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丑和-5</p><p class="ql-block">一桩离奇的文物追缴案</p><p class="ql-block">村里人说,杨丑和至少得判刑十年,然而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调查不到两个月,杨丑和竟毫发无损,大搖大摆的回村了,有人说,多日不见,杨丑和居然也能安然无恙,发福许多。</p><p class="ql-block">杨丑和从县上回到家里,他没有脸见人,一个人睡在炕上痛哭不已,他痛哭,并不因为一块‘九丙牌’ 的丢失使他损失了20000元,天道无常,审理他的案子的那个县政法女干部韩梅英,就是他当年在晨光中学上中学时的那个学生女干部。在老同学面前丑态百出,相形见绌,昔日的互道尊重,今日沦为阶下囚,深深地刺痛了杨丑和的自尊心。</p><p class="ql-block">记得才毕业不久的那一阵,县上的《铜岭劳模》上出现过韩梅英的名字,那时,韩梅英在县上的一个公社担任棉花工作组干部,工作上还没有转正,一次杨丑和路过那个公社,在韩梅英的房子,韩梅英用煤油炉特意给他煮了一碗细面条,打了两个荷包蛋,他让韩梅英和他在一块吃,韩梅英说:“不了,一会儿到县上去有个会,会务组那边安排有饭,吃完饭,你就可以走了,很抱歉,今天不能多陪你。”</p><p class="ql-block">韩梅英把杨丑和送到公社大门外,一再叮嘱他:“村里的事尽量少管,能不管最好不要去管,一些人隐藏得很深,社会上的事情,人际关系很复杂,不比咱在学校,你能不得罪的人,尽量少得罪,家里人还都平安吧。”</p><p class="ql-block">一别二十多年过去了,从此以后他们已很少联系,偶然见面,都是因为一些别的事情。</p><p class="ql-block">在那以后的日子里,杨丑和在大队试验站干了三年,成家以后家里穷,他养过兎,倒卖过国库券,栽种过苹果,种过西瓜,办过养猪场,试种过超大穗小麦,当过大队电工。好象各方面他很全能,然而日子总显过得紧巴。</p><p class="ql-block">村里人给杨丑和介绍了一个韩姓初中生,那是一个在精神上并不是很健全的人,家里一遇到大事每受精神刺激,那个女人在炕上一睡就是几个月,村里的晩辈们尊称她为韩婶。</p><p class="ql-block">杨丑和除了辛辛苦苦地在地里干活,回到家里他还要洗衣做饭,打扫房间,杨丑和对卧病在床的夫人每天端吃端喝,端屎端尿,照顾得无微不至,杨丑和出事后,在县上一关就是将近两个多月,在整个案子审理过程中,韩梅英处处为杨丑和说情,极力减轻他的罪责,以至于县上许多干部对韩梅英产生了意见和看法,怎么一贯执法如山的韩梅英,到了处理与杨丑和有关的案子上却工作处处被动,时时在会上会下为杨丑和开脱,后来由于韩梅英的一再坚持,在县上的档案里,却装进了杨丑和伙同他人偷盗过河堤上两棵柳树的犯罪记录。杨丑和被释放回家以后,一些干部对那件事抓住不放,在会上有人说:“杨丑和的问题尽管那样处理了,但他在社会上的一些其它偷窃行为还需要进一步追究。”</p><p class="ql-block">韩梅英把那起文物案处理到头以后便也全身而退,其它的事情她就可以放手不管了,大不了再罚杨丑和一些钱,关押十天半月的,再接下来的问题,就把杨丑和一点办法都没有了。</p><p class="ql-block">在盗窃国家文物案处理完十多天之后,当地派出所一张传票又把杨丑和关了起来,三天之内杨丑和没有交代出任何问题,前面和他合伙偷盗柳树的那个案子,竟让杨丑和的同伙们一个个地否认翻供了。这个绝好的消息为韩梅英的有力反击提供了重谤炮弹,韩梅英勃然大怒了,她在会上高调批评:“铜岭的老百姓对我们的工作很有意见,每天放着大案要案不抓,尽都处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鸡毛蒜皮的事,偷鸡摸狗的事。