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美篇

东方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翩翩少年郎 黄河</b></p><p class="ql-block">黄河其实更像一个还没懂事的少年,却塑造了大地的模样。300万年前,喜马拉雅造山运动渐渐进入尾声,从海底崛起的青藏高原成了世界之巅。高原的东北是青海昆仑山脉在这里分为南北两支,巴颜喀拉和阿尼玛卿,两条山脉之间,散落着千百个小湖,如漫天星辰,这就是传说中的星宿海。世界经过千万年等待,终于等到大地深处那一泓清泉的到来,泉水在山间化作一条叫卡日曲的小溪,在扎陵、鄂陵两个高原大湖里,汇集四方来水之后,向东流去,这就是黄河。</p><p class="ql-block">从此,寂寥壮阔的大地上将充满他的传说。214国道上,过了玛多县,我们会在星星海遭遇黄河的童年时光,清澈明亮,从此以往,山高水长。河水向东流淌,过了巴音喀拉的主峰莲宝叶则,这个被称为东方魔界的寂静之地。黄河在若尔盖平坦的大地上走出了九曲回肠。在这里交汇的白河,发源于不远处查针梁子的西侧,东侧相距不到3公里,鸡犬相闻的梭磨河却汇入了长江,中国两大水系就此擦肩而过,天各一方。</p><p class="ql-block">由于东边是松潘高原,黄河在这里切开峡谷,向西折返。峡谷的两侧是昆仑山脉最东的阿力玛卿和秦岭山脉最西的西顷山,狭小的空间里集齐了华夏河山的三大图腾。黄河兀自流淌,像极了一个恋家的少年,在远行路上不时回头张望的模样。鄂拉山前,少年终于决定远去。在龙羊峡最初的崇山峻岭中,黄河并不孤单,还有发源于青海湖和茶卡古湖的河流相伴,但随着日月山的隆生,河流倒淌,青海湖最终与黄河隔开,成为中华陆心之海。茶卡古湖变为盐湖。进入湖泊的最后时光。留下黄河在孤独中成长,他在拉脊山和积石山之间,冲开青藏高原最后的屏障,在甘肃的中南部进入中国的第二级台阶。</p><p class="ql-block">洪荒岁月里不见人烟,西风从中亚带来的漫天风沙,经过河西走廊,不断地沉积在太行山脉以西的广袤大地上,日久经年,形成了厚达千米的黄土高原,前路一马平川,黄河穿过西秦岭的露骨山,沿关中平原一路向东,经现在的天水、宝鸡、西安,轻松地来到三门古湖,如果不出意外,一步之遥,就是大海。于是,意外发生了,随着喜山运动的余威缓缓释放,带动我们这颗蓝色星球最初的陆块之一的鄂尔多斯地块,整体隆升。终于,在125万年前的一天,露骨山的分水岭变得高不可攀,黄河向东的道路被彻底切断,这也是洮河和渭河的由来。</p><p class="ql-block">逆境中的黄河终于迸发出惊世骇俗的力量,少年自有少年狂,连鄂尔多斯地块的边缘,黄河先后把银川古湖、包头古湖和三门古湖完全贯通,在中国北方的大地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几字。聚集了清水河、大黑河、窟野河、汾河、无定河、渭河等众多支流,裹挟着黄土高原的丰厚泥沙,翻江倒海,一路向东,越过三门峡。此刻,大海已经不是终点,黄河带来的沃土向东不断地沉淀。海平面下等待了亿万年的华北陆块,终于等到了露出海面的那一天。黄河不仅把自己奔腾成了万里长河,同时塑造的还有中国北方的千里江山。荡气回肠的故事渐渐远去,人生短暂,看不到沧海桑田,黄河不言,我们只能从大地残存的记忆中去寻找历史的片段,过了刘家峡,湟水与黄河相汇,古老的青石津,曾迎接过霍去病的千军万马,唐三藏时的白马浪。兰州还没有铁桥,更没有牛肉面。中国人心目中的西北,总有铁血的浪漫,黄河北上,2000年前的虎豹渡口,张骞渡过黄河去往西域,丝绸之路开启,东方古老文明的成果从此源源不断传向西方。造纸和印刷,极大的降低了西方的教育成本,民智终于开启。1840年,教育好了的英国人在指南针的帮助下,出现在了珠江口,一起出现的还有火药,鸦片和47艘军舰。</p><p class="ql-block">往事沧桑,不提起不代表会遗忘。出了甘肃是宁夏,中卫的沙坡头上,寻不见紫霞仙子的银锁金铃,油腻大叔的保温杯中却从此有了灵魂。贺兰山下的银川城,容得下王翰的葡萄美酒,也留得住西海固的父老乡亲。西北,峡谷柔情。出宁夏进内蒙是乌海,沙漠与黄河齐聚的小城,符合我们对塞上的所有想象。