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学记 南杏树小学

寒石

我村是百来户的村子，只有初小，要继续学习，需要到有完小的村子里上课。1949年，爷爷把我送到曲阳南杏树村大姑家上五年级。

从我村到支曹三里，再到南杏树五里。支曹到南杏树，是一番别样的风景线，沙滩白浪接天边，柽柳绿波连地线，柽柳婆婆婀娜的姿容，为我儿时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忆。

木之圣者，柽也。因它一年三秀，老家管它叫三春柳。因它根系发达，扎得深，伸得长，耐旱耐沙耐盐碱，可防风固沙，被称为沙漠中的守护神。

唐河奔流出太行山，到达平原，一马平川，冲出大片沙滩。为保护村庄和良田，自前清始，河岸沙滩上广种柽柳，久而久之，形成规模，森森幽幽，一望无际。

达到如此美妙绝伦的景观，是有它地理环境，历史渊源决定的。原来的河道走向是由支曹西折东，经达子庄，大流，庄头等村南向东流去。清嘉庆六年（1801）一场大水使唐河改道，从支曹村北，经达子庄、大流、庄头等村北奔流而去。河道由诸多村南改道村北，这是一场多么惊心动魄的变故啊！

前往南杏树道上，脚踏软绵绵的白沙，抬望眼，左手是平整的良田，右边是柽柳的天地，它的丛丛密密，它的幽幽深深，有一种迷人的诱惑力，逗引你深入探胜。走进柽柳幽深处，寂静悄悄，突然窜出野兔，瞬间不知踪影。百鸟幽呜，更觉幽奥俊秀。此时此刻欣赏柽柳的美姿，它的意境美，尽显展示出来了！

老干苍劲粗旷，褐红色皴纹斑驳，真实的记录下它与风沙博击的傲骨经历。它的根深扎沙滩，汲取养分供应新枝的生长。新枝纤细轻柔，姿态横斜飘逸，十分可爱可人。枝上叶，呈鳞片状，宛如柏叶，重叠交替。尤其它的花，细小而密集，拥簇簇，毛茸茸，在鲜绿叶子的衬托下，如粉红色彩云在空中飘舞。

人如在彩云中，怎不触景生诗呢？

柽柳森森细沙滩，

沙似波浪白入天。

浪里粉红三秀花，

护堤固岸保村安。

人与自然灾害的抗争，为了生存，借助植被改善环境，柽柳被尊为沙漠的守护神，何况不是人类的守护神呢？！

南杏树完小教室座北朝南，校门却朝东，放学后同学们一起冲出校门，各自回家。有一位同学姓程，给我的印象深刻，为何深刻呢？因为他有一句口头禅：“意思”。胖虎虎的脸上总是充满少儿的天真烂漫，肩挎书包，腋下夹着算盘，与人交谈后话语一定是“意思”。校门口外，他总是与同学们“意思意思”，意思之后产生了满足感，方可回家。

大姑家好像在村中心，房子坐北朝南，大门洞中记忆中停着辆大车，北房有高台阶。出门斜东南路上有一濠坑，不知什么原因，放学后总要约上同学到那儿玩耍。住宅西有条南北路，出村朝西北走去，田野阔落，再往西北有一村，正值庙会，约同学前去玩耍。一路上脚不停地踢来踢去，不时出现奇形怪状的姜石坷拉来，有的形如人物，有的宛如动物，有的恰似植物，有位同学说，这还是中药材料呢？听后不解，土坷拉怎么能作药材呢？

空地上，用苇席打建的戏棚高大阔落，戏台上正在演戏。我最喜欢武戏，枪对枪，连续筋斗翻滚，台下一片叫好。台上演古戏，怀古抚今，让人联想到现实的真剧情，曲阳是革命老区，抗日战争时期，全县43000多名热血青年浴血奋战，5000多名英雄儿女为国捐躯，涌现出“狼牙山五壮士”之一葛振林，“麻雀战”创始人李殿冰等英雄，为抗日战争胜利立下汗马功劳。解放了，这片热土处处欣欣向荣，庙会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路边摊贩摆放各色商品。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循香望去，原来是一家磨香油的发出的香味，因为我是第一次看芝麻是如何变成香油的，所以住足呆呆地观看，奇怪的是怎么还在里面加水呢？。诸多精彩的事情记不得了，唯有一壮汉喝多了，口吐白沫，躺在路边，那种痛苦的样子至今记忆犹新。啊，酒啊酒，你真能品味百态，在酒中演示出自已的形象？

