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启示录（十九）择 决

泽小鹤

　　小说简介：《黑白启示录》是一部自传体小说，自传体离不开“我”，“小说”离不开虚构，虚实之间，完成作者乌托邦世界的诉求。

这不是一个人的奋斗史，而是一代人的血泪过往。

小说跨度三十年，空间涉及南北中外，故事跌宕起伏，人物栩栩如生。

正如卢梭在《瓦尔登湖》中所说：“很久以前我丢失了一头猎犬,一匹栗色马和一只斑鸠,至今我还在追寻它们…”

穷其一生，我们都在丢失中追寻，在追寻中丢失。

这次夜谈对我影响深远，让我从小奎儿言谈中悟出许多道理，他说：目前国家政策扶持房地产，在我们中国做生意，你就要看政府导向，咱们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向欧洲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学习，做好资本原始积累，第一步，一定要通过房地产，增加税收，搞好基础设施建设，国家和民族才能富强。

他说：“哥，别人不说，就是那位和我俩干仗的狗剩子，整一伙社会赖子，搞了个拆迁大队，没几年功夫，现在发展成几十号号人，早都发的钵满瓢满，满嘴流油。”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笑着说：“房地产我没碰过，不过，有机会可以试试。”

又闲聊几句别的，小奎儿若有所思。

“哥，你说咱们国家谁最有钱？”小奎儿风马牛不相及地冒出一句。

我说：“都说红色资本家荣家挺有钱，传说国家海外贷款，没有荣家担保都没人敢借钱给咱们。”

小奎儿嬉笑着，摇了摇头，那神情就像大学生在轻视一个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

我有些生气，就说：“有屁就放。”

小奎儿一板一眼地说：“咱们国家，政府最有钱，你想啊，人民币都是他发行的，那比谁都有钱，你要是做生意，最好跟政府做。”

我心里揣摩，的确，这话没错，如果能和政府做生意，那才是大生意。

小奎儿不再多说，继续喝酒，喝了一会儿，他忽然看着我，说：“哥，我怕你不乐意，我说你别生气哈，你也该换换脑筋，换换思路。”他看着我的表情，继续说：“咱们国家是政治经济，国家把钱投到哪个领域，你直接嗅着味儿，一头扎进去，跟着分一杯羹，别犹豫，一犹豫黄花菜都凉了。”

我觉得小奎儿比以前看问题的角度更高远，但是，多少有些反感他打官腔。就说：“小奎儿，你有啥证据说房地产赚钱呢。”

那时候我对房地产一无所知。

小奎儿说：“我进了发改委，一块地皮前几年一直卡着没批，后来托关系找到我，都是从前的老上级，我就在文件上签个字，盖个章，就给我塞了不少？”

“多少？”我问。

“不少。”

“到底多少？”

“反正不少。”小奎儿跟我顾左右而言他。

我抓起一粒花生米，朝着他头上扔去，小奎儿笑着躲开了，他始终没说具体数字，我觉得他比以前城府深了。

见我有些不悦，就笑道：“哥，给的不少，够个三居室的。可咱也不能吃独食啊，吃独食吃一回，就没有第二回啦，呵呵，细水长流，雨露均沾。”

我听完，若有所思，点上一根烟。

我们两瓶酒下肚，酒足饭饱，我拨开窗帘，见室外亮如白昼，月圆如画，就说：“奎儿，今天十五还是十六啊？好大的月亮，出去走走啊，消化消化，吃的有点多。”

小奎儿欣然同意，说：“哥，这几天你就跟老弟混吧，吃住玩老弟全包。”

我说：“那怎么好呢，占公家便宜。”

他说：“你不占，他不占，谁都不占还咋做事儿啊。哈哈，你有兄弟在，就心安理得滴占，等啥时候兄弟挪地方啦，你想占也不成呢。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我哈哈一笑，未置可否，心里说：“还是当官好啊，我们商人累死累活一年赚个一万两万，没白没夜的，人家一支笔，动动手指啥都来啦……真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我们踏着月色，漫步在二道白河镇冷清的夜里，月明星稀，人静风微，就想起曹孟德乌鹊南飞，慷慨赋诗的故事。

我们在月色里走出很远，谈了很多，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子夜时分，街头空旷无人，我们在不长的街道上，来回走着。

手里夹着烟卷，也不觉得困倦。

我问：“小奎儿，你也老大不小了，还不该考虑成个家吗？”

小奎说：“我咋地也得趁着年轻，多上几个台阶，时不我待，我是看明白了，这年头，权利真是个好东西。”

我提醒他道：“自古名利害人不浅。”

“唉，那都是糊弄老百姓呢，这你也信。”小奎儿口无遮拦：“都说钱不好，都想拼命赚，都说当官不好，都四处找关系，都说美色不好，还都想上……”

我笑着拦住他的话头，笑道：“你小子真腐败啊，哈哈，坦白，你睡过几个女人，你说。”

“没有，真没有，哥，我还是黄花郎呢。呵呵，如果你位高权重有利用价值，娘们儿都上赶着往上贴，倒贴她都愿意。”小奎儿有些醉了，满嘴跑火车。

“哥，你还记得《便衣警察》插去《少年壮志不言愁》吗？”

