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记忆：仙女山国家森林公园

王素艳

　　注：文字首发于本人微信公众号“素简”，配图为本人拍摄照片。



　　如果说，武隆天生三桥是精神矍铄的老者，“左牵黄，右擎苍”，那么，仙女山就是正当妙龄的少女，“倚门回首，回首却把青梅嗅。”

无疑，仙女山是害羞的，躲在地壳变迁的历史背后欲弹琵琶半遮面。然而，岁月从不败美人，仙女山的柳叶弯眉终有一天浮出了水面。

仙女山位于乌江北岸，是武陵山脉南支脉的一部分，平均海拔1800米，是武隆区最高峰。其方圆400平方公里，涵盖草场、森林、湿地、湖泊等旅游资源，其中：森林面积200平方公里，草场面积约66.6平方公里，被誉为“南国第一牧原”。

　　而作为景区呈现在世人面前的仙女山，不过25岁。1999年，它被命名为国家森林公园。作为全国“最具影响力森林公园”之一，它清丽，婉约，大气，热烈，在2011年被评为国家5A级旅游景区之前，已然进入了更多人的视线。

从仙女镇游客服务中心乘坐中巴车可直达仙女山国家森林公园，单程人均8元钱。

　　我去那天，中巴车上人不甚多，气氛却火热得不得了，仿佛两辆车的乘客都挤到了一辆车上。听旁边的人用天南地北的方言聊天，看车窗外面的绿意越来越浓，我入了迷，竟连苍黄色的大门是什么样子都没看清。

车轮滚滚，恰似我们急切的心情。

车终于停了。停在仙女山观光火车站门口。

　　小火车很可爱，彩色的车头车身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人们蜂拥而上，好像一道道流水，分别涌向通天塔、仙女石、菩萨坨、树顶漫步、大草原、最美公路和遛马场等处。

　　我选择大草原作为第一站。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入口处参差披拂的树。树下，小贩们两两对坐，热火朝天地吆喝着。木板搭建的台阶像错落有致的琴键，从中间穿过，又仿佛绵绵的铁轨，向着目光尽头无限延伸……

　　而冲出小贩包围的人们，即将陷入另一个包围，绿色的，深情的，无边无际的，意韵悠长的。那就是大草原的怀抱。

　　游目四顾，清风满襟，草香弥漫。仿佛在一瞬间，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似淘气的马儿自顾自跑远，将我枝丫般伸展的双手和生了根的腿脚甩在后面。

　　简直无法形容当时的感受。

其实，作为土生土长的内蒙古人，我不止一次见过草原——大的，小的，粗犷的，细腻的……也曾不止一次脑补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的历史，不止一次吟唱“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歌子。然而，面对仙女山大草原，我还是心动了。

　　草很柔软，像一个个还未成型的思念。

轻轻地抚一抚草，再慢慢地站起来，仰望水晶般澄澈的蓝天，丝丝缕缕的细语般的云彩，明亮却并不刺眼的太阳，以及像蒲公英一样轻盈、竹蜻蜓一样神秘的鸟儿，直觉得整个人都要飘起来。

　　星星点点的白色帐篷似乎也要飘起来。

　　还有橘色商店的一角，那辆橘色的山地车，朴实得像曾浪迹天涯而今整装待发的汉子。

　　有人在吹泡泡。一个个饱满的呼唤在绿草边缘、树叶中间回旋，在白马雕塑脚下和丛丛簇簇的玩具上方回旋。

　　温驯的骆驼、乖巧的羊驼由主人牵着，闲庭信步，也像一个个泡泡。

　　在这静谧而热闹、简单而多元的环境里，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柔软，纯粹，平和。

就像那位穿红裙子的大姐，在草地上跳舞，快乐得像一朵无忧无虑的初生的花。

　　就像那位梳马尾辫的姑娘，在幽蓝的蝴蝶布景前站定，仿佛一只真正的蝴蝶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

　　就像我，在绵绵的云下，在团团的树影下，慢慢长出了新的思想。崭新的触角向着最美公路的方向。

最美公路是仙女山的地标，修建于2009年，全长4.5公里，被誉为“中国最美观光公路”。

　　与其他公路不同，它不平坦，而是波浪形的，恍似阳关三叠，一眼望不尽，一语道不尽。在两侧起伏的青山和油彩般的草地映衬下，像极了一条脉脉流淌的河。

　　或许，仙女山被誉为“东方小瑞士”，在一定程度上缘于这条公路的存在。

如此特别的它位于大草原和遛马场中间，仿佛一段锦绣的丝带，一端连着沉静的底色，一端开启沸腾的新篇。

　　我经过一辆专供游人拍照的小火车，经过悠然吃草的牛羊，经过两侧郁郁葱葱的树和波澜不惊的小水洼，来到最美公路的起点。

　　已经有许多人聚集在这里，像游鱼一样游来游去，飞扬的神采、勃发的青春仿佛金光闪闪的鱼鳞，令人眼前一亮。又似一个个灵动的音符，在弹性十足的琴键上起起落落，哆来咪发唆啦西，柔美或铿锵。

