的人都有背景。他们以各种名义去参军、去上学、返城，名正言顺的离开了北大荒。短短的一年多时间，北大荒的知青已经走了不少。

　　7月，在一次学习先进人物（陈月玖烈士）的大会上，我团最典型的知青人物（那时他已是团级干部）在得到有关领导的授意后，要参加大会的90名知青代表们发表个扎根边疆的决心书，并要求大家都要签名，以表达扎根边疆的决心。

　　这篇署名的倡议书出笼后，顿时引起了知青们的强烈反感，甚至是唾骂，

　　我们婚期结束后赶回了北大荒，看到连队的知青已所剩无几，到团部办事时，大街上竟没有几个人，商店、学校、饭馆都不开门。

　　那90人的铁派扎根队伍都拔了根跑犊子了。那个知青的所谓“团首长”也从团里弄了辆大卡车，拉着全部家当，一溜烟的开拔了。

　　（评论）这九十位“铁杆扎根行为艺术家”，应该与农场领导层达成默契：你们有门路的，表演一下，暂时安抚住场员，我们在放行上不卡，也算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你们离开腾出空位，我们上位时，你们也回报个“你好，我好，大家好”。

　　我从下乡第一个月起，到七四年，共见到三拨“铁杆扎根派”，当时当然认为他们是虚伪、冷酷什么的。

　　现在从职场的角度回想，他们才是生活的强者。 

　　象我这类旧知识分子家族，若文革再延续五～十年，就真的只能务农了。对比他们，真的只是弱者。

　　——冬青果“【大荒轶事】铁派，铁派，你跑的贼快”

https://www.meipian.cn/589y8fdk

　　【冬青果的专栏——美篇（8007945）

https://www.meipian.cn/c/8007945】

 

　　　　　3、真正为民谋利

　　当时，我（天津知青“老眼镜”，“老三届”初二，六八年插队落户吉林）在离公社40多里的一个偏僻的大队，担任“农业学大寨工作队”副队长，正队长是公社主管畜牧业的干部。

　　我通过现场两把二齿子的疑点，帮助侦破了一起“入户枪尖案”。

　　七一年，我成了大队部里的常客，常和老书记彻夜长谈。

　　老书记的施政规划是：“想办法，多打粮，咱不管上面的事儿，管好自己的村，种好自己的地，过好自己的日子，不给上级作难。”

　　我为他规划的远大目标是：“人吃饱，猪有食，鸡下蛋，年终每户见百元。国家只管征粮数，不管你开荒数！向荒地要粮是唯一的出路。”

　　具体办法是：“我们村背靠山，南面是一片未开垦的处女地，两山之间一马平川，有近200垧面积的大甸子，约3000亩，是一个干枯的沼泽，水洼密布，草根织连，黑泥沃土，凭我们村 800老少，200 多男女劳力，就是干100年也没门儿，出路毛主席早给咱定好了，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我们先动起来，挖排水沟先排涝，修路准备走机械，栽树防风能保墒，修水渠以备灌溉。让千亩良田先有个雏形，最后剩下开垦的硬骨头，留给上级，谁看了都让他觉得不开垦是罪人。”

　　全村劳力用了一年多一点儿，一个“田成方”“路成行”“树成带”“渠成网”的千亩良田规模已具雏形。然后由我执笔，以“全体贫下中农”的名义，给吉林省委第一书记、省军区政委王淮湘，省委第二书记、军区司令何友发写了一封信。主要内容有三：

　　1，汇报了千亩良田的雏形，恳求派员来看，

　　2，没有机械，此田必将荒废，只有美帝、苏修高兴，刘少奇林彪的走狗高兴，

　　3，一旦有了机械，多打粮，毛主席高兴，还能支援世界革命！

　　后来，全套的农业机械进村，东方红—75、UT—28拖拉机、翻地机、播种机、大铧犁、平地机、镇压器、拖挂车与一台联合收割机。

　　全套机械化进村后，当年就收获8万多斤小麦，到了秋天每人分了30斤。

　　旗委领导来抓基本路线，公社干部来检查指导，兄弟大队来学习经验。

　　后来我调到公社，七五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一年后，我被任命为旗五七大学团委书记。与一位天津知青结婚。（注：老眼镜时年二十五岁）

　　七九年回天津前，我下乡的大队经过大队集体讨论同意，并得到上级党委的赞许，拉了一马车苞米换回2500斤吉林省粮票。再通过托关系、找门路，全部兑换成全国粮票； 用黄豆换回 50斤豆油，送给我。再用原木在市里破成2立方木板，全部为我托运到天津。

