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美篇

东方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四类易错字词举例</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总编室校检组 林筱</p><p class="ql-block">一、读音相近或相同之错:</p><p class="ql-block">继、既、即:</p><p class="ql-block">继(既)往开来:继,继承。继承前人的事业,开辟未来的道路。(括号中为错字,下同)</p><p class="ql-block">一如既(继)往:“既往”是“以往” 的意思。</p><p class="ql-block">固定搭配:即使、既然、既来之则安之</p><p class="ql-block">州、洲:</p><p class="ql-block">州是一种行政区划:汉末天下分为十三个州,此后,地方行政上分为州、郡、县三级,到明清以后州的范围缩小了,出现了很多带州的地名,如今带州字的地名很多跟古代的州名有关,比如:广州、杭州、扬州。</p><p class="ql-block">洲则是水中的陆地、或者河流冲击形成的沙洲,比如:湖南橘子洲、珠江三角洲、株洲(临渌水和湘江,从前就是个县叫株洲县,后升格为株洲市)、亚洲(世界岛),满洲里则是俄语音译。</p><p class="ql-block">生、升:</p><p class="ql-block">油然而生(升):生,产生,自然而然地产生,而不是自然而然地升起。例子:谈笑风生、四海升平。</p><p class="ql-block">另外,每逢中秋节,唐代诗人张九龄的诗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经常被引用,大家可以考虑一下,这个海上生明月是哪个生?很多人往往会错写为“海上升明月”。从字面意思来看也没错,可是一个“生”字一出就显得气象万千,出神入化,而写作“升”字虽然也可理解,但是品味起来就显得平淡无奇、意境全无。与这句诗有异曲同工之妙的还有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第一句: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这里也用生。</p><p class="ql-block">震、振:</p><p class="ql-block">震耳欲聋</p><p class="ql-block">振聋发聩(《中华成语大词典》只有这一种写法,而《新华成语大词典》〔商务馆,2014〕还有“震聋发聩”)</p><p class="ql-block">二、字形相近之错:</p><p class="ql-block">这是我们在编辑录入的时候编辑或者操作员比较容易出错的地方。字形相近、但是意思相远。</p><p class="ql-block">已、己、巳:三个的开口问题。</p><p class="ql-block">赢、羸、嬴:三个月和凡中间的不同。</p><p class="ql-block">孟、盂:上面不同。</p><p class="ql-block">三、词义相近之错:</p><p class="ql-block">权利、权力</p><p class="ql-block">这两个词如何用比较明了的方式区分呢?我们可以用它们的英文来理解,“权利”的英文是right,“权力”的英文是power,right指的是人与生俱来的、不可被剥夺的自然权利,如自由、平等、生命和财产不被侵害的权利,“人权”的英语自然是human right,而权力指的是某一群体赋予特定群体的强制力量和支配力量,比如我们常说:我党的权力来自于人民,我们可以说我党的power来自于人民。</p><p class="ql-block">辩证、辨证:</p><p class="ql-block">辩证:1.&lt;动&gt;辨析考证:反复~。也作辨证。2.&lt;形&gt;合乎辩证法的:~关系|~的统一。</p><p class="ql-block">【辨证】1同“辩证”1。</p><p class="ql-block">【辨证】2&lt;动&gt;辨别症候:辨证论治。也作辨症。</p><p class="ql-block">【辨证施治】辨证论治。</p><p class="ql-block">泄露、泄漏:</p><p class="ql-block">泄露是指泄露抽象的东西,泄露机密、泄露考题。而泄漏则指泄漏比较具体的东西,泄漏气体,液体等。</p><p class="ql-block">爆发、暴发:</p><p class="ql-block">爆发:1.火山内部的岩浆突然冲出地壳,向四外迸出。2.突然发作;(事变)突然发生:~革命、~战争。</p><p class="ql-block">暴发:1.突然发财或得势(多含贬义)。2.突然发作:山洪~。</p><p class="ql-block">四、容易望文生义之错:</p><p class="ql-block">合龙(拢):大坝合龙(拢)——修筑堤坝或围堰时,人们把留在最后的缺口叫“龙口”,因此把大坝封口截流叫“合龙”。</p><p class="ql-block">换挡(档):挡是排挡的简称,是汽车等用来改变牵引力的装置。</p><p class="ql-block">急(激)流勇进</p><p class="ql-block">攻城略(掠)地</p><p class="ql-block">暗度(渡)陈仓:现今的区分方法是度指的是时间上的移动,渡指的是空间上的移动,如果按照这个区分法,似乎应该用“渡”符合词义。可是古代两个du都有“过”的意思,比如还有春风不度玉门关,也是用度。现今的工具书中《现汉》用度,而《中国成语大辞典》用渡。我们还是依照现汉的标准。</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注:以上括号中为错字</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开往北京的火车 </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徐则臣</p><p class="ql-block">巨大的平原上伏卧着一个村庄,村子不大,房屋稀疏茅檐低小。