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串香蕉

余金华

记忆中，第一次吃到的香蕉，香蕉皮已经完全变黑了。
小时候，家在乡村，村里除了一个离我家约三华里远的大队供销合作社，没有集市，也就更没有卖水果的小摊了。
第一次听到“香蕉”这个名词，还是从我们家那台“红灯牌”收音机里收听来的。香蕉究竟长得什么样，是什么味道？我去问小伙伴，可大家都把脑袋瓜摇成了拨浪鼓。我去问母亲，母亲想了半天说，她倒是吃过两回，两三口便吞下去，味道却早忘了。我又去问父亲，父亲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对我说：“孩子莫急，等爸下礼拜回来，一准给你和妹妹买香蕉。”
礼拜六的晚上，父亲披着一身夜色回来。一进家门，顾不得喝口水，便兴冲冲地招呼我：“孩子们，快来呀，吃香蕉喽！”他边说边打开随身携带的黄挎包，从里面掏出一个鼓胀胀的报纸包，再小心翼翼地解开，拿出一串黑乎乎的东西。“哎哟，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父亲吃惊地叫起来，沮丧地咕哝着，“前两天包起来的时候还是黄澄澄的，怎么就变黑了呢……”“你都包了几天了，香蕉不变黑才怪呢！” 母亲没好气地说。父亲慌忙掰下一根，笨拙地剥开香蕉皮，顿时眉开眼笑：“哈哈，谢天谢地，皮虽黑了，里面还是好好的哩！”说着，便将香蕉递到我嘴边。我犹豫着咬了一口，甜甜的，面面的，嗯，好吃！母亲也把一根剥好的香蕉递给妹妹，我们兄妹便狼吞虎咽起来，父母则一直注视着我们，咧开嘴笑着。第二天，我们就将那串黑皮香蕉吃个精光。
如今，无论乡下还是城里，香蕉已不算什么稀罕水果；疼爱我们的父亲已去世，母亲也已八十九岁高龄。但是，习惯了琳琅满目的水果，我依然独爱香蕉。几天前就卖来包着，一串香蕉由黄变黑，父亲竟没舍得吃一口。现在我才明白，那年，那串香蕉，沉淀了父亲太多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