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继续北上的黄河,进入几字形顶端的河套平原。平原尽头的乌梁素海,会告诉你什么是塞上江南,东方不远处的包头,阴山下的秦时明月汉时关,遥远的云中九原,再往东,天苍苍野茫茫,是课本儿上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敕勒川,黄河没有流连,它在河口急转直下,向南切开黄土高原,造就了秦晋千里大峡谷。巨量的泥土改变了河水的颜色,黄河的黄由此而来。他左带吕梁,右经陕北,成为陕西和山西的天然分界线,但内蒙和陕西的省界却不是按照这样的山川形变,而是依据中华民族的另一个图腾,万里长城。这是太平洋湿润的季风,能达到的最远的地方,这也是神奇的400mm等降水量线。农耕与游牧文明在此交融,长城因此而兴,康熙在长城以北设下50里的禁留地。战乱中的秦晋百姓越过长城,前来谋生,这就是长达200年的走西口,蒙陕的省界由此形成。</p><p class="ql-block">黄河终于在万众期待中来到了壶口,这条世界上最大的黄色瀑布,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黄河之水天上来,一路走来,成就黄河的是每一滴水和每一颗尘埃,容千山纳百川,刻进了每一个炎黄子孙的胸怀,黄河在禹门口冲出晋陕大峡谷,豁然开朗,汾河在万荣注入黄河,秋风楼前,汉武帝刘彻叹草木黄落雁南归,鹳雀楼上,王之涣劝君更上一层楼,人们对黄河赋予了太多的情感,大河无言,流水不争先,转角处的风陵渡口,只剩几棵老柳在诉说着过去的故事,对岸是潼关,金戈铁马只留下残缺的记忆,唯故道渭河,依然书写着传奇,渭河上游的大地湾,8000年前的人们就开始在田间耕作。</p><p class="ql-block">易经说,见龙在田,天下文明。出了陕西是河南,蝇池仰韶与下游龙山等遗址,诉说着从三皇五帝到尧舜禹的有序传承,文明的光辉,纵使如萤火,终会光明灿烂。出了三门峡,黄河进入晋豫之间的最后峡谷地带,南边是崤山,邙山,北边是中条山和王屋山,过了郑州的桃花峪后,便是一马平川的华北平原,进入中国的第三个台阶,没了峡谷约束的黄河,彻底放飞了自我,整个华北,甚至江淮都成了他肆意发挥的舞台,黄河最初从新乡北上,那么近,那么美,黄河决定去河北,这就是禹贡大河,那时,商都邢台还在黄河边,大陆泽湿地更是一片汪洋,高原上带来的黄土,不断堆积,在渤海的西部,天津,慢慢露出了海面。春秋时,黄河在宿胥口决堤东移,经德州,沧州入海,秦始皇,决通川防,夷去险阻,修建了中国历史上,最早的标准化千里长堤。称其为千古一帝,真不是没有道理。新朝王莽篡权不久后,黄河在河北大名决口,向南摆动数百里,饿殍遍野,灾民四起,位面之子刘秀趁势推翻王莽,建立了东汉,之后,王景河汴治水,护佑百姓800年平安。</p><p class="ql-block">北宋,黄河再起波澜,兵分两路,在华北大地上肆虐奔腾,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到处都是黄泛区,水泊梁山居然能一去八百里,曹操梦寐以求的水军居然能在北方建成,真是造化弄人,南宋为了阻止金兵南下,掘开黄河大堤,向北流淌了亿万年的黄河,挥师南泛,夺淮入海,一去就是700年,富庶的江淮平原成了泽国,繁华了千年的泗州城,被洪泽湖淹没,江苏向东推进了200里,可能是唯一的慰藉。清朝末年,黄河再次决堤北去,忙于应付太平军的咸丰皇帝,已无力回天,五年之后,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内忧外患的清政府只能任由黄河泛滥。</p><p class="ql-block">新中国成立前得2500多年,黄河下游决溢1500多次,改道26次,在华北和江淮的大地上,黄河随性而为,放荡不羁,带来的都是王朝更替和百姓的颠沛流离,新中国成立后,即使最艰难的岁月,也从未放松对黄河的治理,伏秋大汛从此再无决口,小浪底工程后,黄河再无断流,千百年来不断抬高的河床,终于迎来下降的一天。黄河不仅有千山万水无以为然的傲,也有了杨柳岸边絮絮杨杨的谦。