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年下乡在老虎沟里的时候,青年点里有个女知青“小毛子”很出眼。她金发碧眼,皮肤粉白个子细高,明显是个外来品种。这样的长相让人一见就忘不了,特别是一对大眼睛,炯炯有神。眼珠闪动起来如同两汪动荡的湖水,能夺人魂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毛子人长得美,脑袋聪慧心机很多,经常搞点恶作剧耍弄点里的兄弟。弟兄们虽然被捉弄得很恼火,却又无可奈何,因为大家都喜欢她。她是一个开心果,性格开朗大气,有她在人们不会寂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可惜了这样一个好人,在我到老虎沟半年后突然消失了,无声无息,再也没回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尽管她没影了,她当年的一些“事迹”流传下来,几年后还被人津津乐道</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的故事很多,有一件事情在老虎沟里流传多年,茶余饭后总能让人们提起。那是她和另一个女知青李丽萍扛着包裹回大连,在火车上和乘警们打游击、斗智斗勇的故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件事情有违纲纪上不得台面,但她们临危不惧的胆气,以及处理事情的手腕和随机应变的智慧,都很让人佩服,学是学不来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下乡当年的深秋,两人结伴回家探亲。在这个点里小毛子和丫头片子臭味相投,关系远远胜过了亲姐妹。亲密的姐妹自然要结伴同行,互帮互助有难同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是下乡以来第一次探家,因而两人都做了认真的准备。各自都花光了身上的每一分钱,搜罗了许多当地山区的土特产,作为出门回家的见面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对于李丽萍而言,最好礼物是给师傅高双太准备的。师傅从小就对自己抚爱有加,传授本事和做人的道理,真正是恩重如山。小毛子没有师傅,但是家里弟弟妹妹一大群,个个骨肉相连,全都眼巴巴等着自己,哪能空手让他们失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问题是钱都花光了,没钱买车票怎么办?常言说得好: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现实中不买票乘火车肯定不允许,乘警和列车员也不是白吃饭的,他们严守岗位,没票苍蝇都混不过去。但是这两人不信邪,对于她们而言,有钱没钱都要走遍天下。只有脑袋结构欠缺的人,才会“无钱寸步难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毛子有一句豪言壮语:“在青年点里混过的人,乘火车还花钱买票?那可是好说不好听,说出去让人笑话。”这是小毛子吹牛时的原话,丫头也一脉相承。她们两人虽然岁数不大,却都在江湖上混过几年,风风雨雨,很相信自己混世界的能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出发站是得利寺车站,这是个开放状态的小站,管理松散混上车很容易。但是旅客列车管理却很紧,查票验票,很少有人能蒙混过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果然,列车刚过瓦房店,工作人员就开始查票。乘警们把住了车厢一前一后两个通道,列车员一个个验票过关,没有人能蒙混过去。两人被堵在车厢中间,前进后退都无路,真正成了瓮中之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二人却不慌不忙,互相对望一眼后心领神会:既然不能脱身避开,就不如爽朗大方、潇洒走一回。好在面对的都是男乘警,女对男,这就好办的多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俗话说:“女对男,心坦然;男看女,心潮起”。意思是说年轻男女因琐事必须对面时,女的潇洒自如能任意发挥,而男人往往心猿意马,甚至想入非非。这时候既要怜香惜玉,又要顾及自身的脸面,行为踌躇难以决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两人都很明白这个道理,也知道自身具备的优势。知道如何发挥自身优势来达到目的。即使不成,量他们也不能把两个娇滴滴的姑娘怎么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但是有一个原则:撒泼耍赖可以,腰板不能弯,降低人格的事不能干!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低三下四和痛哭流涕哀求,丢不起这个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同志,请拿出你的车票?”乘警逼到了眼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毛子两眼笑眯眯,理直气壮地回答:“乘警同志,我们没票!我俩是下乡青年,没钱买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真是怪事了!不买车票你还这么理直气壮?这么坦然?”一个乘警训斥道:“听你的口气你不像是上山下乡青年,倒像是上甘岭上下来的英雄!就算是英雄也不能你这样胡来!下乡青年算什么理由?下乡青年也要买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毛子仍然笑眯眯:“话不能那么说!我们离家都半年多了,现在想家想爹妈。路途千里,乘车回家看看不行吗?我们也想买票来着,可是手里没钱。我如果像你那样,国家每个月给开一大堆的工资,我肯定买票,不买票就是王八蛋!问题是生产队到现在没开过一分钱,你让我到哪去弄钱买票?偷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说到这里小毛子嘴里吐出一串和年轻姑娘极不相称的粗话:“他娘的,这半年窝在山沟里,臭狗蛋子一样!你闻闻我身上什么味!每天铁锹锄头钻猪圈和牛棚,满眼看的都是猪屎牛粪,已经忘了钱是什么样子了。我们口袋里比后屁股干净,要钱没有,要打要杀全由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几个乘警面面相觑:“这姑娘的嘴可是真脏!也真够蛮横的,可惜了这么漂亮的面孔。不过她虽然蛮横,倒是挺有意思,不很讨人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边丫头接过了话:“一个姑娘哪能这样说话,不好听!要知道咱们是文明人,说话要用文明用语,脏话不能说。再说你这样说很不对,世界上只有日本鬼子和国民党反动派才杀人放火。他们是人民警察,怎么可能杀你?不可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丫头很认真摇摇脑袋:“也不会打你,违反纪律的事他们不会干。但你不买票蹭火车,这是原则错误,警察同志就不能不管了。他们会教育你,要让你反省错误提高觉悟。也有可能为你办三天学习班,大家坐下来学习两报一刊社论,以及其他的文件。通过学习,你会明白现在的国际形势一片大好,东风继续压倒西风,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离灭亡的日子不远了;你还会明白任何阻挡历史车轮前进的企图都是徒劳的,都要粉身碎骨。