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然起舞

梅豆

惊闻琼瑶老师仙逝的消息，是在某医院的病房里陪护我病中的母亲，她与我母亲年纪相仿，这让我的心好久不能平静。

次日，朋友发来琼瑶老师年轻时的照片说：“你和她真的很像。”我淡然一笑：“哪里像？我除了我的时常犯傻和心太软之外简直没有可比性。”

知道琼瑶，是在我还很懵懂的年纪，她的作品和她的名字曾经在一夕之间风靡校园内外，当时，在那个还不算开放的羞涩年代，她的文字多以爱情至上和大胆追求自由浪漫的情怀而被视为禁书，也因此，读小说的人遮遮掩掩，读不到的人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但是，大概越是禁忌的东西，就越会勾起人的欲望，校园里还一度流行着手抄本，相互传阅。



我其实读过她完整的小说并不多，真正使我痴迷的时候，是在她的大部分作品被搬上荧屏的那段时间，《六个梦》《鬼丈夫》《情深深雨蒙蒙》，故事如梦似幻，情节一波三折，剧中男主又无一例外的风度翩翩，英俊潇洒，试问，哪个坐在电视机前的女孩子不曾私下里为他们叹息流泪，魂牵梦绕过呢？女主则是如清水濯洗过一般，温柔恬静，清雅可人，他们最大的特点就是博爱和善良，纯纯的爱，纯纯的情，为了爱可以抛却富贵，付出所有，乃至生命也在所不惜！

我看过她留给我印象最深的一部剧是马景涛和陈德容主演的《梅花烙》，乾隆年间、硕亲王府里的福晋，嫌弃自己又生了女婴，为保住自己在家中的地位稳固不倒，就撒了个弥天大谎，串通亲信送走女婴，抱来穷人家的男婴偷龙转凤，谎称是自己亲生，两个被调包的孩子长大后，机缘巧合，相遇相爱、真格格，假贝勒，阴错阳差，扣人心弦的纯美爱情，跌宕起伏的故事环节，虽时隔多年，再看，仍会感动到泪水涟涟。后来，王府的秘密被人告发，皓祯因为假贝勒的身份涉嫌欺蒙皇上而被赐死，押赴刑场那一刻，吟霜一袭白衣，大声哭喊着“午时钟响，魂魄与你相会，天上人间，必然相聚……”结果，吟霜义无反顾的殉情，皓祯在关键时刻被人喊了“刀下留人！”皓祯刑场归来，感念于恋人的一往深情，不顾家人的劝阻，抱着吟霜的尸体策马山林，双双化为白狐，飘然而去。结局令人扼腕，也不失圆满，终是天上人间，相依相偎。



所谓，文由情起，相由心生，琼瑶老师的作品之所以能抓住人心，让人为之倾倒，源自于她的真和美，她把自己的情感和对爱的诠释揉进了文字里，书里有她爱的渴望，有她追求梦想的影子，对爱和自由的执着更是她涓涓不断的创作源泉，她用文字写尽了爱情的美好，也用自己的故事书尽了情路的崎岖，以至于身后，众说纷纭，褒贬不一。

回顾琼瑶老师的人生旅程，为情而生，也为情所累，她的第一段恋爱，因为师生恋引起轩然大波，葬送了国文老师的余生。第二段婚姻，因为诸多原因，留给她的是从孑然一身到多了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婚姻带来的伤痛尚未抚平，他带着一个男人的成熟，温文尔雅的走来了，真正相爱的人眼里是没有瑕疵的，他哪哪都好，笑起来阳光，哭起来儒雅，他给她写长长的情书，他给她买钟爱的印呢布衣裳，陪她看电影，送她紫贝壳，去地摊上给她淘造型别致的钥匙扣……总之，她笔下的女主喜欢什么，他便是什么模样，他把童话般的浪漫，无尽的深情和一个女人所要追求的罗曼蒂克一并送她，她毫不掩饰地说“鑫涛他一直是我心里的暖男。”



吃瓜群众大放厥词，有人说平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利用了琼瑶不凡的才华，源源不绝的创作激情，得以使自己的皇冠事业大放熠彩，赚了个盆满钵满，但我觉得，至少，他们相恋的过程是真诚的，是美好的，平鑫涛给了琼瑶那么多年的陪伴和呵护，并且促成她留下多部经典之作，也算是俩人互相成全吧。琼瑶在她的自传里写道：“他数十年如一日，细腻，体贴，无微不至，鑫涛他的趁热打铁哲学造就了我，他和我共同创造了奇迹，他也主宰了我的喜怒哀乐……”由此可鉴，生活中的她是幸福的，也是满足的。

试想，倘若有人，白发暮年，还肯为我写卡片，送鲜花，寄情信，书长笺，带我去旅行，去看遍天下的山山水水，无论他伪装也好，蓄谋也罢，即便是假装，只要我一直都感觉欢心，这份爱就是值得，我也会接受，会感动，也会像林徽因说过的那样“你若拥我入怀，疼我入骨，护我周全，我愿意蒙上双眼，不去分辨你是人是鬼……”也愿为我的喜欢装傻一程。

至于后来，终究是俗人，免不了俗念，自是人家的家务事，任由他去。

琼瑶老师在一期节目访谈里说：“花会谢，但他写给我的字不会谢！”是的，落了笔也就入了心，入了心的人，即便生生不见，也不会轻易把他的光芒抹去。



其实，我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角看待，当时的平也许是适合琼瑶的吧，他们惺惺相惜，他欣赏她，她爱戴他，他宠溺她，她成就他，只可惜，两人相见恨晚，她离异单身，他有了妻儿，怨只怨造化弄人，才让这段感情陷入了道德漩涡。虽然，她的一生充满矛盾，既有爱与梦想的追求，也有现实伦理的挣扎，但无论怎样选择，都是个人的权利，只要他们心中有爱，就没有对错之分，也无需外人揣测，一切只有当事人自己去体会，是冷暖自知，是穿在脚上的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

在我的世界观里，琼瑶老师是勇敢的，是善良的，也是值得敬佩的，尽管，她的文字算不上旷世绝伦，也没有太多珍贵的历史意义，但她用她的智慧与毅力书写了一个传奇，她留下的故事和文字都将是那个时代永不褪色的记忆。她细腻如丝，温婉若纱，一生都在追求浪漫和唯美，她不想听天由命，她不想枯萎凋零，毅然决绝地选择把生命定格在这个清绝的冬季！

雨送黄昏花易落，如今，斯人已去，唯有祝福！

她在最后的文字里写下：“翩然是我最喜欢的两个字，代表的是「自主、自在、自由」的飞翔，优美而轻盈，我摆脱了逐渐让我痛苦的躯壳，翩然的化为雪花飞去了！

“我是一片云，天空是我家，朝迎旭日升，暮送夕阳下”正如她在她的歌里唱的 。

从此，漫天大雪中多了一朵有灵魂的六棱花，向着自由的天空，翩然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