秋风从远方刮过来,茅草枯黄,在风中抖擞摇摆。所有即将死去的植物都在向风和天地俯首贴近。一群孩子从村中的某条积满黄土的巷子里出来,穿着短小的单衣,裸露着被风吹干的皮肤,脖颈和脚踝很黑,他们好多天没能洗上热水澡了。他们又一次来到村边,这个时候火车总要如期而至,轰隆隆地从村边经过。他们就是来看火车从他们面前经过的,这是他们认识范围内的最为隆重的事情,晚饭也要等到火车过去后再吃。父母常常不准他们在晚饭时来到铁路边上,但是爷爷奶奶鼓励他们。老人们大多都是一辈子没出过村子的人,他们想让孩子到外面去看看。但是,村庄与村庄之间相隔是如此遥远,他们用自己的双脚一辈子都没能到达另外一个地方。所以他们对吵着要看火车的孩子们说,去吧,去看火车吧。</p><p class="ql-block">孩子们在火车到来之前只能张望大野。辽阔啊辽阔,望不到尽头,只有低矮的树丛把村庄围成一圈。地球是圆的,这是真理,他们也看到了一个圆,而村庄正坐落在这个圆的中央,他们站在了地球的中心位置上。在泥土上打一个舒展的滚是让人高兴的,但是天有些冷,泥土也僵硬,孩子们身体皱巴巴地缩起来,腿脚施展不开。所以他们只好两脚踩着明亮的铁轨,眼晴盯着远方,手里摆着几根金黄的草叶,偶尔低下头到铁轨中间寻找圆滑的石子,作为弹弓的子弹来打鸟。</p><p class="ql-block">轰隆隆,嗡嗡嗡,铁轨在震颤发声,火车来了。火车来啦,火车来啦,他们叫喊起来。他们看到了远道而来的火车像一头方方正正的猛兽,迎着他们疾驰而来。他们从铁轨上跳下来,排成整齐的一条长队迎接火车的到来,在它将要从面前经过的时候拍起了巴掌,直到车尾也离开,直到他们拍红了手掌心。然后噢噢地叫起来,跟着火车奔跑。他们想追上它,因为有一扇窗户里的一个孩子的脸他们没看清楚,他们想弄明白它是男孩还是女孩,它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但是他们没追上,所以火车遗留下来的问题只好通过争论来解决。</p><p class="ql-block">年龄最大的孩子无疑是权威,他自信地说:“它从北京来。”孩子们又问:“那它要到哪里去?”权威有些不自信了,但他还是公布了他的答案:“他要到北京去。”这个答案孩子们不能服气,从北京来,又要到北京去,这路该怎么走呀?权威犹豫了一会儿,说:“所以它要坐火车呀。”他又说:“除了去北京,谁需要坐火车呢?还有,如果不从北京来,谁又能坐上火车呢?”孩子们不说话了。是啊,没错的,火车应该从北京来,也应该到北京去,除了北京,它还能到哪儿去呢?他们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让最隆重的火车开进开出,他们也不知道北京之外还有什么更大的地方。北京显然是中国最大的地方,北京最大的门显然是天安门,因为他们从小就知道,中国有个北京,北京有个天安门。他们相信了权威的答案,因为在此之前没有人告诉他们,中国还有个其他的什么地方,这个地方还有个什么门。随后问题又出来了,年纪最小个头最矮的孩子无法看得更远,他看不到北京在哪儿,于是他问权威的孩子:“北京在哪里呀?”权威很自豪地说:“在火车要去的地方。”年幼的孩子歪头想了半天,终于明白了,对,北京就在火车要去的地方,火车都有了,北京还能没有吗?</p><p class="ql-block">争论终于结束了。巷子里响起父母呼唤他们吃晚饭的声音,他们决定回去,跟着权威的孩子排成队走回村子。他们要告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一个秘密:那火车是从北京来的,它还要到北京去。</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 (2001年第8期)</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大溪向西</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金轩 </p><p class="ql-block">“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1135年春天,南宋女词人李清照客居金华,挥笔写下一首《武陵春》,悲愁言不尽。其中的“双溪”,说的就是婺江流域的一处。</p><p class="ql-block">对于婺江,金华人有个昵称,叫“大溪”。有一种解释是,当地人认为,像长江、黄河那样的方可称“大江大河”,而体量如婺江便要称之为“溪”了。“大溪”的称呼中,带着一种更加亲近、质朴的感情,或许,这就是当地人与母亲河连接的一种方式。</p><p class="ql-block">大溪为何向西?对浙中人而言,大溪是怎样的一种存在?</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一</p><p class="ql-block">在中国广袤的土地上,婺江并不是一条特别显眼的河流。作为钱塘江的支流,它或许难以媲美大江大河的气势磅礴、波澜壮阔,却能够凭借独特的地理特点和文化属性,俘获人们的芳心。</p><p class="ql-block">乐府诗云“百川东到海”,在我国,地势西高东低,大江东流乃常情,而婺江却“不走寻常路”,非要一江春水向西流,这在中国的河流中并不多见。</p><p class="ql-block">婺江发源于金衢盆地东侧、磐安大盘山脉的龙鸟尖,而后一路向西,来到金华市区,将金华分为南北,再往西北与衢江汇合后流入兰江,继而涌入富春江,以独特的姿态化入钱塘江的大潮中。</p><p class="ql-block">关于这里的山形水胜,徐霞客曾有妙笔。对于婺江的走向,他在《浙游日记》中这样记录:“婺水东南从永康经郡之南门,而西北抵兰溪与衢江合。”乘舟而行,看着两岸水光山色格外迷人,有感而发,他说:“水流沙岸中,四山俱远,丹枫疏密,斗锦裁霞,映叠尤异。”放眼远眺,四周山峦连绵,满目丹枫层层叠叠,令人心情大好。</p><p class="ql-block">又何止徐霞客,千百年来,无数旅人在此尽情漫游、寄情抒怀。