　　我带回的二千多斤全国粮票，除了买粮食外，每五斤全国粮票，还可和偷偷进城的农民换一斤鸡蛋。

　　　——【老眼镜_新浪博客

    httpsblog.sina.com.cnsarticlelist_1778102177_3_1.html】

　　　４、基层女知青干部的仕途

　　1970年8月，亳县二次积代会。上海知青赵丽霞参加亳县第二次上山下乡积极分子代表达会。

　　1970年夏，赵丽霞参加亳县群众文艺创作培训班，创作了独幕梆子戏《补桶》，后由文艺爱好者在县文艺会演中表演。

　　1972~1973年，赵丽霞担任立德公社立德大队党总支副书记。

　　1973年3月，赵丽霞参加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阜阳地区首届代表大会；同年4月，赵丽霞参加省第五次团代会；同年11月，赵丽霞参加省首次上山下乡先进集体个人代表大会。

　　1974年4月，赵丽霞参加县参加路线教育工作。

　　1975年，赵丽霞任立德公社党委主持工作的第一副书记。（注：赵时年二十四岁）

——姚镇“赵丽霞参加的各类活动照片（1970~19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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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镇的专栏——美篇（5883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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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县级知青干部的“仕途”

　　　　　１、合格的政客

　　李平火，家庭出身正统工人，六八届高中生，是中学原两派红卫兵组织之一的头头。本派夺权失败。

　　六八年毛主席关于上山下乡的号召下发，他带头响应号召报名下乡插队落户（注：六八届高中生要到1969年下半年才分配）。

　　报完名后，李平火知青组派出沈华东，先期自费赶到拟插队落户的公社去联系、考察。

　　六九年一月下乡后，沈华东还常常背着自带的照相机，到处拍照，然后由他们知青组里的“笔杆子”撰写文章，四处投稿。

　　下乡后，李平火就理着短发，穿土布衣服，满口的本地方言，当年他就入党，并先后被提拔为大队副书记、公社副书记。

　　1972年10月的《文汇报》与1973年8月的《解放日报》，分别载文介绍了李平火知青组的事迹。

　　1973年秋，上海的几位摄影师到阜南县来，拍摄《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纪录片的素材。

　　在纪录片《广阔天地大有作为》（http://www.56.com/u72/v_MTM5MDI3OTE3.html）中，第28分钟30秒后有李平火本人的镜头。

　　从1970年起，李平火知青组的另六个知青，先后都上调到各级工厂去了。

　　1975年8月，河南驻马店板桥水库垮坝，洪水推进到安徽西部。

　　全县26个公社(镇)有19个公社(镇)受灾，其中全淹的12个公社。李平火等因为在各大队指挥救人，被洪水围困在一段河堤上。随身携带的干粮吃完后，吃了几天水上飘来的生南瓜。

　　洪水过后，李平火因为在抗洪期间的突出表现，被提升为县委副书记，并得到当时的上海市革委会副主任、中央委员马天水等的接见。（李时年二十六岁）

　　当上县委副书记后，李平火运用职权，将自己的女友从黑龙江农垦兵团调到阜南县。

　　文革后，李平火落选县委委员与副书记。进入安徽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1984届“农干专科”学习。

　　（评论） 毋庸讳言，李平火知青组是一个执行力很强的团队：沈华东提前下乡“探路”与“公关”；知青组优先选择离公社近的生产队，便于与公社领导的交往；沈华东自带照相机到处拍照，并且多处投稿为李平火鼓吹！否则上海的《文汇报》、《解放日报》与《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纪录片摄制组会突然想到、并连续宣传李平火？

　　李平火这位知青骨干，是合格的“政治动物”：下乡后立即甩掉“上海人”的外衣（这是其他上海知青极力保持的）；除了自己的知青组以外，几乎没有为其他上海知青校友“谋福利”，还干过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

　　因此，同一中学下乡的白纬妹妹，已经完全记不起李平火这个人了。

　　——白纬“上海知青‘骨干’（一）心比天高的知青骨干”

https://www.meipian.cn/4yyxrt40

　　【白纬的专栏——美篇（65713193）

https://www.meipian.cn/c/65713193】

　　　　2、誓言“扎根农村六十年”

　　我们公社一位上海知青曾是固镇县委委员，他喊出了“扎根农村六十年”的口号，上海当时的市委书记王一平来慰问他。

　　他还在上海的某些场合讲自己的经历，鼓动了二三十个男女青年到我们那里插队落户。

四人帮被打倒后，他也被认定为四人帮爪牙，一撸到底。

　　后来，我们病退回沪，他也回了上海，很快就开了公司，后又去了美国。现在在美国有了自己的一个农场。

　　这种人，还是很有能力的，什么时代，好像总是比较突出，强于一般人。

　　——郑孜平“笔～老知青杂忆”https://www.meipian.cn/53vp93f5

　　【郑孜平的专栏——美篇（165447572）

https://www.meipian.cn/c/1654475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