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江头

雨天

（图片来自网络） 老江头文/雨天 （图片来自网络） 　　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风雨声打破了夜的宁静，折磨的蜷缩在低矮工房的老江头辗转反侧，难以安眠。 天刚放亮，老江头便一骨碌爬起身来，抓起雨衣和手电筒，心急火燎跑向工地。手电筒光划破夜的黑暗，照射在工地遮盖的严严实实的水泥堆上，看着那一百多吨水泥泥安然无恙，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回归平静。遥望着远处朦胧的山影，老江头心里五味杂陈，长叹一声，转身挑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这一刻，老江头想到了很多很多。他想起了年过七旬拄着拐杖的父亲；想起了卧床不起，生活不能自理的母亲；想起了在家里伺候二老照顾孩子的妻子；想起了院落里那棵枣树下的欢笑；想起了……。不知怎的，他的心里忽然泛起一阵酸楚，莫名的愁绪瞬间淹没了他的回忆，思念犹如大海里随风飘荡的船只，漫无目的的撞击着朵朵跳跃起来的浪花。 （图片来自网络） 　　好在老江头有一身好本事，砌墙上瓦更是一把好手，深得老板器重。老板为了把他的能力发挥到极致，委以重任，硬生生将带班班长的官帽扣在了他的头上。老板不容置疑的态度让老江头感到震惊和恐慌，呆呆地望着堆满笑意的老板挺着肥胖的肚子扬长而去。 清醒后的老江头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把对老板感恩戴德化为动力，领着一帮从老家带出来的队伍，起早贪黑活跃在工地的每个角落。 老江头本就是个明事理的人，他知道出来混日子就得有八面玲珑的本领。尽管沉重的生活负担压得他难以挺直腰杆做人，但为了全家人都好好活着，自己也只能觍着脸在大小老板面前逢迎，赚取不成比例的报酬来养活一家老小。　　最让老江头惋惜的是班里的小胡和小赵。瘦瘦弱弱的小胡，相当文静，去年考入了本省一所重点大学，但由于父母多病，家境贫寒，不得不弃学跟着老江头赚钱养家。小赵高高挑挑的，帅气英俊，大学毕业后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境况窘迫的他结婚不到两个月就跟着老江头走南闯北，加入到劳动大军序列。这两个年轻人体质较差，缺乏劳动磨炼，因此老江头在摊派任务时，总是把最轻的活分给他俩。虽然有些工友不太满意，但碍于老江头的情面，也不敢言语。 呆坐着的老江头从兜里掏出一盒猴王烟，摸索着抽出一支，点着火猛吸了几口，吐出了一串串灰蓝色的烟圈，那些烟圈慢慢的扩散开来，消失在雨雾中。一阵冷风吹来，老江头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他狠狠的掐灭了烟头，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到了工房。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酸味夹杂着脚汗味钻入了他的鼻孔，他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防止胃里的东西不给面子毫不留情涌了出来。他听着工友们彼此起伏的鼾声，怜惜和不忍顿时塞满了心头。他转身打开那扇玻璃小窗，轻轻地带上了门，消失在濛濛的细雨中。 （图片来自网络） 　　老江头像个水猴一样出现在了小卖部，惊得售货员不由得后退几步，倒吸了一口凉气。当他颤颤巍巍的从贴身衣兜里掏出200元钱后，惊愕中的售货员立刻恢复常态，脸上堆满了笑容。老江头倾尽所有，买了些猪肉、豆腐、大白菜和下酒小菜，打了一壶散酒，兴冲冲地跑回了工房，大声喊到:“工友们，起床喽，今天下雨不出工了，改善生活！”工人们被喊声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骨碌爬了起来。 “哈哈，感谢老天开眼！”大家开心的叫着。看着这群活蹦乱跳的工友，老江头心里一乐，差点笑出声来。“看什么看，还不动手帮忙，这么多好吃的，不眼馋吗？”老江头假装温怒的说道。愣怔中的工友立马明白过来，一时生火的、洗菜的、切肉的，手忙脚乱的行动起来。一切准备就绪，老江头将几个小菜摆上了饭桌，让大家围桌坐好，挨个给倒上烧酒，然后端起酒杯说:“弟兄们，大家跟我半年多了，吃苦受罪不说，还能以诚相待，这点让我老江头非常感动。出门在外，咱们就得相互帮衬，只有凝心聚力，才能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领地。今天这顿饭我请了！来来来，我敬大家一杯。能喝的喝点，不能喝的意思一下。但有一点得说白了，不能喝多了，影响明天上工。”说完，老江头仰着脖子一饮而尽。工友们也端起了酒杯，纷纷效仿，喝干了杯里的酒。只有小胡和小赵不胜酒力，两眼无助的看着老江头。老江头笑着说道:“你俩不会喝就别喝了，喝水吧，以水代酒。”大伙一听不让了，纷纷嚷道:“不行，不行，这是老江哥敬的酒，不喝就是看不起老江哥，喝，快喝！”小胡、小赵犹豫着相互看了一眼，闭着眼睛一口干了下去。由于喝得猛，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脸红得像斗败的公鸡。旁边的工友们哈哈的打趣道:“兄弟，出来混就得会喝酒，男人就得有男人的样子！” （图片来自网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桌上的气氛更热烈了，划拳的、唱歌的、打混的，欢声笑语在浑浊的空气里回旋，飘出了窗外。工人老韩为表达谢意，端起酒杯朗声说道:“感谢老江大哥常记得我们！多年来江大哥待咱们亲如兄弟，谁有个头疼感冒或生活困难，江大哥总是一如既往地热心关照。在这里我代表大伙敬江大哥一杯！”大伙也齐齐端起酒杯，异口同声说道:“我们敬江大哥一杯！”几只晶亮的酒杯碰在了一起，悦耳的响声犹如潺潺流水浸润着老江头善良的心田，让他感动不已。他用颤抖的双手举起酒杯，眼里闪着泪花，在大家的期待的眼神中，将酒猛地灌进嘴里。 酒逢知己千杯少，老韩醉了，醉的一塌糊涂。他疯了似的发泄着自己的无奈，咒骂不给开工资的老板，感觉对不起伺候老人带娃种地的老婆。老韩的咒骂引起了大家的共鸣，都手舞足蹈地指责老板冷酷无情，都想早点回家和亲人团聚。特别是小赵，想起了自己新婚妻子，竟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引得大家都唏嘘不已。为了缓解悲伤压抑的气氛，小胡主动给大家唱了首歌，那歌声带着浓浓的思乡情节，带着大伙的心声，飘出了拥挤的房间，飘向了雨雾濛濛的山巅。受到感染的大家，都不由自主的聚拢在小胡的周围，流着泪水跟着唱了起来。 我要带瓶好酒回家， 家里有我老爸老妈， 好酒是那老爸的歌， 酒中酿着老妈的牵挂…… 一首唱完了，大家共同干了一杯酒，肩靠肩，手搭背，流着泪又唱了起来。 一对对绵羊并排排走， 哥哥我什么时候， 拉着那妹妹的手。 哥哥你有情， 妹妹我有意， 你有情来我有意， 咱二人不分离…… 开饭喽，厨房阿姨端上来香喷喷的猪肉烩菜，但没人动筷子，大家还是忘情地唱着…… 歌声悲凉凄婉，老江头听不下去了，低着头来到了外面，面向着老家方向站着，任凭雨水冲刷着自己。此刻，他的眼睛里涩涩的，酸酸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