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相●病友●病历

江枫(永年)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教师节当天,突发胸痛。直去急诊,被疑心梗,住进心内科,还在抢救室缚了三天。乔智同学打老远的喀什回家,跑着赶趟取药,他妹俊霞及其婿宝平也没得安生,忙前忙后。</p><p class="ql-block"> 发病情境如同养宁上次高渠桥吓人的午夜急转院下咸阳。住院楼层已升高,科室主任依然是美女学姐郭芳云。听主治大夫衡敏娟判断我的病相,报告“病得不轻”。</p><p class="ql-block"> 右胸噎抽的现象以前有过,难受都是一过性的三两分钟,似乎也与空腹有关(空乏其身呵)。这次从高渠坡底到医院持续十多分钟,虽有所缓解,终未解除。所以重视,所以全面怀疑,氧气也吸上了,监护也加上,还延长至36小时。</p> <p class="ql-block"> 按乔智在外多年习惯的冲劲,说“县上能看个啥病?!”主导直接下咸阳或走西安,他才在咸阳忙完他哥的造影检查。</p><p class="ql-block"> 造影术是更清晰准确的检测手段,二十年前我在电视台与二纺医院的合作中拍过宣传过。激急了,衡主治亲自来跟我谈,说本院的冠脉CT就查得清,要做造影的话是得去咸阳西安,要求救护车来接才能转院,病人自驾车下咸阳肯定不能被允许了。</p><p class="ql-block"> 乔智又送不了我,车放医院还说着不切实际的转院疯话。其实,我人在县城连个可以在住院手续上鉴字的家属也没有。就面对点实际好吧。</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妞妞一上初三后,连双休也成小礼拜了,她妈便走不开,想到的唯一在县的亲属一一外甥女珮珮。咋可能?珮珮娃一对龙凤儿女也在上三年级,开学她正忙。那天约她上塬,还说中午得给娃做饭,根本走不开呢,何况她也跟风费神一个暑期都在谋算着“赶时髦”把俩娃往咸阳转呢,没办成保不定咋怨怪着无能的亲人们。</p><p class="ql-block"> 自己的症自己受着呗,自己的困难自己解决。</p> <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 近水楼台想到森哥在医院,敏也正值班,就请托亲友们得空能来转转,既不“比那些同病室老人还没人管”,又可请亲友图方便取个药画个押什么的。</p><p class="ql-block"> 重要的亲友都想到了也全用上了,甚至以询病状为由给班长彬科和经验过此病的养宁还打电话。</p><p class="ql-block"> 探病之“俗”处在于,有病少给人说,住院千万保密。人们习惯探视病人时总得带上礼物“走趟儿”,那花费总是掏骗人的事么。孰不知病床前可能更需要的是温暖关切。可正因为这层“俗礼规”,让真正的关心和实际的需要之间筑起了一道虚墙。</p><p class="ql-block"> (父母多病,多年来住过各个医院,我总会碰上些熟人亲友,都是趁便去探视一番,而并不先跑出医院去买礼物回来“礼尚往来”一一为“情”所累,恰恰减少了真情的份量一一我看见病房“礼品堆”和医院知情“躲绕避”着走,觉着差不多是同样的性质。</p> <p class="ql-block">  费心送礼何若顺路送点温暖,真心关怀才情义无价。但求人帮忙变成讨礼总落得自己尴尬,还是得招回孩子他妈。</p><p class="ql-block"> 亲情在路上,友情成为感动人心的最好补益。深谢了!我的亲友们。我这在彬的首次住院,可算是感受到了远离家的别样温暖。</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二) </p><p class="ql-block"> 邻床一对熟人兄妹的父亲半夜被转往市中心医院了。那混了半生社会的兄做过妻店的老邻居,而其妹在我们同一办公楼上当着领导,任我怎么也不知道这是天壤之别的亲兄妹。当官的妹和社会的哥都在表现着耐心有限的最大孝心,却被酷似他们俩的老阿姨一口包定,说还是离不开老伴的伺候,叔差不多十分钟得接尿一次。</p><p class="ql-block"> 老先生天才黑说句“难受”,我和他儿子先后问“怎么个难受?”他就不知道理人了。猛见双手拳起与头一起开始耷拉,脸色黯然。急叫医生会诊,说是有“房颤”,我就见识到了这个作为单病种在医院有专设“房颤中心”的特别病征的临床表现。