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四,回不去的田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76年暑假,我高中毕业,到1977年冬参加高考,到1978年4月8日到信师上学,我在老家做了一年半的农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四五岁的时候,母亲辞去教职从县城跑回父亲的老家庙仙官庄种田,初,买了族人的三间厢房居住,我五六岁时,父母就营建新房。门朝西,三间正屋,北边坐北朝南两间厨房,南边一间过道,然后沿厨房西墙向南到过道西墙延长线列一道一人高的院墙,这就是我们新建的家。初搬进来,是父母我和长妹,后来二弟三弟小妹四弟先后出生,住不下了,父亲又在正屋北端挨着厨房又接盖了一间,我们八口之家就在这里生活得其乐融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父亲已经回到庙仙乡任教,他在小学带初中这样的学校当校长,每到周末他会从学校步行回家。父亲爱种树,每到冬季,他会在村前村后挖些树苗回来,有椿树、香椿、槐树、桃树、樱桃,当然还有竹子等。樱桃栽在院子里,长到一人多高了,樱桃成熟时节,红颗垂垂,我后来写诗道:“一庭春雨熟樱桃”,真的令我无限怀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母亲是教师回乡,当时是我们村文化最高者,队长让她教村里的幼儿园,教识字是:日、月、水、火,山、石、田、土等,教《千家诗》《唐诗三百首》上面的诗,教孩子们做游戏,什么逮羊、丢手绢,基本一个村的孩子白天大多在我家度过,我家就格外热闹。同时,我母亲担任经济保管,村民没钱花了,张某某李某某某年月日借钱5毛,1元,还有借2毛的,那时的村民真是穷啊,粮食不够,就在米饭里面掺莴笋叶芝麻叶以及槐树花。我家过道南门前是个大空场,村民吃饭端着碗聚在这里,我看人家小孩吃槐花米饭,很羡慕,就用白米饭和人换着吃,泥巴一样,实难下咽。我家总是好一些,因为我父亲总有几十块钱的工资。有一次我叔父在我家和我父亲聊起他们的工资,叔父每月39元,我父亲因为当校长可能工龄叶长些的缘故,他每月45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高中毕业了,我因为是富农成分,参军,当民师,工厂招工,这样的好事永远落不到我头上,那就死心塌地做个农夫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家院墙西边是一片农田,夏夜,满原水稻,萤火高低。下边一口塘,叫吃水塘,供我们全村饮水,上面一口塘,叫柳树塘,塘北边的塘埂上载满柳树。我爷爷活着时,方圆十里的乡亲将水牛拴在这柳树上,土匪不敢来抢。我将我家南门向西到田园的小路加宽两米多,可以放下两条板凳,板凳上支一面竹簾子,另外可以放一张椅子。夏夜挂上蚊帐,我就在这里歇息。那时,我会吹笛子,吹我在学校学会和自己哼会的歌曲,什么《云儿飘心儿跃跃》,什么《我站在海岸上》,什么《苏武牧羊》,还有朝鲜歌曲《南江村的妇女》和《阿玛尼》,还有柬埔寨西哈努克亲王作曲作词的《啊,亲爱的朋友》,我都会吹,奇怪的是,我现在笛和箫吹不响了,当然也没当回事,吹不响就把笛箫挂壁上,半年一年不再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当农夫自然要干农活。扯秧、栽秧、拉划行器、挑草头,都干过。干的最多的是犁田耙地,特别是耙水田,大男人身重,牛拉不动,女人体重轻,但女人又干不了,我那时十八岁,体重轻又是男人,正好适合耙水田,春天,倒春寒,水上接着薄冰,冷,且冰会划破皮肤。1978年春天,我正耙水田,我叔父到乡里领工资,恰好看到我信阳师范的录取通知书,拿着飞也似的跑到我干活的水田边,我的两个堂姐,拿着通知书,看着正耙田的我,当着全村人的面痛哭失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苦难和幸福,看你怎么看待它。我当时虽然有跳出农村的渴望,不甘心就这样在农村呆一辈子,记得我父亲一个同事到我家,看到我写的一首长诗,最后两句是:“君不见红日光芒长千丈,可怜洞深不照临”,有春风不度玉门关的意思,父亲那位吕姓同事对我表示深深的同情,所以我至今也还记得这两句。但我更多的是把古人的田园诗与眼前的风景予以对接,并从中寻找诗意,从那时起,我就沉浸在我的诗词世界里。比如对着春天满野青秧,我会念“漠漠水田飞白鹭”,对着夏夜漫空萤火,我会念“萤焰高低照暮空”。我开始用一本带塑料皮的笔记本记下我写的诗,一年一本,一页一首,我一年可以写到200至300首的样子,这样,一直累积到2002年我有了电脑,并且会在电脑上制作文件夹,按年保存我的作品。2016年,我准备为我六十寿辰制作个礼品,就将从最开始截止2016年的作品予以遴选,即《濯缨集》,没选上的所有笔记本,尽被我一炷焚之。所以,我少年时的作品,现在都找不到了,什么“可怜洞深不照临”,什么“一庭春雨熟樱桃”,什么“寒风阵阵鸣窗纸”,什么“斜日临窗忆旧事,心潮滚滚抒情感”,统统都成零章断句了。也不觉得可惜,文学史上很多人“尽焚少作”,诗词创作有一个由不成熟到相对成熟的过程,删掉一些不成熟的作品,也是爱惜羽毛的意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到信阳上学后,回来做教师,到行政上当公务员,就再也回不到过去的田园生活了。老家离县城只有二十多华里,现在通高速,我开车十一分钟就到老家,不是回不去老家,而是回不去过去的生活以及当年的心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