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老家的土地</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家乡的星宿山,像巨人耸立于村北头。沟壑蜿延至双河口,沟里稻田,坡上地,层层迭迭,错落有致。自古以来,山村僻壤,多以族姓聚居的姓氏叫地名,诸如罗家沟、李家沟、孙家沟、赵家沟,等等。他们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繁衍发展,过着心安恬荡、悠然自得的生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解放后,按照新中国的相关政策法规规定,设乡、社、队三级基层组织机构。我家所在的和平乡,辖星宿、玉虹、优秀、永和四个社。初期,依据农户在解放前所占土地的多少,划分“家庭成分”——地主、富农、中农、贫农和雇农五等,有些地方还划出了下中农。当时星宿四队没有地主,只有三户富农,其余都是贫下中农。父亲说,解放前我家在山坡上开有几分地,主要靠他和阿公帮长工为生,所以被定为贫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水护田将绿绕,两山排闼送青来。”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期的劳动形式是“农业劳动互助组”,全村百分之七十的农户因劳动力不足,在自愿互利的基础上,先后参加“临时互助组”和“常年互助组”。土地是有生命的,它是农民的命根子,这一点,我们的长辈体会最深。分得土地后,他们起早睡晚,尽心尽力地耕种,提高产量,力求饱食暖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土地是万物之源之本,它的起点与归宿同在,给我们的逻辑不同,在这个逻辑里,发生的故事亦是天差地别。“土吃人叫苦连天,人吃土欢天喜地。”小时候,看到过吃不饱肚子流眼泪,看到过乡亲们为争土地的边边角角吵架,甚至打架,闹得不可开交。</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觉醒来,土地归集体所有了,让人迷茫,惊奇。我家向生产队交土地的那天,父亲坐在土埂上,不愿离开。阿婆到地头,叫他回来吃饭。父亲撑着锄头把子站起来说,我不想离这块土地,下午去乡卫生院把桂珍(我母亲)叫回来吃晚饭,过几天,家里就不让煮饭了,开始吃“大食堂”。阿婆听不太懂,转身回家了。太阳已偏过头顶,几户人家都在叫地里干活的亲人回家吃晌午饭了,声音里带着几分辛酸和忧伤。</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自那以后,农村开始实行集体经济所有制,集体经济的主要来源是种养植。生产队统一出工,统一劳动,统一收工。劳动生产实行工分制,以劳动量计算劳动者应得的工分。每家的经济收入主要靠工分,每十分工的价值大约在六角钱左右。玉虹大队当时的工分折算成钱,在全公社排第二。家庭劳动力多的,全年总收入可达到六百元左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历史有几种不同的任务,可以称为科学的、想象的、推测和文学的,为此,有些时候,也有在幻想中经历着画饼充饥的日子。在这块土地上兴奋的事是,生产队办起了幼儿园,农村最早出现了新生事物。农民失去土地的时候,思想是最后的土地。农村人民公社工作条例颁发,像阳光照进山村里。然而,勉强维持三年之久的大食堂相继解散,共产主义大锅饭宣告终结。解散大食堂后,一家一户煮饭吃,山沟里又飘起了袅袅炊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食堂是一种记忆,是一段特殊历史。有一次到女儿家去,在成都天香小区外,看到一家“人民公社大食堂餐馆”。有时带着家人去吃大食堂,不仅菜类多,而且味美可口,花钱适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吃饭要吃菜,吃菜得有地种,这就产生了分给农民用于种植蔬菜的“自留地”。父亲除了参加集体劳动挣工分,把早晚时间都用在种植自留地上,保证有菜吃。后来,扩大农民的私有财产,自留地有所增加。到我入伍时,每人就有一分三厘地了。当兵离开家乡,保家卫国,生产队不抽回自留地。父亲种植着二分六厘地,吃菜,足足有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玉虹村没有河流,靠打井取泉,靠天下雨,挖凼修池,蓄水种植。一九六九年十一月,原星宿大队开始修水库……玉虹水库虽然没有气势磅礴的壮观,但周围山峦起伏,翠竹掩映,白云蓝天仿佛掉在了水库里。库水淹了地,土地少了,但有水浇地,产量提高了,还改变了村貌。每当节假日,在外游子和广兴镇乃至县城的人们,都乐于前来垂钓和悠闲。我每次回到家乡,把车停在库坝西头,在坝上眺望、拍照,或沿着水库走走,呼吸饱含负离子的空气,很安逸!</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农民的经历和命运,是社会政治与经济的缩影。改革开放初期,沿袭集体经济形式,略有不同的是,开始实行“小包干”——山顶山坡上小块的贫瘠土地,包给个人种植,自己想办法增加产量,补充粮食的不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取消人民公社制度,重建乡政府体制和村民委员会后,原玉虹大队改为玉虹村。后来扩村时,与和平村合并,一直延续至今天。行政体制建立后,开始变革土地所有制,分田分地分山林。我家所在村组,根据当时的实有人数和土地总面积,每人分得不到一亩地。山林用竹杆丈量,大概每人分三丈多。因我当时在部队已晋升为干部,吃皇粮了,再没有分到土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九八六年六月,我回家去接父亲到我所在部队的城市生活。他的土地交给近邻杨家种植。父亲离开家乡那天,不仅眼泪盈眶,而且脚步沉重,不想离开生养他的那片土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时隔二十七年,我陪父亲回到县城,第二天到村里去。父亲问我,他的土地呢?我说,等给你办上户籍和身份证了,年底我回来就给你去办土地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因编写《广兴印记》,我回到家乡和村民座谈时,看了他们拿来的《土地证》和《房产证》后,问村组长,曾经分给我父亲的土地在哪个地方,有没有人种植?他说,就在水库北边的星宿山脚下,没有人种,荒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下午,老杨领着我来到曾经分给父亲的那块地边,库水漫进土里,长满水草和芦苇。如今,每当我回到老家,看着眼前的那些土地,始终有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之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