据研究,历代名流竞相挥毫,包括刘仲卿、李白、王安石、苏轼、陆游、郁达夫等,纷纷将大溪的灵韵注入诗意长河之中。</p><p class="ql-block">如李白对婺江就颇为钟爱。在得知友人韦参军被贬东阳后,他写下“闻说金华渡,东连五百滩。全胜若耶好,莫道此行难”的诗句宽慰他。在李白笔下,这里比若耶溪还要美。要知道,若耶溪可是古代文人墨客心目中的“网红打卡点”。有着“诗仙”之称的李白,对婺江的眷恋由此可见一斑。</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二</p><p class="ql-block">就像一匹轻如云雾的绸缎,婺江一路奔流,滋养浙中地区的万物生灵。沿江而落的古建、古渡、古窑等,则承载着岁月传说,似与人低语关于她的悠悠往事。</p><p class="ql-block">若漫步婺江畔,人们的视线必离不开一处“琼楼绿水”。公元494年,南朝东阳太守沈约被婺江风景吸引,建造了雄伟的玄畅楼,楼高数丈,巍然屹立于婺江一侧,将历史风华尽收眼底。沈约还亲自作诗《登玄畅楼》,之后,以另一首登楼有感而发的五言诗《八咏》的每一句为题,作了8首长诗。由此,玄畅楼有了一个千古流传的名字——八咏楼。</p><p class="ql-block">喜这“琼楼绿水”的,李清照定是其一。在寓居金华的日子里,想必她没少登八咏楼,远眺婺江水,以慰心中愁。在《题八咏楼》中,她一反“愁容”,词风陡然一转,写道:“千古风流八咏楼,江山留与后人愁。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城十四州。”谁又知道,这一汪向西的水,是否悄然治愈了李清照心中的创伤,让她感受到人生还有广阔与希望?</p><p class="ql-block">在这条流线上,五百滩和燕尾洲则是另两处点睛之笔。</p><p class="ql-block">所谓“五百滩”,明代《大明一统志》对此有解释:“五百滩在府城西五里,滩之最大者,俗传舟行挽纤五百人方可渡。”如今,此地已蜕变成为一座风光旖旎的城市公园,被当地人亲切地称呼为城市的“火腿心”。再往东一些,便是燕尾洲了。它与五百滩遥相对望,因地处三江相交处、形似燕尾而得名,尽显大自然的妙笔。</p><p class="ql-block">顺着婺江,美景惹人沉醉,而那不一般的人文风情也如一阵春风,吹得韵味与底蕴扑面而来,细细咂摸时,引人回味。行至燕尾洲,最显眼的便是中国婺剧院。作为江南戏剧的代表剧种之一,婺剧曾几经沉浮。2013年,中国婺剧院在婺江边落成。新人、新剧、新场地,人们在婺江畔听到婺剧唱腔重响,更见证它一步步唱“出海”。</p><p class="ql-block">婺江沿线,还分布着一些历史悠久的窑口,当中就有淬火重生的婺州窑。遥想当年,勤劳的窑工们从婺江中取水,调和那经由泥土幻化而出的精美器具,它们又经婺江送至埠头、运往各方,岂不令人神往?</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三</p><p class="ql-block">大溪之于金华,孕育了许多独特的文化与故事,丰润着一代又一代人的精神和气质。有人说,一路向西的大溪,为当地长久以来的人口迁徙与文化传播奠定了基础,也形塑了这片土地上的文化体系,进而熔铸成金华的城市品格、城市精神。</p><p class="ql-block">就如那逆流而上的倔强和闯劲。婺江自东向西流,江尚如此,何况人乎?金华人承袭了这股突破常规、勇于创新的血脉,无论是义乌从“鸡毛换糖”起家,闯成“世界小商品之都”,还是横店怀揣“水炸油条”的朴素初心,缔造出一个“东方好莱坞”……这些传奇故事,无不透露出金华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从不因先天条件的局限而自怨自艾,而是抱着越是艰难越向前的精神,追寻机遇、创造机遇。</p><p class="ql-block">又如那信义和美的码头文化。婺江河道宽阔平稳,是优秀的航道,婺江之上,犹能看到大小埠头古镇的古今样貌。不知多少个清晨,城市皆苏醒于码头的喧闹之中。过去,江上泊满船只,江畔挤满商贩,纤夫的号子、小贩的叫卖、来往的招呼声,悉数钻进耳朵。小小码头,集聚了丰饶物产、承托了百姓营生、氤氲了人间百态。时至今日,码头文化所蕴含的诚信、重义、和谐等品质,不仅被一一保留,还进一步凝练为新时代金华精神之一——“信义和美”。</p><p class="ql-block">再如那兼收并蓄的处世哲学。在婺江畔,犹可听到丽泽书院的朗朗书声。南宋时期,文人吕祖谦在金华城区曹家巷开办了后来改称为丽泽书院的丽泽堂,至今有800多年历史,与岳麓书院、白鹿洞书院、象山书院并称为“南宋四大书院”。一如支流繁多的婺江,虽无海纳之势,却也汇聚四面之水,润泽一方土地,吕祖谦创立的理学中的“金华学派”,同样强调博采众长、学以致用,这种求真务实的哲学精神,至今仍影响着金华人。</p><p class="ql-block">有人说,在无涯的时光里,有一些关于婺江的吉光片羽,是很多人记忆中的童年、少年和青春,是这座城市的历史和生长脉络。大溪或许不算太宽阔,但许多壮美的故事、难忘的篇章、如歌的历史,在如镜的水面上,泛起涟漪、荡起波澜。对于大溪,“不可速读,得斟一壶酒,一点点地去领略”。</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钢笔</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小小说)</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邢庆杰 </p><p class="ql-block">上世纪80年代,我中学毕业后,曾在一个村办小学当过几个月的代课老师。那是个比较偏僻的小村,校名来自村名,后屯小学。</p><p class="ql-block">那天刚上课,刘晓丽忽然带着哭腔站起来说,老师,我的钢笔不见了。</p><p class="ql-block">我见过刘晓丽的这支钢笔,全金属外壳,应该是全班最好的一支钢笔。据同学们说,这是刘晓丽上学期期末考了全班第一名,在供销社当主任的爸爸奖励给她的,价值十二元。这个价格,是我这个代课老师一周的薪水。我用的钢笔,才一元冒头。