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忆童年之到挑水

凤冈李木子创作工作室

作者:李木子(原创) 贵州凤冈玛瑙山李家湾是我的老家，除了山还是山的地方，地理条件很不好，山多土少，我们小时候就临吃水都很困难，全靠用水桶去水井里挑水。 喝着“水井”芬芳清澈的甜水长大，水井是我对家乡一种永远忘不掉的记忆。如今老家玛瑙山李家湾已用上了拧开水龙头就“哗哗”流出的自来水，昔日往来水井挑水的热闹场面已成为一种远逝的亮丽风景，只留在美好的记忆里了。　　水井多老，无从知晓。父亲说自他记事起就有这口老井，这口老井的年龄爷爷也记不起说不清。　　老家老屋离村东头的水井不远，大约2000米的样子。儿时，就常和小伙伴们在水井周围追逐玩耍，算是与老水井朝夕相处了。有时倒背着小手弯腰探望井水中自己的小影子，还时常会冲着老水井的水面龇牙咧嘴做着各种怪模样，偶尔怪叫一声，让老井里边传出的“嗡嗡”回音吓唬小伙伴。有时趴在井沿上观望清澈井水中映射的蓝天白云，望着望着就有点眼花缭乱，伴着美好的想象，眼睛里的老水井会如安徒生的童话般生出许多童年里变幻的各种神奇来……　　 老水井旁有一片树林，除了长着杨树、柳树、槐树、榆树，还有不少枣树、杏树、梨树、山楂树等果树。每年春天来临，这些果树的花儿便次第开放，一片花海色彩艳丽惹人醉；果子熟了，不论是村里来打水的人，还是路过的行人，任由你随意摘了用老井里打出的清凉甜水洗净了品尝，那种感觉一定是吃在嘴甜在心里。　　枝繁叶茂，绿意葱葱的树林间还有很多鸟儿“叽叽喳喳”飞来飞去，或筑巢或觅食，乐此不疲。树林里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羊儿悠闲地啃食着树叶、杂草；鸡鸭往来觅食着虫草，偶尔几声“咩咩，咯咯，喔喔，嘎嘎……”混杂的叫声里多了些许农家特有的生机和野趣。　因老水井的水清澈甘甜，泡茶茶香，熬饭粘稠，几乎一个村子的人都舍近求远，吃这口老井里的水。　　村里人自有不成文的习惯，每天早晨和黄昏，是村里人挑水最集中的时间，也是老水井最热闹的时候。　　勤快或有事要早出门的村民，天刚微亮，便早早来老水井挑水，来来往往直到蓄满了家里的水缸喝罐罐盆盆。　　不用谁招呼，陆陆续续去打水，筲桶“叮叮当当”是信号，晨辉里全村家家户户的男人或健硕的女人会挑着木桶或铁皮桶沿着这条熟悉的闭上眼睛就能到的蜿蜒小道来老水井打水。　　扁担挑水用，压的是肩膀，大约一米半至两米长，木质有讲究，纤维细腻韧性强，不易变形为首选，木材太粗皮肤易伤，纤维韧性差易断把身体伤，老家能做扁担的木材多，十有八九榆木做。　　扁担担在肩，挑水技术活。　　 俗话说得好，品品有诀窍：“扁担挑水一心挂两头”意思是一心二用，前后兼顾很重要；“扁担挑水两头都忽悠”寓意作为中间方，两边都晃悠人；“扁担挑水两头一样沉”寓意手掌手心都是肉，扁担两边都重要。　　我家离水井较近，挑水的男男女女不断溜，来来往往的都要经过我家门口。一根扁担扁又长，担在肩上走的忙，两只水桶随摆动，“嘎吱、嘎吱”的响、“吱钮、吱钮”的唱，洒下一路，飘向村落的四面八方……　　挑水的人从村里不同的方位汇集老水井，水桶与井沿的撞击声和着挑水人的喧哗招呼声连成一片，你帮我打水，我帮你递扁担，左邻右舍互帮互助，热闹温馨；桶里打满了水，一个个担在肩上由老水井散向村里的家家户户。　　有时碰巧了聚多了，担着水桶的邻居乡亲，一条道上互相谦让着，浩浩荡荡，扯东到西，足有半里地长。挑水的音符呼应着此起彼伏，犹如一曲激情欢快的合奏交响乐，在村庄的老水井拉开新一天美好的生活篇章。　　“他二叔打水啦！来家坐会歇歇不？”　　“孬小他娘，今天你打水呀！用我帮你担回家去不？”　　“忠理兄弟，这都打几趟水了，没顾上吃饭吧！”　　“吃饭了吗？挑水呀。看看，你家的水桶有点漏水啦，赶明儿得空了捎过来，我给你修补修补！”　　……　　 因为打水的都从俺家门口过，所以每天一早一晚的父亲和母亲不知说了多少诸如这些实诚客气的话。　　邻居三叔喜欢黄昏时分打水，他说下地干活归来打水的人少了些。