所以你要斗私批修,很批思想上的私字一闪念……我和你说了老半天,你明白了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听到丫头的长篇大论,乘警们哭笑不得,没人接话。他们明白眼前的姑娘是两个赖皮,一个比一个刁蛮。这样的人是惹不得的,一旦被赖上跳到黄河也洗不清。最好躲远一点,免得惹麻烦,于是各个起了警惕之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没有,我还是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小毛子回答:“我不明白既然你的思想觉悟这么高,为什么还和我一起干这偷偷摸摸的勾当?警察同志我要检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你检举什么?”乘警们很吃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就检举她!”小毛子手指丫头片子:“我俩都没买票,我是真的口袋空空没有钱,你们也看到了,确实没钱。但是她很有钱,很多,你们却没看到。她少说有二三百元,具体数目我现在说不准,但肯定不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有这么多钱!不舍得买一张车票?还要厚着脸皮沾国家的便宜?”乘警们的目光一齐转向丫头片子,很是不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丫头片子开心地笑了:“你们别听她胡说八道,她逗你们呢!她说的钱不是现钱,是我今年挣的工分。我下乡半年,得了两千多工分,换成钱能值几百元呢!但工分还在会计的账本上,现在取不出来,买车票不好用。要不然这么着,我给你们打一张欠条,先欠着,年底分红后给你们送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看到几个乘警被逗的又气又乐无话可说,她又转向小毛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你和警察同志不能开这种玩笑,这可是个严肃问题,来不得半点含糊。刚才若不是他们明察秋毫,就上了你的当,出了问题谁来负责?我想你肯定负不了这样的责任!所以你这个人思想觉悟太低,需要进学习班里学习,否则后果不可想象。这事你别有抵触情绪,全是为了你好,是为了让你提高觉悟悬崖勒马,避免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是不是这样警察同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没等乘警开口,小毛子却两手拍掌:“进学习班我欢迎,这样一来今天的午饭问题解决了。到现在我们还没吃午饭,肚子咕咕叫,前胸后背贴到一起。但是据我所知,你们那里的饭也不是很好吃,勉为其难吧。……哎!你别动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毛子转身朝向一个乘警:“也别动脚,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你不知道吗?小心我到你们领导那儿告你调戏妇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两人耍起无赖,你一言我一语嬉皮笑脸,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几个乘警哭笑不得却也无可奈何。几人一番商量:“怎么办?碰到这种女无赖还真是没办法!打又不能打骂又不能骂,反而被她们捉弄。算了,不和她们磨嘴皮了,车靠站后把她们撵下了车,眼不见心不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有人问:“能行吗?不能出问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能出什么问题?你以为这两个人撵下车就老实啦?还不一定想出什么幺蛾子,闹出什么事呢!”</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们俩被乘警带到车门一侧,等待到站送她们下车。知道了乘警的意思,小毛子开口问丫头:“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就为了廖廖几个车票钱,咱们就被人斜眼看!还撵过来赶过去,毫无人格。我听说有一句话,凤凰落地被,被什么欺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是被犬欺!就是被狗欺负的意思。”丫头回答,然后反问:“你算是哪门子凤凰?不过是一个落汤鸡罢了,欺负你不算是被犬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两人一唱一和,隐含着骂人。乘警们不愿惹事,只当没听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列车的下一个站点“梁家”是个乘降所,没有站台,档次比得利寺还低。列车在这里只停车一分钟,上下列车都要快,车不等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乘警的监督下,两个姑娘乖乖地下了车,她们却不向垂直的方向出站,而是沿着铁轨向前,还一面走一面和乘警们招手,喊“再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分钟后列车启动,渐渐加速。监督的乘警如释重负,转身走回车厢。她们却随着启动的列车快走几步,抓住列车的扶手,肩背重负又上了车。动作轻快敏捷,很有当年女游击队员的风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车厢里,一个年轻的乘警刚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稳,就看到两个熟悉的年轻的女子穿过人群,朝自己走过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娘的,”他心里暗骂一句:“今天碰到鬼了吗?刚才明明撵下去了,她们怎么还在车上?”对于丫头和小毛子,他心里还是真蹙,这个问题他一时没想明白。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想不到这两个姑娘顽皮,从前门被撵下去,转眼从后门又上来。并且光明真大地直奔原来的位置,看见那个年轻乘警不躲不闪,还你一言我一语开始挑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尊敬的的乘警同志,这么巧啊,我们又见面啦!”小毛子首先开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丫头接过话来:“你这就不懂了!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不能走到一起。乘警同志你听我说,咱们很有缘份,什么缘分说不准,有可能是姻缘。所以我们舍不得你,下了车之后想你又上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毛子却不阴不阳埋怨起来:“乘警同志,这就是你们的不是了,阶级感情哪里去了?我们俩可是你的阶级姐妹!刚才那个小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们把我姐俩撵下了车,就没想到碰上狼怎么办?那里的山上有野狼,山下小镇有色狼!各种各样的狼多得是!