</p> <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 史老叔转院后,抢救室似乎一下子空大了许多。记起小军表叔说他化疗八个月见同病房送走过多少病友,像集中营里不时有人被送出去。(18:30接娃)</p><p class="ql-block"> 灯火还是送走史叔时的通明,也没家属去关灯直到两点多。睡睡醒醒从一两点到天明,似乎睡过了许多觉,无尽头。是“盼天明”吗?又不像,是睡眠过度的泛滥感,类似醉氧。</p><p class="ql-block"> 幸好是周末,好朋友酌情抽空陪护一阵。一阵一阵相衔接,就是感人的阵仗,比拿礼品来堆病人的感觉好多了。顺便约定牛妈等周一安顿好牛妞后坐高铁回来。</p><p class="ql-block"> 享着朋友的福,还是被监护的线捆缚在床,上个卫生间都麻烦。心电图都在肚皮上做出长久红斑了,十分钟不到做过两次,一天做到四次之多。</p> <p class="ql-block">  (四)</p><p class="ql-block"> 右侧床空着,第二天才注意到左床的阿姨有了笑也有了话,几个女儿轮番守护,这下落实到长女小莉一个人了。</p><p class="ql-block"> 老阿姨有五个女儿,一个宝贝儿子早逝了,留下瞀生的孙子作为希望,由老两口一手带大,如今在镇派出所当民警。伺候过父亲送终的小莉姐服侍老娘很专业,还能兼顾到我,就和这家人熟络起来了。</p><p class="ql-block"> 对面中间床的死倔老头就成了不合谐音,动不动骂儿怨女责怪孙子,脾气像三爷在世时一样,也和老父亲住院期间一样骄气。那家长作派让两旁两女病号及家属们也都莫可奈何。</p><p class="ql-block"> 听之任之,由他老人家五马长枪喧他在家里的绝对权威,还嫌儿子没带他的长烟窝到病房。逗开了,我笑说,带来你也只能干瞪眼瞅瞅,没准更难受。他赌气说自己去厕所过锅瘾。大家笑说拔完电线再去楼下找厕所式的抽烟场所吧。(睡去梦醒半夜,兴味起续,初三○点)</p><p class="ql-block"> 赶我们搬离抢救室,任长长老人的早烟锅终未送到场。还让护士和家属们笑话得他也不知自己倒底是zhangchang还是changzhang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五)</p><p class="ql-block"> 彩超排队是张敏的功劳,让我可以掐着点挂针,最后时刻才拔管取线,踩着唤名点进B超室。三个部位却得来个中场休息,原来打印机没墨粉了。那位叫田涛的专家得亲自去搬动着对换打印机,进来个后勤大妈样人的物颐指气使倒让人一下子像进了《红楼梦》里的大观园。听得出这凤丫头式的角儿竟是科室主任,而医院里的层结<span style="font-size:18px;">管理</span>真跟大观园一样呢,人分三六九等,事事得有人管,人与事就因人物的性格各异而有故事了,有时过火便会发生事故。</p><p class="ql-block"> 做完B超趁松绑“自由”去美食城吃顿饭,就见作着院长的同学张鹏烈坐在前院旗台等领导检查。</p><p class="ql-block"> 我笑他这是“坐台”等着“接客”哩么。他苦笑说没办法啊,“创文”复验没得过,上下都急了,通知市长要亲自来。等我吃完螺蛳粉回来,医院班子全员都在那恭候奉迎了。有学生有兄弟,都是熟人,就一一打个招呼却不再像跟院长同学样地开玩笑,善解人意地“态度严肃”起来了去配合尊重工作。</p> <p class="ql-block">  (六)</p><p class="ql-block"> B超三处未见明显问题,商量做冠脉CT进一步确诊。针却仍按“初疑”一直三瓶四瓶地挂着(2:38梦师生议卜周醒来),近水楼台张敏在对门CT室约到周一下午2点。排得这么满?!医院生意兴隆。</p><p class="ql-block"> 周一早不挂针,先调病床,恰巧身边没人。再次体验“没人管”的状态。不过,做毕B超监护即撤,氧气也没再吸,俨然“脱离危险”。 </p><p class="ql-block"> 没啥大碍转普通病房也正常,将抢救病床“留给更需要的人”去喽。关键听说医院星期天也没等到领导,周一全院严阵以待迎接市长检查呀。</p><p class="ql-block"> 搬进的普通病房床位更挤,并排四张床挤在一间要挨实了,这新住院楼还要这么挤挤挨挨吗?