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过去冬天经常下雪。我小的时候,从没有听说过什么“暖冬”这个词。我出生在冬天,听我妈妈说,我出生的那一天外面大雪纷飞,漫天皆白,因而我自小就特别喜欢四季中的冬季。</p><p class="ql-block">小时候,一到冬天,南京就三天两头下雪,一下雪,大人们出行就很难。在家里,常常听到父母抱怨说,又下雪了,上下班走路都难,蔬菜也很难买到,日子真不好过。而我们小孩子没有这样的抱怨,反而喜欢下雪天,就希望雪能一直下下去,不要停止,下上一个冬天才好呢。</p><p class="ql-block">每逢下雪天,便是我们小孩子的天下,几乎所有贡院街上的小孩子都喜欢下雪天。</p><p class="ql-block">记得那时,堆雪人是我们玩得最多的游戏。堆雪人要等到雪止了,一看到雪止了,我们小伙伴就争先恐后地从家里跑出来,一个个用手,用木板,用小铲子,将地上的雪一点一点地堆高,渐渐堆出形似一个人的半身像来,但这还远远不够,还要进行“精加工”。“精加工”最主要的是雪人的头面部,我们从家里找来废旧的电灯泡,用它来给雪人做炯炯的双眼,用半根胡萝卜给雪人做成一个红鼻子,再用事先涂上墨汁的纸剪出两片嘴唇的形状,给雪人贴上做嘴唇,还从家里拿来烧煤炉的黑色煤球,压在雪人雪白的衣服上当做纽扣,最后用一根毛竹竿或枯树枝插在雪人的手中当做“武器”,这样,一个雪人就堆好了。于是,一个威风凛凛的“雪将军”就挺立在雪地里。我们围着“雪将军”,开心地蹦啊、跳啊、乐啊,仿佛是和它一起凯旋而归、欢庆胜利的将士们。</p><p class="ql-block">除了堆雪人,我们小男孩还喜欢在雪地里打雪仗。打雪仗通常分为“敌我”两边互打,各方的“参战人员”一个个忙不迭地用手在雪地上拢起雪,飞快地在手上把雪搓成雪球,再猛力朝对方砸去;对方也会如此这般,用搓好的雪球朝你砸来,就这样来来回回地互打无数次,最终也分不出胜负来,但打雪仗的那股痛快劲,让我们一个个都变得像英勇善战的斗士一样。</p><p class="ql-block">最有趣的要数在雪地上用淘米箩来逮麻雀了。我家住在贡院街31号时,家里有一个小院子,下过雪后,小院子的地面被雪覆盖着,好像童话里描写的雪后场景。这时,我们几个孩子就在雪地上用家里的淘米箩当做捕捉麻雀的工具,淘米箩是竹制的、没有把子的那种,方法是:把淘米箩用一根树枝支撑着,然后在雪地上撒上一把米,树枝用一根长长的棉线牵引着,这时,“天罗地网”就布置好了,就等着觅食的麻雀来“落网”了。我们躲在门后面,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候着飞下来在雪地上觅食的麻雀。雪地里逮麻雀的乐趣,并不在于是不是逮到了麻雀,而在于逮麻雀的一个过程,尤其是见到麻雀进了淘米箩里,急不可待地拉动棉线的那种兴奋又紧张的心情,足以让人记住一辈子;若是逮到了一只麻雀,那可以高兴好一阵,若是逮不到麻雀,又会懊恼沮丧好一阵。</p><p class="ql-block">是雪,把我的童年时代映照得分外晶莹而纯洁。</p><p class="ql-block">我外公是一个国画家,擅长工笔花鸟,他在1952年画了一幅作品《寒苍积雪》,画面上画的小鸟,就是我们小孩子在雪地上捕捉的小麻雀;他的题签是:“寒苍积雪 壬辰小春雪霁遣兴”。雪霁,就是雪停了的意思,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字眼啊!雪后天放晴了,阳光映照着白雪,无比耀眼,世界顿时变得清新明朗,人的心情也变得愉快喜悦,内心充满温暖和宁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