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故乡

遵化华龙酒窖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突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每当我看见天空上悬挂的月亮，都会勾起我对儿时故乡的回忆，那片洒满月光的土地，承载着我人生中最美好的童年时光。月光下的故乡，是我心中最珍贵的记忆。

儿时的故乡，还未进入电气化时代，月亮是我们农村人户外唯一的光源。今昔对比，我总觉得故乡的月亮比现在的要大得多，也亮得多。因为那时的天空是湛蓝的，河水是碧绿的。没有雾霾笼罩，没有尾气污染。每到冬季，空旷的大地都会被霜雪覆盖，仿佛披上了一层白纱。月光下的大地一片雪白，宛如白昼。此时，乡亲们都不会浪费这不花钱的光源，借着月光，忙乎着地里和家里的活计。

时近年关，村里的几个碾道，被碾杆排号挤得满满的，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的炸货食材。月光下的碾子开始忙碌起来。我们家人口多，轧碾子的时间更长，月光下，我们一家人在碾道里已经转了三个多小时，大伙儿都有些疲倦了，母亲颠着两只小脚儿，紧跟在碾子后面，一手扶着碾框，一手用笤帚扫着碾盘上的粮食，嘴里不断安慰着大家说：“快了啊！把这瓢豆子轧完了，就不轧了。”谁知快轧完豆子时，母亲又回家端出一瓢棒子。大伙儿虽然很累了，但都很理解母亲，她是想趁着月光全家人都在，多轧些粮食，因为平时父亲、大哥、大姐下地干活儿，我们小哥儿几个上学，家里就剩下母亲一人料理家务，轧碾子就成了她一人的事儿。子时，碾子终于轧完了。大姐把碾杆放在我怀里说：“就你轻巧，竟在旁边看热闹儿了，把碾杆抱家去！”我在大姐面前，一点脾气都没有，只有乖乖地抱着碾杆跟在大家后面屁颠儿屁颠儿地小跑着。但我还是被他们甩在了后头。

此时，虽然是夜，却和白天一样亮，只不过那亮是惨白惨白的，月光将身边的物体轮廓勾勒得既清晰又迷离，几棵大杨树的影子在光与暗的交织中来回晃动着，发出唰唰的声音。给这个惨白的夜增加了几分神秘的色彩。我的身影在月光下忽大忽小，忽胖忽瘦，忽单忽双地学着我每一个动作。在这柔和的光线中，我感觉到我的影子既真实又虚幻，它随着月光的起伏而轻轻摇曳，他仿佛是时间的印记，记录着过往的瞬间。不禁让我有一股莫名的感动。这夜亮得、静得让我害怕，我总觉得我后面有啥东西跟着我，想回头看又不敢回头，边跑边用碾杆朝后面胡乱打着。回家躺在炕上，我还久久不能入睡，月光下的影子总在我的眼前晃动。一直等到月亮下山，窗户纸变黑才睡去。

中秋节，是个令人翘首以盼的节日，我们全家团聚，共享月饼和赏月的乐趣。八月十四的下午，父亲早早地去大队部排队分月饼，我们一家十口人，父亲带回了八块小巧的老式月饼。

八月十五那天，夜幕降临，母亲将饭桌摆放在院子里的大枣树下，拿出两块月饼留给爷爷奶奶，这是父亲定下的规矩。其余的六块月饼，每块按十字切开，变成二十四块棋子大小的月饼，摆在两个盘子里，桌上还有一盘青萝卜，两捧花生，一壶八毛四一斤的白薯拐子酿的散白酒。我们看着那圆圆的大月亮从东方升起，爬上树梢、房顶，里面的小白兔和嫦娥清晰可见。爷爷喝了一口酒，用手捋了捋那撅着的山羊胡子问道：“你们知道月亮里的小白兔为何和嫦娥在一起吗？”我们都说不知道，我急忙递给了爷爷一块儿萝卜，爷爷牙口儿不好，萝卜在嘴里咀嚼着，小山羊胡子跟着一起上下跳跃着。他边吃边说：“很久以前，有一对修行千年得道成仙的兔子，它们有四个纯白聪明的女儿。有一天，兔子夫妇被玉皇大帝召上天宫做事，得知嫦娥的遭遇，深感同情。考虑到嫦娥在月宫中的孤独，决定让最小的女儿前往月宫，陪伴嫦娥并帮助她捣药。从此，小白兔和嫦娥就同时出现在了月亮里。”听完爷爷讲的故事，我们都半信半疑，问爷爷是如何知道天上这些事儿的。父亲见爷爷半天没答上来，赶紧解围说：“爷爷是听你太爷爷说的，你们都去大街上看月亮吧，我陪爷爷喝两盅！”

我们哥儿几个一起跑到大街上，见碾子上，墙头上都站满了看月亮的人。这时有人提议说：“咱们不如去西山上看月亮，那里离月亮更近。”我们一群人登上了西山的山顶，坐在那儿看着高高在上的月亮。在山上赏月，是一种别样的感觉。如水的月光，把我们带进了一个宁静的世界。俯瞰月光下的村庄，显得格外宁静而美丽。房屋、树木仿佛被月光赋予了新的生命。村北的小河，在月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像一条银色的丝带，缓缓东去，我们似乎看到了小河里的鱼儿，自由自在地游动，它们和我们一起在享受着这宁静如昼的夜晚。那天晚上，我们不仅感受到了大自然的神奇魅力，还感受到了故乡的宁静与美好。

月光下的乡村，生活显得如此真实而生动。每当农忙时节，人们会在月光下辛勤劳作，虽然辛苦，但那份与大自然亲近的感觉却让人心生欢喜。

麦秋时节，为了抢收地里的麦子，生产队要利用有月亮的那几天打夜战。队里号召全队男女老少全部参加抢收，我们哥几个都参加了，大人在前割麦打捆，我们在后面捡麦穗，大人们干的热火朝天汗流浃背的，我们也出了不少的汗。地头上有一片月光下的树影，我们哥儿几个赶紧跑到树影下歇阴凉。大伙儿见了笑着跟我父亲说：“看你家那几个傻儿子，把树影子当成阴凉了。”父亲听了笑着说：“咱们小时候不也一样吗。”

那时候打夜战，一直打到月亮落山，十二点的时候，我们收割完一块地，从地里赶到打麦场的时候，小队会计和保管员已经把两大盆豆腐脑和两大笸箩棒子饽饽摆在了溜光的场面上。这是队里犒劳乡亲们的夜宵。大伙儿见了一拥而上，我们哥儿几个一手端着豆腐脑，一手拿着两个棒子饽饽，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此时此刻，就着月光吃饭，还真是别有风味儿。吃完饭，大人们开始脱粒打场，我和一群小伙伴儿开始在月光下玩耍。有的捉迷藏，有的追逐打闹，欢声笑语在月空中回荡着。那银色的月光就像慈祥的母亲，默默地守护着我们这些纯真的孩子们。我们玩累了，躺在卖秸垛上睡着了，当我们醒来时，月亮早已下山，迎来的是新一天曙光。

时光荏苒，那个纯真的年代已经渐行渐远。然而，在我心中，月光下的故乡依然历历在目。那洒满月光的村庄和童年时光，永远珍藏在我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