三叔担水那是俺村里的一绝，从家到老水井再从老水井打满水挑到家，来回的路程里，扁担上了肩，前后上下有节奏地微微颠簸起来，他从不用手扶扁担，两手插胸前，步态均匀摇曳，嘴里叼根烟，抬轿子般悠然悠然，还挺享受呢！　　父亲是村里旋木手艺的一把好手，我那十二岁那年，父亲被县里木器厂聘请去当老师。母亲瘦弱，妹妹尚小，我觉得要为家里做点什么？想起“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的俗语，嘿嘿，是个男子汉就要担当，我总不能让家里没水喝吧！当务之急就是每天给家里打水，替母亲分忧。　　刚学着打水时，因我个子不高，家里的扁担钩长，挑筲桶蹭地，我就翻箱倒柜找出父亲的工具箱，把水桶的扁担钩足足截去了十厘米长。　　可打水需要力气，更是一门很细致的技术活儿。初学打水，摆水桶不易难把握。为防止筲桶滑钩掉进井里，打水前我会先用一段绳子把水桶系紧在井绳钩上，再将铁皮桶慢慢地放入井中取水，贴近水面时，学着大人打水的样子，用右手轻轻来回摆动井绳，看准桶口朝下时，猛然下扣，水就会切入水桶里。技术不熟练，火候难把握，往往是水桶不满半桶就提上来，也只好将提上来的半桶水倒进另一桶里，继续打水，如果还是打不满桶，再倒进另一桶里。第一次打水，从老井里提了三次水，匀称成两个多半桶，担着水桶有点狼狈的样子，一路颤颤巍巍、晃晃悠悠、磕磕碰碰、扭秧歌跳舞般跌跌闯闯到了家，将水倒进厨房专门用来盛水的大水缸里，还不足大水缸的五分之一。　　 我的父亲李荣珍 打水就要打满缸，不能伤了自尊心。我揉揉有些疼痛的稚嫩肩膀，继续担着水桶去老水井。恰好碰到隔壁的大嫂也来打水，不由分说大嫂帮我打好水，还特意示范教我如何掌握打水挑水的一些技巧。　　慢慢的习惯了，也掌握了一些技巧，每天我都会早早的起床去打水，往来几次灌满家里的大水缸。　哈哈，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有一次打水不小心，水桶脱钩掉进水井中，蹲在井边、趴在井沿捣鼓大半天也没捞上来，正急的抓耳挠腮，无计可施之时，来打水的堂哥问明情况，没顾上打水就急急忙忙跑回家，拿来捞桶的一套家什，忙活大半小时才把我落井底的水桶捞上来。　　夏日黄昏老井边是热闹的，除了来来往往打水的人，母亲、婶子、大嫂和一些孩子们还聚在此纳凉乘凉打趣，或者端来大大小小的盆，就是为了省了力气不用挑水家里洗，她们坐在在井沿旁一边洗着劳作一天替换下的衣服，一边家长里短的唠着嗑，“呵呵、哈哈”不时传来一阵阵淳朴的欢乐的笑……　　快乐着不知愁为何物的孩子们则在老井边的树林里，大呼小叫淘气地玩着自制的水枪、洋火枪、纸片、琉璃球……　　大人插诨的嬉笑和孩子不知疲倦的游戏交织在一起，那是玛瑙山李家湾朴素厚实的乡亲，在黄昏的晚霞里用有限的水彩，图画的最最美好的生活情趣，那笑声嬉闹声风一般飘向四野，把整个村庄的夏天都融化啦……　　老水井的水可直接喝。炎热的夏日里，老水井边上总会放着公用的碗，周边庄稼地里劳作的村民或过路的人口渴了，任由打取清澈凉爽的井水提到树荫下，常常是一个挨一个蹲下趴着喝个痛快。　　我喜欢也常常喝这样的“井拔凉水”，在微甜滑润的感觉里“咕嘟咕嘟”喝个水饱，全身透着清凉，满足的惬意里用手抹抹小嘴，拍拍屁股“哈哈”该干啥干啥去！　　经年离家，再回玛瑙山李家湾，如今村里家家户户都喝自来水，老水井闲置已久无人用，失去了往昔的热闹喧哗，老水井底水面漂浮着残枝败叶，满目萧条败落，早没了往日的清澈甘洌，一潭死水般静守着经年往事。　　老水井周边荒草疯长，单薄零星的小花在风中婆娑低鸣；旁枝繁叶茂的树林也消失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邻居二哥新建的二层楼房格外扎眼，引人注目。　　岁月匆匆过，时光流逝间，是不是万事万物都如人的生老病死般走向无奈寂寞？走向消亡呢！　　老水井毕竟清澈热闹辉煌过，昔日的美好也碎在现实里。喝着老水井的水长大，扛起扁担担着桶，跌跌闯闯走过的路，都铭刻在我人生最深情的记忆里，没有刻意的念，却常常想起在玛瑙山李家湾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