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这是一篇四年前写的悼念大哥的短文,今早打开QQ,突然弹出这篇文章,读后仍感唏嘘。原文如下:</p><p class="ql-block"> 大哥</p><p class="ql-block">大哥走了,走在寒冷的冬季。</p><p class="ql-block">大哥长我四岁,他在世的时候,我们来往不多,不是我们不在一个城市,而是大哥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自负,也有些怕麻烦,特别是人情往来上的事。于是,我们彼此都不想给对方添麻烦,平时就连电话都难得打,问候之类的客套话就更是没有。</p><p class="ql-block">大哥走了以后,关于大哥的一些往事才像电影一样在我的脑海里慢慢回放出来。</p><p class="ql-block">上世纪五十年代初,父母在,家也在,记得我们搬过很多地方:泡桐树街、小关庙街、小福建营街、曹家巷、一号桥……大哥从小就不本分,也常常欺负我,捉弄我,无缘无故就被大哥踢一脚,或被敲个青头包,说实话,我从小怕大哥。</p><p class="ql-block">五十年代后期家道中落,父亲被打成了右派,送去峨边劳教,母亲因“划不清界限”被下放到凉山昭觉,不久病逝,一个家就这样散了。无奈之下我跟大哥投靠爷爷奶奶和姑姑他们相依为命。这时候的大哥没有父母的管束更是没有人打,上房揭瓦,完全自由奔放,我行我素,不仅变本加厉打我,还隔三差五在外面惹是生非,时有家长带着孩子上门告状,让爷爷奶奶非常恼火。后来大哥又喜欢上鼓捣矿石收音机,把天线从二楼一直连接到楼顶,有革命群众去派出所、居委会告发说他安发报机,里通国外,派出所来人查了,也搞得轰轰烈烈,最后不了了之。大哥不好好念书,从最好的实验小学一直读到街道小学、工人村民办小学……爷爷奶奶管不了,曾打听哪里有少儿劳教所,想把他送去管教,好在后来有了上山下乡,当时的口号是“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于是家里像送瘟神一样把不到十五岁的大哥送去了上山下乡,去了一个叫德昌的地方,因为山高水远,大哥走了就再没有回过家。</p><p class="ql-block">后来我也下乡了,大哥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下乡的地方,竟千里迢迢给我送来一口他亲手做的木箱子,木箱高档大气,放在我草房子里格外醒目和洋气。那时候我才知道了大哥在乡下学会了木匠,而且手艺还不错,远近闻名,专为结婚的青年男女打造结婚家具,什么高低床、五斗橱、写字台……什么都会。</p><p class="ql-block">大哥没有多少文化,却写得一手好字,好几次大哥寄来的信都被邮递员要去信封,说是喜欢上面的字。我没去过德昌,太远;大哥却多次来我下乡的地方,每次来都要我跟他一起去自由市场卖粮票。当时买卖粮票是投机倒把,是犯法的,几百斤粮票偷偷摸摸地卖,有时候需要一两个月时间才能卖完。卖完粮票,大哥都会给我10元或15元“工钱”。要知道,那时候一般知青家庭每月也只给三至五元生活费。</p><p class="ql-block">知青返城后,大哥被安置到一个生产拖拉机的工厂,说是军工单位,平时生产拖拉机,战时生产坦克。大哥是焊工,三班倒,劳动强度大。大哥不守本分的秉性始终未改,他喜欢到处跑,交朋结友,他除了上班,还要帮人打家具,贩卖游戏机和游戏软件。再后来,大哥又在成都繁华地段租了个小门面卖起了卤菜,取名“烂招牌”,生意一度红火到限量供应。我不知道大哥为何如此累得,白天黑夜地忙。我偶尔去他店里,他都会亲手给我拌他的“红兔”、“白兔”,下饭佐酒,味道极佳。当时在我眼里,大哥就是“暴发户”,他的第一桶金哪里来的我不知道,或许是倒卖粮票,或许是做木匠,或许是卖游戏机、卖卤菜……</p><p class="ql-block">德阳实行商品房制度大概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当时单位卖房改房,没钱买。问遍亲戚朋友都借不到钱。我知道大哥有钱,可我从小惧怕他,也不敢向他开口,毕竟亲兄弟也是要明算账的,让平反后的父亲帮我问,拿两千单位的原始股抵7000元干不干,当时黑市的股价也是3500元一千股。没想到大哥二话不说就收下股票并给我数了一万元钱。当时非常感谢大哥的慷慨,因为不知道原始股能不能上市,如果不能上市,大哥就亏大了。好在后来股票上市了,大哥一千股卖了一万五,又退还给我一千股,大哥没亏,我更是赚大了。</p><p class="ql-block">大哥40岁就病退了,因为焊工行业,工伤,得了青光眼,不久大哥未满18岁的儿子去世加重了他的眼疾,几乎看不见了,出门需要人掺扶,所以只能深居浅出,买个他喜欢的收音机在家听新闻,听音乐。</p><p class="ql-block">前几年大嫂患癌,化疗放疗,九死一生。我不知道如果大嫂死了大哥怎么活,大哥对我说,如果大嫂死了,他就自杀。好在大嫂命不该绝,他们说是老天爷不收。我也为之欣慰,老两口可以相依为命了。但是,没想到的是大哥走在了大嫂前头,而且是非常突然的猝死。</p><p class="ql-block">大哥生于牛年,与共和国同龄,殁于鼠年,翌年又是牛年,刚好一个整数,一个圆圈,一个轮回。</p><p class="ql-block">本来我们家可能会有更多的兄弟姐妹,因为父母的原因,我们只有两兄弟。我们两兄弟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去年他突然说想回安徽老家看看,也问我一不一起去。但我借口没去,可能也有一点怕麻烦。现在回想起有些后悔没跟他同往。安徽那么远,大嫂是怎么一步一步扶着他去的?大哥回来后给我发了一些老家的照片,其中就有老家(可能也是当地政府)建造的将军碑林,里面有爷爷的碑,碑上简要刻了爷爷的生平,可惜上面有“生卒年月不详”的文字。其实爷爷是生于1900年,卒于1970年。</p><p class="ql-block">大哥从老家回来的时候身体还不错,没想到时隔一年就阴阳两隔。</p><p class="ql-block">大哥走了,我们这个曾经父母兄弟四口之家只剩下我一个人,难免有些伤感。</p><p class="ql-block">大哥一路走好,今生我们是兄弟,来世还做兄弟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