</p><p class="ql-block">那时,我正读《福尔摩斯探案》,自认为学到了很多破案的道道,对破获这个“案子”很有信心。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一个“破案”妙招在我的大脑中成形了。</p><p class="ql-block">我走上讲台,用黑板擦在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下,教室里顿时静了下来。我紧绷着脸皮,面无表情地说,同学们,谁拿了这支钢笔,我很快就能知道,主动坦白上交的,可以从轻处理!</p><p class="ql-block">几十双眼睛充满迷惑地望着我。</p><p class="ql-block">我目光威严地扫了大家一眼说,我数一二三,大家都闭上眼睛,拿了钢笔的同学,可以趁这个机会,将笔扔在地上。</p><p class="ql-block">我喊:一!二!三!</p><p class="ql-block">看到大家都紧紧闭上了眼睛,我也闭上了双眼,只是留了一条缝,悄悄观察着全班同学。同学们都闭着双眼,一动也不动,有的嘴角还挂着笑容。只有吴小天,他忽然将眼睛睁开,先看了看讲台上的我,又左右看了看,犹豫了一下,又把眼睛闭上了。</p><p class="ql-block">好了,大家睁开眼睛吧!</p><p class="ql-block">我叹了口气说,很遗憾,那位同学没有珍惜我给他创造的这次机会,那么,大家继续听我的口令。</p><p class="ql-block">起立!向右转!向左转!向后转……</p><p class="ql-block">同学们虽然不知道我整的哪一出,但都随着我的口令动了起来。我居高临下,看到绝大多数同学都像做游戏般,面带笑容,只有吴小天有些异常。第一次“向右转”时,他左顾右盼,看到同学们都转过去了,才匆忙转了过去。“向左转”时,他竟然转错了方向。</p><p class="ql-block">我让同学们都坐下后,先把吴小天的同桌尹大兴叫了出来。</p><p class="ql-block">在教室外的一棵树下,我问尹大兴,你知道吴小天的家庭情况吗?</p><p class="ql-block">尹大兴点了点头,把吴小天的家庭情况说了一下。</p><p class="ql-block">我说,好的,你回去,把赵长英叫出来……用了半个小时,我在教室外约谈了十位同学,内容都是了解吴小天的家庭情况。</p><p class="ql-block">我知道,这些同学回到教室后,都会盯着吴小天看,还会窃窃私语。这一切都会给吴小天的心理造成无形的压力。我对吴小天已经有了基本的了解:他的妈妈和爸爸离婚,改嫁到邻村,爸爸再婚时,后妈是带着两个孩子嫁过来的,对吴小天基本是不管不问。吴小天的亲妈有时会来看看他,但经常引起他后妈的不满,两个女人曾在村头对骂一场……</p><p class="ql-block">最后,我约谈了吴小天。</p><p class="ql-block">吴小天又矮又瘦,头发像鸟窝,裤子的膝盖处打着补丁。他站在我面前,低着头,不时偷眼看我一下,当与我的目光相遇时,又慌乱地躲开。</p><p class="ql-block">吴小天,你把刘晓丽的钢笔交出来吧?我已经稳操胜券。</p><p class="ql-block">他吃惊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坚决地摇了摇头,大声说,老师,俺没拿!</p><p class="ql-block">他的反应出乎我的预料,我不由得有些恼怒,叱道,你再说一遍!</p><p class="ql-block">俺没拿!</p><p class="ql-block">我没想到他的态度竟然这么强硬,真是低估了他。我放缓了口气,拍了拍他瘦瘦的肩膀说,吴小天,你的家庭情况我了解,我个人也非常同情你,但是,这不是你拿别人东西的理由……</p><p class="ql-block">老师!俺没拿!他打断了我。</p><p class="ql-block">我强忍涌上来的怒火,耐着性子继续开导他:我会对同学们说,钢笔是我在外面捡到的……</p><p class="ql-block">老师,俺没拿!他又来了一句,斩钉截铁。</p><p class="ql-block">我的忍耐达到了极限。好!既然你不听老师的话,那就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了!</p><p class="ql-block">他抬起头来,愤怒而又恐惧地看着我说,反正俺没拿!</p><p class="ql-block">吴小天回教室后,我在外面转了几圈,极力让情绪稳定下来。</p><p class="ql-block">我回到教室,让学生们同桌之间互相翻看书包和铅笔盒,我站在讲台上监督。当然,我的目光主要盯在吴小天那儿。</p><p class="ql-block">吴小天双手死死地抱住书包,不让尹大兴搜。尹大兴只好向我求救。</p><p class="ql-block">我冷笑了一声问,吴小天,你不是没拿吗?干吗还怕搜?</p><p class="ql-block">吴小天倔强地看了我一眼说,是俺自个儿买的!这种钢笔只许刘晓丽有,俺就不许有了?说着话,吴小天从书包内取出钢笔,高高地举在手中。</p><p class="ql-block">全班同学都静了下来,目光都集中在他手中的钢笔上。那支钢笔通体金黄,散发着微弱的光芒。</p><p class="ql-block">我几步走过去,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钢笔说,人赃俱在,你还敢抵赖!</p><p class="ql-block">这是俺自个儿买的!说完,他低声抽泣起来。</p><p class="ql-block">我放慢了语气说,刘晓丽这支钢笔,是她爸爸给她买的,全班同学都知道,这支钢笔是谁给你买的呢?</p><p class="ql-block">吴小天停止了哭泣,梦呓般回了一句,俺自个儿买的。</p><p class="ql-block">那你的家长知道吗?钱是从哪里来的?</p><p class="ql-block">吴小天慌了,紧张地摇了摇头,脸上溢满了汗水。