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兆山访李白

竹影留云

<p class="ql-block">前言:写作本文,我是颇费周折的,断续写写停停,历时一周才成篇。其间我搜集并参阅了大量有关白兆山和李白的资料与文章,其实白兆山并无甚奇特,写它无外乎诗与李白,因此我从写现代诗的困惑下笔自然引到白兆山的主题来,此为写游记散文开篇与众不同之处。白兆山景点颇多,我没有完全铺写,重点抓住李白纪念馆和太白峰两处展开。写李白纪念馆为略,着重写李白生平及与白兆山交集的过程,这样写李白不显突兀;写太白峰采用远近虚实结合手法写景,从远眺安陆城郭到近观银杏古树,又自然联系到对诗的感悟,算是对文章开头的呼应。最后落笔在李白雕像上,既有描述,也有感慨,然后又写山下夜聚,看似与白兆山无甚关连,实则意犹未尽,又通过友人之口对李白生平给予补充介绍和评论,至此收笔结尾。总之我写游记散文,不拘章法,意到文止,还算形散神聚吧。</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我的认知里,诗歌,算是一个比较陌生的领域。虽然我也曾读过一些古诗,特别是近来自从加入本地文学社结识一帮诗友之后,逐渐为他们天马行空的自在诗所感染,偶尔也会萌生一些写诗的冲动和兴趣。不过真当我拿起笔来的时候,我才惊觉自己原来离诗歌有多么遥远,以至无法触摸到它的灵魂,得不到一点‘写诗的灵感!这让我常怀郁闷与懊恼。</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一直试图寻求指引,恰巧有机会到安陆——李白的第二故乡来,得便便要去访一下当地有名的文化圣地——白兆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出安陆城西行约14公里,低回连绵的丘陵之间耸立着一座清奇俊秀的山峦,即为白兆山,亦称碧山。一千多年前的公元727年,盛唐著名浪漫诗仙李白正值青春年少,他仗剑去国,浪迹江湖,游到安陆,适遇前朝宰相许圉师为孙女许紫烟招赘,两人成婚,遂居于白兆山。李白在此前后共生活了十年时间,留下了许多佳话和诗篇。</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十年光阴在李白的一生中是一个不算短而且很重要的时段,他由飘泊无依的单身转入安定温暖的家庭生活状态,他可以纵情诗酒,结交名士,构划人生。十年光阴也为安陆的历史长卷留下了极其珍贵的一页,安陆因李白而成为文化名城,这里的每一寸阳光、每一缕轻风、每一片落叶,仿佛都在低诉着人们对诗仙的追忆和敬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初冬时节的某个周日上午,我和朋友驱车去白兆山。白兆山并不算高,海拔约有383米,只是因为李白曾经隐居过而闻名。我从朋友的口中得知,心底便有些好奇——山上可曾还有李白居住过的遗址?抑或有因李白醉吟而得名的白酒?若是见不到诗仙的容颜,便是讨点他的酒喝也好……</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样想着,不多久车便到了山脚下。透过车窗,望见层峦叠嶂之间的山路蜿蜒曲折伸向远方,仿佛仙子的衣带飘飞,又仿佛在眼前展开一幅诗意的长卷,引导我穿越千年时光,去探寻诗仙的踪迹。白兆山虽不高,但却颇深远,要抵达主峰太白峰还有很长的路程。我们的车在山路上爬行,一会儿迎坡而上,一会儿又顺坡而下,盘旋迂回跌宕起伏,分不清是上山还是下山,连朋友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走岔了,赶紧问路人。路人遥指前方:没错,到前面停车场就到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停车场就设在主峰半山腰上,与李白纪念馆相连。纪念馆是当地为纪念李白兴建的三层斗拱飞檐仿唐建筑,古朴而宏伟。我们入馆参观。馆内展柜里陈列的多为有关李白的图片和文字资料,也许是因年代太过久远吧,实在找不到跟李白本人有关的实物遗存。不过我从文字资料中倒是大略了解了李白的生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李白出身商贾,在他21岁时其父死了,他不得不自谋出路。古时候读书人谋求出路最好的途径就是入仕当官。年轻的李白正是满腔抱负渴望功名,无奈他的出身低微,在唐朝是没有资格通过科举入仕的,他只能通过举荐的方法求取功名。