</p><p class="ql-block">洛水与黄河交汇在洛阳,等待了千年的卢舍那,终于不再提心吊胆,郑州城外,炎黄二帝见证着盛世安澜,在往前是开封,这座曾经世界上最大的城市,被河水淹没过无数次的八朝古都,依然倔强的屹立在原处,连中轴线都未曾改变,依旧灵动的清明上河图,黄河在兰考流向东北,从濮阳进入山东,大汶河经过东平湖流入黄河,这是黄河下游唯一的自然流入的支流,因为高出地面,难以亲近,黄河,自己就是自己的分水岭,黄河流经济南,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李白当年在这里也和黄河一样,由此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过滨州到东营,黄河收起了所有的波澜,只见风吹稻花香两岸,但河海分界线上那抹靓丽的黄色,告诉我们,平静安详只是表象,泥沙还在沉积,海岸线还在东移,黄河还在塑造大地的模样,历经沧桑,黄河依然是那个从青藏高原走来的翩翩少年郎。</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扬州小巷</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李哲 </p><p class="ql-block">除了瘦西湖,扬州最出名的当数东关街。</p><p class="ql-block">东关街东门即宋代东门城楼遗址,门外是运河古渡,而西门隔着国庆路延伸而去的是彩衣街。我俩骑电单车到达这里时刚过中午,妻子说晚上去东关街吃饭,先去逛逛皮市街。它位于南面的居民区,南北走向,也是一条美食街。</p><p class="ql-block">电单车在皮市街里寸步难行,妻子一度想要弃车步行,碍于找不到停车区,只好慢悠悠地跟着人群走。两脚撑地,轻拧油门,车子如一叶扁舟置于汪洋人群之中,缓慢前行,不时摇响铃铛,提醒来往的游人。其实,我俩进皮市街是为了抵达对岸的广陵路,那里有一处打卡地“二分明月楼”。而我却揣着私心,一路匆匆向前赶,行进百米内,妻子就掉队了数次。直到见到引导牌,我才停下来,上面写着“朱自清故居”。</p><p class="ql-block">我们在路右侧,隔着一道密不透风铁墙般的人流。我回头大喊:“左拐,进万寿街。”妻子的心还在皮市街,一是为美食,二是为盖章,而我的心早已跑进了万寿街,迫不及待,轻轻叩开朱自清的童年之地。</p><p class="ql-block">自从迷恋写作,每每读起旧文,益发赞叹其中精妙,尤其是那些入选教科书的文章。自小学到高中,朱自清的文章从不陌生,《背影》《匆匆》《荷塘月色》,哪一篇不曾惊艳过青春悸动的心?“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日子匆匆,而面对匆匆最好的办法,就是为每一天打上独有的烙印,比如扬州此行,虽旅途辛苦,但留在记忆中的美好也更显珍贵。</p><p class="ql-block">从皮市街拐进了万寿街,街巷越深,就越安静。直到尽头需要再次左转时,我停下了车子,驻足回望,目光最远端是依旧拥挤着的人群,而身边有了喘息之地,零散的游人擦肩而过。一条长长的小巷将这方天地一分为二,远处是烟火,而站在此处已闻不到臭豆腐刺鼻的味道,烤肠、肉串、猪蹄、酥饼等味道也一并消失了。</p><p class="ql-block">从朱自清故居出来,本应原路返回,可我不想再挤入人群,于是和妻子一前一后,在小巷里摸索着向南而行。石砖铺的路面高低不一,车把抖得厉害,车速极慢,手还是被震得酸软无比。路上不见一人,妻子不免担心安全:“咱们不会迷路吧?”我没有回头,坚定地说:“相信我,跟着我走。”</p><p class="ql-block">我不禁想起儿时的朱自清,他在小巷里是否也曾感到过孤独?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他是否也曾害怕?小巷悠长,他与小伙伴们做些什么样的游戏?踢毽子、踢足球,还是丢沙包?这里没有鲁迅的百草园,只有青苔、飞蓬和漆姑草。一众院子被小巷紧紧包裹着,即使有三两处天井,横竖也就三五步。我无法想象,他度过了一个怎样的童年?</p><p class="ql-block">我曾多次来过南方,戴望舒的雨巷经常出现在梦里,但从未真正走进过江南小巷。今日身临其境,仿佛入了迷宫,墙挨着墙,头顶仅剩一道竖线般的天空。终于见到江南小巷的细节,一株绿油油的飞蓬、一只疾驰而过的雨燕和一阵贯穿小巷的微风。