看来也是白盖了,多少床都”满足不了需求”,正如城里不断加盖学校幼儿园,仍然难解“上学难”。关键是“需求”日益增长。</p><p class="ql-block"> 搬停当,才见77岁的老阿姨和我先后搬来,又住进同一间病房,她门里,我窗边。那小莉姐就帮我收拾。中间夹了位永乐71岁的乐观大姐,紧邻是位82岁的老汉叔。(多梦又到5点,思忆再睡就7点)注意到那服伺老叔的老伴更显佝偻老态,随便就问出老两口登婚改年龄之龃龉。老阿姨粗口怨怪“老瞎种”当初虚瞒害得她迟报一岁,如今79岁人了身份户口78“少领”了一年养老金和高龄补贴。</p><p class="ql-block"> 听着心里五味杂陈,但逗这二老成为我随后几天“采风”的乐子。</p> <p class="ql-block">  叔自介大号张志杰,张马洪人,年轻时队上公社都干过。后来得了机会去铁路上当了工人,一辈子够如意。直至炮伤左眼落了残疾而回村,铁道上安排了他13岁的儿子,又落实病休待遇,还给家属每月有1900元的特护工资。等于一个眼睛珠换得一家三口都有了保障。而让当时已待嫁的女儿“没接上班”,却妥妥安置了未成年的儿子,这都是传统观念也是自私的小合计。难怪以老伴侍候“理所应当”,老阿姨她领着陪护费是当然的“执业”者么。住进院一直呈空巢态。</p><p class="ql-block"> 老姨嘴不干净,怨怪多在年轻时。总说进门没十天“婆婆拿切面刀撵着杀她”,她还挨过公公和阿伯哥的训和打,那是一家子十八口人的大家庭呐。</p><p class="ql-block"> 看老姨年届八旬的标致模样,判断得出年轻时也是一表人才,绝对是村里人梢子才嫁了个在外捉事的,婚后留在家一头沉大概会生出许多故事和怨恨来吧。</p><p class="ql-block"> 病房里都听我没事逗二老“两造”互讲去探寻“父辈的爱情”故事。</p><p class="ql-block"> 他们结婚时,老叔还在村上。姨是虎家湾的娘家,那时骑驴迎娶她,到张马洪下驴,美貌惊动一村围观人。难怪姨不无得色地说孙女拿她年轻时照片直夸赞。</p> <p class="ql-block">  这个孙女是几乎天天电话关心着爷爷病情,她又是爷爷奶奶一手带大的。老叔给长子在老家完婚,娃由铁路供给上了学又安置在管理处,娶了个民办教师,生了女儿后出轨学校同事,被探亲回家的财务主任一怒便离弃,制造了又一个留守“孤儿”。这娃便一直和他们亲,也乖巧懂事,如今在西安打工,两次带奶奶出去逛还吃海底捞,专为爷爷策划的八十大寿让老人家两三年了还念念不忘。虽然嗔笑花的是他们儿子的钱,却又都记着孙女的好。我说娃把她爸钱撂响让她爷奶高兴,就算没白疼么。</p><p class="ql-block"> 有时说到伤心处,或是困累了,“职业服伺人”老阿姨一声不吭就去别的病房找空床歇一阵。老叔没脾气只说睡去了,如厕下地自理也无怨无悔。等姨归来,笑问时,她说自己根本没睡着,本身也是病人浑身疼。</p><p class="ql-block"> 我故意问是不是老叔在外比较华繁惹老姨这传统农村女人看不惯,或是姨年轻俊媳在村里招人稀罕,总有人爱搭讪?老姨骂说“外就是个大瞎种”,老叔笑着不反驳;老姨承认总有村里男人见她爱嘘问闲话,她都一概不理会。她甚至对老叔一口一叫的“惠芳”也是爱搭不理,似乎那又不是她的名字,总气咻咻地一副命苦人的嘴脸。</p><p class="ql-block"> 听得出,爱说话的老姨其实是拘谨的,而常在外的老叔本身是爱热闹的。他们还有个小儿子,三个儿女都各忙各,孙女在代父行孝,也是祖辈哺育的回报,幸而有她。</p><p class="ql-block"> 看着香庙老姨能坐起来了,以至邻床换进来她家亲戚,小莉姐能在亲戚们配替下照应两床病号,老叔开起我年轻人的玩笑,说我虽然给老婆买好车票,人家也不愿意回来服侍,再看也不见来。</p><p class="ql-block"> 等牛妈“皇后驾到”才说我代买的高铁票到“明日”了,那是要让缓一天再回来吗?上车前只好改签“提前”。</p> <p class="ql-block">  (七)</p><p class="ql-block"> 牛妈回得正赶上医院催缴费,一千元预交押金缴得让老叔赞叹,玩笑说我这病人该请人家呢,还得拉上他去作陪。听着也挺好,只要老人家悦意。</p><p class="ql-block"> 实际到下午时,各自都忙排队去做CT了。幸有张敏联系,还是急忙轮不到我。CT室遇上村里的远平表弟,做个普通CT也跟着耗时瞎等。</p><p class="ql-block"> 这是医院新开发的项目,跟当年县医院初引进CT一样,能做尽量推荐做,所以排队预约。