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文学《后山风云》五回连载 第七辑

亢有生

　　编 者 按

本刊从即日起，隆重发布张德胜先生 《后山风云》“五回连载”。

作者通过深入调研和严谨考订，生动还原了华北地区特别是北魏重镇武川县抗日时期的历史人物与事件，兼具历史性与趣味性。《后山风云》一经发行即引发热烈反响，今再度修订再版，并将在本刊“五回连载”，该书详尽描绘了百年沧桑，再现祖国北疆珍贵历史碎片，是地方史志的重要补充。全书三十多万字，四十余回，诚邀读者阅读品鉴，欢迎各位点评补正，让我们共同分享这道文学盛宴吧。

‍《北方文苑》编辑部 2024.10.5

五回连载 第七辑 目录：

第31回 游四师长途奔袭

‍ 日少将田原殒命

第32回 郭鄂无心充月老

‍ 邱氏有幸喜乘龙

第33回 百灵地道长赐名

‍ 黑脑包郭棠盖庙

第34回 郭怀翰叶落归根

‍ 鄂友三铁心反共

第35回 进后套探望芝莲

‍ 走包头策反福龙

第三十一回

游四师长途奔袭

日少将田原殒命

诗曰:

茫茫草原矿产丰，馋坏东洋日本人。

开采宝矿砍大树，壮士奋起怒满胸。

贼寇入室该痛打，豺狼进院不留情。

爬冰卧雪无所惧，八千子弟过江东。

话说游四师自春坤山兵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寻找、集合溃散的士兵，而师长郭怀翰病情日渐沉重，因此大部队并没有组织较大规模的作战行动，只邢守忠、郭棠两个连相机袭扰敌人。

鉴于郭怀翰的病情，副师长鄂友三就自然地主持游四师的日常工作了。

鄂友三有着狼一样的性格，打日本人他绝不含糊，他在等待时机。

1942 年春夏之交，活动于武川西北部及达尔罕贝勒旗、茂明安 旗一带的郭棠，亲自跑回师部报告了一个重要情报。

鄂友三对这个情报十分重视，当即就在克连沟召集师部连以上军 官开会，研究应敌之策。鄂友三的指挥部设在一间比较大的土窑洞里， 炕上、地下都坐满了来开会的各级军官，抽纸烟的、抽旱烟的，窑洞 里烟雾弥漫，把不抽烟的鄂友三呛得不时咳嗽几声。

鄂友三说:“都来了，开会哇。先请赵参谋长传达一下郭棠带回来的情报。”

赵淑普说:“根据郭棠带回来的情报，前些时候，日本人从包头 开出一辆装甲车、6 辆汽车、还有一些三轮摩托车，总共有 150 多人，在茂明安旗白彦脑包(今白云鄂博)一带活动。郭棠连本想袭击这伙日寇，但日军防守严密，另外在平坦的大草原上，袭击后不容易摆脱日军汽车、摩托车的追击，因此亲自跑回来汇报了这个情报。”

等赵淑普通报完毕，鄂友三说:“自从我们从后套整训完，返回来时候在春坤山遭遇日伪的围追堵截兵败后，差不多有两年了。这么长时间，因为要收揽队伍，再加上师长身体不好，咱们就没正经组织过个像样的军事行动。这两年来，只有邢守忠、郭棠两个连在外面活动，取得了一些战果。后山的老百姓勒紧裤腰带养着咱们不容易，面对日伪的‘扫荡’，我们采用‘围磨’战术，与敌人周旋，日伪住我们也住，日伪走我们也走;日伪返回来，我们也折回来。这种战术，说不好听的，是一种东躲西藏的耗子战术，这种战术，也消耗了我们的斗志，有的军官没事干还学会了抽洋烟。”

鄂友三摸了摸脖子，继续说:“这两年咱们手里拿着、腰里别着 这些棍枪圪榄，看上去是挺厉害，可就在这大青山山沟里窝着养着， 有的人都长肥膘了。八路军曹文玉弄了一个唱爬山调的张二银虎编排 骂咱们:‘人吃饺子马喂料，没有闺女媳妇儿不睡觉’，还有什么‘自 卫军，害人精......’。当然了，人活着，不指望人人都说你好，只要 你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养你的老百姓。我不管他们怎么编排，对 日本人，我肯定是要打的。众人说一下你们的意见。”

窑洞里一些连级军官嘁嘁吵吵地低声议论起来，大部分都不想离开武川，跑那么远到茂明安旗去打仗。

赵淑普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他说:“刚刚听了你们众人的意见，这是不对的。大家不想离开武川，就想着护着个人的一亩三分地，这也倒情有可原。保存优势兵力，伺机消灭敌人。不过咱们翻回头来说，你就是把咱们武川的日本人都打完了，武川就能太平了?唇亡齿寒、巢毁卵破。他日本还会从别的地方调兵过来，你能打完?鄂师长还是土默川人，那他就该回去了?你们的想法，就好比是一句俗话说的:‘近曲眼喝拌汤——就看见眼前的几个圪旦旦’。鄂师长打这一仗的决心已定，大家不要吵吵了。在具体战术战法上，可以提出意见和建议。”

副参谋长石寄圃说:“我给说一下这个白彦脑包的情况。白彦脑 包也叫白云鄂博、白云博格达，都是蒙语，意思是‘富有的神山’。 这个地方在包头的正北，百灵庙西稍微偏北 90 里，离咱们这差不多 有 400 里，归茂明安旗管辖。

“当地蒙人一直有传说，古时候，这个地方水草丰茂，牛羊肥壮， 人民过着幸福祥和的生活。但是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草原上出现 了一只凶恶的怪兽，这头怪兽时不时作威作福，无情吞噬牛羊牲畜， 残害当地人民，草原从此失去了以往的祥和与宁静，人民生活在绝望 和惊恐之中。

“为了拯救不再平静的草原和绝望的人民，一位蒙古族小伙子巴 特尔(汉语意为“英雄”)历经千难万险，和怪兽大战数天数夜，终 于杀死了怪兽，怪兽的血流满了草原上的大小沟谷，于是人们就把这 片草原称为“乌兰察布”(汉语意为“红色的山口”或“红色的裂缝”)。

“巴特尔奋勇杀死怪兽后，乌兰察布草原重归幸福和宁静。于是 巴特尔把他用各种“金铁之精”制成的武器埋藏在了白云博格达山上。 因此当地蒙古人一直认为，白彦脑包是一座宝山。

“1927 年 7 月，我们中国学者丁道衡在参加一个中国和外国 瑞典联合的科学考察团时，偶然在这里发现了一个大铁矿。以后的 1933 年，丁道衡在一本叫《地质汇报》的杂志上发表了《绥远白云 鄂博铁矿报告》，文章中详细写了白云鄂博铁矿的具体情况，还有开 发铁矿的一些设想。

“日本和咱们相比，它就是个小国，他们对中国的矿产资源垂涎欲滴。可这个小日本人小心大，看上了咱们中国这一块肥羊肉，他看见咱们中国的宝藏口角流涎。他们一个弹丸之地，物资匮乏，为了维持战争，他就抢夺咱们中国的宝贵财产。后山出产的甜草苗(甘草)等药材、猪鬃、羊毛、天皮(云母)都要征收，当然这铁矿更不用说了，能打造切刀、镰刀、马掌，也能打刀剑长矛，也能做枪造炮。所以说，这次日本人肯定是想探测、开发这个铁矿。”

鄂友三说:“郭棠连长再说一下这个白彦脑包周围的一些情况。”

郭棠说:“刚才副参谋长也说了，这个地方离咱们这儿不到 400 里地。另外它这个地方周围 200 来里基本都是一马平川的草地， 百十里也碰不到一户人家。另外队伍去了不光没有吃住的地方，人马 喝水也不容易，因为人烟稀少，水井也少。日本人现在活动的地方只 有两个小山头，一个是白彦脑包，一个叫黑脑包。”

鄂友三说:“情况基本都明白了。咱们国家的矿产宝藏，怎么能允许小日本随便开采呢?去年他们在半沟开采石棉，是我和郭师长去把他们歼灭，枪毙了那个汉奸满家富，今天这个仗我已经下了决心，是一定要打的。至于怎么打，我认为人多了不好隐蔽行动，补给也跟不上。所以应该学习傅长官，组织精干队伍，远程奔袭。实施‘掏心战术’消灭这伙日本人。”

　　会议又讨论了半天，最后鄂友三下令:

一、邱明星副师长、赵淑普参谋长、石寄圃副参谋长看护郭师长

留守老营。

二、鄂友三亲自带队，师部副官长(师部副官处长官，负责行政、 警卫等事务)兼特务连连长张腾云为副队长。

三、集中全师精锐力量，包括十团团长史建福、十四团团长李存 银、警卫连连长王德、迫击炮手杜长城、重机枪手(神枪手)王德官、 神枪手白布日古德等 65 人，战马 75 匹，组成突击队，秘密运动到白彦脑包附近，相机消灭敌人。

四、由于草原深处无法在居民家食宿，命令军需处长郭怀山，立即筹备突击队 10 天所需的炒面、炒米、干肉等食品;突击队每人必 须携带一只军用水壶或牛、猪、羊尿泡等便携储水用具。到草地后， 绝不能浪费水，只有口渴后才抿几口。

五、令独立连连长郭棠立即返回茂明安旗，集合所部，做好准备， 6 天后在白彦脑包南 20 里处与突击队汇合，等待命令。

突击队主要武器装备有:全师唯一的一门民国二十年式 82 毫米 迫击炮，全部炮弹 43 发;一挺金陵兵工厂生产的民国二十四年式 7.92 毫米水冷重机枪，250 发弹箱 4 个;3 挺捷克式(ZB-26)轻机枪， 20 发弹匣 7 个;枪况良好的中正式、三八式步枪 35 支，每枪配弹 100 发;20 响驳壳枪(毛瑟 M1932 自动手枪)4 把，德制原厂及 晋造或其它国内仿制 10 响驳壳枪 13 支，另 7.92 毫米子弹 1500 发 (机枪步枪通用)，炸药 120 斤，手榴弹 350 颗。

可以说，为了这一仗，鄂友三不惜血本，几乎把全部家当都拿出来了。

第二天早晨 7 点，准备停当的突击队在鄂友三、张腾云率领下， 跨马向北出发。当天走了 100 多里，由于携带大量弹药，走 100 多 里马也累得厉害，夜晚就在草地上露宿。第二天天一亮继续出发，上 午 11 点多钟，队伍忽然听到了远处传来汽车声音，突击队迅速在一 座小土山后下马隐蔽。不一会儿 4 辆汽车拉着大约一个小队 50 来个 日本兵从东向西开过来。

史建福和李存银不由自主地低声询问鄂友三打不打?鄂友三说:“不打!隐蔽好!”