　　有两位驴友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奋力挺进到“第三层浪”里，随意地将车子放倒在路旁，然后，背负身后的蓝天和若有若无的白云，傲然挺立，凝望遥远的地平线，像两棵笔直的树。健美的体态、修长的身影仿佛红红的剪纸，与柏油路下缓缓蒸腾的热气紧紧贴在一起。

　　阳光如雨，笼罩着我们身后和面前波澜起伏的“河”。

“河”上，所有人都是自己的船，一路走走停停，一路心花怒放。

我看“河”上的人们，“河”上的人们也看我。我们是彼此的参照系。

　　一个小男孩从公路起点就将大人们甩在身后。小小的身影仿佛小小的蘑菇，向着心中的水源地进发。小小的脚印甚至没有留下痕迹，然而，当他站在公路上方最葳蕤的树下，竟像极了一幅遗世独立的画。

　　就在我心驰神往、心思恍惚的时候，最美公路仿佛逐渐成熟的庄稼，色彩愈发幽雅，香味愈发浓烈。

　　几匹骏马在主人陪伴下，施施然掠过路旁的林地，马蹄嘚嘚。在马尾上悠悠荡荡的，一半是花的缱绻，一半是草的芬芳；一半是大草原的挽留，一半是遛马场的呼唤。

它们咻咻地打着响鼻，眼睛明亮，神情愉悦。

　　在公路另一侧，一群毛色发亮的马排成一队，不疾不徐地走着——显然也要前往遛马场。

我看着它们，以及它们身后的斜坡——一辆甲壳虫般的小火车正缓缓驶向菩萨坨。

　　“从最美公路的尽头折返，沿着指示牌走到遛马场，其实也用不了多长时间。索性慢慢走吧。”我想。

当重新站在最美公路的起点，品味地上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走过云端道路，感悟起伏人生”时，忽然觉得与这条公路的邂逅真像一场美梦啊，短暂而漫长，甜蜜而又夹杂着些许怅惘。

　　好在遛马场的火热气氛很快驱散了这不忍别离的思绪。

长长的马厩里，马儿排成一溜儿，仿佛密密麻麻开放的花。有的昂首眺望远方，凛然不可侵犯的正气拒人于无形之中；有的低头默默吃草，仿佛在为接下来的奔跑积蓄力量；有的调皮地伸长脖颈，眼巴巴地看着游客，似乎在期待对方邀请自己加入战队；有的用前蹄轻轻地敲击地面，优美的肌肉线条展露无疑，令人不由得看了又看，仿佛在欣赏一张精美的画片……

　　马厩后面的山坡上，有几匹散放的马在悠然自得地吃草。在微微倾斜的日影和如碧波荡漾的树影中间，它们的咀嚼像一首有条不紊的诗。

　　更多的马在拥挤的坡道旁。

马主们简直和自己的马儿一个性格，有的高声大嗓招揽生意；有的惜字如金顺其自然；有的一言不合就分道扬镳；有的淡淡地笑着递过马鞭，由不得你拒绝……

烟尘滚滚，仿佛一道帘帷，隔开了已开启的序章和即将到来的尾声。

骑马前往情人谷，是再浪漫不过的事了。

情人谷距离遛马场很近，据说景色优美，溪流潺潺，木叶飒飒，可惜，去的人太多，打破了那里可贵的静谧。

遛马场入口附近，有人在射箭。圆圆的靶子像极了圆圆的年轮。

　　“一箭射过去，年轮不是减少了一分，便是增加了一分。”我想。忽觉肩头有些沉重，不知是不是别人箭下的年轮转移到了我身上。

在这种情况下，登高俯瞰仙女山，或是去“树顶漫步”抖擞精神，当是最好的开解方式吧。学古人居高临下，便是石头也会变成轻烟，更不用提臆想当中的压力——杞人忧天了。

　　可惜，我的日程已过半，惟有怀揣半襟遗憾，登上返程的大巴车，将此行无缘得见的景点团成各式各样的盘钮——比如位于海拔2203米高峰上的通天塔，还有小耕坝草场凹地上的菩萨形状的菩萨坨……

好在如珍珠般散落在草地上的牛羊通过反刍，把“远近高低各不同”的仙女山安放在我面前，虽然带着淡淡的膻味，但是，在我看来，却是再好不过的伴手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