</p><p class="ql-block">尽管事情基本尘埃落定,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想去吴小天家核实一下。那时候农村学校都是每周上五天半的课,周六下午和周日休息。今天是周六了,我不想把事情拖到周一。</p><p class="ql-block">我打听着,刚走到吴小天家所在的胡同口,吴小天就从后面追了上来。他拦住我说,老师,俺错了,求你别告诉俺爸妈,他们打得很疼。</p><p class="ql-block">他瘦小的身子,恳求的小脸,和刚才的倔强判若两人。我叹了口气说,吴小天,你要早承认多好,我还能在同学们面前保住你的面子,唉……</p><p class="ql-block">我自然没去家访,我不想给这个倔强又可怜的孩子雪上加霜。</p><p class="ql-block">周一早上,我刚到学校,刘晓丽就把我拉到门外说,老师,我们冤枉吴小天了,那天是我把笔落在家里了。说着话,她递给我两支一模一样的金黄色钢笔。</p><p class="ql-block">我一下子懵了。</p><p class="ql-block">刘晓丽说,吴小天很喜欢这支钢笔,说过一定要买一支的,我以为他也就是说说……我爸爸猜想,这一定是他亲妈悄悄给他买的,他不想让别人知道。</p><p class="ql-block">一种深深的愧疚和心痛油然而生,我痛恨自己。我几步走进教室,我一定要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还吴小天一个清白,真诚地向他道歉。可是,教室里没有吴小天的影子。我派尹大兴去他家里找,才得到一个消息:吴小天走了,他被舅舅收养了。从此之后,将在那个生养了他母亲的村庄生活、学习。</p><p class="ql-block">几天后,以前休产假的老师回来了,我的代课老师生涯也结束了。据说,那支钢笔在讲台的桌子上放了好几个学期,吴小天一直没有来拿。</p><p class="ql-block">从那以后,我的生活起起落落,但内心始终对吴小天怀着一份愧疚,这份愧疚,成了我心中一块化不掉的块垒。</p><p class="ql-block">很多年后,我再次见到吴小天时,他已经是一家建筑公司的老板。我终于有了机会,和他谈起当年的“钢笔事件”,并送上迟来的道歉。</p><p class="ql-block">已经年近不惑的吴小天笑着说,老师,当年你并没有错,那支钢笔,确实是我拿刘晓丽的……那时,我特别犟。说着话,他竟然脸红了。</p><p class="ql-block">我吃惊地睁大了眼睛问,不对吧?后来不是刘晓丽找到了自己的钢笔吗?</p><p class="ql-block">吴小天收起脸上的笑容,郑重地说,那是她爸——供销社刘主任为了保护我,又买了一支。</p><p class="ql-block">我心中的那个块垒,一瞬间融化了,一股暖意弥漫了全身。</p><p class="ql-block">那个刘主任我只见过一面,中等个,胖胖的,见人不笑不说话,一笑两只眼睛就眯成一条缝儿……</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白鹅潭畔</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杨璐临 </p><p class="ql-block">白鹅潭原称“巨浸”(形容水深而浩瀚),是三江汇聚之地,宋元时期已是广州最繁荣的商港之一,被誉为中国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起点。11公里的优质滨江岸线,月下桨声、舟影绰绰,旖旎的风光、秀丽的美景让历代文人为之倾情,清代诗人屈大均曾作《白鹅潭眺望》,诗中有“风吹岛屿随龙气,月引楼船逐蚌胎”之句。“鹅潭夜月”成为羊城八景之一。</p><p class="ql-block">2024年4月,白鹅潭大湾区艺术中心落成并正式启用,犹如一艘岭南文化之轮从浩瀚的历史深处驶来,巍然屹立于白鹅潭畔。广东文学馆作为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也由此揭开她的神秘面纱,向世人展现其清丽隽永的绰约风姿。</p><p class="ql-block">广东文学馆建筑面积达1.84万平方米,设有古代厅、近代厅、现代厅、当代厅4个常设展厅和港澳台侨作家文学成就展厅、“鲁迅家”展览厅2个特色展厅。一楼序厅入口处,播放着三屏联动的多媒体视频,开启“文学三问”的探秘之旅。二楼“海上明月:广东古代文学”展厅,深蓝色的帷幕中悬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璀璨的星空和幽蓝的海洋让人瞬间置身深邃辽远的意境,在移步换景的光影交错中感受2000多年的岭南文脉。三楼“破浪以飏:广东近代文学”展厅,通过先进的数字影音技术,让观众近距离感受康有为、梁启超等革命先贤的先进思想和爱国情怀。四楼“香飘四季:广东当代文学”展厅以环绕式、沉浸式视听互动空间,展现广东文学的发展脉络和历史成就。“鲁迅家”展厅通过“两地书”互动展项、“在广州”光影秀等再现鲁迅和许广平在广州的生活场景,揭开生活中的别样鲁迅……</p><p class="ql-block">展馆一楼的露天平台,俨然是一个巨大的甲板,周围游人如织,仿佛登上“巨轮”的客人在此相聚畅叙。倚栏而立,碧波荡漾,清风送爽。</p><p class="ql-block">江对面的高楼大厦一字排开,左手边的白色建筑便是白天鹅宾馆。记得幼时我与父母曾在那里合影,身后即是酒店内有名的“故乡水”景点。那时父亲还在部队,从海珠区驻地到白鹅潭,可谓跨区又跨“海”(老广州人惯称珠江为“海”),相当于出趟远门了。如今,同样的距离只需半小时车程,真是今非昔比。</p><p class="ql-block">这时,传来同事激动的叫喊声:“那是海鸥吗?!”循声望去,只见江面上一个白色轻巧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眺望之际,不远处一位身穿白色西装的高个子先生向我们一路挥手走来,仔细一看,原来是儿童文学作家、广东省作协原党组副书记王俊康(我们都喊他“康叔”),他一脸兴奋,见到我们不住地感慨:“真是太感动了!