不一会儿，日军汽车掀起一片黄尘开过来了，并没有发现隐蔽的突击队，轰鸣着远去了。等日军这个小队走得没了影，突击队起身继续向北前进。

第三天中午，队伍来到了艾不盖河边，这里离白彦脑包大概还有四、五十里。鄂友三命令突击队在河边短暂休息，吃点干粮，把携带 的水壶、水囊和重机枪冷却套筒和备用冷却水箱灌满水后再次出发。 下午太阳快要落山时，在白彦脑包南 20 里处一个小盆地里，突击队和已经等在这里的郭棠连会合。

郭棠连有 102 人，全部是骑兵。和几乎集中了全师所有好武器的突击队相比，郭棠连的装备就差了很多，机枪只有一挺歪把子，各 种步枪有 80 多支，排长、班长们有手枪，但大部分都是性能差的王 八盒子(日本南部十四手枪)，手榴弹每个人平均不到 3 颗，倒是大 部分都有马刀。郭棠连常年在人烟稀少的草地上活动，也不容易了。

队伍会合后，趁天还亮着，继续向白彦脑包搜索前进。在距离白 彦脑包还有大概 4 里的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队伍停止前进，防止战 马嘶鸣被敌人发现。当晚，突击队和郭棠连决定就地露宿，安排好明 岗暗哨，严禁大声交谈喧哗，严禁点篝火。

半夜三点，警卫连连长王德按照鄂友三昨天晚上的吩咐，准时小 声叫醒了他和张腾云，还叫醒了李存银、王德、杜长城、白布日古德， 趁天还大黑着，一起去侦察敌情。

鄂友三说，“腾云留下，应对万一，我们去侦察一下。”

张腾云说:“好，一路小心。”

几个人稍微准备了一会儿，就由李存银带路，5 个人静悄悄地向白彦脑包摸去。

李存银是鄂友三的爱将，这个人一字不识，是个青年文盲，但他记性好，眼力好，善于走夜路，在夜里的茫茫大草原上也不会迷路，因此人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夜明珠”;又因为他打起仗来不怕死，又叫他“愣存银”。

王德是警卫连长，基本上鄂友三走到哪他就会跟到哪;杜长城是 全师唯一的一门 82 毫米迫击炮炮手，要在侦查时确定优先打击目标， 决定迫击炮布置位置;白布日古德是个半汉化了的蒙族人，“白”是 姓，“布日古德”意思是“雄鹰”，是全师有名的神枪手。

暗夜里，在距离日军营地差不多还有一里多时，突然，前方传来了连续的狗叫声。

显然，日军营地里有军犬。妈的!没等靠近侦察，就被这灵敏的 畜生发现了动静。5 个人不由地一阵紧张，停下了脚步。

日军的军犬还在叫。

只见白布日古德双手拢在嘴边，吸一口气，顿时一阵惟妙惟肖的狼嚎声传了出去。

狼嚎声忽高忽低，忽远忽近，回应着日军军犬的吠叫。

不一会儿，日军哨兵被白布日古德学的狼嚎声瞒过去了，制止了吠叫的军犬。

有惊无险，几个人微微一笑，都在心里为白布日古德喝彩叫好。

五个人在一个有五六丈高的小土山上趴了下来。

暗夜里，宽广无垠的茂明安草原一片寂静，明亮的启明星在东边幽深又洁净的黑蓝色天空闪耀，微凉的风吹来阵阵芳香。不久，美丽的草原就会见证一场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战斗。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北边巨大的白彦脑包逐渐显现出了铁青色的轮廓。日军和技术人员的营地位于脑包东南侧一个叫“花本浑”的地方，脑包周围开挖了一些探测壕沟，立起了两个钻探的架子。

天色大亮了，日军和技术人员开始陆续起床，营地开始嘈杂起来。 鄂友三和杜长城手持望远镜，仔细观察着日军营地的情况。

营地大约有 3 亩左右，周围开挖了壕沟，里面有 10 几顶或大或 小的帐篷。日军兵力应该是一个中队，200 多人，显然比郭棠情报说的 150 人左右多出了不少，这或许是后来又来的，战场形势瞬息万变， 不能怪郭棠。

营地内除了 10 几辆汽车外，还有一辆 92 式骑兵装甲车，1 门 97 式 90 毫米轻迫击炮(日军称 97 式曲射步兵炮，我国称小钢炮)， 2 挺 92 式重机枪。92 式骑兵装甲车，全重 3.5 吨，时速 45 公里， 装备有 13.2 毫米重机枪和 6.5 毫米轻机枪各 1 挺，但是装甲比较薄， 400 米距离内，7.92 毫米穿甲弹可以打穿。

显然，日军无论从兵力和火力来看，都比鄂友三率领的突击队和郭棠连强不少。这仗不好打啊。

趁着日本人还没有全部起床，鄂友三他们悄悄地匍匐着倒退了回 去。决定当晚深夜 3 点 40 分发起攻击。

一白天无话，队伍三三两两散开休息，小声交谈。

夜晚 1 点半，队伍除留下郭棠一个班 9 个人看守马匹外，其余 全部悄悄出发，运动至攻击位置隐蔽。

队伍前进到距敌人营地 500 多米时，杜长城迫击炮小组就在前 一天侦察选定好的一个三四尺高的小土包后停了下来，杜长城等 3 个 人轻轻地组装好迫击炮，然后取下工兵锹，小心地开始挖掘发射掩体。 这门宝贵的 82 毫米迫击炮是突袭行动的关键，如果早早地被敌人摧 毁，那么这次行动也就失败了。之所以在距离敌人 500 米外设置发 射阵地，是防止敌人掷弹筒的杀伤，日军八九式掷弹筒最大有效射程 500 米。设置在小土包后，敌人直射火力打不到迫击炮。

　　大约在迫击炮阵地右前方 40 米处，王德官 3 人重机枪小组在一 簇高大的枳芨草后面停了下来，构筑发射阵地。射手王德官可以通过 枳芨草观察到敌人，但是敌人难以发现枳芨草丛后的重机枪。

其余突击队员分别在鄂友三、李存银和张腾云、史建福带领下，分左右两路，更加小心地向前方爬去。

或许是杜长城他们 3 个人构筑迫击炮阵地的声音、或许是突击 队匍匐前进发出了微小声响，日军那只军犬又一次狂叫了起来。

神枪手白布日古德再一次学狼的嚎叫。凄厉的“呜~嗷~”， “呜~嗷~”几声后，旷野中不知在什么地方的游荡的野狼也开始回 应，“呜~嗷~”，“呜~嗷~”......

日军哨兵又一次制止了狂叫的军犬。

左右两路突击队员在距离敌人营地 400 米左右时停下来，静静 地等待 3 点 40 分发起攻击。再往前，就不好瞒过日军的那只军犬了。

潜伏的两路队员们，忽然大部分都闻见了难闻的臭屁味。大家这几天每天都是冷水就炒面、炒米，再配点干肉，虽说没吃坏肚子，但很多人肚子鼓胀，气就多些。

夏天的草原天亮的早，3 点半左右，远处的景物基本就能看到了。 杜长城调整好了迫击炮的射角，抱着脚坐在圆形的发射阵地里，眼睛 盯着左手腕上张腾云借给他的那只英格表的表盘。幽暗的夜里，手表 的夜光指针不紧不慢“嚓嚓”地跳动着。

3 点 39 分，杜长城打一个手势，装填手接过小组另一名成员从 弹箱中取出的炮弹，安装在炮口上方。

3 点 40 分整!杜长城低吼一声:“钢壳弹!放!”装填手双手 瞬间松开，炮弹顺着倾斜的炮管滑落下去，装填手迅速俯身，捂住双耳。

炮口火光一闪，炮身一震，“通”地一声巨响，炮弹出膛。

敌人营地后侧 97 式 90 毫米轻迫击炮发射阵位旁火光一闪，“轰” 地一声炮弹爆炸，没有命中。

杜长城迅速修正，“钢壳弹!放!”第二炮准确命中敌人迫击炮 发射阵位，敌人迫击炮被炸得炮管、支架和座钣分离，翻滚着飞上了天。

炮声就是出击命令，鄂友三、张腾云分别带领突击队迅速冲了出去。

日军在睡梦中被炮声惊醒，乱嚷嚷喊叫着跳了起来。

日军衣装不整，有的只裹着一块兜裆布就乱纷纷地从各个帐篷中往外冲。

王德官的重机枪怒吼起来了，敌人一露头就是一串长点射。

与此同时，奋勇冲击的突击队也冲到了距离敌营地200米左右。 “乒乒乓乓”的步枪射击声中夹杂着几挺捷克式轻机枪的点射。

“黄磷弹!放!”随着杜长城的口令，“通”，“通”! 82 毫 米迫击炮连续向敌营地的各个帐篷发射，被击中的帐篷猛烈地燃烧起 来，冒出了浓烈的白烟，帐篷内还活着的日军惨叫着跑了出来。

神枪手白布日古德趴在一簇柠条荆棘后面，每当发现日本兵单腿下跪时，他就给敌人一枪，敌人应声而倒。因为日本兵运动中突然单腿下跪，不是要用掷弹筒发射榴弹，就是要瞄准射击。

掷弹筒是日军广泛装备的一种超轻型迫击炮，其发射的 50 毫米 榴弹杀伤半径为 5 ~ 8 米，落在人群中可以杀伤数十人，也可毁坏 机枪等重要装备。自卫军把掷弹筒叫“肚摁炮”，是因为他们发现， 日军的高手可以在行进中，把掷弹筒的座钣抵在皮带扣上准确发射。

突击队冲到距离敌营地 100 多米时，日军的一挺 92 式重机枪突 然“砰砰砰”、“砰砰砰砰”地响了起来，几挺歪把子也打响了，正 在冲锋的突击队员瞬间被打倒 10 多人，其余不得不停止冲击，纷纷 卧倒，和敌人对射。

这时，残存的 100 多名敌人也都进入了简易工事，或是躲藏在 汽车后疯狂地射击，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王德官见敌人轻重机枪一下子扫倒我方 10 多人，立即调转枪口 和日军重机枪对射起来。民 24 重机枪在他的操纵下发出了长长的怒 吼，帆布弹带迅速缩短，冷却水沸腾起来了。日军 92 式重机枪采用 30 发弹板，而民 24 重机枪采用 250 发弹链。虽然 92 式精确度高， 但民 24 火力持续性强，92 式换弹板时，被持续射击的民 24 压制住了。

杜长城用剩下的几颗迫击炮弹炸毁了这挺日军重机枪。杜长城是鄂友三的宝贝圪旦，不让他们小组参加后续战斗;炮弹打光了，也就没事干了。

突击队再次跃起冲锋，王德官转为压制敌人轻机枪火力。

突击队转眼间就冲到了日军营地前，一顿手榴弹，接着是手枪抵近射击，太阳刚露头时，战斗就胜利结束了。

战斗全歼日军一个中队，其中包括少佐 1 人，大尉 1 人;击毁 装甲车 1 辆、汽车 11 辆，三轮摩托 5 辆;缴获电台 1 部、柴油机 1 台、发电机 1 台;歪把子轻机枪 2 挺，掷弹筒 3 个，步枪 60 多支。

另在一个被迫击炮击中烧毁的帐篷内，发现了一具只穿着便服的 日本人尸体，还有一些没有被烧毁的文件资料和一枚名贵玉石印章， 印章上的篆字这些大老粗都不认识。另外还缴获了两支德国造手枪， 1 支是鲁格 P08，一支是瓦尔特 PPK。其中鲁格 P08 很多人以为是 王八盒子，幸亏张腾云识货。

虽然是集中精锐突击队对敌人进行夜间突然袭击，杜长城那门 82 毫米迫击炮一开始就基本摧毁了敌人重火力，但突击队和郭棠连 也阵亡 25 人，受伤 73 人。

简单打扫战场后，突击队把阵亡弟兄掩埋在日军开挖的壕沟中，炸毁了柴油机、发电机、钻探井架和岩心样品，带走了那枚玉石印章，和部分文件资料，然后迅速撤离。

后来，鄂友三派人把文件资料、那枚玉石印章和鲁格 P08、瓦尔特 PPK 送到后套傅作义总部，总部结合文件资料、印章、德制手 枪及其它情报，确定突袭行动打死了日本科学文部省的“专业技术少 将”田原贞次和其他高级技术人员 20 余名。总部对突击队通令嘉奖， 嘉奖令说奖励游四师大洋 3000 元，并且会调拨一部分游四师急需的 武器装备和弹药。

这就是 :

顶风冒雪下山岗，昼伏夜行巧伪装。

拚死夺回白云矿，猎枪怒对东瀛狼。

注:日本当时实行军国主义，国家的一切运转都围绕侵略战争，因此会出现文部科学省不穿军装的少将。

第三十二回

郭鄂二人无心充月老

邱氏兄弟有幸喜乘龙

诗曰:

青山深处喜讯来，月老飞绳带笑开。

弟兄双双成鸾凤，乘龙佳婿栋梁材。

飞雪漫舞麦香村，邱翁喜备合欢杯。

琴瑟和鸣成佳偶，春意如涛情似海。

游四师突袭白云矿后，全体官兵群情激昂，兴高彩烈地返回驻 地。傅作义将军对游四师进行了嘉奖，补充了武器装备和弹药，发放 了三千大洋的奖金。鄂友三向郭怀翰汇报了战况，郭怀翰心情愉悦， 和众弟兄吃了一顿丰盛的庆功宴。在宴会当中，郭怀翰的哮喘病又发 作起来，咳得象要把内脏吐出来似的。众人又是给端冰糖水，又是捶 背，总算是消停下来。

看到郭师长的病情，大家一致决定派人和郭怀翰一起到归绥看病。 郭怀翰说自己带上起洋坛、卢小能三个人就行了。大家不放心，邱明 星、鄂友三、张腾云也要陪同前往，郭怀翰想:弟兄们顶风冒雪出了 大力、立了大功，去城里放松一下也理所应当。索性让张腾云、王德 官、杜长城、布日古德等有功人员都去归绥去转转。

史建福听说许多人都要进城，却把自己留在老营，嚷道:“打仗的时候想起我了，进城下馆子却把我忘了，这是什么道理?”李存银也说:“是我首先带着五名战士摸进敌营的，我也要去!”

