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牌楼(续55)

古槐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王家牌楼55)</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猪儿看到智儿,吓得浑身发抖,上下两排牙齿磕得嗒嗒直响,说不出话来,用手捅了一下爱平大叔说:“爱平哥,那不、不……不是智儿吗? ” 爱平大叔早已看到,经猪儿一说也糊涂了,闹不清这是什么阵仗,说了句:“先到刑场看看再说。”</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爱平大叔的话就是命令,只见诚儿、猪儿,狗儿一句话不说,匆匆往人群里挤。爱平大叔明白,谁的手里都捏着一把汗,只是不敢说出来。猪儿挤到智儿身边,用怜惜地眼光看着,叫了声“智儿!”眼泪哗哗地落下。智儿睁开眼一看,很快便低下了头。押送的士兵举起枪托,狠狠朝猪儿搡去,把猪儿推出老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刑场上,智儿被绑在最东边一根木桩上,其余人也都同智儿一样,绑在了木桩上。有的面无血色,鼻涕眼泪吊得老长,有的象面条似地软塌塌地挂在那儿,屎尿顺着裤管往下直流。智儿略显精神,不停地用失了光泽的眼神在人群中搜寻着,好像是在向熟人告别,又像是在说“请你们给我年迈的老母和年幼的孩子捎一句话,智儿无能,不能尽孝养老,护佑儿女了,让白发人送黑发人,真乃天大的不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爱平大叔看了刑场上的情景,稍稍松口气说:“不会有啥大事,把智儿拉来陪杀场,吓唬吓唬,这一吓唬恐怕十天半月也缓不过来了,可怜的智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猪儿忙问:“真的不会有事? ”爱平大叔点头的同时嘘了一下,意思是不要再嚷了,静观其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镇长高挑的身子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细长的脖子上撑着个干瘦的脑袋,鼻梁上架着一副茶色水晶眼镜,镜盘大得占去了半个脸,标准的大烟鬼样貌。镇长把右手向上扬了扬,让右手的长袖褪到手腕上,清了清嗓子,拉长音吼道:“近来共匪猖狂,到处杀人放火,激起民愤,今天抓了几个共匪就地正法,以作警告,再有不安分守己者,一律格杀勿论。”吼罢,又宣布道:“大家提高警惕,防止有人扰乱刑场。”略停一下道: “时辰到,行—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众人员退后,只听得 “ 啪” 的一声枪响,爱平大叔紧闭眼睛,诚儿和猪儿也用手紧紧地捂住双眼,不想看那血淋淋的惨状,心砰砰直跳,智儿的命运究竟如何?谁也说不清,等到枪不再响了,一声长哨震得人耳膜发麻,踢踢踏踏地脚步声越响越远,行刑已经结束,保安大队撤离现场。爱平大叔这才睁开双眼,看见各个木桩前都围满了人,有的抱着被震昏的“囚犯”失声痛哭,不住的摇晃;有的一声不响,忙着解去“囚徒”身上的绳子。智儿耷拉着脑袋,双腿松软的弯曲,整个身子吊在木桩上,一看就是被吓坏了,吓瘫了。爱平大叔高喊一声:“救人,快些救人。”猪儿和诚儿才回过神来,扑到智儿身边,解去绳子,猪儿背起智儿就往外冲,同时看见一伙人抬着一口棺材,棺材上缚了一只公鸡正往里冲,后边还跟着一位妇人和一个小孩,身穿白色孝衣,哭成了泪人,在他人的搀扶下也往里冲。爱平大叔解释道: “是给被枪毙的人来收尸的,快让开,让他们先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猪儿背着智儿一口气跑回西坡智儿的家,爱平大叔、诚儿和狗儿紧随其后,猪儿把智儿放到炕上,简直是一滩烂泥,任意怎样摆放都毫无知觉。柳儿双腿跪着,硬把智儿拉着摆正,蔷儿在智儿身旁大声啼哭。爱平大叔劝道: “娃他姨,不要哭了,人没事了,安全地回来了,只是吓坏了,得让他静静地缓一阵。”大家谁也不说话,也不再啼哭,站在炕边痴痴地望着。智儿喘着微弱的气息,鼻翼随着气息扇动,眼睛眨了一下,紧紧闭着,没有丝毫的反应,唯有那手指在不停的抖动。一个时辰过去了,智儿没有反应,两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有反映,蔷儿着急了,拖着小脚在地上转来转去,嘴里不停地念道: “这可咋办,这可咋办呢?”智儿“哼!”了一声,把手扬起又放下了,好像要翻身的样子,柳儿赶紧把他翻了过来,智儿继续昏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天黑了,智儿终于醒来了,睁开眼的第一句话是问: “这是哪儿?我在哪儿?还活着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是咱家,你已经回到家了,好好的,没事了。”柳儿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把头埋在智儿怀里一个劲地往里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爱平大叔这才放下心道: “好了,一切都过去了!人醒过来了,大家说说话安慰安慰,把精神分散一下会好一点。翠儿,命儿快叫你大,九儿叫舅舅,舅舅最疼你,告诉他已经到家了,平安无事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翠儿和命儿爬上炕,拉住智儿的手一个劲地摇,边摇边道: “大,我们在这儿呢,你睁开眼看看我们,我们在这儿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九儿也跟着喊:“舅舅你醒醒,九儿爱你,九儿想你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该是把魂吓跑了吗?得叫叫魂。”蔷儿自言自语道,在场的谁都听到了,谁也没有反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智儿睁开眼,环视身边,看见了爱平大叔,诚儿,猪儿,狗儿,两个孩子和九儿,断定自己确实回到了家,开口道:“可把人吓坏了,狗日的国民党。”这是智儿第一次使用粗话,此时此刻他再找不到合适的语言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众人一番安慰,一个个告辞离开。柳儿问:“想吃点啥,我去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智儿摇头,表示什么也不想吃,蔷儿开口道:“饭可能吃不下,得弄点稀的,喝点也好。”柳儿说:“好,我就去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柳儿将稀饭端到跟前,智儿勉强喝了几口,又推开了。柳儿侍候一家人吃过晚饭,把炕烧热就侍候智儿早早睡了。她将智儿安顿在背帘跟前,自己睡在中间,把翠儿和命儿放在左边。九儿跟着外婆去睡。平常睡觉两人总觉得孩子还小,得安排在中间好照看。今天,柳儿将自己安排在中间,为的是好照看两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家人静静地躺着,智儿眼睛瞪得老大,回想着什么。柳儿问:“你在想啥?不要再想了,一切都平安了,早点睡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智儿说:“啥都没想,就是睡不着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翠儿和命儿进入了梦乡,嘴角上还挂着一丝微笑,睡得那么甜,那么香。智儿双眼大睁到大半夜,疲乏了,慢慢地睡着了。柳儿在孩子和智儿睡熟后,也渐渐进入梦乡,刚睡着就被智儿那粗壮地喘气声和呼救声:“快来救我,快!快救我!”惊醒了。摸摸智儿的头,已渗出了冷汗,身子不住地发抖,双手在胸前不停地乱抓,智儿在做恶梦。她唤醒智儿,钻进智儿的被窝,双手搂住智儿,紧紧相拥,还不时地劝说着,哄着让他再度进入了梦乡。柳儿也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狗日的国民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未完待续)</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