你们却忍心把我们往狼窝里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唉!哥们,你有对象吗?如果没有,看我们姐妹怎样!我们姐俩可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二,杨贵妃比不上,给你当媳妇还是富富有余吧?如果嫁给你,我们也不怕人们议论,说什么鲜花插到牛粪上、潘金莲错配武大郎等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说就说吧,虽说人言可畏,可我们不怕!潘金莲再美早晚也得嫁人,可能是武大郎,也可能是西门庆,总之听天由命。鲜花早晚也得插在牛粪上。不是这坨就是那坨,有什么区别。怎么样?看好哪个选一个吧,一旦成为亲家,大家有事好商量,我们坐车也方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丫头很不耐烦:“我妹妹都说了那么多,你还是不言不语,你还想怎样?你可别花了眼,过了这个村再没这个店,今天的机会千载难逢。只要你下定决心,我们不怕,今天晚上洞房花烛也行。有道是人生在世两大喜事:洞房花烛夜,金榜挂名时。你好运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毛子又接过话来:“我和你讲,我们姐妹都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花容月貌还羞花闭月,你千万别挑花了眼,知足者常乐最好。你如果实在不好取舍,我们一起嫁你也行,让你左拥右抱艳福尽享。但是这样一来你势必触犯党籍国法,受到处分就得不偿失了。所以你得好好掂量,千万别弄个鸡打蛋飞两头空,最好是左右逢源两头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是鸡飞蛋打!”现场有人纠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是鸡打蛋飞!”小毛子并不接受他的好意,反而戏谑地说道:“现在的人知道几个成语不足为奇,能灵活运用才是水平。你可能不知道,有的成语可以将字的顺序颠倒过来用,表达的意思更真切。比如大快朵颐朵颐大快、金戈铁马铁马金戈,还有千山万水、地久天长、金枝玉叶、颠倒乾坤等等,不能一一例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毛子不假思索,接连说出多个成语,众人稍一回味,果然小毛子话语不虚,一时皆有敬佩之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毛子得理不让人,和丫头配合继续调侃:“这位同志,德高望重的乘警同志都愿意鸡打蛋飞,你干嘛要坚持鸡飞蛋打?难道你更高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话中夹枪带棒,耍逗得年轻乘警面红耳赤狼狈不堪。心里自然琢磨:这两个姑娘外表真没的说,确实很漂亮!就是脸皮太厚,比长城上的大青砖还厚。这哪里是姑娘家,分明是两头母老虎!两个孙二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能再纠缠下去了,再这么纠缠吃亏的肯定是我!看那些乘客不断向这里瞭望,估计这阵功夫绯闻已经传出去老远。有人唯恐天下不乱,肯定要无中生有还添油加醋,什么‘非分之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之类的话都得冒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也说不定还有人说我以工作之便调戏女知青等等,这话要传到领导那里,我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算了,君子不和小人逗、唯小人与女子难养。惹不起,惹不起,我还是躲了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年轻的乘警经不起两个泼辣姑娘的挑逗,借故走开。两人在他的位置上坐下,伸开两腿,开始得便宜卖乖:“就这么就吓跑了?真没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看这小伙不错,有觉悟懂礼貌,长相也凑付,你考虑考虑怎样?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如今不年轻了,终身大事也该考虑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娘地,你是一见钟情吗?如果这样这份感情也太不值钱了。这人别的还行,就是太木太憨,八脚踢不出一个屁来。这种性格的人过日子怎么能行?没激情没意思,没意思,没意思!你看中还是归你吧,我不夺他人之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毛子两眼咪咪脸带红润,好像已经热恋之中。丫头则两眼瞪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踢不出屁来那是你脚上功夫不足,换做我别说屁,歌也能踢出来。我和你讲,你可以把他送到我们点里,让那帮皮小子帮忙培训一下,说不定他就能改天换地,旧貌换新颜。到那时郎才女貌干菜烈火,轰轰烈烈大干一场,也未可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毛子不好意思了,伸出两手到丫头的腋下:“你开我心,看我怎么挠你!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别闹啦,”丫头闪身躲开,一本正经说道:“快到大连了,我们还是想想怎么才能出站才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有什么难处?”小毛子毫不在意:“咱们在沙河口下车,你跟着我走,我保你一路顺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列车飞奔,转眼沙河口到了。这个站也是小站,几个下车的人顺着通道走向南边的出站口走去。丫头片子本来跟着走,小毛子扯了她一把:“咱们不随大流,你跟我走好了。”于是两人跨过几道铁轨,走向铁路线的北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边也有几栋铁皮小屋,是巡路员工的休息室。看到有人横穿铁路,一个穿铁路制服的人从屋里钻出来,喊到:“喂!出站口在那边!这边不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毛子却不慌不忙:“我们不是乘客,我们俩是铁路员工家属,我是李段长的妹妹。怎么?走北边这个门不行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人一时语塞:“你们是员工家属?我怎么不认识?哪个李段长?机务段还是乘务段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你不认识我有什么奇怪的?难道谁家里有姑娘你就要认识?我和你讲,铁路家属有姑娘的人家多去了,你可别想入非非!”小毛子好像很好奇:“这条道我都走了多少次了,从来没见过你!你是才调过来的吧?咱们一次生两次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说完,她头也不回,径直向一个小门走去。见小毛子胆气很壮路途很熟,那个人原地呆住,心里琢磨:“我在这里干了多少年了,你竟然说我是才调来的?你是才调来的吧!李段长的妹妹?怎么长得像个外国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一时没拿定主意应该怎么办,竟然踌躇不前,眼巴巴看着小毛子两人从小门走出了沙河口车站。