杨丑和的其它小案不再浪费警力乱折腾了,杨丑和的案子,既然处于我国历史上的一个非常特殊时期,如果要关要抓,全中国的40后,50后几乎会全面追责,无一幸免。既然是前事不咎,我建议立即放人,不再关押,把两棵柳树卖了换成钱,都不够你们的几盒烟钱,再还不说领取加班费,你们吃香的喝辣的,你们就不设身处地的考虑一下,看看杨丑和的日子怎么过,简直就是不务正业乱弹琴!杨丑和的家里是个什么条件,同志们,在座的大家都知道吗?对人民,我们要保护,对敌人,我们要打击,这是我们每个党员同志都应该肩负使命认真做到的,否则,就是我们的工作失职!”</p><p class="ql-block">杨丑和第二次被释放了,他对家里的事很不放心:“在我不在家的这些天,老伴拖着病体还能吃到嘴里吗?”</p><p class="ql-block">然而让杨丑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他离开关押地第二次回到南铁牛村时,老伴的病竟然奇迹般地全好了,在几天的日子里,每天做饭前老伴都要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丑和,你说今天咱吃点什么,你想吃点什么我给咱做点什么,我很爱看你吃饭的样子,你吃得真香,让我看了心里高兴。”</p><p class="ql-block">老伴把家里从里到外打扫得干干净净,有一天晚上老伴突然对他说:“丑和,咱得提前想想,在哪一天如果真的突然没有我了,你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等把百日纸烧过以后,你就给你再找一房女人,一个家,没有个女人不行。”</p><p class="ql-block">杨丑和说:“你这是说啥疯话哩,现在这么好的富民政策,咱向后的日子只能是比现在过得越来越好,咱们家的日子是会摆脱贫困走上坡路的,你没有一点事,好死不如赖活着,你死了,谁每天陪着我说话呀。”</p><p class="ql-block">韩婶气吁喘喘地说:“丑和,象我这不争气的身体,该要把你拖累到哪年哪月呀,都还不如一死了之。”</p><p class="ql-block">杨丑和说:“尽说一些没有用的话,在这世上人,记住我的一句话,天天都要出太阳,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你想那么多事干啥呀?愁眉苦脸的活是一天,高高兴兴的活也是一天,你就不会想一些让你高兴的事,高高兴兴的活着那该有多好?”</p><p class="ql-block">老伴说:“丑和,恐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了。”</p><p class="ql-block">从那天以后,韩婶改变了一个生活习惯,她习惯于一个人搬着一个小凳子坐在大门外一直坐,一直坐,一句话都不说。</p><p class="ql-block">有一天,春娟从远处走了过来,韩婶说:“春娟,你过来坐在婶的身边,婶和你还有一件事说,那些天婶一直有病,你帮婶买了十个鸡蛋,那买鸡蛋的钱我还没有给你哩。”</p><p class="ql-block">春娟说:“韩婶,你这个人咋就这么多心,那是你有病,我到屋里去看望你,再能给你拿点啥呀!你的病好了,能在咱的家门口坐了,恢复得这么块,这实在是一件大好事,连我在心里都替你高兴。”</p><p class="ql-block">韩婶说:“娟呀,你过来,婶还有一件事要对你说,你看婶的这病害的,丢三拉四的,话到嘴边想说啥,就全都忘记了。”</p><p class="ql-block">春娟刚走近韩婶,韩婶猛地一下子跃起,她用手举起了一把锋利的剪刀,朝着春娟狠狠地刺了过去。</p><p class="ql-block">春娟腰身非常灵活地向边一闪,脸上毫无惧色,她一把夺过韩婶手中的那把剪刀,飞起一脚向韩婶踢去。</p><p class="ql-block">春娟大骂:“韩老婆子,你是从哪个坟地里钻出来的一具野鬼,你死去吧!死去吧!死去吧!