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1971年郑州中学生野营训练

凤落梧桐

这几天在整理阳台上铁皮柜里堆存多年的旧纸：日记、教案、文稿、书信。翻到了学生时代的几本日记，随手打开一本翻了几页，一段封尘已久的往事，被模糊的字迹清晰地勾勒出来。
（我们的队伍比这还壮观。网络图片） 一九七一年七月，郑州市组织了一次大规模的全市中学生野营训练。野营大军途经邙山、上街、巩县、荥阳、新郑等地，历时二十天，行军四百里。那次野营训练，对于中学生来讲，是个磨练意志，开阔视野，增长知识的绝好机会。
（我们炊事班的炊事员也是学生。网络图片） 那年我在郑州六中(现回中)初中二年级读书。我们年级九个班被编入野营大军六团一营三连。身背行装进行长途跋涉，对于我们这些十四五岁的中学生，是一次艰苦的磨练。我清楚地记得七月二十八日行军的情景。那天,浩浩荡荡的野营大军，顶着七月骄阳的炙晒走在荥阳山区的土路上，荡起漫天的灰尘。疲倦、饥饿、干渴、灼热，缠绕着每一个同学。多渴望休息一下，哪怕一分钟，搓揉一下打满血泡的双脚；多渴望来一场急风暴雨，冲尽满身的臭汗，再仰面朝天痛饮！然而大家都咬紧牙关，谁也不说一个"想”字。就在这种情况下，同学们也没有忘记互助友爱：高个子同学抢过低个子同学的背包，女同学争着把最后一口水让给男同学喝，某同学体克醒来后不愿去收容队，大家就搀着他走。最苦的是我们搞宣传的同学。那时，我担任三连文书，得一边走路一边托着书夹赶写宣传材料。每写好一张，身后就有人接过去飞快地跑到队伍的前前后后交给宣传员。宣传员们扯着干哑的嗓子打着快板，朗诵看宣传材料，鼓励着这支精疲力尽而又顽强向前迈进的队伍。

天黑了，队伍行进在一条左边是陡坡，右边是山沟的羊肠山道上。同学们举着火把，后一个拽着前一个的背包带，小心翼翼地走着。远远望去,队伍像一条闪烁着金光的巨大的火龙，蠕动在半山腰。我当时已有三天三夜没合服了，眼前的灯火越来越模糊。我竟拽着人家的背包带睡着了!不知被人家拖着走了多远，一个趔趄，我俩差点滚到山沟里，还险些带翻一队人。那天，我们这支由15岁中学生组成的野营队伍，在山路上走了八十里！

（我们也是这样行军的。网络图片） 那天夜里，我们没有住在农民的麦场上或大路边，而是住在一个偏僻隐蔽的大山洞里。女生靠洞里，男生靠洞口，没有往日的嘻笑打闹、梳洗缝补,大家倒头便睡。洞外山坡上，有三两点灯火。一点是连排干部在总结当天情况。一点是小班出现了怕苦怕累的苗头，或发生了违犯群众纪律的现象，班长正领着大家各作自我批评；另一点是我们搞宣传的同学伏在膝盖上赶写明天的宣传材料。那夜零点到两点是我的岗。我左手拿电筒右手端枪，立在漆黑的洞口。对面山壁上粗壮弯曲的藤蔓，我老觉着是巨蟒，一簇簇在微风中晃动的树丛，我老觉着是狼群。怕极了，就打开手电照一下。洞里偶尔有个女生在梦中叫妈妈。夜，真静呵。两点整，不需人叫，下一个同学准时接了岗。交了岗，我就赶紧倒头入睡，说不定三四点钟军号一响，就又得翻身跃起，象往常一样不准讲话，不准点灯，按要求打好背包，三分钟后队伍就又整齐肃静地摸黑出发 （我们的宣传员也是这样的。网络图片） 野营训练不仅磨练了我们的意志，增强了我们的组织纪律性，使我们兄弟姐妹般的团结起来，而且还开阔了我们的视野，增长了我们的知识。我们参观了工厂，访问了沿线的知名人士，还和农民一起放羊种地，学到了好多课堂上学不到的知识。大自然的壮丽景象更使我们目瞠口呆：我们赞叹青翠茂密、婆娑起舞的竹林，赞叹千山万壑中托起的一轮红日，赞叹清澈的长河里冒起的无数只雪莲花般的泉眼，赞叹雷公发怒时劈掉一座山头的威力。短短的二十天野营生活，也在我们脑子里贮存了丰厚的写作素材，在以后的高中学习中，我们的作文常取材于此。
（这张照片珍藏了50多年)

这张照片是在野营训练结束后，马玉兰大姐（第一排中间）邀约她最喜欢的几个女生拍照留念的。

马玉兰大姐是个转业女兵，泼辣豪放，又细腻善良。拉练时她担任我们三连的卫生员，对我们可好了。她尤其喜欢我，照完相后，她特意带我到布店截了一块粉色碎花细棉布，又带我到裁缝店做了一件好看的短袖衬衫。

算来，如今，马玉三大姐应该有八十多岁了。在此祝她健康长寿。

照片第二排左一女生叫王秀珍，活泼开朗，快人快语，我们都很喜欢她。可惜20岁就病逝了。

在农村当知青时得了骨癌，在河医做的截肢手术。我们去看望她时，都默默不语。她却银铃般地笑着告诉我们："真的好奇妙，腿截断了，可是居然感觉脚还在，脚趾头还在，脚心还会痒痒的。咯咯，咯咯。”

第二年的春天，我们去回中看望初中班主任胡瑛珺和政治老师胡老师。王秀珍也去了，她的姐姐推着她去的。她坐在轮椅上笑着跟老师和同学们打招呼，一脸地灿烂。如当年我们一起学工学农、野营拉练的路上。

当年的秋天，她就去世了。她什么都没留下，只留下了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以后的每年回到母校看望老师，总能听到她的笑声在苹果园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