郭怀翰说:“那就都去放松几天吧!”

赵淑普提出怀疑:归绥城门都有日军把守，这么多人荷枪实弹怎么可能进了城?

石寄圃说:“不碍事，想进城，化化装就成。幸好前一阶段在五原战役、半沟石棉矿和白云矿区缴获了一些日军装备，其中也有不少服装可以用上。大家只要把这些衣服带上，实在不够就装成老百姓肯定能混入城内”。

第二天，石寄圃和赵淑普留守老营，郭怀翰带领游四师的十二个人就要翻过大青山去归绥城了。他们骑着高头大马，一路疾驰，从朱儿沟到毕克齐，半后晌约摸申时到达绥远城外什拉门更。

什拉门更是张腾云岳母温老板的老家，温老板在这里广置田产，雇工不少，又有深宅大院，是有名的财主。张腾云既到此地，不免要登门拜访。

“外母娘见女婿，越看越欢喜”。温老板见乘龙快婿亲临家门， 喜不自禁，连忙让家人、雇工把这些人安排在院中，喂饮马匹，安排 晚饭。郭怀翰旅途劳累，也就安排所有人在这里歇息，等明天再进城去。

翌日天明，大家换上日本军装，有军官服、有士兵服，几个没有日本军装的就伪装成应差的马伕准备进城。多余的马匹就放在温老板的庄园让长工们饲养，待返程时来取。

李存银没有服装，给史建福牵马，心里很不服气。他看着史建福 换上日本军装，帽子两边的两片布象猪耳朵一样忽搧忽搧地随风摆动， 就笑着说:“屁帘子挂在这里，史团的屁股长在脑袋上了!”众人哄 堂大笑。

这些人没有从北门建威门入城，而是走到通顺街的西门口，有几个伪军上来盘查，史建福把日本军刀一挥，大喝道:“八格牙路!死了死了的，开路!”伪军们纷纷点头哈腰让开了道路。

没出什么差错，正午时分这一行人到了大召附近。大召东夹道两旁摊位林立，堆放着各式各样的商品，珠宝、眼镜、服装、鞋帽等。摊主们大声叫卖，让街头更显得热闹非常，生气勃勃。

大召前街有一处戏园子，红男绿女搂肩搭背，出出进进，两侧的小吃店顾客熙熙攘攘，烧卖、馅饼的香味引诱着游人，让人垂涎欲滴。 这十二个人吃了一顿烧卖后分成了三拨分散居住，郭怀翰领着邱 明星、起洋坛、卢小能去宽巷子四叔家，四叔郭存财掌管绥包地区郭 家的大小买卖，他的儿子(也就是郭怀翰的和堂弟)郭怀程(小名贵小子)的院落十分宽敞舒适。

鄂友三领几个弟兄去了小召前街岳父胡运来家，那里应该有妻子胡慧荣和女儿胡波，好长时间没有见面，想去看看。

史建福、张腾云和其余几人去新城于存颢家，因为于存灏是史建福的姑父，史建福故意说不领李存银，李存银急了骂道:“忘恩负义的家伙，爷给你拉了一天马你就忘了?”

却说郭怀翰领着邱明星等人去堂兄郭怀程家后，郭怀程立即让家人收拾好三间客房让他们居住，妻子和女儿郭树梅(小名兰伴)跑前跑后，端茶倒水热情洋溢。郭怀翰在堂兄弟们中排行老七，兰伴七爹长七爹短和他唠个不停。一旁的邱明星不住打量这个姑娘，只见这个树梅姑娘:

府绸罗裙碎花袄，美人肩膀小蛮腰。

唇红齿白樱桃口，柳叶双眉常含笑。

顾盼有情双眼皮，葱白嫩手十指巧。

果然名门大家女，笑不仰面身不摇。

郭怀翰对这个侄女十分赞赏，就和郭怀程聊起了这个姑娘的情况。

郭怀程说，兰伴是自己的独生女，心灵手巧，尤其擅长女工刺绣。 描龙绣凤，栩栩如生，巧夺天工。并且喜爱读书认字，郭家的私塾房 一直是教男不教女，但这个姑娘在窗外偷听居然比屋里的兄弟们学得 都好，把《三字经》、《千字文》背诵得滚瓜烂熟，后来郭怀程就破例让她和弟兄们一起读了私塾。

随着岁月的流逝，兰伴也出脱得越来越漂亮，归绥城中许多名门望族纷纷上门求婚，但兰伴心高气傲，视金钱如粪土，一般的纨绔子弟“小白脸”她根本看不上眼，她说非要找一个文武双全、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才行。不仅要有潘安之貌，还要有吕布之勇，更难找的要有东坡之才。这可难坏了郭怀程，到哪里才能找到这样的人?

一旁的邱明星听了郭怀程介绍了郭树梅(兰伴)的情况，心中赞 叹不已，心想，如此冰雪聪明的女子，心高气傲，又得到良好的教育， 才貌双全，不知最终花落谁家?眼神也放出了不常见的光芒。

郭怀程出去之后，郭怀翰在起洋坛的服侍下抽了一口大烟，喝了 一杯酽茶笑道:“明星，你看我这个侄女怎么样?她说非要找一个‘文 武双全’之人为婿，满足这个条件的人实在太少了，但你是燕京大学 毕业，又统领游四师数千兵将，应该满足这孩子的择偶条件。你如果 想当我的侄女婿，我就给你说合说合，成全这桩好事?”

原来，郭怀程正在为女儿的婚事发愁。他问过郭怀翰了，知道邱明星是北平中国大学法律系毕业，现任副师长，人品学识都不错，有意把兰伴嫁邱明星为妻，让郭怀翰探一下邱的口风。刚才介绍兰伴的优点，也是有意让邱明星听的。郭怀翰从五原大战到转战后山，对邱明星也知根知底，甚为赏识，早有联姻之意。

邱明星听了郭怀翰的话后，连连摇头说道:“师长的美意我十分感谢，兰伴虽然超群出众、十分优秀，但是我在老家已有妻室，这桩婚事怕是错过了时日，难以成就了。”

原来，邱明星的父亲在他很小时就订了一门亲事。十七岁完婚后尽管也能和睦相处。这个发妻孝敬公婆，爱护弟妹，无可挑剔。但邱明星先是求学，后是参军，戎马倥偬，飘忽不定，夫妻聚少离多。再加上这位夫人没有文化，基本上没有什么“共同语言”，虽然生育一个女儿，夫妻感情还是一般。

　　郭怀翰听了邱明星的话后，把三个茶杯里都倒满茶水，两个杯分别送到起洋坛和邱明星面前，自己也端起一只杯喝了一口又放到茶壶旁。眯着眼睛问起洋坛:“你看看这个茶壶旁有几只茶杯?”

起洋坛不知何意，就说:“连那只空杯一共四只。”

郭怀翰又对邱明星说:“你见过一个茶壶只配一只茶杯吗?”

邱明星表情木然，摇了摇头。

郭怀翰说道:“茶壶虽小，有容乃大。男子汉大丈夫如同这个茶壶，妻室如同这些茶杯。一夫一妻如一壶一杯，杯子未免太少。一壶多杯才成佳境。

“古时帝王，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是壶少杯多;‘齐人有一妻一

妾’是不自量力，自欺欺人。明星你虽然家有发妻，但贵为副师长，而且与兰伴两情相悦，不可错过连理佳期。”

邱明星踟蹰片刻，小声说道:“事情虽好，只是不合规矩，恐惹非议。”

郭怀翰笑道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规矩是给草民定的， 大人物有几个守规矩的?孙中山先生 59 岁去世，留下了五位妻妾和 四个子女;尤其是宋庆龄雍容华贵，不愧国母称号。蒋介石 14 岁由 父母包办娶妻毛福梅，后又娶了四任妻子。有谁敢妄加评论?”

邱明星沉思良久，点点头说:“这倒也是。”

既然双方都没意见，这门婚事是天作之合，水到渠成的事了。郭怀翰征求兰伴的意见，兰伴红着脸说:“全凭七爹作主。”

第二天，郭怀翰对邱明星说:“你以后就该叫我七爹了。”邱明 星模仿古人之礼，双手抱拳，深鞠一躬道“:七爹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郭怀翰哈哈哈一笑，又引得咳嗽了一阵。

邱明星写好一封家书，让卢小能跑一趟老家大青山里的冯家窑子，让邱明星的父亲邱怀安来趟归化城，商量联姻之事。

郭怀翰和郭怀程嘱咐道:“告诉老亲家，不必破费，人来主婚即可，婚礼就在城里办吧!庄户人家积攒几个钱不容易，一切开销我们女方负责。”

卢小能骑一匹快马，风驰电掣一路狂奔，正午时分就到了大青山 深处的冯家窑子村。此地峰峦迭嶂，山高林密。羊欢马啸，山花烂漫， 真是一派世外桃园的风景。

邱明星的父亲在这里辟荒种田，养殖牲畜，是村里首屈一指的大 户人家。牛羊成群，五谷丰登。光景过好之后，又在可镇旁的大兴昌 村买房置地，财源广进，更上一层楼。但老人家生活俭朴，反对奢华， 节衣缩食，硬是把六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供养成人，并且读书识字，想 着改换门庭，诗书传家。长子邱明星燕京大学毕业，次子邱明光已经 娶妻生子，协助父亲操持家业，三子明亮上了在四川大学兽医系上学， 刚好回家探亲，年方二十，尚未娶妻。四子明熠、五子明耀、六子明 煜在他们的长兄明星资助下，仍在发奋读书阶段。

卢小能见过邱老爷子，递上邱明星的亲笔书信并说明来意，转 达了郭怀程的安排，邱怀安老爷子早盼着添丁进口，抱个大胖孙子， 见信之后高兴坏了，连忙让老伴收拾行装准备进城给儿子举办婚礼。 但老人家平时的衣服只有老羊皮袄大裆裤，这样怎么能进城见亲家? 何况人家郭怀程是掌管绥包两地五六个字号的掌柜，如此服装怎能般配?没奈何，打肿脸也要充胖子，可不能给儿子丢脸，让亲家瞧不起 来!

到可镇买了一身上好的衣服，长袍马褂，礼帽皮靴，有人说上等人都戴领带，没奈何也买了一条，绕在脖子上，随便挽了个死疙瘩。袍子摆来摆去不得劲，随手找了根麻绳系在腰间，利索多了。

考虑到城里人礼数多，三儿子明亮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知书识礼，到亲家家里也能给自己增光添彩。把从可镇东梁的七老财借的一顶轿车子收拾好后，就让三儿子邱明亮赶着这辆轿车，自己怀揣二百个现大洋，大模大样坐了进去。又让长工二狗子赶了一辆二套马车，车上装满莜麦、豌豆之类的土特产，作为给亲家的见面礼，向归绥进发。

卢小能在冯家窑子等到第三天，领着邱家父子一起到达归绥城门外宽巷子郭怀程的大院。

郭家众人见了邱怀安老爷子这一身打扮，土不土，洋不洋，都想 笑而不敢笑，邱明星急忙上前要取下老爹脖子上的领带，但由于是个 死疙瘩，解了好长时间才解开。又顺手把腰里的麻绳取下后扔在旁边。

邱明亮和长工二狗子把车上的莜麦、豌豆等土特产卸下，郭怀程把“盛装”的邱怀安老爷子迎入正房，商量婚礼事宜......

