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长篇小说《汉口老通城曾家》三部曲 第一部</b></p><p class="ql-block"><b>创业 第四章 通成饮食店 三十二、童瑨出手</b></p> <p class="ql-block">王晓丽演播录音1</p> <p class="ql-block">王晓丽演播录音2</p> <p class="ql-block"> 上回说到,童瑨其实当时就火冒上来,只是在广诚面前不失城府地忍着。自“一·二八”后,“日清汽船”已多次找他的公司摩擦、寻衅闹事。有次他一条运麻船被烧、就怀疑过日本人。以前也听到他们通过汉奸收买些小混混暗算中国商人的传说,早就预计有天会轮到自己,这不就来了?那么这回,我接着说:</p><p class="ql-block"><b> 三十二、 童瑨出手</b></p><p class="ql-block"> 德租界自从一战收回后,成为了汉口“第一特别行政区”。大水过后,在临近法租界汉景街[1]口上多出来一家“凤仙茶馆”,装璜还可以,主要面对法德日租界的职员、买办,以及稍有头脸的地面人物。老板唐七原是金花四姐贴身的跟班。熊道昌是这里的常客,一些“难办”需雇人去干的事他就找这里布置下去,其中拉线的中间人就是唐七。</p><p class="ql-block"> 往“底下”不到半条街有家赌馆,后院还兼有抽大烟的统间。孙狗子已升作这里的“郎家[2]”,是唐七的重要助手,实际上已有点势力了。他的难弟、好友龙壳子、曾依靠堂兄龙汉彪进了绥靖公署稽查队,那是大把来钱、可横行于世的差使,那也是孙狗子最春风得意的两年。没想到“廉政风暴”来时,龙壳子的顶头上司被邱开基[3]“杀一儆百”了。上面又令清查吸食鸦片和嫖娼的警员,查出一律枪毙。于是龙壳子的一个好友人头被“借”掉,他幸运地只被清除出警察队伍。五毒俱全还能留条性命,真是命大,遂来投奔孙狗子,当了“宝官”。</p><p class="ql-block"> 熊道昌想整治童瑨和曾广诚,自然打听出并结交了他们的天敌孙狗子。熊道昌说了意图后,孙狗子当然高兴,但孙狗子的最大本事就是不亲自出面,特别是大革命被游了次街后学得更谨慎,心知童瑨即使吃点亏也根本不算什么,且事后绝不会善罢甘休,便故意装作出于关照,把这机会再次给龙壳子。</p><p class="ql-block"> 龙壳子脱掉警服后,搞钱的门路一下少了很多。好在柳暗花明,通过孙狗子引荐,“老前辈”熊道昌对他很赏识,说过他是“怀才不遇”,曾几次安排他做些要打入阿鼻地狱的勾当,他都做成了。当然不是白做。</p><p class="ql-block"> 一番讲价后,熊道昌给了他十元钱。龙壳子自然也明白童瑨惹不起,不敢亲自出手。他花三元钱找了个他当警员时就控制了的小混混叫“麻花”的去做了,美中不足的是“万方”竟毫发未伤。</p><p class="ql-block"> 他哪知道这次报应来得很快。童瑨已派心腹在铁路外的板棚区找到、并不声不响地绑架了“麻花”。经过一通酷刑,麻花全招了。麻花被不留痕迹地“做掉”,下一个该轮到他了。</p> <p class="ql-block"> 龙壳子得意洋洋,自己没出面就清清爽爽落了七元大洋,又可以花销几天了。这天他去常青里约了老歪,晚饭大吃大喝后,一起往花楼街逛去,打算找那边的妓院换个“新鲜口味”快活一盘。</p><p class="ql-block"> 路过江汉关轮渡码头时,龙壳子看见一对男女穿着阔气,正在轮渡码头口上买盐茶鸡蛋吃。女的从手提包里银元钞票抓了一大把,娇滴滴地叫男的在里面选零钱。龙壳子看得心里发痒,便叫老歪一起,悄悄跟在后面上了船。</p><p class="ql-block"> 三十年代初的汉口,从江汉关乘轮渡至武昌汉阳门为铜元5枚,夜渡为10枚。价格虽说不高,但汉口人俭省,就连白天很多人都尽量选择坐木船过江,只要天气好,两三个铜板,还可还价,何必多花钱去坐“洋船”呢?