我告诉你,你在村里手持剪刀,杀人行凶,打你狗日的,那是我周春娟的人身自我保护,正当防卫,你想听到老娘的一句真话吧,那么我就告诉你韩婆子,在这个国家,早就没有了阶级和阶级斗争,所剩下的就是贫富差别。贫富差别,就是一部分人想要活好,一部分人就得含冤死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对你那样的笨怂人,对付的最好办法就是欺骗,那一点都不会错,‘九丙牌’ 放在我家里,那就是爱国,但把麻将牌放在你们家,那就是犯罪,是利用文化大革命犯罪,韩婆子你给我听着,你男人刚被放出来还没有改造好,你明天就得进去,持刀杀人人脏俱获,你的犯罪凶器就在我的手里,你等着听好消息,我要到法院去控告你!牢子里的那几碗饭,就是给你家里准备的。”</p><p class="ql-block">韩婶从地上爬起来,她大喊一声:“周春娟,你站住,你有种就别走,老娘要和你拼命了!”不料她刚向前冲出两步,便眼前一黑,跌倒在地。</p><p class="ql-block">春娟狞笑了一声恶狠狠地说:“不用人报,自有天报,死鬼韩婆子,这就是你罪有应得的结局和下场,让你男人给你收尸去吧,村里几个人都站在这里都可以为我作证,我春娟就没有靠近你的身,是死是活那是你自己的事,根本就和我无关。”</p><p class="ql-block">杨丑和从地里被人叫回了家,韩婶睡在土炕上己经上气不接下气了。</p><p class="ql-block">杨丑和哭着说:“老婆子,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呀!咱马上去医院,我去医院给你看病,象你这病,咱可是耽误不起呀。”</p><p class="ql-block">韩婶说:“丑和,经过这些天的折腾,咱这屋里现在哪里还有能看到的一分钱吗?为了我的病,咱家里把钱都花光了,这我真的很担心,咱家向后的日子可怎么向前过呀?”</p><p class="ql-block">杨丑和心里很生气,很纠结,在他在内心深处充满了对冯民轩的愤怒,不平和仇恨,通过那些天在县上接受到的法制教育,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越是遇到这种情况,就越要冷静,冷静,再冷静。”冯民轩纵有一千个不好,一万条缺徳,最终由于他的思想迷信,敬畏风水保住了那块九丙牌,才使得我们的国家一件重要文物免遭缺毁与流失,如果真的一步不慎铸成大错,我杨丑和的后半生一切全都完了,即使再有100个韩梅英坐阵在那里,对我杨丑和的好心挽救将会于事无补,痛失机会。因为国法无情,疏而不漏。</p><p class="ql-block">杨丑和抓住自己的头发蹲在地上哭着说:“我后悔,我恨死我了,过去在晨光中学上学,放着书不好好念,谁让我杨丑和稀罕人家的那一副麻将牌呀。冯民轩,你这个老不死的,县上来了领导,啥东西不让你展出,你把那块‘九丙牌’用木盘端到人前去显摆,我杨丑和倒不是日了你妈咧!那块‘九丙牌’就在你手里,人家外地的客商在咱村里住了好几天,一村人都找那块‘九丙牌’,你把那块‘九丙牌’放在你手里不出世,是能顶吃还是能顶喝吗?你害得我那眼看就要到手的20000元鸡飞蛋打,你害得把我关进了大牢,你害得我老婆喝了农药,直到今天,还让你家春娟把我老婆打得睡到了土炕上,冯民轩,你老子和你没有完!老婆子,你千万要坚持住,你如果再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杨丑和一个人在这个世上咋活呀?”</p><p class="ql-block">韩婶说“丑和,我不死,我不会去死,我还要活在这世上,给你洗衣,给你做饭,给咱带孙子。”</p><p class="ql-block">第三天早晨天还不亮,韩婶挣扎着能从土炕上爬起来了。他给杨丑和打了三个荷包鸡蛋,一再向他叮嘱:“你千万把自己要当一回事,夏防伏,冬添衣,你要是有个头痛脑热的,一定要照顾好你自己。”</p><p class="ql-block">门前惊现招魂幡</p><p class="ql-block">冯民轩思念儿子,他多次向西安打去电话没有人接听,冯金顺的母亲思儿心切,重病在床。