于是,他广泛交游,多方干谒,或者攀附权贵,入赘豪门,不管采用什么手段,只要能抬高自己名望,把自己推荐上去就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7岁的时候李白游到了安陆,通过朋友孟浩然介绍认识了当地的名门望族许家,正好许家孙女待字闺中,李白便毫不犹豫地入赘许府,做起了快活的上门女婿。尽管当时的社会风气是非常贱视男子入赘的,但李白应该并不在乎,他只希望入赘豪门有助于自己进阶仕途。事实上李白的愿望似乎并没有达成,他就赘名门贵族并无甚光彩可言,也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实质性帮助。他在《秋于敬亭送从侄耑游庐山序》中自认“酒隐安陆,蹉跎十年”,就是对他安陆生活的真实写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李白有一首写给妻子许氏的调侃诗《赠内》“三百六十日,日日醉如泥。虽为李白妇,何异太常妻!”诗中既有对妻子的歉疚,也有对自己的自嘲。不过他内心并不是安于现状甘于沉沦的,他一直在寻找机会。婚后第三年始,他两度出行,先南下江夏,又西上长安,再东赴洛阳,辗转奔波,只为求取功名。然而现实很残酷,并没有因他的热血沸腾而给他机遇。失意之下,他又重返安陆。所以李白在安陆的十年生活,并非完整连续的十年,期间他有出外游历,只不过是前后历时十年而已。公元738年,李白的妻子许氏病亡,李白没了依托,不得不离开许府告別安陆。在我看来,如果不是他的妻子早亡,李白或许会在安陆生活得更长更久一些,他留给安陆的文化遗产也就会更丰富一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无奈造化弄人。李白离开安陆后,先是入鲁,一住多年,随后又进京求职,不得志,遂出长安,游历洛阳、金陵等地。安史之乱后,李白辗转避居庐山,后涉永王东巡案入狱,判流放夜郎,旋遇赦还。晚年投靠当涂令李阳冰处,一年后(公元762年)病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纵观李白一生,多郁郁不得志,一生都在求仕的路上颠沛流离。虽然他也曾有过高光时刻——受玄宗礼遇,短暂地任翰林供奉两年,但也不过是供皇帝消遣而已,很快他自己也厌倦了这种身份。其实人生的角色有多种,做为丈夫、父亲、人臣,也许李白不能称职,但做为最杰出的浪漫主义诗人,他足以光耀千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参观完李白纪念馆,我们踏上红色天梯,登临太白峰。 此峰为白兆山最高峰,峰顶平坦开阔,筑有观景平台。凭栏远眺,云烟茫茫,青山如黛,安陆城郭隐现于群山之间,显得分外安宁平和。都市的喧嚣,尘世的烦恼,这一刻,都抛到了九宵云外,只剩下李白的壮阔和洒脱萦绕在心间……如果你登山累了,观景平台上还搭有凉棚,有藤椅和秋千,可供游人休憩。初冬的暖阳穿透云层洒下一缕金光披在身上,清风拂面,一颗羁旅疲惫的心终于可以安闲下来,把酒临风,或独坐凝想,此情此景,便是诗与远方,俱在眼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当年李白隐居白兆山,白兆寺便是他的主要活动场所,他在这里饮酒赋诗、会友读书,至今山上还留有一些如桃花岩、绀珠泉、读书台、太白林和洗笔池等与他有关的景点。我因为时间和路线的关系,没有一一去探寻,而是直达山顶白兆寺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如今的白兆寺早已不复当年的盛况,据说原寺院毁于1958年“大跃进”时期,现保存完好的建筑仅存太白殿与祖师殿。两殿相接,黛瓦红墙,飞檐斗拱,古朴庄严。太白殿前有一座高近10米的土台,传说为李白读书台,三面环山,一面临谷,登台望远,山光泉影一览无余。宋人李通儒有诗曰:“地势下临郧子国,山光遥射楚王城。唯有桃花岩上月,曾闻李白读书声。”太白殿内供有李白塑像及碑文真迹,乃后人纪念李白之所。祖师殿为祭祀道教祖师爷真武神的地方,反映了道教文化在白兆山的变迁。殿前植有一株护栏围绕饱经沧桑的古银杏树,相传为李白当年亲手所栽。《安陆县志》记载:“树大数百围,乃千年物也。”虽已洞空见枯,呈倾颓之势,然于山巅之处,依然浩气长存,尽显大唐遗风。</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站在树前,望着苍老而又焕发生机的银杏宛如一幅绚烂的油画。朋友告诉我一个秘密:原树已经枯死,是当地采用嫁接的科学方法在老树上重新植活的新树。