</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毛子告别了丫头,走向自己的家,到了家门口脚步却慢了下来,以至于在门口徘徊了半天。对于这个家她感情复杂,既爱又恨。爱是因为她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的,家里有可怜的妈妈和弟弟妹妹;至于恨的原因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可能和那个“爸爸”有关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毛子从记事开始,从来没感到从“爸爸”那里得到过一点点的关心和温暖,她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会不由自主地后退和害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等她自己真正懂事以后,她明白了为什么这个“爸爸”对自己不亲,甚至厌恶。那是因为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不是他的种。人们都称自己“小毛子”,不言而喻自己的爸爸应该是一个老毛子,是个俄国人。至于那个老毛子如今是死是活,活在世界哪个角落,她是不可能搞清楚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虽然这事隐秘,小毛子还是隐隐约约听她妈和邻居说起。那个老毛子是当年苏军驻旅顺部队的一个军官,他不老,很年轻。并且长相俊雅风流,还会几句中国话,比呆板的乡下农民要有趣得多。由于军营生活枯燥寂寞难耐,偷偷摸摸跑出来与驻地附近的中国姑娘调情,于是孕育了小毛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对于小毛子的妈妈来说,那时是刚情窦初开的半大姑娘,没多少见识。在诱惑下忍耐不住,上了贼船,后悔是来不及了。这种事见不得人,那个军官只是情欲的需要、逢场作戏而已。但是姑娘因此名声扫地,没办法只能降低身价,嫁给了工人村的码头工人。这事大约是发生在建国前的1948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带着未婚先孕的屈辱走进了工人村。那时候大连虽然已经解放了,日本人也回到了老家,这片海滩地还是原来的旧模样,工人们仍然住在日本人遗留下的马架子里度日月。马架子既挡不住风又遮不住雨,蚊子臭虫还多,她在马架子里生下了漂亮的小毛子,后来又接二连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马架子维持到抗美援朝胜利以后,又过了两年,国家经济状态稍稍恢复、政府有了一定的财力。才由工会出面组织队伍,拆掉了马架子,原地盖起了一排排的红砖瓦房,让曾经的“马鹿达”们搬了进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新的房舍玻璃门窗,屋里安装电灯,轻轻一动,屋里便亮如白昼;每排房舍的中间还有自来水龙头,只要拧一下,清清的水哗哗流了出来,方便透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按照现代人的标准来看,这样的设施实在太简陋,完全不值一提。但是对于解放初期的工人,对于刚从地狱里出来见到阳光的“马鹿达”,能住进那种红砖瓦房,那是一步登天,过去想都不敢想。上世纪六十年代小学三年级语文课本里有一篇文章《工人村》,描述的就是当时的情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毛子的“爸爸”对这一切的变化感受最深,他是曾经的马鹿达,住过透亮的马架子,也是第一批从马架子里搬进新村的码头工人。他很知足,对新社会感恩戴德,工作也很努力。但是回到家里看到老婆和“女儿”时,心里就不是滋味,总觉得头上的绿帽子油油发光。常有人嘲笑他是“不劳而获”,捡了一个现成的爸爸当;还有人说在他家里“中苏友好”万岁,这使得他很恼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其实这事他是哑巴吃黄连,无可奈何。因为结婚之前媒人把一切都说得很清楚,并没有掩着盖着欺骗他。那个媒人很明白地告诉他:能娶到这样年轻漂亮的姑娘,你偷着乐吧!你家祖坟一定是冒了青烟。她如果没有这点小问题,能嫁给你?凭什么?是看中你穷得叮当响会扛麻袋包?还是看中你岁数大?她的一家人在当地可是很有名望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掂量了再三,点头答应。他很明白自己的身价,除了“工人阶级”的身份和身上的破衣服,其他什么都没有,娶老婆确实很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本来是岫岩深山里的一个农民,没见过世面,眼光和见识都很短浅。有人到村子里招工,告诉他说到大连工作可以住洋房吃洋面,挣钱还多。他心动了,随着招工的人走到火车站,直到被关进闷罐子车厢里,他才隐隐意识到上了当,已经是身不由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到了大连,他被安排在香炉礁码头扛麻袋,从此开始了他的人生噩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日本人称呼他们为“马鹿达”,根本没把他们当成人。其实真正的日本人不屑于与马鹿达打交道,远远看见便捂鼻子:“开路开路,见面地不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与马鹿达打交道的多是韩国人,中国人称呼韩国人“二鬼子”,也称“高丽棒子”。高丽棒子极其凶狠,他们手执硬杂木的洋镐把,在工地上监工。看到哪个马鹿达干活偷懒,迎头就是一镐把,多有现场被打死者。能活下去就得感谢上帝,何来的工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日本人的刺刀和二鬼子的棍棒下,劳工死了无数。小毛子这个爹却命大造化大,不但活到了解放,还娶了老婆养儿育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从地狱里逃出性命苦大仇深,但他又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恨谁爱谁并不明确。他最恨的是那个毛子军官,总觉得毛子军官偷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所以女孩出生时他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小毛子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就缺少温暖,爹爹不亲娘娘不爱,遭人白眼。邻居们看她金发碧眼,知道她是老毛子留的“种”,难免品头论足,她在人们的眼里人格很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人为了扳回自己的损失,要堤外损失堤内补,婚后几年拼命大干。他心想事成,老婆几年里接二连三,为他生了六七个孩子。以至于他都搞不清楚哪个大哪个小,叫什么名。家里的困难程度可想而知,虽然工会不断地救济,也是杯水车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毛子从懂事开始,就担负起生活的重任,她要帮着妈妈洗尿布、生火做饭、带弟弟妹妹;再大一点跟着一群人去海边垃圾场扒拉垃圾,捡废铁和其他有价值的东西,卖钱帮助父母解决家中的窘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总之小毛子命很苦,在夹缝中长大。