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痛

夏和平

　　我躺在病床上，默默地望着白色天花板，忍受着后背隐隐的疼痛。门外巷道里，护士小姐说话的声音不时传进来，宛如春水，充满生命活力。一位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走进病房，对我说道：“刚看过胸部CT片子，手术很成功，伤口愈合也不错，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他是我的主治医生。听了医生的话，我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是前些日子因突然晕厥摔伤住院的，医院只医治了我的骨伤，并没有查出我摔倒的病因，也没法对症下药。这种不完全的治疗，意味着我今后有可能再次晕厥，再次摔倒，再次住院。

今年以来，我已经第三次晕倒了。第一次是年初，春节刚过不久。那天傍晚天气不错，我和妻子去小区外的河堤公园散步，走了一会儿，我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急忙把住妻子的肩头，瞬间失去意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地上，眼前是凌乱的树枝和灰色的天空。我问妻子：“我怎么了？”妻子惊魂未定地说：“谁知道你怎么了，走着走着便倒了。我正要打120。”听了妻子的话，我才知道，那一次如果不是妻子拽着我，我肯定摔得鼻青脸肿。第二次是一个多月前，我起床做好早饭，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八点过钟，女儿从楼上下来，我起身去给她端吃的，刚进厨房，脑子突然一阵晕旋，接着便仰倒下去，肩头重重地撞在门框上，肩甲骨擦破一大块皮。第三次便是这一回，我早上起床便感觉身体不适，心脏嘣嘣乱跳。妻子起床后，给我找了速效救心丸。我服了药，情况并未缓解，便上床休息。那天恰逢妻子身体也不好，吃过早饭后，也到床上休息。就在这时，楼下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妻子让我去开门。我下床没走几步，大脑突然失去意识，身体歪倒下去，后背重重地砸在床沿上。这一次比前两次摔得严重，断了六根肋骨。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身体不错，年轻时曾在川西北高原工作生活过，身板十分硬朗，单位同事送了我一个绰号“康巴汉子”。那时从未想到，有一天我的身体竟会变得如此脆弱。记得五年前一次心脏彩超检查，医生一边用一个小小仪器在我的胸前划来划去，一边紧盯着显示屏上的图像，一遍又一遍，仿佛发现了什么，又去找了别的医生来会诊。几名医生围着显示屏反复琢磨，最后得出结论：先天性心脏病。我怎么可能有心脏病？还是先天性心脏病？我不愿接受这个结论，又去重庆新桥医院、成都华西医院进行了检查，结论都一样。自从检查出心脏病后，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特别是近两年，进医院的时候多了，吃药的时候也多了，曾经充满生命活力的身体正一天天走向衰萎。

曾在网上看到一篇文章《谁的晚年都是一场腥风血雨》。文章的大意是，无论我们年轻时多么强健、多么狂傲，取得了多么大的荣耀，到了老年都会经历人生难言的悲苦。我们会在岁月的流逝中饱受情感的折磨，含泪送走一个个亲人；我们也会在时光的消磨中渐渐衰老，受尽种种病痛的煎熬，在腥风血雨中告别这个世界。人生的意义是什么？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回答。只有走过了坎坷人生，品尝了世间冷暖，到了垂垂老矣的晚年，才能蓦然悟透。国学大师季羡林在《心安即是归处》中说：“根据我个人的观察，对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来说，人生一无意义，二无价值。”这是季老先生在洞悉了生命之后的肺腑之言。人生只不过是生命的一次轮回，就像一棵草走完它从春天到冬天的全部历程。生命如此短暂，但愿在这短暂的过程中，多一些美好安宁，少一些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