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记忆：芙蓉江•芙蓉洞

王素艳

　　注：文字首发于本人微信公众号“素简”，配图为本人拍摄照片。



　　乌江画廊位于重庆市酉阳土家族苗族自治县。乘坐江船，可观赏绵延百里的美景，可抵达著名的龚滩古镇，感受历史更迭和岁月变迁。

可惜，我没订上乌江画廊船票。

索性退而求其次，从武隆城区径往芙蓉江——乌江最大的支流。

本意是管中窥豹，孰料，被大大地惊艳到了。

　　芙蓉江被誉为“川东九寨沟”，“融山、水、洞、林、泉、峡于一体，集雄、奇、险、秀、幽、绝于一身。”它和乌江一样，既有美丽的外表，又有有趣的灵魂。清代诗人翁若梅曾击节称赞：“水送山迎入芙蓉，一川游兴锦绣中。”可想而知，在如诗如画的江上行走，感受古往今来人们欣羡的目光，是何等快意。

　　芙蓉江源远流长，从贵州省遵义市绥阳县大娄山脉东麓枧坝镇，到遵义地区东北部，再到重庆市彭水县、武隆区，流域面积约7360平方公里，河长约230公里，其中：主流河段面积152.8平方公里，长35公里。

主流河段涵盖了浩口乡珠子溪和江口镇乌江口。

　　江口镇是芙蓉江与乌江汇合的地方，也是芙蓉盛开的地方——芙蓉江由此得名。

　　事实上，作为一条有年头的江，芙蓉江古名“濡水”“盘古河”。据说，《华阳国志》《后汉书•西南夷列传》等古籍中均有关于它的记载。

历史如此厚重，以至于无人知晓芙蓉江经历了多少次日升月落，又有几许风云在那遥远的江面上羽化成仙。

　　然而，历史的回声如此轻柔，就像公交车外飒飒的风，和江口派出所门前飞舞的蜻蜓。

从江口派出所到芙蓉江风景区，打车不过十几分钟。沿着盘山路兜兜转转，芙蓉江风景区游客中心悄然闪现在眼前。

　　游客中心旁边是索道站。

　　坐索道上山，看澄澈如水晶的碧绿江水在脚下脉脉流淌，波澜不惊，仿佛一爿天空在等待投奔自己的星星，不由得放松了原本急切的心情。

　　出了索道，沿着指示牌进入与江面约呈60度角的电梯，扶摇而下。目光渐次掠过江水中高耸的山、山腰郁郁葱葱的树、山间隐隐约约的水电站，以及江上一字排开如飞鸟游鱼的船，简直舍不得眨眼，生怕错过唯美的瞬间。

　　船越来越近了，从一滴水变成一朵饱满的积雨云。

　　在我们的脚踏上甲板以前，早已有数不清的眼睛嘴巴耳朵抢先占领了过道、舷窗，还有工作人员手中金灿灿的炸鱼。

“小黄鱼——芙蓉江特产，10元一条啊！大家瞧一瞧，看一看，尝一尝了啊！”工作人员像会走路的花，高高地举着花盘，每一颗籽实都颗粒饱满。

“给我来一条！”

“我要两条！”

“一会儿还炸么？我要……八条！”

游客们纷纷响应。鱼香味如细细的烟，丝丝缕缕，若隐若现。

　　开船了。

窗外的山动了。藏在水底的影子如随行的蒲公英。

　　我迫不及待地登上二层观光平台，尽情地呼吸清新的空气。

阳光如雨，淡淡地洒在护栏、甲板和我身上，仿佛历时几个月还未落地的柳絮。

周边静得很。有那么一会儿，甚至听不见任何声音。

船缓缓地行驶着，似乎舍不得离开身旁美景的陪伴。

江面上，一道道波纹俨似一道道门帘，轻轻地打开，轻轻地合拢，转眼变成一整块晶莹剔透的琥珀。山的树的云的……影子统统包裹在里面，错落有致，条分缕析，意犹未尽。

　　甲板上的人渐渐地多起来。

一阵微风拂过，江水像被吵醒的鱼，睡眼惺忪，摇摇摆摆，跟在我们后边。

我的耳朵也醒了。

在对面那艘汽艇飞过来以前，轰隆隆的马达声率先传来。

我伸长脖颈，看蜿蜒的群山一山放了一山拦，终究没能挡住意气风发的汽艇——它从峡湾拐角处闪现，像一段湿漉漉的经历，从一个字变成一个句子，再变成一首诗。

　　仿佛是为了回应同伴在这寂静旅途中的问候，我脚下的游船忽而加大马力。天空似乎瞬间被掉了个个儿。大大小小的云纷纷张开翅膀，有的附在山尖，有的隐入林中，有的紧紧贴在峡谷颈子上，有的徘徊在山腰处仡佬族人的吊脚楼旁……

