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日夜走咸阳铁路桥丨文字／康宇涛丨

德善槐里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那是一个充满变革与希望的时代，然而市场经济的春风尚未完全吹拂大地，农村的景象依然带着几分质朴与困顿。在我们那个小小的村落——赵官村，生猪价格持续低迷，这让辛苦养殖的村民们眉头紧锁。为了能多挣几个钱，大家纷纷决定将自养的猪杀了，亲自运到西安的市场去卖。

那年，我才 18 岁，正是青春年少、充满活力与冲劲的年纪。我和本村的“黄胡子”叔以及“保长”叔，在一个普通却又注定不平凡的日子里，提前一天下午各自宰杀了自家精心喂养的猪。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夜幕降临，我们便要踏上前往西安西郊土门市场的漫长路途。

午夜 12 点的钟声敲响，宁静的村庄被我们三人的行动打破。月色朦胧，寒风瑟瑟，我们骑上自行车，怀揣着希望与忐忑，向着未知的前方出发。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三人的距离还算相近，车轮滚滚，在寂静的夜路上留下了一道道浅浅的痕迹。

然而，随着路程的推进，情况开始发生变化。我渐渐掉队了，与“黄胡子”叔和“保长”叔的距离越来越远。原本，我们应该从咸阳一号桥向南走世纪大道，可我这迷糊的小子，竟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骑到了咸阳东郊。当我意识到自己走错路时，心中不禁一阵慌乱。

眼前出现的是当时的铁路桥，没有路灯，周围漆黑得如同墨染。我推着自行车小心翼翼地走上人行通道，耳边是渭河哗哗的水声，仿佛是大地的低吟。猫头鹰不时传来阴森的叫声，让我的脊背阵阵发凉。就在这时，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一辆火车呼啸而过，强大的气浪猛地袭来，推得我和自行车在狭窄的便桥上左右晃悠。那一刻，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仿佛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恐惧紧紧攫住了我，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过了河，我看到村内一间喂牲口的饲养室有亮光，仿佛是黑暗中的一丝希望。我急忙奔过去，一边敲门一边急切地喊道：“有人吗？求求您，给我指指路！”门开了，一位憨厚的大叔出现在我面前，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说道：“大叔，我迷路了，我要去西安西郊土门市场，咋走啊？”大叔热心地给我指明了方向，我感激不尽，连声道谢后急忙骑上车赶路。

此时，我的心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说点题外话：咸阳渭河铁路桥，是老咸阳人挥之不去的景观，这座承载着历史记忆的建筑，始建于 1935 年。在那个年代，它的诞生无疑是一项伟大的工程，为地区的交通和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

86 年的风雨历程，它见证了无数列车的穿梭，见证了城市的变迁与发展。它曾是运输的动脉，承载着人们的希望与梦想。岁月在它身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却也增添了厚重的历史韵味。

然而，随着时代的进步和城市规划的需要，这座桥于 2021 年被拆除。它的离去让人感慨万分，仿佛是一个时代的落幕。但它所留下的历史价值和精神内涵永远不会消失。它是过去艰苦奋斗的象征，也是未来发展的基石。虽已不在，但它会永远铭记在人们的心中，成为咸阳发展史上不可磨灭的一笔。

刚松了一口气，“保长”叔从后边骑了过来。看到他，我仿佛见到了亲人，带着几分委屈喊道：“保长叔，我走错路啦，差点没把我吓死！”“保长”叔笑着说：“你这小子，毛手毛脚的，还好没啥大事，赶紧走吧！”

大约 5 点左右，我们终于抵达了土门市场。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城市开始从沉睡中苏醒。路边的临时市场逐渐热闹起来，我们仨人各自找了个位置，摆好自家的白条肉。

那个时候，猪肉售卖不像现在这般精细，不去骨，也不做分离处理。每斤肉的价格在一元左右徘徊。或许是我带来的猪肉看起来更加白嫩新鲜，顾客们纷纷围了过来。我忙得不亦乐乎，不一会儿，我的猪肉就销售一空。

而“黄胡子”叔着急地吆喝着：“新鲜猪肉，便宜卖啦！”“保长”叔则沉稳地应对着顾客的讨价还价：“哎呀，已经很便宜啦，都是自家养的好猪！”他们的猪肉直到 11 点才勉强卖完，而且价格还稍低一些。

收了摊，忙活了大半天的我们早已是饥肠辘辘。于是，我们三人走进一家小店，我兴奋地说：“咱可得好好吃一顿！”“黄胡子”叔笑着应和：“对，都累坏了，得吃点好的！”我们各自点了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那包子的香味至今仍萦绕在我的心头，是疲惫后的满足，是艰辛后的甘甜。

吃完包子，我们准备踏上归程。来时的紧张与疲惫还未完全消散，但心中更多了一份经历风雨后的从容与淡定。回程的路上，阳光洒在我们身上，温暖而柔和。我们骑着车，有说有笑，谈论着这次难忘的经历，也憧憬着未来更美好的生活。

如今，岁月流转，那段充满惊险与曲折的夜赴西安卖肉的经历，成为了我人生中一段宝贵的回忆。它让我懂得了生活的不易，也让我更加珍惜现在的幸福时光。每当回忆起那个夜晚，心中总是感慨万千，那是青春的痕迹，是奋斗的见证，更是时代变迁的一个小小缩影。

作者简介：康宇涛，渭水之北马嵬驿民俗村之南有我的家乡；新浪、头条发点感慨；做慈善、做公益，传递正能量的路上，愿和朋友们一起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