</p><p class="ql-block">从西安回铜岭的业内人士把消息转告给周春娟:“你大哥那边出事了,房子被收没,一切私有财产被查封。赶快收拾好一处房间,西安那边消费水平高,肉价菜价水果价还都贵的争怂,你嫂子和侄女几天之后将会返回铜岭,赶快给侄女联系一所中学,娃的学业不能中断。你大哥如果要完全恢复自由,估计这次麻烦会大一些。”</p><p class="ql-block">有钱人的回村是会受到家人欢迎的。</p><p class="ql-block">春娟没有告诉老父亲,她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准备着一切,她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整洁一新,等待着大嫂姚雪芹和侄女从西安择时归来。</p><p class="ql-block">就是在前天早上,姚雪芹带着女儿从西安搭车回到了村里,她们已经没有了自己的私家车,自己家的那辆价值60多万元的小汽车,被前来讨债的人强行要走钥匙开走了,母女俩是坐公交车回到南铁牛村的,这次母女俩回铜岭老家,估计会住较长一段时日。</p><p class="ql-block">杨丑和还能记得,他在睡梦中被老伴叫醒,吃了三个荷包鸡蛋,听了几句老伴老生长谈的唠叨,他说了一句:“你看这深更半夜的吃什么鸡蛋呀,好,你送来了我吃,我吃。”</p><p class="ql-block">吃完鸡蛋,他就又很不耐烦地呼呼入睡了。</p><p class="ql-block">当太阳升起的时侯,杨丑和从睡梦中一觉醒来,他突然发现老伴不见人了,他屋前屋后的找,怎么也找不到老伴的踪影。</p><p class="ql-block">天刚放亮,忽然听到村子里有人大声喊着:“来人呀,快来人呀,韩婶,韩婶她上吊自杀了呀!”</p><p class="ql-block">在冯民轩的老宅,在后院矗立着‘九丙楼’的那个地方,门前的一棵矮树上,韩婶就是在那棵歪着脖子的矮树上悬绳自尽了。冯民轩刚打开大门,想看个究竟,便被杨丑和两个响亮的耳光打在脸上。</p><p class="ql-block">大约在下午两点,一副黑色油漆棺木被一群人抬着放在了杨民轩家的大门口,长时间的鞭炮声,门前张贴着一幅白纸对联:</p><p class="ql-block">一生无德,剥削阶级豺狼性。</p><p class="ql-block">欺霸善良,千刀当剐罪不容。</p><p class="ql-block">横批:天怒人怨</p><p class="ql-block">那些去冯民轩家门口闹事的人,看热闹的人,一会儿走来了一批,一会儿走去了一批,有的人破口大骂,磨拳擦掌,有的人难弃亲情,大放悲声,然而真正能走进冯家院子说高论低,愤愤恶骂的却不见一人,互递眼色,禁止进入的决定,却使许多人情知肚明,心照不宣。</p><p class="ql-block">杨民轩态度很冷静,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门前站着那么多的人,他还是一个人戴着老花镜认真地看报纸,他一面看着陈年旧报纸一面自言自语地说:“礼之用,和为贵,发先王之道,斯为美。孔子是不是也相信天命呀,他有那么高深的学问,怎么一辈子和我一样,也没有当成什么官呀,他提倡私人办学,是不是也受了什么人的气呀?”</p><p class="ql-block">春娟站在房子门口,她在气急败坏地大喊:“爸,咱进房子,咱就把这事好好地说说,出了这一摊子事,你说咱到底应该咋办呀,你赶快给咱拿个主意呀?”</p><p class="ql-block">冯民轩说:“我只说一句话,怂把娃管。”</p><p class="ql-block">春娟又说话了,春娟说:“你说你不管是啥意思,咱总该拿出一个意见吧,你总不能用这个态度来处理问题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