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终于熬到了退休年龄,不再上班了,感觉自己还能干,但再能干也不要你了。(电力安装,最青睐的还是年轻人)。</p><p class="ql-block"> 穿梭在遛鸟的人群,逡巡于健身打太极拳的行列,留恋于书法诗词和绘画摄影的老年大学,心里也痒痒的,还真是想卖派一下,无论那一项,我都会来两下子。但家里的情况不容乐观,儿子刚结婚,房贷未还清,还得勒紧裤带加油干。</p><p class="ql-block"> 应聘几个地方,都嫌年龄大,只有干工资较低的工作,诸如保洁.保安.带诊.门卫.护工之类的活。现在,白天带诊,下班推拉按摩(自己是个理疗爱好者,给一个偏瘫患者做康复训练),也能月入五六千,帮补家用。</p><p class="ql-block"> 人过六十,就是瞌睡少了点,九十点盥洗入睡,五六小时就醒了,再也睡不着。 碾转反側,忽然想起当年这个年龄睡不着的父亲,每次三四点醒来,总是见他的灯亮着,不是抽烟,就是读书,那时在老家农村,没有台灯,他有时就站在热炕上借着灯泡看(我也是太愚笨太不孝,就想不起给他买个台灯),清痩的面容,花白的发须,被灯光反衬成一尊黑白反差极大的剪影,定格在我幽深的记忆力。一本厚厚的小说,他边看边卷旱烟,书读完了,书也“吃”光了,只剩硬硬的书脊,丢进火炉,蜷曲着,发出最后的火焰。遇到个别不会的字,就近问黏在身边的孙子孙女。不久,他又会找来一本两头都撕残的小说,开始边读边“吃”。大清早喝罐罐茶,有时在家,我也会凑上去喝,翻翻他看的书,都是那时候流行的一些闲书,如:《苦斗》,《三家巷》,《烈火金刚》,《平原游击队》,有些是文革后的禁书,如《林海雪原》.《三言二拍》,也有些叫不上名字的书,更不知道作者是谁,(两头都撕了),但文笔很好,我也会拿去读,但读上瘾却戛然而止,撕了,遗憾之至。</p><p class="ql-block"> 还有毛选,他“吃”过好几本,我爱看毛选的注释,很有趣,但不爱读正文,父亲是个白识字,会认不会写,他没上过学,但在部队上学了好多字。父亲当过国民党的兵,共产党的兵,当过铁路工人,六二年被遣返回家当了农民,是政策变动的受害者。但也是个解放前的老党员。从不抱怨,任劳任怨,母亲过世早,他就把我们姊妹六个都拉扯成人,别人介绍女人他一概谢绝,不容易啊,父亲临走前几年,说他看上一口橡木寿材,但我那时经济紧张,没能置办,辜负了他的心愿,走时,背了一口他并不满意的松木棺材。想起来至今心疼不已。</p><p class="ql-block"> 现在,我也到了黄昏之际,也是半夜醒来读书,看手机,后顾着未来,焦虑着越来越不像样子的社会现状。沿袭着父亲的习惯,重复着不堪的老路,但不同的是,我不在故乡,总在漂泊的路上,自然还不如父亲踏实。我的儿子爱和他爷爷睡觉,直到他去世。记得有次半夜醒来,哭得眼泪婆娑,对父亲说,爷爷,我梦见您死啦,父亲一边替他擦泪,一边幽默地说,那你就使劲的哭,不然等我真死了,你再哭我也听不见了,哭也白哭。 儿子被他逗得反倒不哭了,破涕为笑。如今,儿子都结婚了,父亲已经离开我们快二十年了。</p><p class="ql-block"> 转眼间又到了起床的时间,上班去,以后闲了再写。搁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