当同龄人背起书包进学校读书的时候,她的爹妈竟然忘了给她报名,以至于她错过了读书的机会,成了新中国最后一批文盲之一。可笑的是她后来也挂上了“知识青年”的牌子,是“知青”队伍中的一分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毛子对家里的恨,不在于吃苦受累,这些她不怕。她记恨的是父母竟然不让她上学读书,荒废了她的一生。如果上学念书,六四年的时候她正在读初中,不可能“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如果读书,一生中有许多上进的的机会,可惜全都错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年下乡以后,有关领导看她能吃苦肯出力,还性格活跃有朝气,有意安排她到小学里当老师。主管妇女和教育工作的副主任特意来到老虎沟青年点,征求她的意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面对领导的询问,小毛子几经犹豫,心里酸甜苦辣难以表述。最后被逼无奈,开口说道:“我是真的喜欢孩子,很愿意到学校工作,可是我不能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为什么不去?老师的工分不低,按照全大队的平均数再高百分之十,许多人想去都去不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没想到工分,”小毛子摇摇头:“不能去的原因是…是因为我自己根本没上过学,不识字。我是文盲,担负不了教师的重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听到这句坦诚的话,副主任差点惊掉了下巴: “什么?你没读过书不识字?怎么可能?大城市下乡的知识青年,怎么可能没读过书?我们山沟里的农民都没有不读书的。这事不可想象,不可理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是真的,我不骗你!青年点里不但我不识字,李丽萍也没读过几天书,她也不识多少字。我从小家里穷,从懂事起就在海边捡破烂,赶海,一天学都没上过。我是真的希望到学校里当老师,但我不能滥竽充数…”小毛子难过的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副主任终于明白了,反过来安慰小毛子:“这事也不能怨你,是你父母对你不负责任。唉!天下哪里有这种狠心的父母?太狠心!你能把事情说清楚,说明你心地坦诚光明锐落,我真的要谢谢你。你避免了我们工作上的尴尬,如果真的去了学校,就要闹大笑话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毛子学校没去成,还是安心在队里当农民,继续她的故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毛子另一件可以载入史册的光辉事迹,是捉弄点里的裴树生和毕佐凡,让他俩鹬蚌相争,她自己则躲在幕后渔翁得利。奇怪的是两人丢了脸面不但不记恨她,反而佩服得五体投地,经常眉飞色舞对人说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年的八月十五中秋节,队长李士宽善心大发,宣布全队放假一天,让男女老少没有负担,高高兴兴过中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队里放假青年点里最热闹,老虎沟青年点里人气高,是年轻人的俱乐部。队里一帮还没娶老婆、没成家没立业的光棍们把这里当成了活动基地,有事没事向这里跑,主雅客来勤。他们聚集在一起打扑克下象棋,或者胡泡海聊,总之这里能让人心欢愉。今天放假,来这里的闲人更多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还没到半上午,光棍们在男青年的房间里已经支起了两锅扑克。十几个人毫不客气地脱鞋上炕,在自己家里也没这么随便。大家一手抓牌一手点烟,烟草呛人的气味和臭脚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弥漫到窗外,吆喝声也传出多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房间的主人,点里老资格的知青裴树生和毕佐凡却没有参与其中。他俩不喜欢嘈杂,而是喜欢安静。于是鹊巢鸠占,两人各自拎了一个小板凳,带着象棋,在门前果园里找了一个树影坐了下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说起这两个人,不但长相差异大,秉性也各有特色:一个文雅含蓄、却不乏心机;另一个虽狡猾多谋、但为人仗义。两人脾气不同却意气相投,是互帮互助的好哥们。然而哥俩一旦上了战场,又各不相让,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常常争斗的面红耳赤。今天难得有拼杀的机会,于是摆开阵势进入角色,俨然是两个深谋远虑的统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裴树生和毕佐凡的棋术都是在马路边学成的,没有经过师傅的培训,但经过几年刻苦钻研,棋艺也达到了一定高度。虽然不能去大连的劳动公园里显摆,在山沟里绝对是王者,无人可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今天的开局仍然是红棋当头炮,黑棋把马跳,然后再分别进卒、跳马、出车,逐渐拉开阵势。随着战局渐趋于激烈白热,拼杀的速度却慢下来,双方统帅凝眉深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知不觉中,两人周围聚集了几个看热闹的。有好事之徒追踪而至,特别是点里的小毛子站立其中,这是个无风能起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矮个的毕佐凡正运筹帷幄取舍不定,旁观的小毛子耐不住了:“拱卒,拱卒啊,拱卒跳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毕佐凡对她的表现很不满,教训道:“没听说吗?观棋不语真君子,开口胡说是叫驴。你要实在闲极无事,到院里找小朋友跳皮筋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毛子却“嘿嘿”一笑:“你也不用激我,没用!我既不是真君子,也不是叫驴,我是小毛子。我就是在这里让你讨厌!咋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看她的无赖相,毕佐凡不再言语,他明白好男不和女斗的道理。所以他尽管平日里尖牙利齿,但在小毛子面前却退避三舍,经常败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毛子又转向裴树生:“快点跳马啊,两步以后卧槽,将军抽车,你干嘛犹豫不决?当断不断,必受其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毛子话音未落,毕佐凡却看到自己的漏洞,于是调兵遣将,封锁住裴树生的马道,此招数不灵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裴树生蓄谋已久的布局被说破,他不免大恼:“你若是会下棋你过来下,我倒地方给你。