但夜间过江就很少人选木船,“板刀面”只消遇到一回就全完了。所以哪怕嫌贵也会选轮渡,当然除非是遇到非过江不可的事才乘。轮渡公司见人一少,便将班次安排得更少,每班的间隔时间长达一小时。</p><p class="ql-block"> 这回他们上的是条老式单层船。开船后,偌大的客舱中最多数十人。那对男女挤坐在舱后的一条窄凳上,对着江景谈得忘乎所以。小包就放在女的身边,但手却一下都没离开过。龙壳子和老歪站在几米外装作闲聊,计划到快起坡时再下手。</p><p class="ql-block"> 船还未到江心。忽然一个壮汉从舱前大步走来,到龙壳子面前装模坐样地看了一看,就一把他将衣领揪住了,“老子几个月来一直在船上找你呢!”说他是惯偷。乘客马上饶有兴趣地围住了这边。那对男女也凑了过来,男的说,早就发现这家伙在跟着了,正留神着等他下手好抓哩!</p><p class="ql-block"> 龙壳子经历的事多了,哪会怵这阵势。心想老子多年不干这了,今天又还没动手,便犟着不认。怎奈那人手如铁钳,又一吼镇住了老歪。</p> <p class="ql-block"> 正闹着,两个穿水警制服的走了过来。一个把围过来看热闹的人都驱赶到舱前部,一个却开了船尾的舱门,叫几个当事人都跟他到后甲板去“调查”。</p><p class="ql-block"> 后甲板灯光昏暗,满地是粗麻绳和铁墩,是与乘客们完全隔开的另一个世界。</p><p class="ql-block"> 行船的巨大声音在黑夜中怒吼。龙壳子和老歪都不担心,反正没把柄叫他们拿住,怕什么?就算让他们抓到警局,龙壳子多少有些熟人,自然龙汉彪也会撑腰,他正好调任的水上分局长。两人便打算理直气壮地说一番理。</p><p class="ql-block"> 谁知后舱门刚一关,他两个头上先各挨了重重一下,接着几个人上来就是一顿暴打,一直到打瘫在地还没住手。那对男女也下手极毒。</p><p class="ql-block"> 两个这下知道,今天中了圈套了。龙壳子爬起来,还硬着嘴说:“你们敢打老子,老子要和你们进警察局评理。”那壮汉用手将他的嘴一捏,他便再出不了声。壮汉恶狠狠地说:“老子问一句,儿子你答一句!否则马上要你死!说!哪个是放火的主谋?”问完便把手一松。龙壳子活动了一下被捏疼的下巴,反问道:“什么火?我哪里会晓得?你们找错了人吧?”旁边上来一个说:“嘴还硬得很!”说着掏出了把小刀,拧起他左边的的耳朵就一点点往下割。</p><p class="ql-block"> 龙壳子疼得大喊:“我说,我说!是我自己。”才说完,那人说:“那真的是你了!”跟着“刷”的一下,一个血淋淋的耳朵被割了下来。他特地递给龙壳子看了一眼,顺手就甩到了江里。把坐在甲板上看的老歪吓得魂都飞了。</p> <p class="ql-block"> 龙壳子疼得大叫,半边脸全是血。见自己的耳朵被当成鼻涕一样甩掉,晓得面对的是些杀人不眨眼的魔君,吓得双腿发软,喊爹喊爷地求饶。那壮汉又厉声说道:“快讲,我老实跟你说,你若是非要自己把放火扛下,现在就拿你喂鱼!”</p><p class="ql-block"> 龙壳子哭着嚷道:“不是我,不是我,是一个姓熊的。”壮汉喝问:“哪个姓熊的?”龙壳子答道:“真不知道,是孙狗子介绍的。他给了我十元钱,叫我烧了童家在徐家棚的仓库。”才说完,右边小腿上又挨了重重一铁棍。龙壳子立刻感觉骨头断了,迅速肿胀,疼痛无比,急得喊道:“哎哟!别打啦,别打啦!我真不晓得名字,真不晓得啊!只知道他姓熊,住日租界,是个五十岁的老头。老歪,也就是他,说干不得,说童大爷是谁也惹不起的。哎哟我的腿哟!”那壮汉说:“可你还是狗胆包天干了,你狗日的真有本事啊!你为什么还要放火烧‘万方’?”龙壳子说:“也是姓熊的叫烧的,说要教训曾广诚。我问过姓熊的为什么烧‘万方’,不干脆烧‘通成’?姓熊的说不许烧‘通成’,说对姓曾的不能下手太狠,烧‘万方’警告他一下、让他破点财就就可以了。