不知什么原因，一天老师带全班到村北一棵古柏下上课，讲什么不记得了，脑海里只留存阳光下的麦子正在抽穗，长得与头齐。麦子熟了，暑假一过，我又转学了。

给我印象深刻的莫过于曲阳的佛寺儒庙道观了，中国文化的三大主流在此地遍地开花，在我的童年记忆中影影绰绰，留下忽隐忽现的影像。

临近南杏树村东，地势明显升高，清晰明了分为岸上、岸下。岸上路北有一处高阜伟殿，它叫柏林寺，寺以柏树盛，柏林阴翠森郁。每每路过我都要停下脚步，窥探它的玄秘与玄奥。望着寺，发着呆，感受它如此的清净与清幽。不见僧面，却闻到香味飘过来。真乃是：古寺不见僧，丛林更幽静。佛香带经来，心神入禅境。

学校西南方有一座土墩，高耸徒峻，课余时间携同学常爬上玩耍。站在墩台上，有一种上可摩天的感觉。南望辛庄村东有三教寺，顾名思义，它是儒、道、佛三位一体的寺庙，三大文化共一寺，融合化浸润，润泽华夏文明。

1954年“智取华山”电影放映，脑海里幻影那就是那座土墩了，由此可见，那座土墩是多么的雄、奇、险、秀的气势了。本世纪初，为编写“曲阳问匠”一书造访曲阳，特意去故地重游，可惜由于取土平地，土墩不见了。不过经考古发现此处为战国时期遗址，地表暴露遗物特征为战国遗址。2010年5月21日被公布为县文物保护单位，定名为“辛庄遗址”。

可惜了，假如土墩还在，经过现代手段，定可考察出它的历史文化底蕴。

曲阳寺庙之首，当数北岳庙了。第一次走进北岳庙，是在毛主席1949年3月23日“进京赶考”路经曲阳参观北岳庙不久前往拜谒的。那时的北岳庙破烂不堪，但依然张扬出它历史文化底蕴。它是历代封建帝王祭祀北岳恒山之神的场所，早在五帝时代尧舜即巡狩北岳。五岳受封始端于汉武大帝，而最先受封的即是北岳。最早到曲阳祭祀北岳的也是汉武帝。隨后隋炀帝带领西域十余国使臣亲临祭祀。唐太宗幸定州，“以太牢之奠敬祭恒岳之灵次”。唐晋王李克用亦亲临祭拜。眀太祖托徐达致祭。据统计曾有39位帝王亲祭或遗使代祭。

北岳恒山还是道敎的总元洞天、太乙洞天、金城福地。山上道观、宫庵、洞府遍布。无数道家在此修练成仙成道，西汉茅盈十八岁居恒山六年修道，成为茅山上清派祖师。唐代张果老在此山修炼，成为八仙之一。金代真大道敎也发源于恒山。大元忽必烈封北岳为“安天大贞玄圣帝”。北岳恒山图说：“北岳恒山，在定州曲阳县，是长桑公真人得道之处，天涯、崆峒二山为副。岳神姓晨讳咢，封号‘安天元圣帝’。北岳者，主世界江河淮济，兼四足负荷之类，管此事也。”

曲阳北岳恒山之道教之影，逗引我前拜谒，山道高峻谷深，飞岭纵横，如猿攀跃，实属“恒山如行”之称。

唐杜牧诗句：“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如此胜景，就是从曲阳传播出去的。西域大和尚佛图澄高徒道安在曲阳恒山建寺立塔，成为北方佛教大本营，他率四百余人南下，分张徒弟到扬州、巴蜀、建康、庐山、苏州、襄阳、荆州、江陵、长安等地建寺弘法。与此同时，也把曲阳雕刻艺术传播开去。

提到雕刻艺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的发展繁盛离不开儒道佛的盛行，尤其是佛敎传入，佛像的需求，促进了雕刻艺术的大繁荣繁昌盛。1953年在修德寺出土二千余尊佛造像，造像时间自北魏至唐，像如此这般年代相接，有系统的同出一处，且数量之多，品类之丰，时间跨度之长，艺术价值之高，这在我国考古史上是空前绝后的。

1954年5月，修德寺出土佛造像，参加了“全国基本建设中出土文物展”，毛主席亲临参观，並对陪同人员说：“这就是历史，你们应当学点历史，要懂得历史。”这批佛造像被国家博物馆、河北省博物馆等单位收藏外，大部分留在了故宫博物院，並传门为其开辟展室，供游客参观。

时光荏苒，童年的记忆已模糊，但有些片段依然清晰明了。往事只能回味，眷恋往昔时光，入骨相思故乡：

少年曾上土墩丘，

幻登华山势方遒。

杏树村里书声琅，

梨花庄外倩影悠。

北岳庙殿迎伟人，

恒山道观忆春秋。

造像出土修德寺，

唱经绕梁数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