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亲）追忆岳母

幸运张

　　岳母于2024年12月1日凌晨4时20分不幸因病去世，享年77岁。望着岳母那因病痛折磨而干瘦如柴的脸庞，悲痛涌上心头，虽说人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谁也无法避免，但当至亲真正走到这一刻时，还是忍不住悲从中来。岳母晚年一直身体不好，住院几乎是常态，我们早已习以为常，然而这次她自己从家中步出上医院到病逝，短短五天（后四天一直陷入昏迷），连遗言都没留下一句，是多么的突然，多么的令岳父及我们猝不及防。在我们毫不及防，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岳母就溘然长逝，怎不令亲人悲哀痛哭！

　　岳母出生于湖北随县府河的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妙龄少女时经人介绍认识了广水马坪镇的岳父，一年后两人结婚。岳父母伉俪在一起度过了55年婚姻生活，岳母婚后勤俭持家，辛勤操劳，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式优秀代表，岳母善良、慈祥，与人为善。她老人家吃过了太多的苦，但把所有的甜都留给了亲人奉献给了儿孙。岳母的一生平凡又不平凡，她是千千万万母亲的缩影，养育了四个孩子，是现在的我们无法想象的辛苦。

岳母是一位善良的母亲。记得我刚参加工作不到一年，我的队长给我介绍了我的妻子（当时只能叫相亲对象），相对于妻子当时的条件，我这个农村考学出来的年轻人可谓是一穷二白，除了一份正式工作，什么都没有。在刚开始谈恋爱的过程中，妻子并不看好我，妻子年轻漂亮，可以说是她单位的一枝花，岳父又是单位的领导，她单位有人甚至一直劝她不要与我相交（当然这是后来妻子才告诉我的）。起初谈恋爱出去漫步时，妻子总是要我和她保持一定距离，说还沒确定关系怕单位人看见了将来说闲话，当时我还真以为是女孩子害羞的一种自我保护和表现。在若即若离的交往中，我从市局刑警队调到了乡下派出所工作，与妻子的距离更远了。距离和通讯的不畅，加之他人的聒噪，我与妻子的恋爱之旅渐渐偏离了航线，渐行渐远，一度中断了来往。由于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我，岳母从中看出了端倪，在仔细询问妻子，弄清了事情的始末后，岳母耐心做通了妻子的工作。岳母亲自打电话到我的单位，当我听到岳母的声音时，惊喜意外，岳母叫我等一下，妻子要和通电话。电话搁在了一边，我隐约听到岳母教育妻子的声音：别闲人家伢穷，但踏实、上进…过了一会，妻子磨磨蹭蹭地拿起了电话，让我周末过去。自此，恋爱的大门真正的向我敞开，一路坦途，再无波澜。如今我和妻结婚近三十年，中间虽有磕磕绊绊，但一直稳如磐石，我想假如当初没有岳母的劝导，也就没有我现在的幸福家庭了。

岳母是一位慈祥的母亲。恋爱期间，岳母视我如子，总是对我嘘寒问暖。有一年冬天，妻子（当时还是女朋友）到我单位来，看见宿舍的床铺上垫絮较薄，回去之后告诉了岳母，岳母立即给我亲手缝制了两床厚厚的被絮并送了过来。至此，两床厚厚的被絮一直伴随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严冬，始终温暖着我。我在六个单位辗转工作至今，二十余年，那两床被絮一直是我最为珍惜之物，因为我知道，这是岳母亲手缝制的，饱含着深深的母爱呵！

岳母在市棉花公司上班，那时公司效益较好，逢年过节时苹果、梨子等水果，还有棉油等生活用品都配发给职工，岳母不仅不让我给他们送礼物，反而将分发的各类水果和棉油一箱箱的让我带回农村老家，孝敬我的父母，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岳母一生勤俭节约，对自己的吃穿用度没有太多讲究，反而对于我们，对于他身边的每一个人，她都希望能够竭尽所能的照顾、呵护。她总想把最好的东西留到最后，留给她喜欢的几个外孙女。每当女儿或姨侄女去外婆家，都会把各种她觉得的“好东西”放在她们手里，塞到她们的口袋里。我们永远记得，每一次说再见的时候，岳母依依不舍的眼神；每一次一定要送到楼梯的下一个转角，一直一直看着我们离开的背影；每一次当我们以为她早已经回去了，走到一楼才听到关门声。早年间岳母身体还允许的情况下，我们总能在四楼窗口看到她老人字探出的身影，瘦小而单薄的身影就在蓝色窗户那垫着脚，直到我们的背影被大树挡住真的再也看不见的时候，才愿意把身体缩回去。只道当时是寻常，再回首，子欲养而亲不待，往情往景，永生难忘，唯有长歌当哭，泪洒满襟。