入冬时候满树烁金,金黄色叶子像扇子般挂满枝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当山风吹过时,黄叶缓缓飘落,又仿佛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在空中飞旋,最后轻盈地铺满地面,把大地装扮得更加璀璨,为冬日增添了不尽的诗意和温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想李白面对这番景致的时候一定会诗兴勃发的。他曾有诗言:“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道出了他隐居白兆山的心境和感受。我忽然有所感悟了,写诗不是刻意为之的,它是由心而生、随兴而发的。譬如李白的诗,多想像奇特,跳跃性大,自由不羁,这一点,不正与现代自在诗相通么?或许现代自在诗与李白的浪漫主义特色本就一脉相承。</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其实白兆山上最有名最吸睛的景观并不是那些殿堂馆舍,而是立于山巅的李白花岗岩雕像。在山下远眺白兆山,最显著的特征便是山顶立着的人物雕塑,不管风吹雨打,不管晨昏昼夜,它都岿然屹立在那里,睥睨天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从主峰沿石阶而行,不过百余米便来到李白的巨型雕像前。沿途花草摇曳生姿,我留意到有山下不曾见的带刺喀西茄和茎干暗红的红瑞木,不知它们是否也曾点缀过李白的梦境,激发他无尽的灵感,让他笔端流淌出的绝美诗句,化作灿烂星河,照亮大唐的天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李白在诗坛上开创的高度是我们所有后来者都需要仰视的,他的石像亦是如此,为国内之冠。这座花岗岩雕像底座高10米,像高27米,由701块花岗石雕刻拼组而成。据说这些数字皆是有含义的,10米意味着李白在安陆前后居留了10年,27米是说他27岁来到安陆,701块花岗石是表示他生于公元701年。我在雕像前倚栏仰望,抚摸岁月留痕的岩石,心中不由感慨万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眼前的诗仙衣袂飘飘,风度翩翩,神情潇洒,意态超然。他左手按剑,右手负背,仿佛扬眉远眺,漫步徐吟,又似举杯邀月,仰首问天。诗仙风骨,傲岸不群。我驻足回望,隐约看到他胸中澎湃着万千诗情,眉间横溢着满腹才华,恍然间我似乎听到他在从容谈诗论道,又好象在轻狂漫舞长歌……清风明月间,穿越时空,今天的探访者与当年的诗仙对话。白兆山之行,注定是我一场心灵的朝圣,让我在喧嚣凡尘中,寻到一方宁静诗意的净土。</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当日我们下山,晚与安陆朋友聚。席间闲叙,话题自然绕不过李白和他的诗歌。安陆人谈起诗仙来仿佛身边的老友,评论短长如数家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李白一生四婚,两度入赘,两次同居,生二儿一女,但却没有给予很好的培养,致泯然众人矣,三代遂绝。他很看重功名,一心求仕。不管是给韩刺史写自荐信相当露骨地吹捧“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还是穷尽词藻给皇帝上《明堂赋》和《大德赋》投其所好,或者给玉真公主献诗冀博取欢心,都是为了能够登上仕途。但他这人真不适合当官,他的个性和心胸都让他在官场混不长久。你看他一朝得意便忘形,再不愿去曲意逢迎,又不会左右逢源,更不讲游戏规则。皇帝的宠臣被他使唤脱靴,酒喝上了头连皇帝召唤都不去,这般狂傲谁还看得下去?所以他命定仕途不顺,官运不长。他这种桀骜不驯、浪漫不羁、飘泊不定的人,既不适合成家,也不适合当官,只适合做一个浪漫的诗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虽然酒已过三巡,但安陆朋友的见解依旧十分清醒而独到,我一时默然。</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的确,在唐朝,李白不算清流,他是另类。你可以喜欢他,也可以不喜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正如我到白兆山探访,看得见的是风景,看不见的是诗意和人生,无论我有无收获或收获多少,白兆山在安陆依然是关于李白最厚重的存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