否则你别在这里指手画脚,很是让人,让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后面的几个字他没说出来,他虽然是点长,对于小毛子他也忌惮三分,不敢轻易得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毛子拍拍手:“你们俩都是臭棋篓子,下的是笨棋。别人是走一步看三步,你们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甚至一步都看不明白。我如果和你们一个人下,那有什么意思?至少要和你们两个人同时下,走两盘棋,才有点趣味。也让你们见识我的手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毕佐凡听后脸露嘲讽:“就你!同时下两盘棋?吹吧!马走日象走田,小卒过河横着玩。你知道牛怎么走吗?我替你说吧,牛都被吹上天了,不用自己走。你去沟外牛棚里看看,队里还剩了几头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不吹牛!你们若是不敢那就算了!”小毛子满脸轻视:“我不强求。说句实在话,两个男人如果输给一个女人确实很丢人,传出去名声不好听。外面的人会怎么说?他们会说老虎沟里的毕佐凡棋臭胆还小,甚至比不上老鼠胆!为什么叫毕佐凡?就是因为胆小干不了大事,只能闷在家里和李连枝比一比做饭的水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毕佐凡哪里受得了这种污蔑:“他娘的!你说我棋臭?还敢说我胆小如鼠?好!今天哥们就陪你玩一次,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裴树生也跟着敲边鼓:“我们陪你下棋可以,只当哄小孩了。但是有一条,你输了不能放赖耍小性子'。你的秉性我知道,经常耍无赖,我们承担不起…”</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毛子笑了:“和你们这个档次的人下棋我会耍赖吗?实话和你说,我不可能输,最不济是一输一赢,或者和棋。虽然有可能我两盘全赢,但我不会那么绝,总得给你们留脸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毛子再一次贬低两人的棋艺。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为了让你们高兴,咱们押上,你们每人各十元,我一对二,押二十。但是要事先说明,如果和棋的话,你们得算输一半,怎样?不是欺负你们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行,就这样!”两人同意。旁边看热闹的几个人欢呼起来:“嗷…象棋一对二!小毛子要大战裴树生、毕佐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都觉得稀奇,小毛子敢同时和沟里的两个高手叫阵,这种事从来没听说过。于是扑克不打了,众人穿鞋下地腾空现场,同时小毛子住的房间也清理出来。有人跑到李建福家里,又找来一副象棋,摆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村里的民兵连长李建福是个棋迷,那天上午没出门,在家里和“潘金莲”缠绵。听到这个消息立即瞪圆了眼睛,比喝了半斤二锅头还振奋:“有这种事?小毛子有这本事?我得去看看!”</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毛子当场宣布:“欢迎大家看热闹,收场后我请大家吃月饼。但是有一条需要说明白,棋场中的规矩是观棋不语真君子,开口说话是叫驴。所以只能看不能说。比赛的时候我要在两个场地照顾两盘棋,只有我一个人可以走动,其他所有的人谁都不能走动和说话,做不到的请离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放心吧,有我给你看门,一只鸟都飞不起来!”李建福表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不说话,也不走动,我们等着看热闹吃月饼。”众人齐声答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再加一条!”毕佐凡喊道:“不准悔棋,落子就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王八蛋才悔棋,你不悔棋就行!”小毛子反唇相讥。于是战局开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毛子先走进裴树生所在的房间,对小裴子谦让道:“男为阳女为阴,当然应该由你执红棋先走,请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裴子刚要谦让,小毛子已经站到黑棋后面,他只能拿起红炮,放在当头。小毛子赞扬道:“好棋啊!大炮一响我十元到手!”随手飞起自己右手边的马,将中兵护住。落子后她马上后悔了,这一举动为自己挖了一个坑,但已经是落地生根不能反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来到毕佐凡的房间,对毕佐凡说道:“现在大家都讲究女士优先,这里我就不谦让了。我执红棋,当头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毕子于是执黑棋。他也拿起自己的炮,打算架起中炮主攻中路。看他的样子小毛子的心提了起来,一旦落子,她将全盘落空,她怎么可能赢得了他两个?最终结果会输的一塌糊涂,二十元保不住不说,还要再拿出十元买月饼请客。到哪去找这十元?翻遍口袋,全部家底只有押出去的二十元。都怨那匹不自量力擅自出击的黑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毛子心里忐忑不安,毕佐凡也犹豫不决。他竟鬼使神差般放下手中的炮,提起右手边黑马,掂量再三落子,走出了小毛子最希望的一步。看到这个局势小毛子几乎要笑出声来,恨不得跳过去在毕佐凡脸上亲两口:“你真是好人,当今世界的大好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走出这间房门,远远望见那边的小裴子已经架好士角炮,正得意洋洋等着她。小毛子见状大喜,急忙转身返回,在自己的红棋上也架起仕角炮。接着小毕子拱上一个卒,他打算跳马出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毛子挖的坑终于填上,有惊无险地理顺了战略部署,可以按照计划行事了。她回到裴树生对面照葫芦画瓢,再耐心地等裴树生的招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裴树生自己也很谨慎地拱出一个兵,他心里琢磨:“这小毛子看来真的不是说大话,她出棋利索步步紧逼,有攻有守没有漏洞,真的不可大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一边,毕佐凡收起轻视心理,盯着棋盘眉头紧锁,他的心里也在想:“今天算是开眼了,女将出马一个顶俩,说不定三个也能顶。小毛子她竟然能对付我们两个,并且攻防有道不慌不乱。我反而手忙脚乱,平日和裴树生对弈也没这么吃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到了战略相持阶段,各方都损卒折兵,车马炮不全。于是各自收拢兵力,围着大营组成坚固防线。但红军在防守同时,仍然有两个兵悄悄越过战线,突入黑军后方,建立起了敌后根据地。两个小兵唇齿相依,亦步亦趋逼向黑方大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毕佐凡的心悬了起来,不起眼的疥癣之疾成了心腹大患,还可能直捣黄龙端了自己的老巢。