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在脚下（16）——徒步长征延安纪行（终结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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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在脚下 ——徒步长征延安纪行（十六）终结篇 啊，长征！你这刻骨铭心的征程捧在心间激励一生 返程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了，我们的心情却开始变得忐忑起来，不太平静。在学生接待站的统一安排下，我们抵达延安的第六天即1967年2月1日，开始动身返回北京。 记得那天清晨，我们怀着依依惜别之情，背着背包，戴着红袖标，举着长征队旗，精神抖擞地登上了一辆挤得满满的大卡车。在接待站工作人员及学生们的欢送声中，卡车开动了。长征队旗迎着寒风哗啦啦地飘着，我们再次深情地望了一眼那巍然屹立的宝塔、闪闪发光的延河，望了一眼那神奇的山山水水、那纵横的沟沟壑壑，百感交集地踏上了返京的归途。 卡车在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上奔驰着,两侧的黄土高坡向我们依依道别并匆匆闪身而去。卡车载着我们忽而升到山顶、忽而降入沟底，在陕北黄土高原的千山万壑中起伏着、脉动着……当时，我的心情既恋恋不舍又归心似箭。卡车经过八个多小时的奔驰颠簸之后，到达了终点——陕西省铜川市火车站。铜川离西安不算太远，我们坐上学生专列后，两个多小时就到了西安。 西安火车站是非常大的枢纽大站，南来北往的列车川流不息，车站里熙熙攘攘；串联的学生更是摩肩接踵、人满为患。我们乘坐的开往北京的列车晚上十点多才开车呢，离开车还有好几个小时，大伙儿只能走出车站，把背包集中堆在站前广场上，轮流值班看守，其余人可以在近处随意走动休息。西安火车站灯火通明，确实很壮观。绿色的琉璃瓦、朱红色的柱子，典型的仿古大屋顶式建筑，洋溢着浓浓的盛唐古韵之风。站前广场上有不少推车卖小柿子的，有鹅蛋大小，三分钱一个，大家纷纷买了一些，咬一口那叫一个甜、真好吃！ 按当时车站的规定，发车前三十分钟才能放行。在车站里，我们只能随着大群的学生流，朝站台方向慢慢地移动着……由于乘车的学生太多，我们背着背包，行动又不太方便，只能在拥挤的人群中被挤来挤去。眼看着开车时间就要到了，似乎挤不上去了，我们大声呼唤着队友的名字，尽量保持着联络。尽管如此，队伍还是被人群冲散了…… 经过努力，我们终于在开车的最后一刻挤进了车厢里。“咣当”一声，列车开动了。我解开身上的背包，靠在列车通道上，身边只有燕侨一个人。我问燕侨：刚才实在是太挤啦，你没事儿吧，其他的同学都上车了吧，心里总感觉有些不踏实。燕侨一边用手绢儿擦着脸上的汗一边惴惴不安地说：我没事儿，刚才素敏一直在我身后，还拽着我的背包呢。后来涌过来的人太多啦……上车的时候没见到素敏。佩泽、大刚、洪英都在咱们前面呢。 文福把大家全部找到时，发现素敏真的不见了。这可把大伙儿急坏了，只要列车临时停车，大家就分头到其它车厢去寻找，大声喊着素敏的名字，十几个车厢都找遍了，还是没有她的身影。素敏到哪儿去啦？大活人怎么就丢了呢？咋说没就没了呢？莫非她根本就没坐上这趟车？ 在隆隆的列车上，我的心情很不平静，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当初素敏、燕侨和我仨人一起报名参加长征队时，她高兴得像个孩子般的神情；总是浮现出素敏在黑夜里背着背包边走边哭的样子，心里真是难过极了……那时，学生专列都是临时加开的，在行驶中总是给快车让路、避开，待正常的列车通过之后才能开车。不按什么行车时刻的规定，基本上都是无休止的走走、等等、停停。大约经过了三、四十个小时漫长的颠簸，列车才终于疲惫不堪地缓缓开进了北京站。 记得那天是1967年2月4日的清晨。在拥挤不堪的车厢里连续坐了几十个小时，大伙儿虽然都非常困乏，但是，依然执着地坚持徒步，从北京站走回长征的出发点——位于安定门外小关北站的五机校，完成长征的最后一程。 那天是立春，还有五天就是春节啦。当时，正处在文化大革命的滚滚洪流之中，有不少人认为春节的习俗集中代表了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应该坚决取缔。据说中央文革小组还开会商量此事。在周总理的强烈坚持下，中华民族拥有几千年历史的春节才得以勉强保留了下来。但是，街道上显得异常冷清，丝毫没有即将欢度马年春节的气息。 我们七个人沿着再熟悉不过的大街小巷，大步流星地走着，心情很不平静。一是，历时两个多月，终于完成了艰苦的徒步长征，实现了在天安门前的庄严宣誓，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北京，显然有些兴奋和激动。二是，出发时八名长征队员，今天只回来了七个人，素敏走丢了，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呢，心里非常不安和沮丧…… 事后才知道。那天，在混乱的西安火车站里，在同一站台的左右两侧，分别停着两列火车，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发车。但是，一列开往北京，一列开往兰州。