</p><p class="ql-block">我们已经过了许多个岔路口,每逢见到墙壁之时,一侧定会有转向的道路,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可最终还是被堵在了一处死胡同里面面相觑。巷子极窄,车掉不了头,妻子有些害怕,慌乱地责备我,建议原路返回。若真返回,我们将迷失得更彻底。我重申道:“放心跟着我吧。”</p><p class="ql-block">先把车子倒回最近的岔路口,然后拐到另一条小巷继续南行,好在不久后就在一片昏暗中见到了外面的亮光,那正是广陵路。再次见到滚滚人潮,如释重负。</p><p class="ql-block">二分明月楼,园内颇小,简单拍照后需要折回东关街。导航提示最近的路线仍旧穿过小巷。来时慌张,竟忘记了地图导航这一手段,刚刚明显绕了远。这次我让妻子大胆跟着我,不,是跟着导航,再入扬州小巷。</p><p class="ql-block">导航的路,不仅不是笔直的,而且连弯曲都算不上,甚至有好几次折回,把我绕得晕头转向,妻子却因为有了导航语音播报,眉目间明显少了担忧。其间,一位老人在小巷中悠闲地散步,他也是我俩遇见的唯一一人。还有一户人家门前稍微宽敞些,摆放着几个鸽笼,最是少见。不是说养鸽子少见,而是有一米阳光耀眼般地落在了地上,实在少见。</p><p class="ql-block">这次要快许多,出了巷子,又见到汹涌的人潮,一半涌入皮市街,一半涌入东关街。再回望身后空无一人的小巷,我琢磨着,不知道下一位从这里走出的会是谁?</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山路那头 </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陆波岸</p><p class="ql-block">有朋友到访我生长的大山。车行山路,九拐十八弯,我一路讲述大山的变迁,特别是脱贫攻坚后,千家万户通了水泥路,山里山外天堑有通途。也正因此,我才有条件、有底气邀请朋友们到山里看看。快到家时,我指着山间一条“之”字羊肠小道告诉朋友,我是沿着那条小道翻过对面山坳去上小学的,从家到学校要走3个多小时。</p><p class="ql-block">这个生我养我名叫东抗的地方,山里是山,山外是山,山上是山,山下还是山。我无法想象先民们是怎样在山石嶙峋间盆一块碗一块大小的地里刨食养活自己、养活下一代的。到我记事时,吃饱饭仍然是这片大山最大的事,每到青黄不接的“四月荒”,山里人不得不扛着扁担出山买粮,他们常常是天还没亮就点着火把出门,天黑了点着火把还要走很长很长的山路才能到家。</p><p class="ql-block">上世纪80年代初,村民抬猪出山卖给公社食品站后,在食品站“加菜”剩下半盆汤水,一位乡亲拿着塑料袋一滴不剩打包挂在扁担一头,走几个小时山路回家让一家大小“开荤”:汤里虽然没有肉,但有油有盐。</p><p class="ql-block">大山人认为,读书是改变大山贫瘠困扰的重要途径,甚至是唯一途径。因此,就算砸锅卖铁,他们也要送子女读书,期望知识能为下一代打开出山之路。</p><p class="ql-block">我读过私塾的曾祖父对这一点特别坚定。上世纪40年代,他请人挑着伙食走着山路送我祖父到县城读书。后来,我祖父成为一名教师。</p><p class="ql-block">我三叔公上小学时,因斧头伤脚无法自己走路到学校参加升学考试,他父亲二话不说,把他往身上一背,走两个多小时的山路送到学校去。后来,三叔公成了我们那片大山方圆30里第一个大学生。1983年,他的散文《塔吉克人的美德》荣获全国民族团结征文大赛一等奖。上京领奖,他父亲像意外捡到一大箩糖果的小孩一样兴奋,“我儿子到北京把一头牛牵回来了!”在大山人心中,牛是无价之宝。</p><p class="ql-block">我父亲在一所山村学校教书,为了督促我学习,他一定要把我带在身边。每个周六,他带着我走3个多小时山路回家,周日又领我走3个小时的山路返校。</p><p class="ql-block">一个暑假,在省城远郊砖厂打工的亲戚推荐我牵自家养的一头山羊到砖厂去,让在那里打工的乡亲“AA制”杀羊聚餐筹款支持我上学。</p><p class="ql-block">那天凌晨4点,我点着火把牵着山羊出门,走一个多小时山路,赶上从山里到县城的中巴车,然后再赶县城到省城郊外的大巴车。