岳母像中国大多数慈祥的母亲一样习惯把她所有的爱给予我们而唯独不记得自己，而我们也一直习惯了岳母的给予，岳母给予了我们太多太多，而我们回报的太少太少。十多年前，我到张家界出差，看到非常漂亮而又传统的当地民族服装，于是购买了一套外套给岳母。岳母接过衣服，喜不自禁，高兴的穿在身上，舍不得脱下来，逢人便讲这是二女婿送给她的。真是惭愧，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给岳母买的一套衣服，而这唯一的一次却给了岳母无尽的快乐和喜庆。岳母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而这在我们眼里是如此的简单，但岳母都视若无比的珍贵和快乐，我们却不能连续，也常常忽略。

　　11月25日，妻子陪同岳母前往医院治疗，26日开始陷入昏迷状态，医生委婉地告诉妻子只有一线希望。妻子打电话征求我的意见，我毫不犹豫地说：治。岳母给了我们太多，我岂能眼睁睁绝情地放弃治疗呢！29日我赶到医院，主治医师向我详细地介绍了岳母的病情，此时，岳母仍然昏迷不醒，即使推到cT室做检查也有可能有生命危险。签完字，岳母从ⅠCU病房推出，曾经面容清秀的岳母此时面如枯槁，双目紧闭，头发灰白凌乱，我和妻帮忙推送，也许岳母听到了我和妻的声音，虽不能言，我却看到岳母眼角渗出了一行浑浊的泪水。岳母已经听到了她疼爱的女儿和女婿的声音，她多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她的亲人，她多想看一看这个美丽的世界，然而坚强的岳母却在与死神作斗争的过程已经身心俱疲，曾经不服输的她已经力不从心了，泪水无声地流出，可怜的岳母该是多么的无奈和不舍，这是她无声的呐喊，这是她对亲人的呼唤！此时此刻，我和妻无语凝噎！面对敬重的岳母痛苦的挣扎，身为人子人女却无能为力，又是何等的悲恸！＂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此时我才理解这句话的真正意义！

　　11月30日，根据检查结果，医生委婉地告诉我们岳母已无治疗的希望了，于是我们将岳母转回了家。岳父打电话通知了他的几个兄弟，三叔丈及时从孝感赶了回来，当晚8时许将弥留之际的岳母从楼房里转到了我家的一楼。当晚我们沉痛的守着岳母，并不时轻轻地呼唤着她，希望奇迹的出现，然而12月1日凌晨4时20分，岳母终于没能睁开眼睛，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晚上，前来吊唁的人们渐渐散去，我独自守在灵堂里，跪在岳母的灵柩前，悲哀地给岳母烧着纸钱。烛火轻轻摇曳在岳母的遗像前，遗像里，岳母静静的看着我，依然那么慈祥。燃尽的纸钱屑轻轻扬起，又飘落在我的头发上、脸颊上、胸口上，“故人轻抚今人眉，为尔散去半生灾”，岳母在天堂里仍然关心着我们，这是用她另一种爱的方式在抚慰我。这飘飞的灰屑也许就是岳母跨越时空的问候，也是她对我们深深的爱和祝福！

女儿也从广州连夜赶回来，小姨侄女也从武汉赶回，她们回来送爱她们疼她们的家家最后一程。女儿专门去花店选购了一束洁白和黄色的菊花，女儿说：家家喜欢鲜花，让这束鲜花好好陪陪家家吧！作夜当晚，小姨侄女茜子深情地写了一篇悼文追忆岳母的一生和对亲人无私的爱，大姨侄女文婷念的声泪俱下，泣不成声，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

斯人已经驾鹤去，唯愿天堂无痛苦。岳母老人家走了，走完了她短暂而勤劳清贫的一生，天堂里再无病痛，老人家好好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