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吃完饭已近9点。如果说是早餐，确实太迟了；说是午饭当然又早得离谱。这就是退休生活。没有时间催促的生活，如同倾泻在平地的水，流向更低洼的地方。你可以把这种生活叫做慵懒，或者闲散，都没问题，随你怎么叫都可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慵懒这个词很招人喜欢，好像天生拥有一股子贵族气。慵懒，哦，它会唤起这样一副画面：胖胖的女主人，穿着丝滑的睡衣，顶着一头卷发，睡眼惺忪地掀开门，半个身子嵌在门缝里，仪态缱绻地打量着门外的来人或者风景。我是多么想成为这样的一位养尊处优无所事事的女主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慵懒不起来！我是自己的厨娘、保姆、司机、保镖、杂务员，我得为自己做饭，整理床铺，熨烫衣服，购买日用品。我常常羡慕那些养护得很漂亮的弹钢琴的手。修长的十指，光滑细腻的皮肤，雪白如鸡蛋皮的颜色，不带一丝皱纹，多好！远离阳春水，远离洗衣液，远离厨房的油烟和呛人的灰尘，远离鸡飞狗跳没处下脚的逼仄空间。现实世界中，有多少人拥有这样的纤纤玉指呢？我目力极浅，所见不多。</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普通老百姓是不知道护爱手的。即便知道，也没法去护爱。手是他们刨食的工具，哪里有那么娇贵！男人们的手一定长满了粗硬的茧子，那是他们长年累月搬砖的结果。女人们的手则爬满了皱纹，那是她们日复一日洗洗刷刷的印迹。底层人的手是没眼看的，像坑坑巴巴的泥土路。你可以想见，这些疤痕的来历。那是冰雹、石块、煤屑，玻璃、钢管、渣土车留下的印痕。只要是路，你就没法拒绝随时到来的重压和戕害。凹陷，塌方，断裂，被掩埋，极端状况随时会出现，猝不及防，从来不打一声招呼。</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如果仔细辨认一双操劳家务的手，你会看到很多。烧伤的，烫伤的，割伤的，冻伤的，这些痕迹烙在粗糙的手心或者手背上，如同烙在棉麻衣料上的不规则花朵。它们是岁月碾过身体留下的印痕，再长的日月也洗刷不掉，除非连接它们的躯体倒下了失去了生命。</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一年，我们学校的老师们去张家界游玩，过检票口的时候需要刷指纹。许霞说，她的指纹刷不出来，磨平了。我说，刷不出指纹的还有我。当时，我们几个人被挡在景区外面，等候导游和工作人员协调处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智能手机更新换代过若干次以后，指纹解锁功能受到许多用户的喜爱。我从来不用这个功能。我试过，自己的指纹录进去，再次开机时，手机识别不出来。好在手机还有刷脸、手势和密码解锁的功能，否则，我们这类人大概会被指纹解锁的路径堵死。</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2024/12/6</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