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灯火斑斓处……

刘仁杰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小悟山的美，美在山、美在观音湖的水。山，群山簇拥、林木森森；水，碧波荡漾、清澈如蓝。

夜幕降临，小悟山的村庄路灯齐刷刷都亮了，余光映照进了农家庭院，只有少量门洞内还在零星响着锅碗瓢盆的声音。我们一行来到村路上遛弯儿。村路除了不算宽，还算光亮平整，村头村尾也搞起了绿化，与外间公路无异。村路在山间穿行，一侧是山脚下是房屋，另一侧是河流。一条不算宽的河流像是与村路做伴，不离不弃，一路前行。山养水，水生溪，溪成河流，这条河流就是流向观音湖的。小悟山的村庄多数是这个样子，这就合力形成了观音湖“九岛十八汊”的一部分，成就了观音湖声名鹊起的自然、人文景观。树林和水都是滋生氧气的资源，尤其是夜晚，在这样的村路上行走，感受到的空气，有一种特别不同的清新滋润的味道，醉心极了。这要是春天，还能闻到兰草花的香味；夏天可以听见水里的鱼响、萤火虫在河道里像光粒子在穿梭、河边沿的黄瓜也熟了；秋天可以摘几颗山边的板栗来尝尝；冬天，河面上有冰，月光下，晶莹剔透的一片……

在村路还没有扩宽、也没有水泥硬化、更谈不上有路灯的时候，地上的路杂草肆意生长，时不时让人想起鲁迅先生在《故乡》里的话：“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小时候，我们爱将路上的杂草打结：当草长到一定的深度，将草梢横跨路面打结在一起，早上晚上，视线不好，人走在路上，脚很容易被套进去，孩子劲小，扑叭——摔一跤。这是我们小孩子经常玩的把戏，有时候，大人不小心被套到了，少不了时有惹来几句并不认真的叫骂。

这时，河里的水，哗啦啦流得急了。我们要过一座石拱桥，桥下面有漫水堤，用以抬高水位，灌溉农田，听到的是水经过漫水堤砸到下游的声音。

拐过一个山嘴，前方一片灯火通明，乐曲响彻山谷，有村民在跳广场舞。如果不是周围黑乎乎的，跳舞的人不多，恍惚以为是在城市的某一个社区。

再往前走，路越变越宽，全程沥青硬化，是近年来修建的高等级旅游公路。前方岔路口，顺着河流走，可以直达观音湖景区；沿着山坡走，翻越小悟山山顶、刘家山，可以到武汉市黄陂区的清凉寨、锦鲤沟、木兰山。

观音湖，水域面积1.6万亩，水下多有良田，枯水季节，有些就显露出来了，父亲曾经带领我们抢播过芝麻。那时，没有公路，只有羊肠小道，一路爬山涉水过去。观音湖那时还叫观音岩水库，当地人直呼观音岩，“去观音岩——”去那里的人，说起来多少有些无奈的语气。当时，我已经上到中学了，暑假里，芝麻正需要锄一次草，一家人，早上在家里吃饱，中午，在野外挖地灶做饭。父亲为了照顾我，这件事就让我干了。挖地灶烧茶、做饭在农活中算是最轻省的，并可以在背阳处，为庄稼锄草却是个需要在烈日暴晒下干的力气活。

那时，观音岩水库是孝感地区、乃至湖北省最大的人造水库之一。水库曾经有个鱼场，可年产鲜鱼十数万斤甚至数十万斤，父亲在那里工作过几年。每年农历的十月开始，是集中捕捞的旺季，仅一次布网、赶鱼作业就需要花去十天半个月时间，年年如是。旺季捕鱼，一次、一网能取上万斤、好时几万斤。在水库下游的某一处地方，多人多船合力，将巨型渔网事先设置好。工人们每天驾驶着机动船、手摇船，浩浩荡荡，一行来一行去，从上游往下游，像耕田似的不间断在水里来往穿梭。每条船的船头上面还架设着一只几人抬的牛皮大鼓，摇船的人摇船，敲鼓的人敲鼓，“咚咚咚——”渔火点点彻夜不眠、鼓声日以继夜敲得山响。水里面的鱼被地动山摇的声音和震动一路追赶，很多鱼稀里糊涂就游到了设定好的网区。取网的那几天，岸上看热闹的人、水里拉网的人像赶年集似的热闹。网刚出水面，网里的鱼竞相奔跃，顿时，山、水、鱼、人热火朝天，山坡湖岸的霜雪都被融化了。取起来的鱼有鲢鱼、草鱼、青鱼、胖头鱼……现场有人看到一条上百斤的鱼，显得十分兴奋，另一个人却说，这还不算最大的……一时间，观音岩取鱼，闻名遐迩，省内及周边过来买鱼贩鱼拖鱼的人、汽车络绎不绝，一度成为了观音岩水库的最高光时刻。

