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行四:胡里山炮台——买不来的强军梦

丘陵

厦门这两天都天高气爽，昨天在房间里看日出觉得不过瘾，今早到一路之隔的海边看日出才晓得昨晚有不少人躺在沙滩椅上听着海潮数星星，早知道也租张沙滩椅，任潮涨潮落，波翻浪涌，只认真看着天上街市通明的灯火，那该多惬意啊。老板把沙滩椅快收完了，看日出是不需要躺椅的。

我以为来得早，那知更有早行人。海边已黑压压站了许多人。幸好黄厝的海滩很长，总有立足之地。这时正是低潮，许多礁石都露了出来。人们也静静地等待旭日东升的时刻。

突然在海天一线的地方，随着涌浪翻滚，一轮幽阳带着豪光跃出海面。海上除了幽阳修长的身影，海天大多依然幽暗。

不一会不仅天空被朝阳点亮，海水也沸腾了起来。早潮的浪花也成了熊熊的火焰，似乎要把1亿年前形成的花岗石熔化。

朝曦冉冉升起，潮水向沙滩奔涌喧嚣，人们一步步后退，以至离开了海滩。我也为又见到一次壮丽辉煌、有声有色的日出而心满意足地返回酒店。

早上看了今天壮观的日出，上午游览国家文保单位、4A景区胡里山炮台，看昨天“强军”的恶梦。胡里山是厦门岛东南突出的岬角，最高处海拔38m，实际是低丘。但它由1亿年前形成的花岗岩组成，十分坚硬，又与隔海的漳州屿仔尾互为犄角，成为厦门港的门户，历来成为要塞。所以胡里山炮台有“八闽门户，天南锁钥”之称。

进景区西门，沿百米榕道拾级而上，路边镶嵌好些介绍克虏伯大炮的金属牌子。炮台现存的这门大炮是德国克虏伯兵工厂在1893年制造的，炮管长11.2m，口径28cm，全炮重87吨多。每分钟可发射1～2炮，能连续发射100多炮，最大射程19760m。是当时世上最大、射程最远、最先进的海防炮。

胡里山最早的炮台是沿海绵延1.5km的石壁炮台，建于清道光20年(1841)，耗银200万两。1841年8月26日，在英帝坚船利炮打击下，约3小时将石壁炮台占领(下图是现在复原微缩景点)。现在的胡里山炮台是“洋务运动”的产物，以德国克虏伯大炮为主的近代海防建筑。

鸦片战争后从清皇族到汉族封疆大吏的一些人都明白了屡屡被洋人吊打，是技不如人，与其被迫陪款，不如主动买洋枪洋炮“师夷长技以制夷”。下图是当时中国最先进的铁模铸炮，图上部巨石上复制的清光绪14年(1888)朱批闽浙总督卞宝第建新式炮台、购新式大炮的奏折，但御批要“本省自行筹款购筑”。有了圣谕，还经过三代闽浙总督努力，新炮台才终于建成。

看新炮台前，正赶上10点操演红夷大炮。这是景区后山每天10:00和16:00各一次的表演节目。明清时期称荷兰人为红夷，明代从荷兰进口的火炮叫红夷大炮，它由炮口(前膛)装填弹药。以后明清仿制的也都叫红夷(衣)大炮，它是17世纪世界最好的火炮之一。

统帅手执令旗亲督炮兵操演，穿红黄军装的是清八旗精兵中的正红旗与正黄旗士兵。在鼓角声中挥舞装填火炮用具，倒也显得威武。

瞭望台用单筒望远镜发现敌舰，统帅一挥令旗，红夷大炮一声巨响，敌舰灰飞烟灭。看了这场表演，深感鸦片战争以来清王朝一次次被列强按在地上摩擦，不是前线指挥官贪生怕死，也不是士兵畏敌，而是王朝长期闭关锁国、全面落后又腐败无能的必然恶果。

红夷炮在17世纪再厉害也是前膛火炮，与19世纪后膛装弹药的火炮就不能相提并论了。看过清军操演红夷大炮，马上跨越百年看克虏伯后膛大炮。它从地堡里伸出头来，仰望蓝天，睨视碧海，显出一副王者的骄人模样(贺巍拍摄)。

胡里山炮台花20万两白银(含运费和保险费)一次购得两门克虏伯大炮。炮台开工建设于光绪20年(1894)，两年又8个月后竣工，耗银8.69万两。然后将炮由福州船厂二次运输到炮台安装，又耗银1.5万多两。整个炮台按功能分为战坪区(火炮所在的区域)、兵营区和后山区三部分，占地共1.3万㎡。

光绪23年(1897)大炮安装完毕并试炮成功。大炮射击仰角0º～30º，方向射角360º。花巨资买的近代武器装备不可谓不强大，清军强大了么？海防巩固了么？1894年甲午中日之战，清政府买的北洋水师全军覆没，从而宣告了洋务运动的失败。走回头路的大清只有倒台。民国初期军阀混战，胡里山炮台发挥过震摄作用。1937年9月3日日寇从海空进攻胡里山炮台和曾厝垵机场，炮台反击，击伤日舰一艘，在对外战争中算出了一口气。但随即在大炮顶上加盖，变成地堡，方向射角只有97º了。1938年5月12日，不仅炮台被日寇占领，整个厦门也沦陷，直到1945年9月28日日寇在厦门投降，炮台才回归。

克虏伯大炮地堡旁还有一门克虏伯小炮(下图，贺巍拍摄)。它们只是洋务派自1871～1902年，从德国买进各种口径海岸炮6793门中的两门，它们没有成为中国强军的物证，却成了近代中国军人牺牲在海防线上的祭品。今天胡里山炮台的克虏伯大炮获得的世界之最的称谓更警醒我们，只有政治清明，国富民强才会有強大的国防。

炮台兵营区有士兵宿舍。

军官宿舍和办公室。

作战指挥厅。

这是议事厅里的仿真硅胶机器人。正中是福建水师提督杨歧珍(1836～1903)，右上坐为厦门要塞炮台总台长兼胡里山炮台台长纪升，其余为白石头、屿仔尾、盘石尾三大炮台台长。硅像表现的是胡里山炮台建成试炮成功后杨歧珍到炮台检查和听取台长报告海防的场景，也是做的一场重金买强军的梦境。

后山区主要为弹药库及后勤部门。1958～1968年间的解放军福建前线广播站也设在这里。

现在后山区也是游客重要的休闲场所。

这里的一棵百年古榕树被台风吹折一枝，竟然折枝自接，横跨路上一枝连接两棵树，成为奇观。我想它正是中华民族百折不挠精神的象征。

中国要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只有如景区的这株独木成林的榕树一样，中华民族每个人，都像这棵巨大榕树的众多气生根变成支柱根，就是在超强台风下也屹立不倒，还能在久旱不雨时仍然枝繁叶茂，这才是真正的自強不息！

游完胡里山炮台，到近在咫尺的南普陀寺参观，听说它是闽南最负盛名的寺庙，到底怎样，看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