再也不能再坐视不理了,他盘算了一番,准备牺牲一匹马干掉这两个可恨的的卒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另一盘棋上,黑方也使出拿手绝技,一匹黑马千里跃进,突入到红军大本营附近。准备配合潜伏的车,一举拿下红军的大本营。这一招搞得裴树生手忙脚乱,几番思虑后拿定主意,于是决战时刻到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又是几经拼杀。到最后小毛子的黑棋只剩一车,在老帅前方守住边路。小裴子的红棋虽然多了一炮,并且车和帅占据中路,但是他无论怎样调炮,无奈大炮没有炮架,发挥不出威力。小毛子的车守住边路上下滑动,绝不离开。裴树生无奈,只能说了一声:“没有办法,和了吧!”小毛子同意;毕佐凡那边和这里几乎相同,毕佐凡劣势明显,他更愿意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按照双方原来的约定,和棋算小毛子半胜。于是小毛子得意洋洋,将十元钱扔给裴树生:“咱们说好了的,和棋你们算输一半。十元钱退给你们,收好。另外的十元就算我的啦!难得今天高兴,我再出十元,请大家喝烧酒吃月饼! 八月中秋,月上高楼。月饼就酒,越喝越有!哪位兄弟腿快,替我跑一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毛子兴奋,竟然随口说了一句顺口溜。她忘了青年点的房子只是一栋不高的瓦房,哪来的“月上高楼”?显然她臭词乱用。但是现场的人情绪盎然,都在等待月饼和烧酒的到来,没有人注意到“高楼”的问题。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摇动着手里两张“大团结:“谁去跑腿?今日有酒今日醉,莫管他日是与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虎沟离大队供销社有三里地远,有人接过钱,骑着自行车去了。半个小时之后东西买来,大家喜气洋洋,开始分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毕佐凡掰下一小块月饼扔进嘴里,月饼很甜,他却感到酸溜溜的。自己口袋里的钱被小毛子拿来请自己的客,这样的事太打脸,却又无可奈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脑袋里思索,总觉得今天的事哪里有点不对头,一时间却又理不出头绪。他努力使得心态缓和,又把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仔细回忆小毛子下棋时的表情和动作,不由得灵机一动。他问裴树生:“你今天执什么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是红棋,”裴树生回答,接着反问:“你是什么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黑棋!我黑棋你红棋,小毛子一盘黑棋一盘红棋…我明白了,天才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毕佐凡突然放声大笑,前仰后合,狂笑了半天,以至于笑出了眼泪。周围的人被他笑懵了,都以为他输棋懊恼,得了突发性精神病。裴树生憨厚,怕他想不开,于是拍着后背安慰他:“至于这样吗?不就是输了五元钱,就让你这么乐极生悲?这话不对,不是乐极生悲,是悲极生乐。也别扭,好像没有这个成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就那么小心眼?我是笑,我是笑我们两个傻瓜,被小毛子像猴一样耍了,耍得团团转。你还没明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毕佐凡终于控制住了歇斯底里的大笑,抬手擦去眼泪:“我们两个都被小毛子耍了,这丫头的心眼太多,斗心眼咱俩都不行。这半天时间其实是咱俩在拼杀,她用我的招数对付你,反过来再用你的招数对付我。这就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道理。咱们两个傻乎乎拼得你死我活,她却悠哉悠哉坐收渔利。你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裴树生终于想明白了:“我操!还真的是这么回事!咱俩今天可是丢人丢到家了。不过出了这事我还是很开心的,痛快、高兴。找杯子喝酒去,咱们得为小毛子的鬼心眼干一杯!”</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老虎沟的几年,小毛子过得有滋有味。她本打算在这里扎扎实实干几年,然后成家立业,混出自己的小天地。但是命运却和她开了一个大玩笑,冥冥中她竟然又走了她妈妈的老路,摔了一个跟斗后悄悄离开了这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和她纠缠的那个人大小也是个“军官”,但不是正八经的军官,只是一个没有编制的土八路。他是队里的民兵连长李建福,一个有老婆有孩子的男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李建福长相浓眉大眼气宇轩昂,是山沟里少有的美男子,对女人很有吸引力。建福秉性慷慨大度谈吐不凡,还喜欢和人交结,人脉很广,这些大概就是让小毛子芳心所许的根本原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问题是建福已经结婚,并且儿子都有了。再来和小毛子月亮底下“君子好逑”,就超出了道德和律法的允许范围。建福家里的老婆名叫潘玉莲,村里有读过《水浒》的人给她改了一个字,变成了潘金莲,简称金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金莲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女人,长相比小毛子差了许多,为人很贤惠。她没读过《水浒》,自然不知道“潘金莲”三个字的含金量。只觉得也好听,有人叫时屁颠屁颠答应。久而久之,连她的丈夫也跟着升了一级,成为“建福大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个大郎非彼大郎,他不挑担卖炊饼,他只吃炊饼。大郎是民兵连长, 负责山沟里的治安。每天的工作东溜溜西逛逛,常在青年点里落脚,在那里玩到半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年初秋的一个夜晚,有一条游荡的野狼窜进了老虎沟,在猪圈里叼走了一头六十多斤重的小猪。我和大郎几个人撵了几里地,没追上。事件发生后人们的思想上有了压力,夜晚出来乱窜的人少了,大家吃完夜饭早早关门熄灯睡觉。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猪的事情过后不久,青年点里的女知青小毛子突然失踪,没了踪迹。小毛子是点里的炊事员,早饭后她将午饭做好放在锅里,中午时人就不见了。到了晚上掌灯时人还没回来,无声无息,连她的好朋友丫头片子都没打过招呼。这种事以前从来没有过,人们害怕起来。点长小裴子领着大家东找西找,把老虎沟所有的勾勾叉叉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一点痕迹。</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个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大家想了许多。首先想到了阶级斗争新动向,社会上阶级敌人人还在心不死,总是千方百计捣乱破坏。