没想到广东文学馆建得这样好!”康叔一向精力充沛,即便耄耋之年,提起文学依然滔滔不绝、激情满怀。他谈起欧阳山、陈残云等广东作协老领导、老前辈,还有那些已经故去的战友般的同事们。说罢,他忍不住揩了揩湿润的眼角。随后说起儿童文学家、广东作协原副主席黄庆云,当年,在她的提携和带领下,一批儿童文学骨干力量迅速成长起来,广东文学特别是儿童文学迎来了一段快速发展期,创造了辉煌。由她创办的《新儿童》《少男少女》杂志在全国影响很大,她创作的《刑场上的婚礼》等上百部著作更是影响了几代人。有一次,王俊康去香港探望黄庆云,特意没有事先告知,门打开后,对方没有半点客套,却像遇到一位分别不久的好友,亲切地说道:“真有趣,我昨晚做了个梦,你今天就来看我了!”</p><p class="ql-block">动人的场景似曾相识。启用仪式当天,活动邀请一批广东文艺名家莅临出席,当大巴车门缓缓打开,一位位西装革履的嘉宾迈着矫健的步伐陆续向我们走来,其中有2位衣着朴素的老人格外引人注目。定睛一看,原来是欧阳山的外孙女田海蓝,她旁边的则是欧阳山的小女儿、田海蓝的三姨吴纳嘉。我左手搀着田海蓝、右手扶着吴纳嘉,并肩徐行。</p><p class="ql-block">落座后没多久,两位老师提出要去看当代展厅。因距离仪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我便搀着二老欣然前往。在路口转身之际,一个年轻又魁梧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眼前,当我反应过来时,田海蓝已顾不得腿脚不便,径直朝前快步走去,边走边道:“三姨,快看!”原来是欧阳山的年轻巨幅影像,旁边则“站着”同样年轻的草明,二人均穿着浅蓝色中山装,手持书本、眼神坚定地望向前方,让人立刻感受到一股凛然的革命气概。田海蓝亲切又自豪地和我们介绍起来:“这位是我的姥爷!这位是我的姥姥!”吴纳嘉也满含笑意地走上前,指着墙上草明的头像转身问道:“看我们像不像?”因为之前研究欧阳山创作的缘故,对欧阳山的印象更深刻些,我便脱口而出:吴老师和欧阳山先生更像!吴纳嘉听后略带惊讶地颔首道:“你是第一个说我更像爸爸的!不过从头型和眉骨比例来说确实如此!”后来再细看草明的照片(特别是晚年的照片),才发觉自己眼浅,因为吴纳嘉分明就是草明先生的复刻版!</p><p class="ql-block">参观期间,二老对展陈内容细细端详,不时驻足凝视、交流。其中一张合影引起她们的关注,那是1938年3月欧阳山和草明与广东战时文艺工作团战友们的合影。之后,随着抗战进入相持阶段,广州局势日益紧张,决心奔赴前线抗战的欧阳山和草明不得不把3个女儿另行安置,年仅1岁多的小纳嘉和8岁的大姐欧阳代娜、6岁的二姐欧阳天娜就这样离开父母的怀抱,来到隔海相望的香港保育院。难以想象,那是怎样一段颠沛流离、艰苦焦灼的岁月。</p><p class="ql-block">直到1950年,经过欧阳天娜不懈地努力寻找,吴纳嘉才得以和家人团聚,彼时草明去了东北,欧阳山则回到了广州。此后,他们一南一北,积极投身于无产阶级革命文学事业:草明创作了《原动力》《火车头》《乘风破浪》等多部长篇小说,被誉为“中国工业文学的拓荒者”;欧阳山先后创作长篇小说《高干大》、五卷本150万字的《一代风流》(后改名《三家巷》),成为享誉中外的著名作家;他们共同谱写了一段动人的革命佳话。</p><p class="ql-block">仪式当晚,粤韵悠扬的管弦乐队现场演奏、激情澎湃的醒狮表演和精彩律动的文艺表演带来一场文化艺术盛宴,2000多架无人机升上高空,绚丽图景引来现场观众阵阵欢呼声,加之美轮美奂的灯光秀,整个白鹅潭沉浸在一片欢乐喜庆的氛围中。</p><p class="ql-block">按照议程安排,晚上8点还有音乐诗会表演,我们便开始往回走。演出在负一楼小剧场,场地不大,演出队伍却浩浩荡荡,现场座无虚席。演出共分为“北国风来”“岭南风雅”“粤海风云”三个部分,其间童声合唱《辰龙》、朗诵《少年中国说》、疍家咸水歌《漂泊》等节目引得观众阵阵喝彩。特别是刘斯奋用粤语朗诵由其本人创作的《广州赋》,将晚会推向高潮。</p><p class="ql-block">演出结束后,馆外游客已渐稀少,“甲板”四周一片静谧,只有身披彩灯的游船不时从身后缓缓经过。陪同吴纳嘉漫步在露天平台,她一边徜徉于秀美的江景,一边若有所思:“珠江的水为什么这么高,这么满呢?”望着面前不断翻涌的江水,我想,“情满珠江”正是此情此景吧。</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五朵灌潭记</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王公叁</p><p class="ql-block">八百里伏牛山把最美的一段留给了南召;而南召,把最美的一个点,留给了灌潭。 </p><p class="ql-block">灌潭,是位于南召五朵山景区的一个小众景点,准确地说,是一个微型峡谷。说它“小”,是因为峡谷宽窄不过六七十米,纵深也只有八九百米,可以一眼望到头。说它“众”,是因为它是南召两千多平方公里山水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个点,而且是完全免费的自然景点,车能开到谷口,普罗大众,随到随玩。</p><p class="ql-block">灌潭虽小,却荟萃了南召山水的精华,山、崖、石、树、藤,瀑、潭、渊、滩、涧,凡自然山水中该有的元素,这里一样都不少,完美搭配、巧妙组合,浓缩成一个大盆景,自自然然地呈现在世人面前。</p><p class="ql-block">沿五朵山旅游公路上行,过高峰庵村部,继续向前三四公里,在路右一条水泥道岔口下走入谷,便到了灌潭口。</p><p class="ql-block">灌潭谷口,挺立着一棵高大的枫杨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树冠投下的绿荫,足足有五六十平方米,树干上覆着一层厚厚的青苔,那是年华的洗礼,也是岁月的包浆,低调地炫着它上百年的树龄。</p><p class="ql-block">为方便游人,附近的村民在树下做了水泥平整。炎炎暑日,在浓浓的绿荫下摆上三五张桌子,和一帮亲友,听着水声、喝着啤酒、吃着烧烤,夏日的所有惬意不过如此了。