再说鄂友三领着几个弟兄去了小召前街岳父母家去探望发妻胡慧荣和女儿胡波，由于他忙碌着战事，胡慧荣返乡后，他仅仅来过这里两次。

胡慧荣和女儿胡波从重庆回到绥远后就住在爹爹家中。此时爹爹胡运来仍然是天主教牧师，靠着信徒们的资助，已经积蓄颇丰，小有财力，在小召前街置办了这套四合头大院。正房三间，厢房六间，十分宽敞。女儿和外孙女的到来，给这个院落增添了人气，胡运来也经常从萨县回来小住一段时日，享受天伦之乐。

胡慧荣回到归绥后，不甘寂寞，在大召二道巷办了一家医院，发挥自己南京医专毕业的特长，为当地居民医治妇产科疾病，取名“芸勤医院”。她的闺蜜贺维荣也来这里帮忙，白天在医院充当护士，夜晚和胡慧荣一起居住，照看四岁的小胡波。胡慧荣医术精湛，医德高尚，有口皆碑。由于业务上的联系，结识了城里许多名医。听说鄂友三是为给郭怀翰瞧病而来，就主动邀请了有名的中医赵树先生，第二天备了些礼物，和鄂友三、贺维荣一起陪同赵先生去宽巷子看望郭怀翰，送医上门。

胡慧荣和郭怀翰见礼之后，说了一些宽慰的话，就和贺维荣、鄂友三退出到隔壁看望邱明星。进屋后发现邱明亮和郭兰伴也在，六个 人无拘无束，说说笑笑，十分热闹。鄂友三忽然说:“6 除以 2 等于几?” 贺维荣抢答:“你傻了?当然是 3 了。”鄂友三笑道:“咱们现在是 6 个人，是不是正好 3 对?”大家回过味来，都哄堂大笑，邱明亮涨 得两脸通红，低头不语，贺维荣粉面含羞，举起小拳头朝鄂打去......

赵先生开始给郭怀翰诊病，中医讲究的是望、闻、问、切。赵先 生一边询问郭怀翰有何不舒服，一边看他的面相。看到他的眼白浑浊、 发黄、还有血丝。又看了一下舌头上舌质淡白，舌苔轻薄，舌尖凹陷， 明显是心肺气虚。接着就开始把脉。发现左寸、右寸都是沉而细，而 尺位上涩而结，忽三忽五不均，乃血瘀阻滞之象。“左主心、肝、肾， 右主肺、脾、命，”赵先生诊过脉后，面如沉水，说道，“郭师长的 脉象是气血两虚，心肺有疾，且血流不畅。日后要避免不必要的劳累、 惊悚与生气，先服几剂药调理吧。”

诊完脉之后，就开始下处方。开的是:人参、白茯苓、白术、当归、熟地、川芎、甘草、白芍、黄芪等补药，加入枣仁、远志等安神定志。思考片刻后，又将熟地改为生地，又加入桃仁和三七，治疗血瘀气滞。约好根据病情再做增减调整。

郭怀程留赵先生和鄂友三等人吃午饭。吃饭的时候观察到邱明亮与贺维荣眉来眼去，一个默默传情，一个暗送秋波，满桌饭菜都引不起他俩的兴趣。邱明亮表现得十分明显，当着一桌人的面给贺维荣夹菜，兰伴笑道:“明亮，为什么给她夹不给我们夹?”把邱明亮弄了个大红脸。

饭后，鄂友三把邱怀安和郭怀程等人招呼到一起说:“我看明亮和贺维荣二人情投意合，依我说索性趁此机会，把他们的婚礼也一起办了吧。贺维荣从小在教堂，没有父母，我和胡慧荣就能作主，兵贵神速，家务事也该速战速决，好事不怕快，二位以为如何?”

邱怀安当然心里高兴，但是不好意思，这样麻烦人家郭怀程总觉得不妥。郭怀翰在旁边鼓掌道:“喜事还怕多吗?双喜临门，好事连连，俩孩子同意，就这样办了!”

三天之后，邱怀安同样给了胡运来和郭怀程 100 个大洋作为彩 礼，两位也给贺维荣和郭兰伴备好了嫁妆，凤冠霞帔，镶金戴银，十 分气派。两顶花轿，八个轿夫，一起抬到了麦香村院中，麦香村的几 个餐厅喜气洋洋。李存银和史建福也来祝贺，两个人点的炮仗响了半 个时辰，大南街的行人不敢靠近，远远地看这里的热闹景象。有诗为证:

皓月描来双影雁，寒霜映出并头梅。

比飞却似关睢鸟，并蒂常开连理枝。

二龙戏珠明星亮，双凤朝阳贺郭女。

两对新人双心结，一双兄弟两妯娌。

婚礼之后，邱明星就在岳父家“龙凤呈祥”了，效仿刘备东吴招亲，洞房花烛夜，邱明星对兰伴抱拳施礼:“孙尚香吉祥”，兰伴思考一下回道:“刘皇叔安好。”......

邱老爷子直接让贺维荣坐上他借来的轿车，邱明亮赶车，而他和二狗子坐另外那辆二套马车，离开麦香村，回到冯家窑子不提。

郭怀翰吃药之后感觉好像有精神了，赵先生给调剂了一下药方，加了麦芽、内金之类助消化药，从德仁堂抓了二十副药，带领大家经什拉门更取上马匹返回后山。

第三十三回

百灵地村口道长赐名

黑脑包山顶郭棠盖庙

诗曰：

请来神伟护苍生，除去鬼魅寰宇清。

盖庙修寺香火旺，脑包山顶诵经声。

游四师的几个团长中，有点名气的当数史团、邢团和郭团、李团了。也就是史建福、邢守忠和郭棠、李存银为团长的队伍。三国里刘备手下有关、张、赵、马、黄“五虎上将”，游四师郭怀翰手下也有史、邢、郭、李“四大金刚”。

张飞在长坂坡桥头一声怒喝吓退曹兵吓死夏侯杰脍炙人口，郭棠在黑脑包山下夜袭日寇击毙扎青扎布也成为美谈。

说起郭棠，还得追本溯源，从郭棠的出生、得名、成长、从军讲起，这就又和毡房沟大仙庙的住持清虚道长脱不了干系。

话说当年毡房沟大仙庙盖好之后不久，清虚道长就年近半百，所 幸身体健朗，耳聪目明。平时在庙中教导紫竹和空谷两个徒儿研习经 文，偶尔也会走出庙门，四方游历，访贤拜友。所以才能知道武川境 内的一些大事，所谓神算，其实有一多半是按事理推测。后山地区的 百姓见到老道长，总是待为上宾，请道长为他们看风水、卜吉凶、测 婚姻或者医治疾病。自古医、道不分家，没有道学的中医是不完整的， 没有道学知识构架支撑中医就象缺了魂魄的躯壳。清虚专研道教，当 然医学水平也很精湛，乡民们问病求药，道长也尽其所能，有求必应。

这一天，清虚来到百灵地的蔺家圪卜村，沿村走访，来到一家高门大院，进了院门，一位四十多岁的人迎了出来。这个人穿着整齐干净，留着八字胡，有几分小财主的模样。

这个人姓张名旺财，也是山西崞县人氏，来此地已经有三代了。 由于几代人都吃苦耐劳、勤俭持家，除了农牧业外，兼营油坊、缸房，家道也就逐渐殷实起来了。

张旺财膝下有二子一女，长子在本乡读私塾，年方十二岁，但还没有一个较好的名字。由于出生于辛丑年属牛，一家人都叫他“大牛”。 大牛要去县立小学读书，就请求道长给孩子取个好名字，在人前也能 叫得响。

清虚让张旺财把孩子唤到面前，只见这个孩子俊逸中透着温柔，超凡脱俗、温文尔雅。棱角分明、目光清澈。清虚问过生辰八字，这孩子口齿清晰，朗声应答。清虚沉思良久，对张旺财说道:“我看这孩子天赋异禀，让他好好读书，将来必然能够成材。不仅光宗耀祖，也能造福乡梓。我看他的大名就取‘羡孔’二字，取尊师重道之意。表字‘时圣’，勉励他不断上进。王阳明曾说‘但有一念向善，心存良知，虽凡夫俗子，皆可为圣贤’，施主觉得如何?”

张旺财连声说道:“我们庄稼汉见识浅薄，全凭老神仙作主。听您这番解释，我觉得这个名字最好。”并让大牛行叩拜之礼，感谢道长赐名。

这个张羡孔，和于存灏均是 1901 年生人，和张腾云、郭怀翰、 石寄圃在归绥中学一起读书并义结金兰。他 1927 年在归绥中学高中 毕业之后，就被石良屿先生召回武川兴办教育，先后任县立第一完全 小学教师、校长和国民党武川县党部执行委员，后又当选为县党部专 职常务委员，只能辞去校长职务。

1931 年，张羡孔又改任武川县建设局局长和党部执行委员。担 任建设局长后，利用农闲季节，征集民工修筑了可乌(可镇到乌兰花)、 可二(可镇到二份子)、可大(可镇到大滩)、可西(可镇到西乌兰 不浪)四条土公路，可以双向通汽车。为了解决城乡人民的燃料问题， 筹资开采和扩大开采了几处臭炭(褐煤)窑。请准了建设厅下拨专款 架设了县境 10 个区公所和县城之间的电话线路。使武川县的交通、通信及民生问题得到了改善。

抗战全面爆发后，张羡孔考虑到日本侵略者的铁蹄已经践踏到了绥远地区，抗日救国事大，就参加了郭怀翰率领的自卫军第四路军。以后又继邱明星之后，任国民党武川县游击县长。此人确实不负道长赐名，一生在武川兴教育、修公路、开煤矿、建苗圃、通电话、驱日寇，办了许多有益于民生的事情。

1941 年冬，张羡孔在白彦花滩与日军周旋，在圪妥忽洞村不幸 被日寇逮捕，日军耍尽花招诱降不成，最后把他用刺刀杀害，张羡孔 壮烈殉国，年仅 40 岁。

清虚在蔺家圪卜停留了两天，又信步走到相邻不远的东滩村。这个小村庄仅有六、七户人家，村口一家人门口挂着红布。后山地区的乡俗是“门口挂红布，屋内有产妇。”告诉人们不能随意进入，不小心进入，会被撕了裤腿。

这时，从门口出来一个大个子，见清虚一身道士装束，手持拂尘， 美髯飘飘，一派仙风道骨的样子，就上前深施一礼道:“道长从哪里 来?”

清虚答道:“从毡房沟大仙庙来。”

“那您就一定是乡亲们传说的老神仙了。真是老天开眼，今天我家三喜临门:一喜是媳妇儿给我生下一个胖小子;二喜是门前的海棠树开出不少花朵;三喜是刚一出门就巧遇老神仙您，就烦请老神仙为我儿取个吉利的名字吧。”

清虚观察此人，破衣烂衫，面黄肌瘦，但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问过他的姓氏，他说姓郭。再看他的柴门左侧，果然有一棵海棠树上 开满了红花。花姿潇洒，花色艳丽。想到海棠花有富贵的风水意义， 就对这个庄稼汉说道:“巧取不如天赐，你家儿子的名字就叫‘棠’吧， ‘金玉满堂’就是说安居乐业，生活幸福。郭棠，这个名字响亮!”

大汉听后，连声道谢说:“多谢老神仙，本该请您进屋里用茶，但屋里实在太憋屈，又不太干净，就不请了，实在不好意思。”清虚道长连连摇头说道:“恭喜郭掌柜喜得贵子，你的心意我心领了，后会有期。”说完也就高兴地向东南方向的火烧羊圈村走去。

这个庄稼汉——郭棠的父亲回到屋里，和妻子说了道士赐名的经过，妻子也十分高兴。过了一会儿夫妻两又商量给孩子取个小名，郭棠父亲皱着眉头憋了半天，一拍大腿说道“降流伞!就叫降流伞!”