求求大爷们,不要打了!”</p><p class="ql-block"> 此时那个女的说:“行了,这畜牲作恶多端。也问不出什么了,到此为止吧!看来坏事都少不了孙狗子。”几个男的便捆上他的手脚,塞上他的嘴,把他装进一个麻袋,系了袋口。</p><p class="ql-block"> 老歪在一旁,吓得小便失禁,裤裆全湿透了,想爬起来,却没力气站起来,便跪在了地上,哭着求饶。那男的说:“本来呢,你还说过一句‘童大爷惹不得’,晓得一点分寸,不该死。只是今天你既然跟了他来,就是天意。你都看得一清二楚了。你说还能留你么?”便不顾他苦苦求饶,也将他如法塞进了麻袋。又将两个麻袋捆在一起,在上面吊上个锈铁锚,一股脑掀到了江中。</p> <p class="ql-block"> 其实在数日前,熊道昌已在悻然收手了。在他得意洋洋地邀功时,羽田没听完就狗血淋头地臭骂过来:“原来几天前那场火是你叫人放的啊?我还是看报纸才知道的!你除了杀人放火,还懂什么?叫你不要急于行动的,你忘了么?童瑨搞几十年的码头,他还不知道买保险?他的仓库和货都是保了险的啊,你这头猪!八格牙鲁!你长脑袋没有?你这次帮他把那些他正发愁卖不出去的、受过潮的、长了虫的陈米、霉米都烧了,归美商的‘美亚保险公司’认了赔。他反而倒赚了一大把!八格!美国人又是世界上最狡猾、最可恶的商人!这个火险的四成,是被他们分保给了我大日本的‘东京海上保险株式会社’的,你让大日本帝国的公司跟着赔钱,蒙受那不该有的损失,你这头猪!你是在放火烧我们大日本!我要宰了你!”</p><p class="ql-block"> 熊道昌挨了耳光,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无知还帮了童瑨的大忙,让日本主子蒙受了损失,真不折不扣是自己放火烧“太君”,懊悔不该擅自行动。</p><p class="ql-block"> 他闷闷不乐地过了几天,那天晚上,他与陆宗汉在酒馆喝了半夜的闷酒,先动身告辞回家。日租界的背街路灯很暗,街上空无一人。忽然间,从侧路上快速跑来一辆人力车,就在他身边突然停下。熊道昌还没搞清是怎么回事,车夫就一手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一把匕首戳下来。他只觉胸前得凉飕飕的一阵剧痛,便失去了知觉。</p><p class="ql-block"> 谁知这铁杆汉奸命不该绝,匕首居然没有刺中心脏和致命的动脉。躺在马路中间,几分钟后被陆宗汉发现,急送去医院救回了性命。当时他身上被石头压着一张大大的、墨迹方干的宣纸,上书血红色的三个大字:“锄奸团”。</p><p class="ql-block"><b>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b></p><p class="ql-block"> 注 释</p><p class="ql-block"> [1]汉景街,现中山大道当年在德租界段。</p><p class="ql-block"> [2]赌场的主持者称为郎家,有1—2人,手下各有“宝官”数人, 轮流负者掌盒子、看场子等。</p><p class="ql-block"> [3]邱开基,蓝衣社骨干之一。1932年在武汉肃整警察、黑社会和茶房,称“廉政风暴”,均大刀阔斧。</p> <p class="ql-block"><b>作者简介</b></p><p class="ql-block"> 曾宪德,1943年3月30日出生于重庆,系老通成餐馆创始人曾厚诚长孙。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1965年毕业于武汉工学院电机系。一生从事技术工作,1996年在武汉汽轮发电机厂退休,高级工程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