而冠脉CT实际相当于静脉造影,做前都得先注入大瓶药液。巨大的针头,开尽的流注,让每天有梨酯限流30mI/h的滴渗样注射磨几个小时对比得令人顿觉酣畅。还要心率正常时才能做,因此被要求噤言平复,倒害得几位爱说话的老人屡屡“犯规”违禁而被医护说。</p><p class="ql-block"> 新项目新技术就有新新人类在操作。老牌CT李主任倒成了姆妈一样的大总管,笑盈盈地服务着一帮装束和行为都乖张的年轻人,俨然嫩专家们恃技傲师。</p><p class="ql-block"> 做毕趁便约远平一起出去吃点烫菜,他倒先在美食城吃了米饭。遇着陶总小亮也是晚饭已晚,就一起在张亮烫菜坐坐。小亮倒成了“转运使”送进医院取自己血常规报告。倒底是年轻,远平样样数据合格,是份“健康”报告么。他一取报告单也上塬了,就我的冠脉造影还麻烦着,得等到次日上班取。</p><p class="ql-block"> 牛妈等不了,先让回房子休息去,我继续耗着限流的滴渗。正好张勇兄弟约去做头疗,那就挂完后劳他来接,也一起除除连续三天合衣卧病床的浊气咯。当晚回房子去休息,才睡了个囫囵觉。</p> <p class="ql-block">  第一时间约席哥下夜班“漠西漠西”,赶早吃药顺便驱车绕去学校交代一番,才知道我是周末庆完教师节,次日就住进医院(绝非家人武断的“喝酒”之功,火锅宴上总共就碰过一听罐啤,还往出匀过呢)巧遇陶总也看上漠西的早餐,他却不是为其豆腐脑。幸逢一起会诊修过车同去医院。约来森哥坐坐,他得又去忙“创文”了。(过路见喜娃)</p><p class="ql-block"> 敏一上班就取到报告单,拍发过来也是并无大碍,但芳云主任晚上已阅片知我“心肌桥”。还是“先天性心脏病”么,存在发育缺陷?</p><p class="ql-block"> 我这人“心不一样”, 但发病因素也不应当在此呀。会同主治医生建议再做个胃镜查查真正发病之因。约起,又是一个晚十点后不得进食。</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当天挂针正常,虽然午饭到了三四点,却是彻底解放。真想带上新民的老叔和姨上趟西南塬,张叔不去,“慧芳”阿姨也就去不了。虽说她没去过水口,却是夫唱妇随,和父母一样的“传统”。</p><p class="ql-block"> 其实,我真想陪老人转着听听在病房不便更详地了解的“父辈情怨与恩仇”。张叔说,他为了自己长兄的和姨叫劲,还挫了他哥两捶呢,也为她和父兄都说崩,老父便提出分家。他不置可否默不作声,独自进城置办了四套灶具,一大家子就肢解开来了。这以后,铁路职工和他的留守美眷应该还有更多精彩的故事,否则,不是爱之深,何来恨之切?但我的阳谋未能得逞。</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西南塬转一圈回到断泾,在兄弟的浪漫支持下终结“胃镜配合”,忍到次日一早,按约定时间去了。还是“先到”的人已经不少。老校长弥为民也在“医内人”的陪同下挤热闹。</p><p class="ql-block"> 登记处的工作人员是住院一路遇到罕见的“有效抵抗”,为少支应一句能多说一梭子废话。有人说话就是天生为让别人不舒服的,却还只能在“窗口”环境工作。真像我这爱费心的人偏长个“先天性”的心肌桥。</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终于轮到我喝药液二甲硅油散。</p><p class="ql-block"> 都说做胃镜极难受,但无痛的连咋注射麻醉药似乎也没太觉得,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再恢复知觉时已经是让适应一会儿。我根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问问也就过去了一二十分钟,牛妈说是有探头从口腔伸到内里。差不多再有十分钟我就和弥兄“平起平坐”了,坐一阵便回病房去挂针。</p><p class="ql-block"> (但此后,屡觉昏沉,包括数日后的现在,晨起追忆记述之际仍不清爽。18日8:12)</p><p class="ql-block"> 胃镜结果出得很快,几乎随后就到。萎缩性胃炎是少不了的,就增加奥美拉唑和果胶铋么,两人吃着一样的药了。算不算同病?如何相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