近年暑期,常有南阳、郑州的驴友携家带口,在树下搭上帐篷露营,一住就是两三天,何其快哉!</p><p class="ql-block">灌潭峡谷,是一个楔形,上窄下宽。入口处,有六七十米,村民用石头筑了一道低坝,方便行车。水就在坝前汇聚,形成了一片宽阔的水面,深不过一米左右。蓄满的水漫过坝面,被筑坝凸出的石头撕成一绺一绺白练,又被击碎,成一团团弥漫的乱雪,或者是一片片跳跃的碎珠,淙淙哗哗,流入下边一个浅潭里,顺着河道,一路东去。</p><p class="ql-block">这片水域,面宽水浅,质清沙细,是一个优良的天然浴场,夏日自然成了孩子们的乐园。每到午后,远远近近的人们带着孩子,直奔而来,跳进水里,蛙泳、仰泳、潜泳,打水仗、玩水枪,开启了妥妥的清凉模式。欢愉的笑声在水面荡漾,快乐传染给了远处水面的一群鸭子,“嘎嘎嘎嘎”地应和着。</p><p class="ql-block">玩水玩够了,就去坝下的浅潭里逮鱼抓蟹。潭不大,水质清澈见底,小鱼在水里忽东忽西地穿梭,螃蟹在潭底慢条斯理地横行。用钓竿、地笼、抄网,轻而易举可以抓到很多,即使什么都不带,徒手抓也不会让你空着。这潭里有很多红翅鱼,学名叫宽鳍鱲,鳍是红的,银色的鱼身上间杂着一道道青绿色的花纹,非常漂亮,据说现在是城里人鱼缸中的新宠。</p><p class="ql-block">坝的右侧,有一小片密密的杨树林,绿厚荫浓,把车停在树林里,在两树间绑个吊床,在草地上支个烤炉,打牌、喝酒、撸串,也是不错的选择。绕过谷口的两块黑色巨石,灌潭全貌便一览无余了。</p><p class="ql-block">谷左侧,有一道两三米高凸出的石梁,从谷中部由高到低徐徐伸下来,像一条直直的胳臂,呵护着整个河谷。对面,则是一大面青黑色的石壁,从二三十米高的山顶缓斜着延伸下来,铺满了河底。</p><p class="ql-block">整个河谷,最宽处不过二三十米,水就在这平坦的石质河底上聚散收放,微波不兴,舒缓低唱,像一个低眉顺眼安安静静的美少女。偶尔会有石砥凸出来挡着水的去路,便激起小小的浪花和鳞纹,那是少女遇到了梦中王子,心中荡起的涟漪吧。</p><p class="ql-block">顺着石梁上行,到中部,已经变成三四米高的石墙了,石墙根有一大块石鳖,凸起的背部和石墙连在一起。这石鳖,是用来渡人的,踏着石鳖背部,很轻易就到了河道里。</p><p class="ql-block">河道里,是一小片沙滩。水中一小块凸出来,成了沙洲。河水日复一日地冲淘,大的石块尽被冲走,只留下了纤细沙粒,赤脚踩上去,麻麻的、痒痒的、凉凉的,如同被一双酥手按摩着一样舒服。孩子们在沙滩上挖沟渠、建沙堡,留下了一个个“宏伟”工程。时不时有黑头白颊的水鸟,落在沙滩上,翘着尾巴,发出“叽叽”的叫声,呼朋引伴,来巡视它们的领地。</p><p class="ql-block">石梁的尽头,变成了一堵五六米高的石崖,直直地立在水中,对面的石壁斜过来,与石崖相夹,在石崖下,形成了一个倒“V”的深渊,颜色墨绿,深不可测。</p><p class="ql-block">不会水的游客到此就要止步了,因为水深,易发生危险。如果会水,这里是一个高台跳水的绝佳场所。从石梁爬到石崖上,纵身一跃,一头扎进渊中,一个猛子,潜到前方石壁前爬出。如此往返,那种惊险刺激和快意,一般人是体会不到的。</p><p class="ql-block">这里是灌潭的核心区域。站在石崖往上看,两瀑两潭尽收眼底。</p><p class="ql-block">灌潭的瀑布并不高,但水大,气势磅礴。一瀑有五六米高,轰轰隆隆,像一条粗大的白龙,从上游的豁口处垂直泄下,扎进石壁中间一个圆形潭中。这个潭,有一间房大,却是一个无底潭,水是黑的。附近人说,从来没有探到过底。据说里面有龙宫,住着一条白龙。我小时候,天气久旱,大人们就会戴上柳条编的帽子,背着鸟铳,敲着锣鼓,让一个属龙的单身汉抱雨瓶带队,浩浩荡荡来这里祈雨。别的潭里祈来的,要么是零星小雨不解旱情,要么是黑风暴雨造成水灾,只有这个潭里的白龙,性情温和,有求必应,祈来的是清风锥子雨可彻解旱情。</p><p class="ql-block">圆潭不大,白龙入水却很急,造就了潭面波涛澎湃,夹风带雨。水从潭里涌出来,沿着石壁跌落,成了二瀑。</p><p class="ql-block">二瀑有八九米高,比一瀑要缓一些。如玉带轻悬,飘逸灵动,又如银帘斜挂,明珠四溅。二瀑落水,声如雷鸣,咆哮沸腾,白浪翻滚,巨大的冲击力在两侧石壁间深切出了一个潭。准确地说,不能叫潭,只两三米宽的狭长水道,水体黢黑,深不知几许,激流奔涌,让水性再好的人也无法接近二瀑。</p><p class="ql-block">水是灌潭的灵魂。水,让灌潭灵动,让灌潭明媚。但仅仅有水是不够的,于是自然之手又给灌潭点缀了山石苗木花草虫鱼来装饰。山虽不高,却峭;石虽不多,却奇;花虽不名,却香;木虽不挺,却秀。就连那石头上盘绕着的藤藤蔓蔓、石壁上丛生着的荆荆棘棘,花上翻飞的蝴蝶、枝头鸣唱的小鸟,甚至是头顶的蓝天白云,每一物都是那么随随意意自自然然,却又都是那么不多不少不偏不倚恰到好处地布置。</p><p class="ql-block">很多年前,我被朋友带着第一次来灌潭,只一次,便恋上了这里。以后,每年总要来个七八回,尤其是夏天,几乎每周都要带着孩子来灌潭,赏瀑戏水,玩沙捉鱼,乐不思归。</p><p class="ql-block">灌潭,爱了!爱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星星作证</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黄燕</p><p class="ql-block">我去福鼎点头镇采风,不是冲着它著名的白茶,也不是冲着马洋古人类遗址,抑或闻名遐迩的“点头十二景”和众多文保单位以及非遗技艺。我选择前往长久昌这个小小的畲族自然村,是因为这个深山旮旯,曾经是霞鼎第四区的一个革命据点,是“闽东苏区的刘胡兰”雷七妹的家乡。我试图去这位女英雄的故里,寻找到那颗闪亮的星星。</p><p class="ql-block">关于雷七妹,史料记载并不多,传说也很少,百度“雷七妹”词条,只有一百多字。我从她的家乡了解到,出身贫寒的雷七妹,是一位勤劳善良、美丽刚烈的畲家姑娘。她从小种田事茶,砍柴牧羊,历经生活磨难,痛恨剥削和压迫。