羊不能装在车里,我只能抱着40多公斤重的山羊,攀着车身上的梯子把它放到车顶货架上用绳子绑好。转车时,又爬上去把羊抱下来,再放到下一趟车的车顶去。等到踏进那家砖厂大门,我这个进城卖羊的高中生,已在路上辗转了差不多一天,一身灰尘一身汗水一身羊骚味。</p><p class="ql-block">聚餐当晚,一位长辈把我拉到屋外,额外塞给我20块钱,鼓励我克服困难,好好读书,走出大山。那20块钱贵比黄金,我今生今世无法忘怀。</p><p class="ql-block">大山人把最深最真的感情给了患难与共,始终记得彼此,感念彼此。</p><p class="ql-block">三叔公退休后叫人拉来一棵榕树种在老家山坳口。他说,东抗这个小山㟖平浅得像一片竹笕,需要一棵遮风挡雨的大树,守护祖祖辈辈生长的家园,激励子子孙孙远行的脚步。</p><p class="ql-block">几年前,水泥路修到家门口,我将70年前曾祖父修建的老屋修缮一新,并撰写一副对联挂在大门口:“行大道走天下当思尽忠尽孝 抱清怀居山中不废惟读惟耕”,期望在这片屋檐下生生不息的每一代人,传家知根脉,漂泊有依归。</p><p class="ql-block">这或许是每一个大山人对大山独有的无可替代的情愫。每每回望,梦里梦外始终对养育自己的大山有着无限的眷恋。因为,山路那头,那个他们脐带剪断滴血的地方,是生命的源头,是精神的归宿。</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周亚夫之死</b></p><p class="ql-block"> 王维《观猎》诗中有这样一句:忽过新丰市,还归细柳营。细柳营是汉代名将周亚夫驻军之地。西汉与匈奴交战,文帝亲至营地犒劳将士,来到细柳营,却被挡在门外。门卫说:“军中闻将军令,不闻天子之诏。”文帝派人持符节,诏告周亚夫后方得进入。守门人又说:“将军曰,军中不得驱驰。”于是文帝放松缰绳,缓慢前行。来到营中,周亚夫手持兵器身穿盔甲,没有行君臣大礼,而是以军中礼节拜见文帝。</p><p class="ql-block">  文帝十分赞许,随即升周亚夫为中尉。一年后,文帝驾崩。又三年,爆发七王之乱。景帝遵先皇遗嘱,任周亚夫为太尉,他仅用三个月就平定了叛乱。</p><p class="ql-block">  周亚夫被两代帝王倚重,官至宰相,最后却以谋反之名被捕,死在狱中。这君臣关系是如何走向破裂的呢?</p><p class="ql-block">  七王叛乱时,吴军猛攻梁国都城,梁王多次向周亚夫求助,周亚夫不应;景帝命周亚夫出战救梁,周亚夫依然不听。</p><p class="ql-block">  景帝废太子,周亚夫反对;太后想让王信封候,周亚夫反对;景帝要封匈奴降将为侯,周亚夫又反对。景帝没听他的,把徐卢等人分为列侯。周亚夫称病辞职。景帝顺势罢免了他。</p><p class="ql-block">  周亚夫的儿子为他准备葬礼,买了500件皇帝陪葬用的甲盾,但是没给搬运费,被雇工告发私购禁品,图谋造反。景帝下令抓捕了周亚夫。周亚夫说:“臣所买器,乃葬器也,何谓反乎?”审讯人道:“君纵不欲反地上,即欲反地下耳!”之后用尽酷刑。周亚夫不堪其辱,绝食而亡。</p><p class="ql-block">  至此,距文帝视察细柳营,相隔15年。时过境迁,周亚夫终成君王心头刺。周亚夫屡次与景帝政见相左,积怨已久而不自知,在意见不被采纳后,又直接撂了挑子。如此放纵,在他人看来,离造反还会远吗?甲盾之事恰如给皇帝手中递上一把刀。周府付不起工钱吗?有钱不付,便是蛮不讲理,飞扬跋扈可见一斑。或许,周亚夫事前并不知情。但养子不教,又能怨谁呢?</p><p class="ql-block">功高不能盖主,权重更应律己,时刻躬身自省,莫忘谨言慎行,才是正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还是留下</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陈振林</p><p class="ql-block">早在一年前,他就知道大王要对自己下手了。</p><p class="ql-block">跟着先王二十多年,他们站在同一个战壕,一起开疆拓土,一起变法革新,一起享受变革的胜利果实。先王给了他商於六百里地封地,他就成了这封地上的商君。