在拥挤不堪的混乱中，我们八个人被挤散，素敏阴差阳错地登上了开往兰州的列车。…… ……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一晃五十年过去了。去年，我因工作需要，陪同几位日本左翼工会人士，参观他们仰慕已久的中国革命圣地——延安。根据行程安排，从北京直飞延安二十里堡机场，空中飞行只用了一小时三十五分。当中巴旅行车奔驰在通往延安市区的宽阔柏油路上，我眺望着窗外陌生的高楼大厦，眺望着万绿丛中的一排排窑洞，眺望着那熟悉的巍巍宝塔山时，恍若隔世。可不是吗，过去半个世纪啦！蓦然回首间，触景生情。在心头积蓄了几十年的感慨，竟一下子迸发了出来……外宾听了我的经历，猛地睁大了眼睛，张开了嘴巴，他们实在无法相信，更无法理解当年我们四男四女共八名青年学生，竟跋山涉水徒步走了二千六百多里艰难的征程，从北京徒步走到了延安…… 当我从平板电脑中调出了那张长征队在延河上的合影照片，看着那一张张十七八岁坚定且稚嫩的面孔时，不禁无限感伤、老泪纵横……外宾们纷纷伸出大拇哥赞叹不已！分手时，外宾们似乎明白了；中国红军经过了二万五千里长征的磨难与洗礼，才变得坚韧不拔、无坚不摧、无往而不胜；以小米加步枪打败了武装到牙齿的日本帝国主义，打败了几百万全部美式装备的国民党军队，解放了全中国。我们历经艰难困苦，徒步两千六百余里走到延安，才磨砺出顽强拼搏、不屈不挠的精神，激励了自己一生…… 花开有声，花落有果；韶华似梦，岁月如歌。一晃五十年过去了。但是，当年徒步长征中的那一桩桩往事、一幕幕场景、一个个人物、一件件趣事仍时常在脑海里浮现。此时，蓦然想起了当年长征队在天安门前庄严的宣誓；想起了黄土岗老乡招待的烙饼摊鸡蛋；想起了高庙山上光棍儿与青春木的故事；想起了冀北深夜勇斗山中狼；想起了无法攥成窝头的混合面；想起了零下二十四度的彻骨严寒；想起了惊心动魄的天险老虎口；想起了县礼堂的山西话文艺演出；想起了柳湾煤矿的黑哥们儿；想起了关帝山之巅的一览众山小；想起了永和关大木船战冰凌强渡黄河；想起了窑洞劲道的烀玉米饭；想起了吕梁山丛林中的小庙与野果；想起了村里宰猪的实景剧；想起了带着冰碴儿的窝头、高亢的信天游；想起了风雪夜行一百二十里到达延安；想起了宝塔山的情怀、返京的列车…… 我真想穿越时空大声疾呼，向那些曾经接待我们的老乡，送去久违且真诚的问候。高庙山的光棍儿们：你们都子孙满堂了吧；大木船的老艄公：您老还健在吧；二柱子：你早就来过北京了吧；接待过我们的冀、晋、陕的大爷大妈们：您们还都好吧，身体还都硬朗吧……征途上，那些难忘的日日夜夜、山山水水犹如镌刻在心中的一座座丰碑，时刻激励着我们；怎能不捧在心间，震撼一生……蓦然回首，曲终人散；尘缘缱绻，梦记千年。 一晃五十年过去了。当年长征队青春年少的队员们，都已过了花甲之年。此时，蓦然想起了几位聚会时常见到的长征队战友——燕侨、大刚、文福、佩泽、洪英。他们身体依然健康，精神依然矍铄。此时，更想起了开朗爽快的赖恕，返京后再也没见过面。五十年啦，没有任何音信。赖恕：久违啦，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吧……我又一次想起了素敏……记得返京时，你阴错阳差地独自一人最后一个回来；但是，在八个人之中，你却独自一人踏上了西去天堂之路，最早离开了我们。素敏：你别难过！我宁愿相信：你是又一次阴错阳差地搭错了火车，过几天你还会独自一人背着背包回到我们的身边。素敏：你别流泪！我宁愿相信：你是在欢聚时刻痛饮美酒，醉卧天涯，回忆着一生中那荡气回肠的悲欢离合，思恋着一生中那流连忘返的欢乐时光。素敏：你不孤单！我们全体老同学、老朋友、长征队老队友都会时刻惦念着你。素敏：你别伤心！来生我们还做同窗好友，一起去徒步旅行、去周游世界。素敏：你放心吧！你冥冥之中嘱托的长征回忆录，我已经和燕侨一起努力终于完成了。……泪如水，墨为魂，笔虽拙，情却真……素敏：你安息吧！子孙后代都会牢记我们徒步长征的顽强精神，去创造属于他们的更加美好的未来！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东隅已逝，桑榆情多。老同学、老朋友：一晃五十年过去了。可是，定格在我脑海里的，依旧是你学生的模样，青春的笑容，顽皮的举止，稚嫩的坦诚。蹉跎岁月，我们曾各奔东西，有了幸福家庭。可永远忘不了曾经暗恋的你，忘不了那份懵懂的情。永远忘不了争强好胜的你，忘不了你这讲义气的弟兄。一朝同窗终身友，恰似那没有血缘的亲情。无论相隔多遥远，你永远在我心中，无论分别多少年，灵魂印记磨不平。思念是人生中一道绚丽的彩虹。五十年啦，真的很怀念、很感慨、很留恋、很动情。…… ……闲暇时，翻一翻老相册吧，想一想一生中有多少事值得浓浓思念，有多少人值得深深挂牵；给儿孙们讲一讲那曾经的沧桑、那曾经的辉煌吧。寂寞时，回忆一下曾经徒步走过的那一道道山、一道道水；回忆一下那年、那月、那人、那事；回忆一下那青春年少的时光，那激情燃烧的岁月；回忆一下那些刻骨铭心、震撼一生的征程吧。人生恰似一段长征；长征的征途比长征的目的更重要、更精彩。路在何方？正如鲁迅先生所说：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也成了路。当你迈出第一步时，路，就在脚下。 蓝天fanlmn（全文完）2015.04.12初稿2024.12.01修订 《五十年后的风采》永恒的长征队形，永远的长征精神，一个都不能少！佩泽、文福、赖恕、燕侨、洪英、素敏、立民、大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