妻子笑骂道:“这叫什么名字?亏你想得出来。”郭棠父亲说“咱 们的儿子是立着出生的，而且头顶上顶着‘衣胞’(胎盘)来到世界， 就象打着一把遮风挡雨的伞。叫‘降流伞’再好不过了。”

妻子说:“这名字太怪，怕人笑话。”

郭棠父亲说:“咱们的儿子本来就不是平常人，名字就该和别人不一样，叫顺嘴了就不怪了。定了!就叫降流伞!”

别小看庄稼汉没有文化，有时候是“高手出自民间”，因为这个名字新奇，在此后的几十年间，百灵地方圆百十里的人们都知道降流伞。

这是民国十六年(1927 年)的事情了，此处补入，也算有个着落。

这个“降流伞”也实在“命硬”，三岁时死了娘，五岁时爹爹也 撒手人寰。家里本来就一贫如洗，这可怎么办呢?幸亏腮忽洞(原属 武川县，今属达茂联合旗)有他爹爹的一个表弟叫五黑眼，心地善良， 为人忠厚，就把郭棠收留到他家。尽管全家人呑糠咽菜食不果腹，但 也逐渐把郭棠抚养长大了。

在这种条件下，郭棠没念过一天书。但是不幸的家庭遭遇，险恶的生活环境，使他从小就能吃苦耐劳，而且胆量过人，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郭棠十一岁时就和表叔五黑眼说:“我已经长大了，不能总在家吃闲饭，叔叔给我找个差事干吧，管饭没工钱也行，撵牛放马打扫厅院我都能干。”五黑眼叹了口气，托人在区里找了人，就把郭棠送到二份子区公所当马夫，看管十几匹马。说好管吃管住并且两个月发一块银元。

郭棠年轻气盛，能乘善骑。身体素质好，刚刚十一岁，看上去就 象十六、七的壮小伙。由于干活儿不怕苦不怕累，区长对他也十分欣赏。

郭棠性情梗直，爱打抱不平，很是英雄义气，身边聚集了不少知心朋友。

恶劣的社会环境使他逐渐认识到，要想有所作为，必须闯荡世界。 总在区里喂马不是长久之计。1939 年，他私乘一匹马，参加了日伪 同盟军。

在同盟军的日子里，他慢慢地发现同盟军是在为日本人卖命，残 害中国人的反动军队。自己是穷苦人出身，最见不得他们欺负穷苦人。 看到他们明刁暗抢欺压百姓心中产生了强烈的不满。于是，他暗中拉 拢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弟兄，商议反正。有一天，他终于找到了机会， 带着几个弟兄，骑上快马，在饮牛井(现乌克忽洞)活捉了两个日本兵。

郭棠带着这两个日本兵，一路风餐露宿，送到傅作义据守的后套陕坝。在擂台赛时，表现出色，被提升为排长，前文有叙。后套整编后，郭棠随游四师败退在百灵地一带，曾协助张腾云、赵淑普在双玉成截击苟团，把苟子成赶出了武川县境。

一次在战斗中，郭棠缴获日军大量武器及服装布料等生活用品，撤出战斗后，正碰上毡房沟举办庙会，郭棠想到爹爹曾对他说老道长给他取名，他和毡房沟大仙庙有不解之缘，就上庙敬香拜仙，布施了不少银两，并且把缴获的衣服等生活用品发放给当地的穷苦老百姓。

此时的清虚道长已经年逾古稀，但仍然神清气爽，身体健壮。他 在后殿款待郭棠喝茶，说起当年取名一事，唏嘘不已。感叹岁月如流，光阴似箭，转瞬间小婴儿变成了大将军。临别时，清虚对郭棠说:“百 灵地的岗岗村有一个黑脑包山，山上有一座大仙庙，建庙时我曾去开 光念经，庙中神灵和毡房沟一样灵验。你有什么事求神灵护佑，可以 去黑脑包山跪拜，不一定要来毡房沟。”郭棠拜别道长，率兵离去。

1944 年 3 月 20 日，郭棠率领部下百余人，在乌克忽洞附近的 玻璃村(现宝权庄)袭击了伪蒙古军第九师，打死了该师的敖连长。 敖连长是驻陆合营伪蒙古军第九师师长扎青扎布的亲戚;另外，郭棠 和经海福龙策反的另一名由伪蒙古军反正的海青连长经常打击日伪军 小股部队，日伪军深受其害，把郭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这一天，扎青扎布调集两个团，并亲自上阵，坐着两辆日本军用大汽车，围追郭棠连和海青连，一副不获全胜绝不收兵的架式。追击半月有余，把郭棠连和海青连围困在腮忽洞岗岗村黑脑包山上，情况十分危急。

郭棠看到黑脑包山山势雄峻，山上有一座蒙古族早年堆砌的黑石 头敖包，还有几座小土庙，忽然想起毡房沟老道长的嘱咐，于是就跪 拜许愿:“望神灵保佑今日脱险，郭棠将永世不忘，日后必重修庙宇， 再塑金身。”

郭棠刚刚许过愿，正准备站起来时，敌军中有几个立功心切的伪 蒙古军已经冲上山来，轻机枪子弹密集地向他扫射。郭棠就地一滚， 躲到一处山崖下，郭棠暗暗思想 : 这真是神仙保佑，才能死里逃生。

就在这时，随着几声枪响，那几个伪蒙古军一个一个地中弹倒地。 原来，是郭棠连里的一名蒙古族神枪手叫刘大个子，他和三名士兵一 起隐蔽在一道石崖下面，三个士兵专门给步枪装子弹，刘大个子专管 射击，敌人冲上来一个，他就打倒一个，再冲上一个，再打倒一个。 把敌人压在山下，不敢探头。双方战斗对峙一天，敌人见郭棠、海青 据险而守，攻击不能得手，就打算长期围困。傍晚时，伪蒙古军停止 了进攻，就布下岗哨，分别到附近村庄驻扎，伪师长扎青扎布在山脚 下的岗岗村驻扎过夜。

当时，郭棠和海青判断形势后，决定趁夜色隐蔽偷袭敌人指挥所， 趁机突围。由郭棠连负责偷袭任务，海青连负责外围策应。

战斗计划确定之后，郭棠率突击队 20 余人一路尾随敌师部到了 岗岗村。扎青扎布将汽车停在了一户姓崔的大院后，旋即回房休息去 了。突击队趁暗夜摸进了院子。当时，屋里有一位老太太正在烧水， 为了不伤害无辜群众，郭棠没有立即行动。不一会儿，老人出来倒水， 被他们一把拉出了门外，接着向屋里扔进了几颗手榴弹，随后长短枪 一阵射击。扎青扎布和屋里的所有人员无一生存，当场被炸得血肉横 飞。随后，郭棠冲进屋里，命士兵们捡了些战利品，割下了扎青扎布 的脑袋带走，迅速撤离了战场。

到了院子中，士兵们又把手榴弹塞进了汽车发动机，炸烂烧毁了 院中停着的汽车。 当时，伪蒙古军的其余两个团人马还在向各驻地 行进中，岗岗村中只有不多的士兵。海青连在外围虚张声势佯攻，吸 引了敌人注意力，郭棠带领二十名士兵安全撤离。

这次战斗只用了十来分钟就胜利结束。接着两个连又和剩下的蒙古军展开了战斗。伪蒙古军群龙无首，一片混乱不堪一击。

由于本次战斗速战速决，郭棠士兵好象神兵天降，所以后来人们也不叫郭棠“降流伞”了，而是叫“降落伞。”

战后统计战果:打死了伪蒙古军第九师中将师长扎青扎布、师参谋长郭尔罗斯、岩崎中佐等日军顾问 4 人及师部其他人员，炸毁汽车 10 余辆，打死打伤日伪军 100 余人;缴获望远镜 8 副，手枪数支， 其中有一支小手枪很漂亮，后来奖给了参加这次战斗的一排长董二娃。 郭棠也因功被破格提升为团长，另外还被赏了很多现洋。

郭棠当了团长，又有了银钱。他听从清虚的建议，从毡房沟请来紫竹道士做主持，在黑脑包山上兴建庙宇还愿。

大概是当时黑脑包山上的小土庙已经分不清是供着哪位神仙，于是郭棠首先在黑脑包山出资兴建了关帝庙、奶奶庙、观音庙和大仙庙等庙宇群落。有人提议把关帝和奶奶修成一个庙，郭棠询问紫竹是否妥当?紫竹说奶奶庙供奉的是泰山天仙玉女碧霞元君，同处一室显然不妥。

郭棠心想:关老爷一身正气，千里走单骑，护送二皇嫂，丝毫没有越礼行为，你担心什么?以小道之心，度大神之腹?

庙宇建成后，紫竹又请清虚老道长来主持了开光大典，请岗岗村 的画匠郝文华塑神像、绘图案，画壁画。关帝庙塑着一尊五尺高的关 公坐像神位，塑像赤红脸，面貌慈祥;神龛两边书写着金字对联，上 联是“尊长兄爱幼弟桃园结义”，下联是“保皇嫂建奇功赤胆忠心”， 横批是“情深义重”。关公神像的左右两边分别塑着四尺多高的周仓、 关平站像神位，都是紫金脸，双目圆睁，神情肃然。绘有《桃园结义》 连环壁画，《千里走单骑》图案。

奶奶庙里塑着云霄、碧霄、琼霄三霄奶奶神像，并列供奉在三个神龛里，个个神态安详。彩绘着《麒麟送子》等图案。

观音庙塑着一尊观世音大士神像，盘腿坐在宝莲台上，慈眉善目， 满面笑容。神龛两边的金字对联写着“家住南海普陀山，紫竹林中观 世音”，横批是“普度众生”。

大仙庙里塑有狐仙神位。

庙宇在修建时，就有善男信女们虔诚地来求儿女，祈平安，抽签占卜，讨药治病。开光大典时，山上唱大戏，玩杂耍，卖百货，开饭铺，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清虚道长正在净室品茶，只见紫竹领着一男一女还有两个孩童来 到净室。清虚问有什么事，紫竹说:“师傅，这几位香客不听劝解， 非要在关帝庙供奉一个活人牌位。您让他们自己说吧，这怎么能行?”

清虚仔细观察这四个人，两个大人约摸三十来岁，两个娃娃一男一女，大约四五岁的样子。四个人的衣服尽管补丁摞补丁，但是十分干净利落。他们见了清虚，就要跪地下拜，清虚急忙制止，让坐在旁边说话。

男人操着浓厚的忻州口音向清虚诉说原委。

“俺们一家是忻州董村镇人，俺叫董茂年。前年的八月，咱们口里收成不好，一家人打算来口外投靠老乡谋求生活。我们四口人和家里的一头老驴历尽千辛万苦来到了后山，却遇到了一群土匪，把驴和随身盘川尽数抢去。我们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只能一路乞讨，去了双玉城打听老乡的下落。

“不想我们想投靠的老乡已经不在人世，已经走了二年多了。

“我们万念俱灰，只能继续讨饭度日，两个孩子苦累交加，都发起了高烧，浑身发抖，病得不轻。

“这一天我们来到邢二沟村，进了一户人家的院子，才遇到了好心人，这个人就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许根罗，他是红胜脑包这一带的保长。

“许根罗弟兄六人，他排行老六。由于祖母是东红胜马家闺秀，老太太给孙子们取名时为了顺口，也为了孩子们健康壮实，前面几个兄长分别叫大马驹、二马驹......五马驹，只有老六叫根罗。

“许根罗简单询问了我们的情况，一点也没有嫌弃我们的意思， 把我们叫到了他的正房里，给我们吃饭，让两个孩子躺在他家热炕头 上，喝了姜汤，出了汗。然后把西房收拾出来，让我们一家人居住。 就这样我们住了两天，孩子的病也好了，又能下地玩耍了。我就和许 根罗说，多謝大叔救了我们全家，我们不能总在这里吃住，给你们添乱。

“许根罗却说你们去哪里能生活?就在这里放心住吧，有我们的饭吃，就有你们的饭吃，两个孩子正好和我家的孩子们一起上私塾。

“就这样我们已经在许家居住了一年多了，这真是遇到积德行善的好人了。后来才听邢二沟的乡亲们说，许家人一直是真诚待人，堂堂正正，好善乐施，救苦救难，所以红胜脑包附近的乡亲们才推举他当保长。

“我们全家人心存感激，但无以报答，就想在庙中立一个生牌，经常来上香礼拜，让神灵保佑许根罗全家人身康体健，福寿绵长，这位小师傅却说不能如此行事，大师以为如何?”