没料到,先王那么快就抱憾离世了。他感觉,那一团黑压压的云,正从京城的方向漫天盖地地卷了过来。</p><p class="ql-block">他又想起了如今的大王,当年做太子时犯大错,被制定的“法”逐出京城。同时,他的叔叔当年的太傅也连带受罚被削去了鼻子。</p><p class="ql-block">我也会被削去鼻子的,甚至会失去生命,还有可能会比这个更惨烈。他很敏感地想到这一点。</p><p class="ql-block">“商君,我们还是走吧。”老仆人轻轻地对他说。老仆人跟着他三十多年了,知道商君还在犹豫,犹豫着是走还是留下。因为按商君制定的法令,禁止任何人随意离开自己的居住地,尤其是王公贵族和文臣武将。如果要调动兵士五十人以上,那是要有秦王的虎符的。</p><p class="ql-block">他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们走!”他叫来了最亲近的护卫长,商量着逃离的线路。往楚国方向,那断然是不行的,因为秦楚两国关系太近,逃了去是要被遣送回来的。向巴蜀方向,几乎无路可行,难上加难。思来想去最后确定,取道魏国,强行通过郑城守军,经魏国的崤函通道,坐木筏向东到黄河,然后走水路到韩国。</p><p class="ql-block">这已经是很周密的计划了。</p><p class="ql-block">他们带着数百护卫,还有近千名兵士,急速前行。到达边城郑城时已是黄昏,城里的守军认出了他,大声叫道:“商君,请明示大王令!您已离开了自己的封地,如无王令,则是违法;又调兵士千名,如无虎符,更是叛乱!”</p><p class="ql-block">要过关,只得动武。他的数百护卫加上千名兵士,和守城兵士开始了一场激战。护卫长大声叫道:“我们和他们实力相当,大家一起向前冲……”两边的人就绞在了一起,先是枪剑相当,然后是一番肉搏。他站在车上,看到守城兵士们是越战越勇,自己带来的护卫与兵士的头颅一个又一个地被割下。</p><p class="ql-block">“谢谢商君了!按照你设计的二十级军功爵位制,我们就拿着手中的头颅去领赏邀功啦!”那些兵士们狂妄不已,对着他不停地吼叫。</p><p class="ql-block">他在心里一阵苦笑,他想起了二十级军功爵位制,从公士到列侯,当年是自己精心设计,一一命名的。他看了看自己车前的八匹高头大马,又看了看自己大红的大车轮,他拉上了黑色的车帷。他的大马车,一跃而起,绝尘而去。</p><p class="ql-block">他一个人逃出了城。</p><p class="ql-block">等到没有追兵的时候,他停下来,丢下了车马。风起了,雨落下来,浑身湿透的他饥寒交迫。他得去找一家旅舍,休整休整,好明日再上路。</p><p class="ql-block">在小巷里穿梭,他终于选定了东边最简陋的那家旅舍,轻轻地敲响了旅舍的木门。</p><p class="ql-block">“谁啊?住店吗?”一位老翁点着油灯开门,问。</p><p class="ql-block">“是,是我,我住店。”他快速地说,像遇上了救星一般。</p><p class="ql-block">老翁热情地请他进门:“好嘞,正好有空房,客官请……”</p><p class="ql-block">“来,客官请出示一下你的照身帖,我要过目一下。”老翁笑着说。</p><p class="ql-block">他一惊,哪有什么照身帖啊?习惯性地在身上摸了摸,只摸出了自己随身佩带的那块白玉。</p><p class="ql-block">老翁就急了:“照身帖,你不知道么?就是商鞅那个家伙制定的啊,每个人的身份证,出门得带着,住店更是一定要查验的。不然,你要是韩国或是赵国的奸细,那我可就脱不了干系了的,是要被杀头的。”</p><p class="ql-block">他嘴角微微笑了一下,还是拿出那块白玉,恳求说:“老伯,我,我就是商鞅啊,你看看这块白玉,是我所佩戴之玉,这就是证物。”他的声音很低。</p><p class="ql-block">半夜,他在旅舍的床铺上被叫醒的时候,眼前站着两名官兵。</p><p class="ql-block">他,伸出了自己的双手,任由两名官兵捆缚。那双手,白皙,浑圆,是一双写过无数公文的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