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峰山中土匪夫妻（六）待续

黄河黎民

雪峰山南支脉腹地陶家岭，两边山峰高峻陡险，山中间，只有一条麻石板小路与山外相勾连。丽日高照下，陶家岭满山遍野的红枫叶，以及那些已经成熟的山梨、柿子、八月瓜等野果，竞相将自己一抹艳色显露出来。给秋山风景平添一笔浪漫，增加几许风采。

陶家岭这方山水在秋季里，泥土似乎也多了几分细密柔软的成熟。陶象岭沙粒细少，渗水缓慢的橡泥黏土，很适合瓦匠师傅烧制小青瓦。山间梯田旁边，一个由茅草和树皮搭建起的寮棚里，住着烧瓦匠向春生和他的老婆。寮棚四周敞开，没有围墙也没有护栏。这个寮棚既是他们做瓦匠活儿的场地，也是他们栖身瓦窑的生活住所。

寮棚旁边有一个瓦泥池，向春生和老婆隔几天挖一池坑瓦泥黏土，然后，浇上水用双脚踩蹂。踩瓦泥是一件体力活，必须使劲反复踩踏松散黏土，才能形成柔韧而密实的瓦泥状。而且，瓦泥越踩蹂得久，黏性柔韧就越大。当然，一池瓦泥巴踩下来，人的腿毛也会被泥巴磨得一干二净，双脚也就像洗过抹油般光鲜。瓦泥踩好后，他们会将瓦泥铲往工作台上，堆成一个结实紧密的长方形泥砣，用瓦匠的行话说， 这叫码摞。码摞的宽度必须与瓦片长度相当，码摞的长度和高度，要与瓦桶模周长相差无几。码摞也是讲究技术的活儿，码得不好，会影响做瓦片的工作效率。为了保证瓦坯长宽尺寸准确，需两人用绷紧的钢丝把长方形泥砣截划整齐。这项瓦匠活儿，就象他们夫妻夜里那档子鸟事，总是需要配合默契，年长日久重复地做着。

通常踩瓦泥的日子，是向春生夫妻俩体力消耗最大的时刻，晚上睡觉，夫妻俩显得很是疲惫，虽是脸贴脸相拥着，但都没兴趣行云雨之事。向春生最多一个动作，也就是手摸着妻子那两只胖奶子，渐渐进入梦乡。因而，每逢踩瓦泥那几天，秋夜的陶家岭，除了草丛里虫鸣，崇林中还会传出山雀求爱的啼叫，但山边瓦匠寮棚里，却只有向春生夫妻俩不停的打鼾声。

陶家岭乃非常偏僻一个地方，平常很少有人进山。出窑小青瓦的时候，才有瓦客挑脚夫来往。当然，这两年解放军和民兵追剿土匪时，也会偶而进山钻林搜索岩洞中土匪藏匿的踪迹。

天快断黑的时候，徐勋杆和曾凤莲走在陶家岭麻石板小路上，徐勋杆挑着一担瓦箩筐，曾凤莲背着一个竹篓子，两人扮成挑脚夫模样来到瓦窑寮棚寻宿。徐勋杆站在瓦窑寮棚子外边，压着嗓子喊了两句：“向老表，呷夜饭吗？”听得喊声，向春生打开寮棚柴门时，发现竟是徐勋杆夫妻俩。顿时大吃一惊，“徐……大……队长，怎么是你们？”看着徐勋杆夫妻立在门前，向春生和老婆两人吓得脸都变了色。也许是紧张太甚，向春生居然没喊徐勋杆表兄，却喊他大队长。徐勋杆听后，立马纠正向春生，“喊么咯大队长，我们表兄弟，能道生分了？”向春生立马点头应和：“对对！你表兄，我表弟，我失礼了，该打！”说着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徐勋杆挥了下手，“别说了，今天求到你门上来，也是老天开眼，天无绝人之路。看在表亲份上，总可以赏口热饭呷吧？”徐勋杆看出了向春生的畏难表情，便抓住他的恐惧心理，软硬兼施，打起亲戚感情牌来。

“要得，要得，表兄表嫂，你……们快进棚子里坐。”向春生一边招呼徐勋杆夫妻俩进棚子，一边吩咐老婆去弄饭菜。向春生和徐勋杆两家，曾经只是祖母辈上姨姊妹，这样的远房姨表亲戚，早已经八杆子打不着了。向春生也知道，眼下，解放军和民兵正在追剿这对土匪夫妻。徐勋杆和曾凤莲为了保住自己性命，象山老鼠似地四处穿林钻洞日夜窜逃，过着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可徐勋杆一尚为人手腕歹毒，害人不分亲疏。此时，遇到徐勋杆上门求宿，他向春生不敢声张，更不敢得罪，只得办饭铺床，好生安顿徐勋杆他们夫妻。

酒足饭饱之后，徐勋杆得寸进尺，煞有介事。故意习惯性地一个腰间掏枪动作，把向春生吓得连连后退。不过，徐勋杆却改为从怀里掏出几块光洋，伸手递给向春生，用不容商量的口气说：“表弟呀，我们夫妻俩想在你这里帮帮工，打打下手，住上一段时间。这就算是一点食宿费吧！”向春生见徐勋杆掏出的是光洋，总算是缓了一口气，可又一听徐勋杆说不走了，顿时，紧张得久久说不出话来：“那……那到处都在抓，抓你们……”徐勋杆眼睛一瞪，对向春生嗔语道：“你莫怕，我徐勋杆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们只在你这瓦棚子暂住一阵子，很快老蒋就要反攻大陆了，我会有出头之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