清虚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又见这几个口里老乡心存善念，知恩图 报，就笑道:“几位乡亲饮水思源，感恩怀德，自然是一种好的品德。 但是庙宇圣地，供奉的是菩萨神灵，或者古圣先贤。你把你的恩人牌 位放入实在不妥。而且即使单独修庙设祠也九损无益。隋唐时李渊给 秦琼修一个生祠，秦琼诸事不顺。老乡你要感谢许老先生，只需在自 家燃香祷告就行。神灵无所不能、无所不在、无所不知。心诚则灵， 神灵会保佑你的恩人福寿双全，人丁兴旺，枝繁叶茂，兴旺发达的。”

董茂年听了清虚一番解释，心中也觉释然了。向清虚、紫竹道别后，一家人走出山门，回邢二沟去了。

郭棠盖的这座庙，着实红火了几年。香客众多，香火旺盛。但是文化大革命期间，红卫兵上山砸毁了神像，破坏了庙宇。

十年动乱之后，善男信女们又在原来的神龛里用红纸写上神灵牌 位，常来山上进香上供。大约 2020 年左右，附近的老百姓又集资重 修了大仙庙。可惜笔者只是耳闻，未能亲自去拜谒瞻仰。关于“郭棠 盖庙”，清虚道长曾赞道 :

一座庙宇保一方福祉，一位豪杰护一方福地。

修庙修德修身心洁净，雕梁画栋为福泽乡梓。

第三十四回

郭怀翰叶落归根

鄂友三铁心反共

诗曰

树高千尺不忘根，人行万里不忘恩。

满腔热血酬家国，一片丹心照汗青。

却说郭怀翰师长从后套整编之后，经过春坤山的挫败，元气大伤， 兵员损失大半，家乡被日寇烧成白地，心爱的妻子被逼自杀，心中十 分郁闷。回到大青山之后，收罗残兵败将，又设法收录了一些同盟军 的归降人员，队伍逐步扩大，战斗力也越来越强。

通过多次与八路军的接触，郭怀翰深感八路军治军有方，在大青 山的几年中，郭怀翰始终与井尔沟的八路军游击支队保持着良好关系， 信息互享，物资上也互通有无。杨植霖、郝秀山等游击队领导常和郭 怀翰在一起讨论问题。目睹八路军的队伍来到他的驻地，都整整齐齐， 安安静静地坐在院子里，即使是骄阳似火的暑伏天，也不例外。假如 住在百姓家中，也给住户打扫院落，挑水劈材，军民和睦相处，使他 十分佩服。

郭怀翰多次强调游四师的官兵要向八路军学习，并且请求杨植霖大队长派来政工干部，给游四师连以上人员讲课培训，使他们懂得只有和老百姓搞好关系，才能有立足之地，也才能克敌致胜。

郭怀翰有一个同学叫吕树功，是武川县县城里的人。此人五短身材，长着“地包天”的嘴巴，牙齿外露，鼻孔朝天。吕的老婆身材修长，面容娇好，有如潘金莲。这个娘儿们常与日寇的几个当官的鬼混在一起，吕树功也顶着这些“绿帽子”沾沾自喜，引以为荣，充当了铁杆汉奸，死心塌地的为日本人卖命。他在八区为日寇刺探情报，被邢守忠活捉关了起来。日寇利用吕树功和郭怀翰的同学关系，让吕妻找到吕的父亲，对郭怀翰进行了引诱投降。

郭怀翰在庙沟母号窑子驻扎时，吕树功的父亲拿着日寇写的一份 “委任状”来到驻地。这个老家伙倚老卖老，称呼郭怀翰为“贤侄”， 翘着山羊胡子说道:“贤侄啊，你的运气来了，你看老叔给你带来什 么?”说着把那份委任状及日寇的信件递给郭怀翰。

郭怀翰粗略看了一下那封信件，大意是:皇军势力遍布大半个中国，不可战胜。大东亚共荣是天皇圣意，必将成功。望郭将军顺天心而识时务，与皇军精诚合作，剿共反共，皇军委任你管辖武川军政事务，提供精良武器，机不可失等等。郭怀翰看后划了根火柴，把这些东西全部烧掉，斥责老头为老不尊再不准来。最后让他告诉日本人:姓郭的决不当日寇的爪牙，也决不当亡国奴!

日寇并不甘心于失败，采取了明诱暗胁软硬兼施的手段。又写了第二份委任状和书信，信中说郭如果不归顺就会自取灭亡，面临被剿灭的惨况云云。命吕的父亲二进母号窑子，劝降不成，就把军事布署摸回来。

郭怀翰一见“委任状”，直接撕了个粉碎，并把老头赶出了门外。 定下心来一想，这个老家伙来了两次，知道了这里的军事布署，不除 必为后患。于是，他派出一个特务班，跟踪到榆树店沟里，把这个老 汉奸就地处决了。在老汉奸被处决的同一天，吕树功也被邢守忠枪毙。

抗日战争时期，郭怀翰部和日伪军作战上百场，胜多败少。比较著名的有脑包战斗和乌兰花战斗。

脑包战斗是在自卫军刚成立时发生的。当时四路军在马占山部队的配合下，抢占了大耗赖山和小耗赖山的交界处与日军接了火。战斗非常激烈，两军争夺山头。日军发动了几次冲锋，没有成功。后来日军利用重火力袭击，四门大炮向山顶轰击，把自卫军压到山底，吃了大亏。在这种局势下，马占山亲自指挥，郭怀翰重整旗鼓，激战了多半天，重新夺回了山头。这次战斗一直持续了七天，日军尸体遍布山野，足足拉了七汽车去归绥火化。 乌兰花战斗是日寇残杀自卫军引起的。参谋处长候昶带领 12 个人去一区乌兰花征集粮草，和日伪军约好第二天中午谈判，结果当天 晚上日伪军出尔反尔突然袭击，把 12 人全部抓住，押回乌兰花用铡 刀杀害了。有的竟铡成了三段!

郭怀翰闻讯大怒，派邢守忠团包围了乌兰花城，与日寇展开激战。 日军败退武川。刚到哈乐，又被自卫军伏击，腹背受敌，不得已朝归 绥败退，留下一门迫击炮和一挺重机枪。

郭怀翰的抗日行动，使日本鬼子又气又恨，四处捉拿郭怀翰的家 属，逼得郭家妻离子散，改名换姓。为了防止被杀害，郭家四弟兄分 别改姓为孙、王、张、康，分散居住。直到日寇投降后才恢复了原姓， 重建家园。

1942 年 4 月，郭怀翰部驻扎在母号窑子。他本来体质较弱，再 加上抽洋烟，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感冒了一次，勾起了旧病，虽然服 用归绥赵树先生的药，但病情日趋严重，心情十分郁闷。

他躺在炕上，昏昏沉沉。想到自己戎马半生，家产尽毁，祸及亲属，痛心不已。现在日寇、伪军、共产党、国民党互相角斗，难料胜负。眼见得共产党治军严格，対老百姓秋毫无犯，深得民心，越来越强，比自己治下的游四师强出很多。多次和八路军的领导交谈，了解了这些人志存高远，光明磊落，大公无私，确实把抗日救国放在了头等位置。尤其和李井泉司令彻夜长谈几次后，感觉到人家对国际国内形势了如指掌，并且有一套理论作为指导，细细分析，驱逐日寇、建国立业的大任非共产党莫属。

而自己统领的游四师这些人，鱼龙混杂，良莠不齐，缺乏上进动力。 尤其对鄂友三的处事和为人看不上眼，他以抗日之名滥杀无辜，与八 路军的治军方略截然不同。然而鄂友三还想娶胞妹为妻，这是万万不能的。郭怀翰就把同村来的贴身护卫卢小能(也就是妻弟)叫到身边嘱咐道:“咱们俩个在老家藏起的那批武器，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鄂友三要的时候也不能给他，适当的时候你设法交给杨植霖、郝秀山他们吧。这些武器在他们手上一定能发挥正用。”卢小能觉得这好像是交待后事，忍着眼泪连连答应，事后卢确实按郭的吩咐把这件事办了。

郭怀翰又把赵淑普、白廷元叫到身旁，安排了一些军务，然后说他想回老家一趟，顺便去看看妹妹老女子，就带着姑舅侄儿王德和马弁(勤务兵)起洋坛动身了。

由于体弱多病，走走停停，第三天才到了土盖毛石炳文家。石妻是郭的叔伯妹子，平素郭怀翰也对她家时有接济，难得哥哥来一趟，就杀了一只羊，包饺子、炖羊肉，照顾得挺好。郭怀翰看条件不错，石家人又再三挽留，就决定先在这里住下养病。

第六天上午，驻哈拉合少的靖安军四大队打听到了郭怀翰的踪迹 前来袭击，当王德发现村口有敌情时，郭怀翰正在抽洋烟。听到枪响， 起洋坛丢下烟枪拔腿就跑，王德和郭怀翰也跟着跑出大门，门口正好 拴着一头灰色的大毛驴，郭怀翰爬上去没走几步，摔了下来。王德又 把他扶上驴背后搀扶着，石炳文妻子拉着毛驴，顺一条壕沟跑去。

越往里走，壕沟越窄，最后连毛驴也过不去了。郭怀翰让石妻返回，王德把郭怀翰连拉带拽扶到壕外，从花圪台的梁上顺沟下去，到了捣拉盖村一户人家住了下来。

王德和郭怀翰在捣拉盖住了三天，郭怀翰的病越来越重了。总是念叨着要回家。王德没有办法，又在村里买了一头毛驴就启程了。路过哈拉门独刘家窑子时，郭怀翰颤颤巍巍下来给已故妻子栗夫人烧了一张纸，凄凄惨惨哭了几声。然后赶到忽龙洞沟郭家的羊场，他已经在驴身上立不住了。

郭怀翰在羊场躺下，这也算回家了。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恍 恍惚惚间觉得自己和杨植霖、郝秀山追击一群日本人，一直追到一片 大海上，这群日本人跳进了海里。杨植霖从怀里掏出一瓶酒说:“郭 兄跑累了，喝一口吧......”忽然又看见妹妹老女子披头散发对他说“哥 哥你去哪里?我好害怕呀!”兄妹俩到了毡房沟大仙庙，清虚道长对 他说 :“烈焰焚庄，后弈射日，壮士骑马，衰翁骑驴”。郭怀翰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道长说:“难道你还不明白?”......

　　附近有一个会下阴的先生叫瞎补在，双目失明。因为再没有别的医生，王德见郭怀翰尽说胡话，就病急乱求医，拉上毛驴把瞎补在请来，神神叨叨地折腾了一整夜，第二天中午，郭怀翰喝了点水后就停止了呼吸，享年三十六岁。正是: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郭怀翰死后，王德和几个家属将遗体运回后湾村里，不敢入祖坟， 怕日伪军祸害。埋在了一家穷人的沙地里，然后把土摊平种上庄稼， 以防被坏人发现。日寇投降以后，1947 年才把灵柩挖出和前妻一起 归葬于祖坟。

这个郭怀翰生命短暂，但抗日守土有功。可以说他这一生是:有情有志，无子无女，有牵有挂，无怨无悔!

