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朝大海的日子

听雨

烟台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在烟台大学开会的几天里，经常想起海子的这句话。临海而居，在阳面的阳台上，就可以看到浩瀚的渤海。只可惜，朝阳的一间让来自泸州的邹平、光慧一家居住。我们一家三口只好住阴面的一间。尽管如此，已经很满足了。

临睡前，猛然发现客房没有纱窗，窗户与门均洞开着，却没有一只蚊子和苍蝇，深为纳罕。一夜安眠，并无蚊虫叮咬之苦，方知烟台洁净如斯。也不热，早晨醒来，吹着凉丝丝的海风，沐浴着初升的阳光，感觉这里的天似乎更高、更蓝，太阳的光芒似乎更明亮，更炽热。

　　烟台，因其境内的烟台山而得名。整座城市融山、城、海、岛、河与一体，山海相映，城岛相望，一年四季，景色宜人！

一日三餐，均有海鲜入口，鱼、虾、螺、贝、蟹，应有尽有，可以尽情享用。其实来自山西的我，本来吃不惯海味儿，吃到最后，竟思念起家乡的米汤和面条了。

下午会罢，天色尚早，就到烟台大学后面的海滩上坐着看海。这里的沙滩算不上好，赤足行走，会有粗沙硌脚，并不舒服。

傍晚时分，潮涨潮落，景象壮观。白色的浪花在遥远的海中央聚集，逐渐随着风势向岸边袭来，近岸时，巨大的浪花沿着海岸，形成一道无边的弧线，尽情地拍打着沙滩，随后迅速无声无息地退去，沙滩上便留下许多海螺和美丽的贝壳。

在暮色笼罩下的海滩上捡拾贝壳，曾经是我儿时的梦想。上初中的时候，在被窝里就着煤油灯，偷读《青春之歌》，看到林道静在海边拾贝壳的情景，顿时升起无限的对大海的渴望。

如今，朝夕与大海相处，少了许多幼时的激情，更多的是经历世事后的平静。远望大海，没有尽头，海水渐渐变深，成为不可测的漆色，直到什么也看不见。此时，天上的星星亮起，海与天成为一个博大的整体，人忽然变得孤独无援，心突然悬在半空，是想家了。

大海有时候真的让人感到可怕，那天发生的事，至今不敢去想，尽管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每每想起，便心有余悸。

午睡起来，我照例去开会，他与仁儿去海边玩，仁儿在沙滩上玩沙子，他下海游泳。天黑了，我在餐厅外面等他们吃饭，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也不敢走开，心如火燎。直到晚上九点钟左右，父子俩终于回来了。

原来，他差一点就回不来，他差一点把自己交给大海。能回来似乎是天意。他酷爱水，酷爱游泳，酷爱逞能，又酷爱冒险。仗着自己泳龄长，游技高，早把大海的威力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一直往大海深处游，天暗下来了，渔火渐渐亮起，海渐渐静下来，海上的人与渔船都已经归去。他渐渐感到没有一丝力气了，只要稍一松懈，就会与大海永远相融。

此时，一条废弃的渔船停在不远处，他费尽全力爬上去，静静地坐在上面，听着海浪阵阵搏击着船身……。不知过了多久，体内积蓄了一些力量，为了他爱的人和爱他的人，纵身下海，神奇地回到岸上，回到我面前。

我明白，一定有神灵在冥冥中护佑我们，神知道我们都是善良的人，是神把他给我送回来，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珍惜这神赐的生命与爱。也许，我们曾经年少轻狂，曾经不懂得珍惜，曾经忽略了对方的重要。此刻，一种失而复得的幸福弥漫心头，我在心中暗暗发誓，从今以后，珍惜他的生命胜过我自己的生命。

就在那天晚上，我们一家，坐车绕海岸线看烟台夜景。花灯初上，月色朦胧，海天一色。海风多情地拥着我们，港口上停泊着大大小小的船只。若在以前，我会对它们视而不见，甚至会认为，这些黑乎乎的渔船，煞了大海的风景。现在，它们在我眼中，却那么亲切，像久别的亲人，怎么看都觉得温暖。

海子是诗人，在春暖花开的三月，面朝大海，结束了他短暂却华丽的生命。而我们是俗人，同样是面朝大海，却是如此留恋凡俗的生活。

其实，海子的死，对他来说，未必不美，而我们的生，对我们来说，无疑更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