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情怀】 ‍我与铁路上的师傅们

亚亚

【铁路情缘】 我与铁路上的师傅们 我是一个画家，六十年前，我在南京师范学院美术系求学。毕业前一年，我们油画班16个同学，在几位教授带领下，去常州市戚墅堰机车厂搞毕业创作。这次与铁路工人的交流，使我终生难忘！ 　　这张照片是60年前，我的毕业创作《老板道员》。 艺术来源于生活，我们的创作都是深入生活的结果。我将60年前，在铁路上体验生活中的趣事写下来。也以此纪念与感恩我的师傅们。 　　在介绍自己的创作以前，先发两张我的恩师杨云龙先生，与我们一起在戚墅堰机车厂写生的水彩画。了解一下车间内部轰轰烈烈的生产场景。 在参加了一个星期的车间劳动后，我们就开始了体验生活寻找素材的创作。 戚墅堰机车厂位于江苏省的常州与无锡之间，是当时中国为数不多的火车制造和修理的大型企业。 为了寻找感兴趣的题材，我走出了厂区，希望能够寻找到适合油画表现的素材。 声明：由于60年代照相机是稀有之物。没有彩色照片。工人也没有醒目的工作服。所以本文照片除了署名外均来自网络。 　　戚墅堰机车厂范围很大，估计有上万工人。 厂里各个车间都是震耳欲聋的机器，马达运转声，金属的撞击声。车间头顶上的吊车不断来回移动。还有到处都会突然在身边跳出来的电焊火花。几天下来，体会到在机械制造厂里工人工作的艰辛与不易！ 于是，我来到厂外的铁路上漫无目标的游荡，希望能寻找一点创作的灵感。 我在铁路边遇到了一辆停着的火车头，我与火车驾驶员交谈之下，才知道这个火车头是厂里已经检修好的火车头。必须经过试验合格以后才能正式投入使用。 这位试车司机也是上海人。名字叫王南山，当时他27岁，比我大八岁。他热情的把我叫上火车头。向我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机车头上的生活。 60年代的火车绝大部分都是蒸汽机车。戚墅堰机车厂对于内燃机的研究也刚开始。 蒸汽机火车，前面是个大圆筒，装着水和蒸汽机。下面一人高的红色铁轮子由杠杆联动开动起来况且况且挺惊人的。 中间是火车的驾驶室，后面拖着一个很大的装煤的箱子。火车开起来的时候，头上冒着白色的蒸汽或者是黑色的浓烟。时不时有惊心动魄的汽笛声，回响在田野上空。 平时即使是公交车的驾驶室，一般人都不能进的。所以我能够进入火车的驾驶室，自然是非常兴奋的。 驾驶室里有正、副驾驶员与司炉工三个人。由于试车只能在没有任何火车经过的时候，才能进入轨道行驶。所以那天我们经过了十个小时才回到原地。 王师傅很喜欢我让我坐在他旁边。告诉我很多铁路上的常识。他说，他们的工作还不算辛苦最辛苦的是司炉与巡道员。责任心最大的是板道员。 　　王师傅说：蒸汽机靠的是烧煤，水蒸气做动力。所以当火车必须提速时司炉工人的身后就像有一条无形的皮鞭在抽打着他！ 每加一铲煤，都要到后面煤车去一铲一铲地扔进炉膛里。踩着脚踏板，炉门打开，一股热浪袭来。遇到换道岔，一边铲煤，一边车身剧烈摇晃。 我看到司炉师傅浑身都湿透了。就去帮师傅铲煤。确实不容易！铲十几下还可以。如果连续几小时不停的重复劳动，又没有人帮助。我心里不觉感动得想哭！ 车子开开停停，每当王师傅教我拉汽笛，这是我最开心的时刻。 我拉着头部上方的汽笛拉杆，突然，惊天动地的巨响在我的手里发出。想不到我一个学美术的大学生，居然还能如此“一鸣惊人”！当然这只是一次偶然机会让我体验一下铁路生活罢了。 王师傅27岁就是正司机，不但会驾驶。而且能够十分准确的判断火车头的出厂质量。过了许多年，遇到一个戚墅堰的朋友，我们还都提起了王南山师傅。可见他在戚墅堰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 王师傅告诉我，还有一个工种，也非常辛苦：巡道员。 他们拿着笨重的工具，每天风餐露宿，要沿着铁路来回步行20公里！仔细检查铁轨的接缝、保证螺丝、枕木的安全。这种工作，必须有强壮的身体素质和吃苦耐劳的精神。 听说每天要步行20公里，我就害怕了。好在每天都能够看到巡道员师傅。经常和他们搭讪。能够感觉到他们疲惫的精神状态。钦佩之情油然而生。 过了几天，我发现在货车调动轨道的作业过程中，有一个师傅，身手敏捷地在火车之间爬上跳下，就像是铁道游击队一样，嘴上吹着哨子，一手拿着小旗子。威风凛凛地指挥司机，将装满木材煤炭的货车，进入指定的轨道。 这便是调车员。我心里一阵激动。看他跃上跳下开着的火车，身轻如燕，如履平地，太厉害了！