有一位诗友写道:

满衣血泪与尘埃，病中还乡亦可哀。

莫道英年忠魂去，满山杜鹃为君开。

2022 年 6 月 4 日，笔者到郭怀翰老家后湾村实地采访，遇到了 郭怀翰的侄儿(郭怀翰大哥郭怀都的儿子)郭老根，了解到，2015 年 9 月，上级部门为郭怀翰颁发了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 战争胜利 70 周年纪念章，郭怀翰将军毁家纾难、奋起抗敌的功绩得 到了党和政府的充分肯定。

郭怀翰去世后，本应该邱明星接任师长之位，但是邱明星谦让道: “我是文职出身，打打杀杀是门外汉，还是请友三当师长吧，我鞍前 马后做些辅助工作就行了。”这样，鄂友三就成了游四师师长，邱为 副职，张腾云为参谋长。

鄂友三当上师长之后，就带了些银两去了一趟大腮汗，名义上是替故去的郭怀翰探望妹妹，实际上另有所图。到了郭的姨妈家，鄂友三奉上礼物，住了一天，和老女子聊了很长时间，具体内容是说对她爱慕已久，并且托张腾云和你哥哥提过婚，你哥哥一开始犹豫不决，最近跟他说同意这门婚事，把你托付给我，让我和你相伴一生。

当然后一半话是鄂友三编造的，但老女子信以为真。再加上自己无家可归，这么大了总住在姨姨家也不是个办法。就擦了把眼泪，并未拒绝鄂的求婚，但明确表示:“我是大家闺秀，做偏房小妾万万不能。除非你和前妻扯清关系，明媒正娶，才能成婚。”

鄂友三表示立刻就和前妻断绝夫妻关系。第二天就从大腮汗出发， 去了归化城。

鄂友三这次见了胡慧荣，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根本不敢说“离 婚”(即“休妻”)一事，而是婉转表达了想纳妾一事。胡慧荣问清 楚对方是郭怀翰妹妹——老女子，尽管内心很别扭，还是答应了。因 为她见过郭怀翰，知道这家人的人品。但还是不失时机地训斥鄂友三: “纳妾可以，但不许乱来，坏了自己的德行，糟蹋了自己的身体。你 不想身败名裂，就要谨慎做人。后山人说有个卾毛驴，是不是说你?”

鄂友三象个挨老师批评的小学生，唯唯诺诺，又是点头，又是摇 头，大汗淋漓。最后说:“你难道不知道我的身体条件，我能乱来吗?”

胡慧荣雏了皱眉头，撇了撇嘴。(据说鄂性功能障碍，谁知真假?)

第二天，鄂友三要回后山部队了，胡慧荣给他派了个“生活顾 问”——来小子，专门“照顾”鄂的生活起居。有这个“大兄哥”在眼前晃悠，鄂的行为不得不检点一些，鄂让来小子当了一个警卫排长。 来小子说，鄂友三性如烈火，谁都不怕，敢和董其武顶嘴、吵架，唯独不敢惹胡慧荣。这就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吧”?

三天之后，鄂友三和老女子说自己已经给了胡慧荣一纸休书，断绝了关系。连哄带骗把老女子娶回了母号窑子驻地。婚礼办得十分隆重，老女子也觉得很“有面子”，夫妻二人夫唱妇随，琴瑟和鸣，不必细说。

邱明星娶的是郭怀翰侄女，鄂友三纳的是郭怀翰妹妹。从女方的角度说邱还得管鄂叫姑父。

后山地区老百姓骂鄂友三为“鄂毛驴。”还有“人吃饺子马喂料，没有闺女媳妇儿不睡觉”的串话，从一个侧面反映了鄂是一个好色之徒。娶过老女子之后，打仗怕出危险不能携带家眷，他在外面偶尔也和女人们胡混。有人说这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性功能障碍”，也有人说他本性好色。来小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

有的女人贪图鄂的权与钱，自愿和鄂鬼混的也不乏其人。据说庙 渠子村有个女人多次陪过鄂友三，有一次见鄂友三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醋性大发，又哭又闹，鄂友三只得亲自安抚。还有人为鄂开脱说“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说其实只要勤 于事业，忠于国民，稍贪女色也无可厚非，不必责备求全。东北王张 学良坦言:“平生无所好，唯一爱女人。”卾友三也对董其武说:“我 就这点毛病，不要大惊小怪好吗?”君子坦荡荡，两人两语，如出一 辙。比那些滿口仁义道德，一腔男盗女娼的伪君子强多了。即便是当 今清平盛世，吏治严格，不是也出现了“骑着摩托挎着枪，村村都有 外母娘”的“李毛驴”、“赵毛驴”吗?这潭浑水是越搅越浑，不如 暂时作罢。

1940 年正月，八路军和自卫军约好暂不相扰，共同抗日，但是自卫军第三路军的总指挥王有功勾结日寇，企图与八路军为敌。八路军的领导人得到情报后，决定由彭德大、陈刚、姜文华各带一个连，八路军四支队也出动一个连，分别向自卫军三路军和四路军的指挥部发动突袭，自卫军猝不及防遭到重创，多人被俘。

正月初三晚上，鄂友三正在后乱察沟一个小媳妇家酣睡，听到门 外有脚步声，立即翻身坐起，衣服还没穿好，脖子上就中了一枪，用 手一摸，鲜血淋漓，流了一身。鄂友三随即被俘，关在了这家的凉房里。

鄂友三想起毡房沟道长给他算命时说的话:“庚辰年戊寅月将有 一劫，但施主戎马倥偬，难免出入险境，只需临危不乱，定可劫后重 生”。仔细推算，皇历上显示现在正是庚辰年戊寅月，鄂友三惊出一 身冷汗，但并不十分沮丧。按道长所言，自己还阳寿未到，还可以东 山再起。初五白天，八路军的埋伏部队又捉住了从温习圪图来给鄂友 三送寿礼的一伙兵士。鄂友三也不以为然，并且大声叫嚷要吃长寿面， 八路军的看管战士嫌他叫嚷，索性让这家人家给他擀了一碗面。

正月十五晚上，天上云遮月，村里雪打灯。看守战士接到上级命 令，将鄂友三就地枪决。当五名八路军战士将鄂友三五花大绑，叫出 凉房，准备押到村外枪毙，走到一条山路旁时，路旁是一条十来丈的 深沟。鄂友三心想 : 与其挨枪子，还不如跳崖死。挨枪子必死无疑， 跳崖可能还有一线生机，乘八路军战士不备纵身跳到了路旁沟底。

原来鄂对这里地形十分熟悉，他跳下去的地方，正好是一个背风 湾子，里边让风刮进许多柴草，起到了缓冲作用。鄂友三找到一块尖 利的石头磨断绑绳，跑到朝阳沟躲藏起来。战士们下沟搜寻时，不见 了踪影。几天后，鄂友三又跑到后套找到了于存灏，诉说了被俘的经 过，大骂八路军背信弃义，质问于存灏 :“你开欢迎会、联欢会就是 这个效果?”发泄了心中怨恨。从此，鄂友三和八路军结下解不开的 疙瘩。

1940 年农历二月初，鄂友三收拢四路军残部，企图对八路军实 施报复，被八路军在固阳下湿壕明安滩一带设伏打败。但是在战斗即 将结束之时，八路军大青山骑兵支队政治部主任彭德大遭遇冷枪袭击 牺牲。

此后几年中，中共绥西地委书记杨植霖几次给鄂友三去信，表示出了和解的诚意。鄂友三余怒未消，除了把第一封看了看，以后就都直接当着送信人把信烧了。

1945 年 2 月，鄂友三调集王有功、张腾云等部，再度开进大青 山往出挤八路军。当时，他的部队再一次经后套整训，装备精良，部 分精锐换装了美式武器。张腾云不愿国共双方抗日队伍互相残杀，对 鄂友三的命令阳奉阴违，行动迟缓。鄂友三心中十分不满张腾云的做 法，但也不敢当面指责张腾云，在背后和人骂“张腾云，瓷球墩”。

5 月，八路军被迫退出井尔沟。不久，八路军调来康健民骑兵旅， 首先收复了井尔沟，双方进行了多次战斗，鄂友三的人马损失较重， 被迫退往萨县境内活动。

1945 年，鄂友三又兼任了萨拉齐、包头、武川、固阳、和林、 凉城七县行政督察专员，势力从后山发展到前川。这年春天，鄂率部 与日伪军水涧沟门附近激战两天一夜，获得胜利，战果辉煌。

隔了一日，驻包头日军派代表前来讲和。提出 : 双方停战，共同 防共 ; 委任鄂为张家口至包头的靖安总司令。鄂友三表示，“防共不 防共，是我们的事，我听傅作义将军命令 ; 至于停战，你们是侵略者， 你们侵占中国的土地，我们就要打。”

从这一点来看，这个饱受诟病的鄂友三还是有一点民族气节，泾 渭分明，恩怨分明。而他最大的失误是走错了道路。以至于空流了抗 日热血，可惜了青春年华。他却把日薄西山的国民党反动派当作祖宗， 把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视为仇敌。有眼如盲，不辩菽麦;背道而驰， 南辕北辙。这正是:

驽马负重可致远，生逢乱世最可哀。

待到云开雾散时，方知步上望乡台。

第三十五回

进后套探望温芝莲

走包头策反海福龙

诗曰:

河套春暖柳絮飞，夫君征战不思归。

娇儿望月盼团聚，怨妇忧烦有谁知?

自卫军四路军家属去后套之后的几年来，衣食有上级供应，当地老百姓对她们也悉心照顾，不担心日寇汉奸和土匪的骚扰，生活还是十分安定的。但是她们就是担心在战场上的丈夫，每天都去郭怀都那里打听前方的战况。春坤山大败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消息，她们的心中都挽了个疙瘩，坐卧不安。

温芝莲领着望月在院里院外转来转去，每天都碰到郭怀翰的三姨太卢小娟，她是个结巴子，但还很爱说话:“妹妹...子，你...说他们还活着吗?”搅得温芝莲更加心烦意乱。

温芝莲想到晋剧《武家坡》剧情，不由唱道:“前身儿瞅，后身儿看，果然是我夫平贵男，有心上前把夫认，忐忐忑忑心不安，走时翩翩潘安貌，归来胡须挂胸前......”一边唱，一边擦眼泪。小望月看着母亲流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温芝莲思夫心切，有一天忽然感到浑身发冷，高烧不退，望月在 床前悉心照顾了几天，也出现了相同的症状。原来是当时的一种流行 病——“出水病”。这种病其实就是东汉末年神医张仲景毕生研究的 “伤寒”，患者高烧十多天后，浑身出汗，传统的治疗方法是给病人 盖上大被子让继续出汗，出汗后必须忌风，不能出门。病人水饭不进， 两三个月后才有食欲，有的病人就这样脱水而死了，有的病人半年后才能康复。

温芝莲和望月同时得了这种病，俗话说“病中想亲人”，温芝莲嘴里不断念叨:“腾云，腾云，你个没良心的人。”郭怀都也没了主意，给张腾云写了封信让一个士兵送到后山庙沟。

张腾云接到信后，心急如焚，和鄂友三、赵淑普简单交待了一下工作，从医官那里取了点磺胺类药物(那时候虽然已经有了盘尼西林即青霉素，但限于游四师的条件，根本搞不到)。骑上快马，两天就赶到了五原拉僧庙。

张腾云走进温芝莲和望月的房间，见炕上躺着的温芝莲正在昏睡， 望月也蜷缩在炕脚直打哆嗦。而地上正有一个神汉在张牙舞爪跳大神。 这个神汉穿一件黄线毛衣，提一把七星宝剑，短头发蜡黄脸，口中念 念有词，屋里香烟弥漫。原来是杨占山看病人病情严重，又没有医生， 就从附近请这个神汉来给治病。