他们找准机会害死革命的女知青,也不是没有可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还想到了几个有男女作风问题的人,能不能是他们干的?小毛子是知青中的一朵花,多少人日思夜想而不能得到。可能在某个时候有人见到有机可乘突然下手,一番风流完事后焚尸灭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然也想到了狼,狼是聪明和强大的动物,它既然能在夜里把一头六十多斤的半成年的猪从猪圈里偷走,就有可能藏在青年点旁边的山沟里,趁着大家上工、青年点里空虚,把一个娇小的女知青偷走,咬着耳朵拖回山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大家越想越可怕, 青年点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谁也拿不定主意。小裴子后来也是黔驴技穷,只能去大队将此事报告了大队书记。小裴子讲述完发生的事情,然后等待书记的批评。哪知书记听后却不慌张,微微一笑说道:“她出了点小问题,和大队打过招呼,已经回家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啊!小裴子一时愣住:和大队书记打过招呼,点里却不知道?这事是越锅台上炕,无论怎么说都没有道理。小裴子的不满溢于言表:“回家也应该和我们说一下,可是我们大家谁都不知道,害得我们把老虎沟翻个底朝天,大家都很害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事怨我,怨我,是我考虑不周。她……,嗨!她没事,怎么和你们说呢?这件事情她自己没法和你们张口,我也不好全漏底,你们还是不知道为好。放心吧她没事,回家休息去了。时间可能比较长,什么时候回来不好说。你回去后再安排个炊事员,同时还要做好点里人的思想工作,稳定大家情绪,别让这事造成太大的影响。这个李建福不干好事,我要把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书记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小裴子不傻,隐隐约约他似乎明白了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些日子大郎蔫了,成天耷拉着脑袋板着脸,见谁都不说话。青年点里不去了,看见我也像一个斗败了的公鸡低头不语,人像一个幽灵。</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又过了一段时间,随着小道消息的悄悄传播,内幕渐渐明了。老虎沟里真的发生了案情,但不是杀人案,案件和阶级敌人以及野狼都没有关系。这是一件风月案,作案者不是别人,正是负责社会治安的大郎本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原来是月老暗地里穿了红绳,结下了一段孽缘。半年多来大郎和小毛子“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几度春风,几次欢愉。以至于珠胎暗结,走上了她妈妈曾经走过的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想那小毛子有她妈妈的经历作警戒,不应该再犯这种蠢事,可能这就是命运,命里如此难以逃脱。再者,领导上对她的工作安排也有问题。像她这种青春洋溢、花朵一样的姑娘实在不适宜当炊事员。让她白天一个人留在点里,这不是给某些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创造机会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小毛子发现大事不妙时,木已成舟悔之晚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思量了再三,她决定坠胎,她不想让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降生世界,和自己一样遭人白眼。于是去大队开介绍信,向书记坦白了这件事。书记听后恨得牙根痒痒:这小子竟敢干这种事?简直无法无天,一定要严肃处理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别处理他!”小毛子替大郎求情:“这事不是他的责任,是我自己把握不住,我愿意的。男欢女爱这事人之天性,谁遇到都得昏头,难以克制,所以不能怨他。我自己酿成的苦酒自己喝,不要牵连别人。我想求领导上一件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什么事?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书记很欣赏小毛子这种勇于承担责任的态度,愿意帮助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出了这件事,我是没有脸面再在老虎沟里待下去了,不能见人。我想请领导上出面把我调到别的大队青年点,最好是远一点,越远越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给你调动不难,但是再找老虎沟这样的好地方就难了。”书记很是踌躇:“这个公社其他的大队都比较穷,经济条件比老虎沟差了许多,去了之后你要受苦,这事你要想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已经如此,那些事情不想了,麻烦领导给我办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于是小毛子没了踪影。</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罪魁祸首建福大郎受到的处分是“党内警告和撤销民兵连长职务,在没找到合适人员之前暂时代理,行使连长职权”。这个处分不对外公布,只有小范围内相关人员知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众人都觉得这种处分轻描淡写、无关痛痒,是圈内人的官官相护。难道死了张屠夫大家就得吃带毛的猪?说不过去!能敢在山沟里巡逻的人有的是,何必还要“在没找到合适人员之前暂时代理”?代理,代理,只是为保护他找个借口而已。都说朝里有人好做官,大郎上面有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其实也不完全是那么回事,领导上对这种男女问题的处理,女方的态度很关键。小毛子自己承担了责任,大队党支部对大郎就没有必要下狠手了。小毛子豪爽处世,即使这种事情她也“潇洒走一回”。放过大郎,自己吞下了苦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大郎的老婆潘玉莲知道了此事后,一反平日里贤惠老实的性格。她不哭不闹,当天收拾东西带着儿子回了娘家,半年没有回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个时期的大郎建福众叛亲离,落到了爹爹不亲娘娘不爱的地步,整日里像个没有灵魂的走肉,穿行在山间田野里。他白天出门遭人戳脊梁骨,夜晚回家冷锅冷灶,日子艰难。沟里的姑娘媳妇见到他都离得远远的,好像躲瘟神。只有我们几个还敢取笑他,弄得他皮笑肉不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青年点里实实在在冷清下来,听不到了小毛子爽朗的笑声,也没有人和裴树生等人开玩笑了。几度春秋人进人出,点里的人始终不少,但是没能恢复到小毛子当年的欢乐气氛。</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