小悟山，群山相依，山脉相通，和毗邻的大悟山一样。小时候听大人讲，小悟山似乎是黄陂，其实，小悟山山顶及东南是黄陂，西北是孝感，也就是现在的小悟山村。

从小悟山村到小悟山顶、刘家山、清凉寨，原本没有路，除了山里人砍柴、走亲戚，极少有人上去。据说，毕架山有一条模糊的山路可以到达刘家山。现在的这条旅游路，彻底绕开了毕架山，硬是靠挖掘机从原始山中凿出来的，用以连通观音湖至武汉市辖地清凉寨。毕架山和小悟山主峰相连，海拔813米，是现在孝昌县海拔最高的行政村，也是远近闻名的云端上的村庄，人称“山中福地，世外毕架”，自然风光绝美；同时，它也是观音湖水源的一个重要支流，据说，自上而下的河流适宜建设水上漂流项目。我们原先上毕架山也是模糊的山路，翻陡岭，走岗上屋，经葫芦垛、柜子沟，然后一路向山顶上爬，现在，另一个方向已经有公路上去了。但时见驴友喜欢在我们走过的老路上攀越，且兴致盎然。假如就地取材，用山石沿路做成拾级步道，见山见水，自然成趣，想必会成为更多驴友青睐的打卡地。

小悟山路通后，山岗上建了一座观景台，此时，观景台华灯闪烁，亭栏凌空，光影绰绰。不远处是刘家山村，一个静静躺在山顶一处夹沟的不大的村庄，村子里有农家乐餐饮、住宿，有休闲步道，已经有大人带着孩子在这里玩耍。从黄陂方向、小悟方向，还有人三三两两正向山顶走来。

何以斑斓？凭栏处，光梭连天，四方静谧偕小悟！

“夜深不上山，雪厚莫临河。”此时此刻，我一点儿也不觉得紧张。我伸出手指，尽可能伸向远方。我盯着自己的手指头看，盯着盯着，发现每一根都清晰可见。我想起了多年前，妻子和我一起回家来时的情景——每次忙忙碌碌，什么都可以忘，就是不能忘了带一个插在床头的睡觉灯，她说：“晚上睡觉，乌漆嘛黑的，连手指头都看不到，怕得很！”

“牙齿(笑）掉了！”见我举止怪异，一会儿，又一个劲偷笑，妻子愣了，故意这样哄我说。果然，我惊得下意识抿住了嘴巴，妻子见状，笑了，当得知我是在笑她时，她笑得比我更欢。

“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此时的我，脑子又进入到了唐代大诗人李贺这句诗的意境里。山风徐来，像慈母温润的手抚摸着我们的面颊。夜更深情地笼罩着小悟山，妻子拥着我，一起将目光投向天空。

夜越漆黑，星星越明亮，因为星星站得高站得远。我似乎看到了妻子眼睛里，有和我一样闪烁的光芒。天上银河璀璨，星星闪耀，深邃的天空千尘不染，像观音湖的水，波澜不惊、明澈干净。

极目远眺，远方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山下的村庄只有通过路灯光来辨识方位和大小，大大小小的光束一起向天空映射，像形成了无数条光的隧道，正在极力地想把小悟山和天堂一点一点连接起来。

(字数：2697)

二零二四年十二月十九日写于孝感

刘仁杰原创作品，部分图片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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