张腾云见状，对神汉呵斥道:“不要装神弄鬼，骗人骗到军官这儿了?赶快滚吧。”神汉灰溜溜地拿着他的所有“法器”溜走了。

张腾云把随身带来的药品给温芝莲和望月喂服下，约半个时辰，两人的症状就大大减轻。温芝莲看见张腾云抱着望月坐在她面前，放声大哭一阵，病也好了一半。

张腾云把郭怀翰病逝的消息告诉了后方人员和家属，大家都十分 悲痛。楚有才和杨占山在院里布置了一个简单的灵堂，郭怀都撕心裂 肺地在灵前大哭一场。卢小娟更是哭得死去活来 :“二哥哥呀，你走 了我可咋活呀”这句话翻来覆去地数落，居然字正腔圆不结巴了。大 家都陪着落泪不止。邢守忠的洋学生太太也摘掉眼镜，不住地用一方 手帕揩泪。

五天之后，由于药物的作用，温芝莲和望月的病情已经大为好转。 张腾云惦记后山的战事，只好离开拉僧庙，向武川出发。

温芝莲也不怕别人笑话，“紧拉住哥哥的手，送哥哥送到大门口。” 简直又唱了一出走西口。

张腾云告别妻儿，扬鞭催马，第一天经安北县扒子补隆镇(扒子补隆，蒙语意为“有官职之人居住的地方”，今乌拉特前旗新安镇)夜宿白彦花。第二天上午，经过依山傍水的昆都仑召(法僖寺)时，远远地看见召庙前广场上人山人海，人头攒动，好不热闹。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大呼小叫，不知道在干什么。

张腾云牵马近前观看，只见场子中间摆着一张长桌，长桌旁坐着一位身材魁梧穿着蒙古族袍子的大汉，还有几个衣衫考究的官员。这些人是军政两界特邀嘉宾。长桌后扯着一块巨大的红色条幅，条幅上有斗大的大字写着“包头市第四届那达慕大会”，上面还有蒙古族文字可能也是这个意思。两个裁判模样的人手里拿着小旗，口里含着口哨来回走动着。

那达慕大会是蒙古族人民的传统盛会，每年举行一次。大会上要举行摔跤、赛马、射箭等比赛。大会期间，各地的农牧民骑着马，赶着车，成群结队地汇集于大会广场。有的人参与或观看比赛，有的人带来自家产的皮毛、肉食出售，然后再购买一些食盐、茶叶、铁器、布匹之类的生活必需品。

张腾云把马拴好，看场中正在进行着的一场摔跤比赛。只见两个 粗壮的汉子一个是黑红大脸膛，另一个是蜡黄长脸汉，都穿着皮坎肩， 皮坎肩上有金光闪闪的泡钉。裤子用绸子做成，宽大多褶。双膝部位 绣着别致的图案。他们未曾交手，先齐唱起一曲听不太懂的歌，歌声 一停，两个人才张开双臂，跳着鹰舞入场。向主席台行礼后，撕打纠 缠在了一起。

张腾云在毡房沟练武时，曾听清虚道长和孙小辫师父讲过蒙古摔跤(博克)的技巧和方法，今天还是第一次目睹现场比赛。蒙古摔跤可以用提、拉、扯、推、压等 13 个技巧演变出 100 多个动作，但不 准打击脸上任何部位，不准拉头发踢肚子或膝盖以上任何部位，只要 对方膝盖以上任何部位着地为胜。

很明显那个长脸汉从体力上和技巧上都不是大脸膛的对手，几个回合之后，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了。

陆续又上来达尔罕贝勒旗、茂明安旗、乌拉特三公旗、鄂尔多斯各旗派来的选手，也都败在大脸膛的脚下。

大脸膛傲气十足，绕场一周，用蒙汉两种语言喊道“天下无敌!德王的勇士天下无敌!”把那个坎肩脱下挥舞起来，打到观众身上也毫无歉意，满身横肉颤颤巍巍，凶神恶煞一般。

张腾云见状，怒从心头起，尤其是“德王的勇士”这几个字更使他十分反感。于是一步跨到场中，先对裁判员躬身行礼道:“在下是武川一习武之人，想挑战这个‘天下无敌’的摔跤手，可以吗”?裁判上下打量了张腾云一番，和长桌后的几位商量后答道“可以!比武场上，不分地域东西，也不分时间先后，能者为胜”。

　　张腾云没有这种“博克”的服装，把外套脱掉之后，上身白衬衫， 下身蓝桶裤，脚蹬黑马靴，虽然略显瘦小，倒也精神抖擞，英气逼人。

通过刚才的观察，张腾云已经知道这个大脸膛的优势是身体重，力气大，其实技巧很一般，只要不被他抓住，就有取胜的把握。

张腾云缓步走进场地，大脸膛仍然是跳着鹰舞入场，裁判吹响哨 子后，大脸膛迫不及待地向张腾云扑来，张腾云稍微侧身，大脸膛扑 了个空，险些摔倒。接着大脸膛翻回身张开双臂又扑向张腾云，心想: “你左右躲闪也只在我的两臂之间”，不料张腾云又从他的臂下钻出。 如此几次，大脸膛气喘吁吁，张腾云气定神闲。

大脸膛半天没有碰到张腾云的身体，心烦气燥，一个饿虎扑食，跳起身驱再次向张腾云扑来，张腾云身子一侧，同时闪电般抓住大脸膛的一只手，身子顺势一带一转一裹，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大脸 膛瞬间失去重心，被摔了出去，倒地后还余势不止，连续翻了几个滚。

大脸膛趴在地上半天没有起来，坐在桌后的一位蒙古大汉脸上露出了笑容。

大会还在进行其它项目的比赛，张腾云有事在身，也不管有什么奖励，牵马走出会场，信步向东走去。

没走多远，张腾云感觉身后边跟着一个人。他没有惊慌，没有回头，又走了一小段路，他假装半蹲下往上提靴子，随手把当年周恩来托陈赓送给他的那支马牌撸子从靴筒中抽了出来，一拉套筒上了膛。

这时，跟着他的那个人来到了他身边。张腾云枪口微扬，对准了那个跟着他的人。

那个跟着他的人吃了一惊，但也并不慌，赞叹着说:“先生好身手!好枪!”

张腾云平静地说:“第八战区游击骑兵第四师张腾云，阁下有何见教?”

那人说:“驻麻池蒙古军连长海福龙。有意结交先生。” 张腾云收起手枪，拉住海福龙的手说，“走，喝几杯。” 两人相跟着走了没多远，看到路旁有一家“九曲饭店”就进去了。

堂倌含笑把二人迎入一个小雅间，高声唱道:“贵客二位，欢迎光临。”

海福龙掏出两个现洋递给堂倌，告诉多上几个拿手好菜，再来一坛好酒。

酒菜上桌，二人举杯换盏，两杯酒下肚，大汉来了兴致。

海福龙是土默特旗人，伪蒙古军驻扎在麻池的连长。今天出场的大脸膛叫巴图，是驻麻池伪蒙古军团长乌日罕的心腹警卫。应包头地方政府邀请，今天来参加这次那达慕大会，乌日罕想让巴图拿一个摔跤冠军，在包头地区显示一下自己的威风。

这个乌日罕团长，来自锡林郭勒。此人自称是德王的外甥，有恃无恐。独断专行，小肚鸡肠，任人唯亲;地方主义严重，对东部地区 的兵员优待有加，而海福龙连队的西部蒙古族士兵常受到岐视和虐待。 上个月海福龙与他争辩，他居然说:“你和你的兵就是无能，要不信 咱们摔跤试试，你的兵要是能赢了我锡林郭勒德王的兵则罢，要是赢 不了我们，以后就再不要炸刺，乖乖地由我摆布!”

海福龙与这个大脸膛摔跤，却被人家摔倒了，还被按在地下羞辱说:“你们西部人就是一群病猫，还想跟老虎斗?”

今天大脸膛巴图没几下就败在张腾云手下，他的冠军梦自然破灭了。作为蒙古人，海福龙崇拜强者，发自内心感谢张腾云为他出了一口恶气，于是就暗中跟上来想要结交。

张腾云也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同时又向海福龙详细介绍了德王的 情况。1908 年，这个德王 6 岁就承袭郡王爵职，1918 年开始正式理政， 他一直幻想当蒙古的大帝，重振成吉思汗雄风。1934 年日寇扶植他 当上了“蒙政会”秘书长，大权独揽，秘密勾结日本特务，同时表面 上仍和国民政府保持联系。

1937 年卢沟桥事变后，德王公然拜倒在日本侵略者脚下，幻想 通过日本人的帮助实现他当蒙古大帝的美梦，他曾信誓旦旦地说:“我 蒙古愿在大东亚共荣圈内，诚心诚意地献出我们所有力量，为东亚大 理想、大胜利而努力!”

张腾云对海福龙说:“那个德王外甥乌日罕岐视羞辱你固然可恨， 但你应该好好想想:你舍家弃业风餐露宿当兵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 了跟着德王追随日寇欺害咱们中国人?或者是让德王当上蒙古大帝压 迫咱们牧民?”

一句话点醒懵懂人，海福龙沉思良久，对张腾云说:“先生一席话让我顿开茅塞，那依先生之见，我应该怎么办才能走上正道?”

张腾云说:“我现在任游四师参谋长，你如果不想再走错路，带上弟兄们跟我一起打日本人吧。”

海福龙把酒坛中的酒倒在两只海碗中，站起身来，高高把碗举起说:“一言为定，从今以后我就跟着大哥一起干!明天一早，就在这里汇合。”

二人端起海碗，一饮而尽。

第二天早上，海福龙果然领着 50 名骑兵，来到这九曲饭店门前， 张腾云领着他们直奔庙沟榆树店。

鄂友三见张腾云后套探亲居然带回 50 名骑兵，心中自然高兴， 立即召开了欢迎大会，居然破格让海福龙任中校团长，与李存银团互 相配合，活动在武固交界及达尔罕、茂明安等地。脱下蒙古袍，换上国军服装，海福龙带来的兵士个个英气逼人，精神抖擞。海福龙脱离了乌日罕的管辖，气也消了，官也升了，他本人也十分感激张腾云把他领到游四师这条抗日道路。

闲暇之余，海福龙常和张腾云一起聊天。一次海福龙说到在陆合营驻扎的伪蒙古军第九师有一个海青排长为人正派，与海福龙从小一起长大，两人无话不谈，志趣相投。他想去劝海青也归顺游四师，不要继续在伪蒙古军中为反动的德王卖命。张腾云十分高兴，就嘱咐他小心从事，能劝降最好，不能劝降也要安全返回。

三天以后，海福龙领着海青和 40 多名骑兵返回了游四师的驻地 庙沟。鄂友三和邱明星、张腾云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对海青能够 弃暗投明表示热烈欢迎，任命海青为上尉连长，与郭棠配合在百灵地、 假涉地一带活动。

海青的出走激怒了陆合营的黑河团长，黑河团长亲率第九师的一团人马追击海青，声言要活捉海青，砍下他的脑袋示众。海青连且战且退，在武固交界处绕了一圈，到西乌兰不浪补充了弹药后住在了西南壕村。打听到黑河的人马住在圪妥一带，两地相隔不到十里。

当晚，海青与当地工作组长祁三商量，利用有利地形打击追军，摆脱被追击的被动局面。

第二天天刚放亮，黑河的追兵就来到西南壕，海青早有准备，在 向导的带领下，率众佯装逃走。把黑河领到了土盖毛村南的趟不浪沟。 这条沟外宽内窄，沟中有一小坝，坝上还有一个石头堆起的脑包。海 青把队伍埋伏在沟路的两旁和脑包后。

刚埋伏好，追兵赶到了。黑河骑着高头大马当先闯进埋伏圈，后 边跟着的骑兵也毫无防备，在“小点连长”的带领下快马跟进。当和 伏兵的距离不足五丈时，才发现不对劲，这时海青的伏兵一起开火， 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响成一片，作恶多端的“小点连长”被当场击 毙，黑河的坐骑也被打伤。追兵一阵大乱，调头就跑。海青乘胜追击 30 余里，到西乌兰不浪附近才停止追击。黑河率残部连夜返回陆合营。这才是:

偷鸡不成蚀把米，追击不成倒被追。

搬起石头自砸脚，老天惩处不徇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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