我说：“怎么不记得，挺好的一部电视剧。”我话音未落，他竟然唱了起来。

“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博激流，历尽苦难痴心不改，少年壮志不言愁……”空旷的街头听着他的歌声，我也豪情顿起，加入合唱，未眠的人家，还以为街道上是两个醉鬼呢。

第二天起的比较晚，那位小跟班敲了两回门，小奎儿从被窝里探出头，摸着烟点上，嘱咐我：“哥，今天要是有人问你，你就说在西西里市做房地产呢，是开发商，就往大了说，你老弟面子上也有光。”

“哈哈，这不往我脸上贴金吗？那我有啥不愿意的。”我接着说：“你就是把我招商引资引进可可布去搞开发，名正言顺，哥又不是没有那个实力。”

小奎儿听了，哈哈大笑，说：“哥，我看行，那你还帮着兄弟完成招商引资任务了呢，我给你留意着，有赚钱的项目我电话摇你，黑猫白猫抓住耗子是好猫。政策说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不富自己兄弟，天理难容。”

我们聊的非常愉快，我暗暗下决心，回西西里考察一下当地房地产情况。

吃完早餐，我就被融入考察团里，都知道我是他们招商局宋局的好朋友，老同学，西西里市著名企业家！都谨慎恭敬有加，哪有不开眼的敢盘问我过往的，一起游览了二道白河瀑布，然后从北坡登上了长白山顶。

天气很好，云淡风轻。长白山天池象一块巨大的晶莹剔透的蓝宝石，深深镶嵌在长白山顶的凹陷处，神秘莫测而又静谧深邃。

天池一分为二，一半归朝鲜，一半归中国，边境的界限拉着铁丝网，天池对面，有两名朝鲜的士兵，荷枪实弹在对面小路慢悠悠巡逻。

我看见前面人群中，昨晚那个俄罗斯女孩儿，远远的向她挥了挥手，她金发碧眼，高挑的个子鹤立鸡群，在人群中非常显眼，她也朝着我挥手致意。

俄罗斯是个伟大的民族，英雄的民族，当时，我想起了读过的《这里的黎明静悄悄》，《第一任老师》，都是感人至深的杰作。

长白山天池，当年有拍照赚钱的，也有出售温泉煮鸡蛋的，还有售卖天池四季风光照玻璃摆件的，透露出稚嫩的商业气息。

我和小奎儿看着天池，各自点燃一支烟，小奎儿说：“看景不如听景，一个大水泡子，有啥好看的，你说，哥，就那么回事儿吧。”我笑笑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么高的山顶，有这么蓝的一湖水，白云倒映，美不胜收，真是一种奇迹。”

“传说这是王母娘娘的洗脸盆呢。”我接着说。

“得了吧，哥，这得多大的脸啊，这就是火山喷发留下的遗址，说不定哪天又喷发了，水就干了。”理科生的理性，有时候表现出言语的无趣。

站在寒风里，等小奎儿带的小团体各种组合摆照完毕，实在景色过于单调，都怏怏不快地主张回旅店。

导游说：“天池难得一见啊，来十回九回看不到真面目，不是有雾，就是阴天，象今天都实属难得，多拍点照片回去纪念吧。”

小奎儿说：“我们还得上五大连池，吊水楼瀑布呢。这里就这样吧，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气得胆颤，挺好的，走！下山。”

我们一行人，从长白山顶下来，道路坑洼不平，湿滑难走。路过一片空旷的水泡子，结了冰，冰上有拖拉机拉雪爬犁的游乐项目，一串的爬犁，被拖拉机拽着，在冰面上飞速行驶，有时候龙摆尾，有时候转着圈，围观的有上百人，拖拉机也有五六台，玩儿的欢声笑语，不亦乐乎。

小奎儿一看说：“这不比看那个死水泡子强多了。”说着一挥手，全体人员都登上了冰面。

冰面上的拖拉机手，见人多热闹，生意红火，更是使劲浑身解数招揽顾客，一台车比一台车生龙活虎，滑圈旋转时兜起的冰屑迎风飘散，弄的围观的人们满脸满衣。

玩了大约一个多小时，人均几乎轮了一遍，正要结束回旅店。

忽然，一台车龙摆尾，把末端爬犁上的两位乘客甩进了没冻实的水里，人们一声惊呼，都急忙朝着出事儿的地点围过去。

我们赶到的时候，只见水里有两个人在扑腾，非常凶险，拖拉机手和围观群众一时手足无措，干着急，没有办法。

那位戴着狗皮帽子，穿着“棉捂拉”的拖拉机手更是吓得瑟瑟发抖，面色铁青，直接傻在了那里。

我跑近看时，大吃一惊，那位金发碧眼的俄罗斯姑娘也在水里扑腾。环顾四周，长杆子，短绳子都没有，冰面薄，冰上的人根本无法靠近。

水里的两个人拼命挣扎，奈何冰面厚度不够，快近冰面往上爬，冰面就坍塌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见水里扑腾的水花越来越小，两个人在渐渐下沉。

我红了眼，喊了一句：“小奎儿，快，你快把大家围脖收集起来，连在一起，快，做个绳索。”

我见那位俄罗斯姑娘第二次下沉，顾不得多想，三下五除二脱去棉大衣，皮裤，棉皮鞋，一个跳跃，就跳进冰冷刺骨的水里。

小说系原创，涕泪一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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