　　要拐弯了。

护栏一侧的红旗猎猎飞扬。

　　我屏住呼吸，看U型的峡口欲弹琵琶半遮面，两侧林立的巨石、幽深的山洞……慢慢转身，退却，与被甩在船后的形态各异的山峰一起成为神奇的布景。

　　有点儿渴了。

我进入船舱喝水，正巧听见工作人员在解说：

“芙蓉江在浩口乡进入重庆，经江口镇注入乌江。芙蓉江重庆段以碳酸盐类岩溶地貌为特征，是喀斯特地貌和水上森林的完美结合。大家之前看到了高峡平湖。这是重庆市重点工程江口电站建成发电，导致水位升高100多米形成的景观。

“芙蓉江风景区两岸景点众多。比如：盘古河景区，有苗寨风情、古木竹海、猴园、芭蕉林；悬坝景区，有蝴蝶谷、龙孔飞瀑、大小石笋；珠子溪景区，有红军渡、玛瑙飞泉、姜太公钓鱼、珠子溪。等等。

“浩口乡在芙蓉江上游，有著名的白汊险滩。滩长2338米，宽336米，最大落差33米。江水在那里被龙骨石分割成无数汊流。”

……

　　在小朋友问工作人员“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黑叶猴长什么样”时，我重新步出舱门，环船身徐行，从不同角度感受芙蓉江的美，依稀看见在漫长的生命旅程中，芙蓉江脉脉流淌，融合了白天和黑夜，见证了沧海桑田世事变幻，也浓缩了武隆区乃至重庆市破茧成蝶的瞬间。

　　游船返程了。

时间已近中午。我步出索道站，沿着人行步道走进一家饭庄。或者说，是一溜儿农家乐的头一个。没想到，稍显凌乱的院子里，花开得恰到好处，怎么看都氤氲着一层动人的水气。

也许，是芙蓉江眷顾它们吧。

　　吃完饭，重新进入索道站，前往芙蓉洞。

　　芙蓉洞在芙蓉江边，“形成于第四纪更新世(约100多万年前)，发育在古老的寒武系白云质灰岩中。”1993年被发现。有“天下第一洞”的美称。

　　“2007年，芙蓉洞与天生三桥、后坪箐口天坑景区一起列入世界自然遗产名录，成为中国第6个世界自然遗产、重庆第一个世界自然遗产（也是中国列入世界自然遗产的唯一的洞穴）。”一位妈妈边看手机，边在洞口对儿子进行科普教育。

她儿子似听非听，像灵敏的小猴子，三跳两跳钻进了主洞。

　　主洞全长2500米，“底宽12—15米以上，最宽69.5米；洞高一般8—25米，最高48.3米；洞底总面积37000平方米。整个芙蓉洞的最大静态和客容量为185000人。”这些数字和洞内的石瀑布、珊瑚瑶池、石笋的数量一样惊人。

　　洞里很暗，初时只有星星点点的照明灯作为指引。弯弯曲曲的台阶仿佛一首断断续续的歌谣。

　　地面湿滑。在林立的竖井和洞穴沉积物中间穿行，需要保持十二分的专注力。

我不敢分心，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走着。未曾想，那个淘气的小男孩突然在前面拐角处放声大笑，吓了我一跳。

　　回声如风，漫卷所有——包括70余种沉淀物，它们或方或圆或尖或扁，或如一根根竹笋，或似一丛丛野花，或任幽幽灯光在深深浅浅的岩层间闪烁，或随汩汩流淌的地下水一遍遍拥抱轻缓柔美的音乐。

　　我微微打了个寒噤。洞内温度较低，清凉的底色仿佛虚无的月光。静谧的感觉如影随形。

　　当日游客不多。芙蓉洞因此显得愈加空旷辽杳。我不禁暗暗思忖：“在这里，大自然的造化才是主体，而人和他们无处安放的灵魂仅仅是可有可无的点缀啊。”

地下艺术宫殿的出现更加有力地印证了这一点。

　　仿佛骤然间打翻了调色板，瑰丽的油彩飞溅到洞顶、岩壁，如青黛的远山在星空下沉睡，如粉红的梦境在大地上飘浮，如金黄的雏菊在田野里肆无忌惮地开放，如绛紫的飘带束起长长短短的记忆……

　　它们的名字被灯光投射到旁边，和它们本身一样惊艳，比如，金銮宝殿、雷峰宝塔、玉林琼花、海底龙宫、石田珍珠……

　　据说，“海底龙宫”“石田珍珠”“玉林琼花”等在国内属于特级景点，而“巨幕飞瀑”“珊瑚瑶池”“犬牙晶花”和“银丝玉缕”等芙蓉洞四绝更是国内罕见、世界稀有。

　　我无法形容自己看到这一切时的惊讶和震撼。直到一滴水从洞顶落到我头上，我才如醍醐灌顶，猛醒过来。

该返回了。

大小雁塔远远地站在我身后，仿佛这座内容丰实的洞穴科学博物馆的两只翅膀。而我像它们偶然脱落的羽毛，被一阵风吹到了返回江口镇的车上。

　　看此起彼伏的屋檐从车窗外掠过，好似渐行渐远的芙蓉江和芙蓉洞的回声，我不知不觉睡着了，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放松。

梦里，隐隐看见了乌江和江边的九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