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狗尾巴草

稚子凝梅

那片狗尾巴草 文字/稚子凝梅 　　在离我家四十多里的草科尔沁草原腹地，有一片狗尾巴草，成坡连片，煞是壮观。那草身躯娇小，高约二三尺，叶片不多，更可爱的是亭亭玉立的草茎顶端的草穗子，长三寸许，毛茸茸地壮如狗尾，远远望去，一坡一坡地葳蕤湛绿。微风拂过，纤弱的身躯婀娜着，荡漾着，宛如绿色的浅海，涟漪轻漾，让人流连忘返。 　　但让我印象深刻并心存感恩的是冬季的那片狗尾巴草。 在我读初中的时候，家里日子艰辛，每年在我放寒假的隆冬时节，爹都会赶着毛驴车，拉着炊具行李，带着我，大姐和二妹，到那片长满狗尾巴草的地方割麻黄草。 　　到了那地方，放眼望去，枯草伏波。那一望无际的狗尾巴草已然褪去了一袭葱绿，全身呈乳黄色，身材更加纤弱娇小，在呼啸的北风中凌乱。周围并无人家，那片草丛的高处，几间破旧的牧屋门窗破损，四处漏风，屋外一眼土井，大概是当年牧人逐水草而居的临时居住点。爹说割麻黄草的这段时间我们就吃住在这儿。 　　大姐二妹和我手持镰刀，不知麻黄草在哪儿。爹见我们迟疑着无从下手，领着我们走到草坡的高处，指着那片狗尾巴草说：“你们从近处往远看，看那草根处是不是有一团团黑紫色的东西？”我们按照爹的指引，由近极远地望去，果然发现好多的狗尾巴草下都有那暗紫色的麻黄草，一簇簇拳头大小，高约四五寸，在枯草中兀立着。爹说那就是我们要割的麻黄草，二分钱一斤，过年就指望它了…… 　　麻黄草是有了，割起来却很不容易。那麻黄草身材矮小，被冻得紫不溜丢的。割的时候不能戴手套，那样握不住镰刀，一手握住冰凉的刀柄，另一只手握紧麻黄草。那麻黄草已被冻透了，握在手里钻心地凉！不一会儿手指就冻得紫胀，我们尽量的忍着不戴手套，多割一会儿。没多久手指被冻得像一节一节乌紫的麻黄草，肿胀麻痒，钻心地痛！实在扛不住，咬牙跺脚，把手套戴上缓一会儿…… 　　那麻黄草的生命力极强，这么冷的天竟然冻不死它。在狗尾巴草的“屋檐”下顽强生长。狗尾巴草叶片稀疏，是为了给它阳光吗？麻黄草如竹节一样一节一节的植株，几十根竖直紧凑，是为了在狗尾巴草的罅隙中接受日精月华，争得一席之地吗？感谢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它们相辅相成，才有了我们“二分钱二分钱”地用武之地。这恰印证了爹说的一方水土总能养一方人，慢慢就好了……这是爹的理念，也是我们战胜困难的希望和动力。正如爱迪生所说，希望是生活的动力，它能够驱使我们追求更好的未来。 割麻黄草不容易，溜麻黄更难。要耐得住寒冷，还要有技巧。没有杂质的麻黄草才能卖到二分钱一斤。这个技术活只有爹能做。爹选择了一处坡高风劲的呲风岗，一把一把地抓起麻黄草高举过头，迎风借力，让麻黄草一棵接一棵地下落，绝不能成把成堆地下落，那样麻黄草中的枯叶草屑便不能被风吹走，有杂质的麻黄草卖不掉的。收麻黄草的供销社在四十里以外，为了确保那二分钱的顺利，爹溜麻黄格外认真，承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苦痛。 　　嘎嘎冷的天，狂风嘶吼着扬起漫天的沙尘，爹迎风而立，刚毅挺拔，殊无瑟缩之态。一把一把地溜着麻黄草。麻黄草在爹的手中收放自如，一棵一棵地鱼贯而下，杂草随风飘远。那一刻觉得爹粗糙的手何其灵巧！从他手中旁落的是艰辛的日子；把握的是信念和收获！爹的手指早已冻得紫胀麻木，一身粗布褐衣在肆虐的狂风中，已然难辨颜色。眼睛眯成一条缝，浓密的睫毛间或忽闪一下，灼灼的目光比呼啸的北风还坚劲！有希冀，有信念，有……那一刻，我的心好像被那目光灼了一下，蓦地就热了。好像一下子长了好几岁。高坡上爹的形象愈加高大，宛如不可撼动的顶梁柱。 爹确是家里的顶梁柱，智慧的顶梁柱，主心骨！ 　　面对缺吃少穿的日子，爹总有解决的办法。并把他的持家理念潜移默化地传授给我们。穷则思变，让信念变成动力，让动力成为追求美好生活的行动和智慧。假于马者能至千里；假舟楫者可绝江河。这片狗尾巴草在一般人眼里不过是饲草茅柴而已。爹却能在这里发现生机！利用大自然的恩赐，解决温饱改善家境。更重要的是那种艰苦的环境，那种谋生的磨砺，使如我这样的青瓜蛋子留在这片让我感恩的茅草地的足迹，愈加清晰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