于是很快就与这位赵师傅熟悉了。 他听说我是个画画的大学生。很愿意和我交朋友。我还给他画了张肖像。于是他一有空闲，就会跟我聊跳火车的事情。我缠着赵师傅十多天，师傅就把跳火车的技术教了我一些。 图为检查詹式挂钩 原来这位赵师傅是八级调车工！ 他家就在无锡车站附近。有一次他要回家，一辆京沪直达快车经过戚墅堰站，他“飞”了上去。到了无锡站，列车没有减速也没有停，赵师傅居然“降落”在无锡站上。站上一群人惊慌失措地抓住了他，叫他把工作证拿出来，人们才知道他是绝对的高手！ 因为这个事情太吓人了。无锡车站请示领导，还是把他送回了戚墅堰。也因为这件事，使赵师傅名扬常锡铁路线！ 在赵师傅亲自示范下，我学会了安全快速上下车。有一次星期六，我想去常州老同学那里玩，于是大胆地跳上了一辆绿皮火车，当时的车速估计超过了40码。 火车司机看到我准备跳车。在经过我的时候，突然对我放蒸汽。烫得我连忙翻滚到旁边的麦田里。等到火车头过去以后，我再一次跑上路基。看准机会，抓住一节车厢的门把手，转身就坐到台阶上。接着激动而紧张的在火车外面敲玻璃窗。列车员居然也开了门，放我进去。以后我还跳过行驶中的解放牌卡车。至于行驶中的手扶拖拉机，更不在话下了。 王南山师傅告诉过我，铁路部门所有的员工。都必须安全第一！其中，板道员的工作责任尤其重大。必须要一丝不苟！因为如果出了差错，那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 所以我好不容易找到了戚墅堰的道板房。 这是一个及其简易的小工棚，里边除了一只手摇电话机和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子上放着记录本。一个有点秃顶的大爷神情严肃的在接电话。嘴里说着：“吕xx知道！三号线变到二道，X点几十分准时到站！立即执行！”. 说完之后立刻走出工棚，来到铁轨边的板道旁，以军人般的姿态，板动扳手，然后对着铁轨，一边伸出右手，一边大声喊着：三道变二道完毕！然后又180度转身，重复刚才的动作，并且大声喊道：“三道变二道，完毕！”。 整个过程，中气十足。动作机械标准，像极了升国旗的军人。 我几次想和吕师傅交流，但均遭到他的拒绝。铁路工人工作12小时，休息24小时。第二天我又来到了这里。看到接班的是一个50岁左右的周大爷。沉默寡言，但是他的语气和动作与吕师傅是一模一样的。 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吕师傅终于和我进行了交流，他知道我是来体验生活的大学生，于是就把他们工作的重要性跟我再说了一遍。 他说板道员是铁路上所有工种中责任性最重要的一个工种。不管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万一板错了道，就会酿成无法弥补的损失。 据说现在板道员的职业已经渐渐地退出铁路。信息化、自动化代替了落后的人工操作。所以以下的各种工具都可以进铁路博物馆了。 了解了这些情况以后我决定以板道员为模特儿。创作一幅板道员的肖像画。 题材构思决定了以后，我就开始了构图制作。画的是一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之夜，一位身穿雨衣的老板道员，手举信号灯，坚守岗位，为每一节通过的列车保驾护航的形象。 有人可能会说：这不就是《红灯记》里李玉和的形象吗？其实，《红灯记》的上映是1970年以后的事情。我的《老板道员》创作于1964年5月。 我的创作即将完成之际，我到调车员赵师傅那里去。他告诉我：那个板道员周师傅，原来有一个惊人的故事。 那是在1948年，一天他晚饭喝了几量白酒，然后去上班。不料他把道板错了。有一辆装满国民党伤兵的棚车，停在戚墅堰附近的铁道上，等待运走。随着地动山摇的一声巨响，从另一道铁轨上的列车撞上了这一辆棚车！ 巨大的声响，把他吓得半死，连忙钻进了庄稼地里。家也不敢回，连夜逃到苏北。过了几年，解放以后，才悄悄的回到戚墅堰。 以后曾经有人向上级反映此事，认为他这是立功行为。因为这次惨案，死了很多的国民党伤兵。 但是后来发现，他这是玩忽职守，工作极端不负责任。也把两列火车报废了！所以以后虽然恢复了他的工作，但是从此之后不再重用他。 现在的铁路上看不到蒸汽机车了，高铁，动车高速安全！中国在突飞猛进！衷心祝贺明天的中国会更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