她耳闻红军打土豪分田地为穷人撑腰的故事,她目睹革命同志在村里发动群众抗捐抗税分青苗的活动,小小年纪的她渐渐觉醒:只有参加革命,才能脱离苦海!她和村里的热血青年一道,在革命同志引导下,先后参加了红军游击队——1935年秋天,雷七妹和哥哥雷盛敏一起参加福鼎南区红军游击队,曾担任霞鼎(霞浦、福鼎)县妇联干部、共青团县委执委,参加了霞鼎革命根据地的土地革命斗争、反“围剿”作战和闽东、浙南苏区的游击战争。天生一副好嗓子的雷七妹,经常用山歌进行革命宣传鼓动。</p><p class="ql-block">1936年12月,国民党调集重兵“围剿”闽东苏区,雷七妹随党组织和红军游击队转移到山区地带坚持革命斗争。她用山歌作为反“围剿”斗争的匕首,鼓舞人们坚持革命斗争。1937年春,雷七妹随党组织和红军游击队在霞浦金竹坪一带开展革命活动,由于部队缺粮,她下山采摘豆荚时,不幸被敌人抓捕。面对敌人的严刑拷打和威逼利诱,她坚贞不屈。牺牲时,年仅17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这对银耳环,是烈士留下的唯一遗物</span></p><p class="ql-block">那天,雷七妹的侄孙雷大辉陪同我进山。我们坐上后井村村委小林的私家车,从镇里出发,沿着弯弯山路,盘曲而上。四五十分钟后,我们来到了长久昌畲族自然村。</p><p class="ql-block">村子很小,只有十来户人家,安然,静谧。村民大都已迁往山下,故土难离的老人,坚守熟悉的家园,打理着山林田地。</p><p class="ql-block">雷大辉一回到村子里,脚步便变得轻快起来。他带我们来到他的老屋门前。</p><p class="ql-block">众厅门口坐着一位老人,正端着碗在津津有味地吃东西。阳光柔和地撒在她身上,温暖而光亮。雷大辉叫了声“婶婶”,就径直去打开了自己的房门。</p><p class="ql-block">我笑着朝婶婶点点头:“才吃午饭啊?”</p><p class="ql-block">婶婶说:“吃点心呢,干活刚回来。”</p><p class="ql-block">雷大辉热情地邀请我们进屋参观。他在镇上盖了房子,搬下山虽已有十几年,但心里还是放不下这儿,时不时会回老屋来看一看。</p><p class="ql-block">上来一趟其实也蛮辛苦的,客运车只开到山下,如果不会骑摩托或搭不上便车,就得走上来,一个多小时哩。</p><p class="ql-block">他指着老屋左边告诉我们:听说我姑婆以前就是住在这边,后来房子被国民党烧毁了,反正我记事时就没有了。雷大辉讲不出很多姑婆的故事,他带我们去上屋场找到了92岁的雷盛静老人。</p><p class="ql-block">“他当过兵!”雷大辉朴素的念头是:当过兵,见过世面,自然会讲雷七妹的故事。但是,从里屋拄着拐杖出来的老人,只知道七妹是在民国时期牺牲的,是巾帼英雄,是家族的骄傲。其他,也说不出太多。他指着左边一间锁着的屋子说:“清楚七妹的人,已经走了多年了。”</p><p class="ql-block">见来了客人,在屋坪上挥舞着镰刀劈砍竹枝的老太太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走了过来。她坐在门槛上,紧挨着雷盛静。她深情地注视着自己的老头子,脸上荡漾起少女般的微笑。</p><p class="ql-block">深秋的山林,竹木仍是一派浓绿,爬在山坡上的豆藤,还在努力地开着一茬又一茬的花,结出一串又一串的荚。不知当年,雷七妹下山为游击队采摘豆荚充饥,是否就是这种?</p><p class="ql-block">徜徉在村里的房前屋后田间地头,山村特有的泥土花草树木混合的芳香裹挟着我们。我们脚步轻轻,声语细细,生怕打扰到了烈士安宁的英魂。</p><p class="ql-block">路过一栋锁着的两层楼老屋,雷大辉说,这是村长的房子,他也是从部队回来的!雷大辉口中的“村长”,应该是村民小组长。不过,听得出来,他强调的,不是“村长”,而是“从部队回来的”,在他心里,当过兵的人,都不一般,他们和姑婆是同一条道上的人。</p><p class="ql-block">雷大辉知道,爷爷雷盛敏在福安坪洋反“围剿”作战中牺牲后,他的这个生于贫苦,却心怀家国的姑婆,更加坚定了为民族解放事业奋斗的决心,她要为失去家园的乡亲们报仇,为牺牲的兄长报仇!她以更加饱满的热情,投身于兄长未竟的事业,前赴后继出生入死,搜集敌情、传送情报、宣传革命。面对刽子手的屠刀,她不低头不屈服,以超乎常人的坚定和无畏,唱着山歌,走向刑场:“敢做木头不怕钉,敢做笊篱不怕淋,火烧王茅心不死,杀头也要干革命!”“朱毛(朱德、毛泽东)呀,彭方(彭湃、方志敏)呀,领导无产者,打破旧世界,建立苏维埃!快快做革命,打倒反动派!”</p><p class="ql-block">这位铁骨铮铮的少年战士,用生命诠释了真正的忠诚和勇气,捍卫了信仰的尊严,抚平了岁月的伤痕。她像一颗闪亮的星星,汇入璀璨的银河,照耀着后人前行的道路。那句话说得真好:“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罢了!”</p><p class="ql-block">我曾在纪念馆见过雷七妹的亲人献出的一对银耳环,这是烈士唯一的遗物,是她留给后人的念想。这个美丽的姑娘,一定梦想过身着节日盛装,戴上心爱的耳环,穿行在春风轻拂绿意盎然的三月三,对歌、祭祖、拜谷神、吃乌饭,播撒快乐,收获爱情……可是,这一切的美好,在她那个年代,都被残酷的现实粉碎,雷七妹的山歌,唱的是悲愤与抗争。</p><p class="ql-block">我问雷大辉:“你会唱畲歌吗?”</p><p class="ql-block">他很难为情地摇摇头:“不会。”见前面有位老人在草寮前收拾杂物,他突然兴奋起来:“他会!我舅舅会!”他大声叫着老人:“舅舅!你过来过来,给省城来的客人唱一支山歌!”</p><p class="ql-block">他放下手中的活,直起身子笑眯眯地唱了起来。对着我们的手机镜头,他沉着淡定,不急不徐。</p><p class="ql-block">舅舅叫兰信发,他正在整理着散落在地上的塑料薄膜,满手都是泥。他朝雷大辉摆摆手:“不会唱。唱不好。”</p><p class="ql-block">小林走上前去,用本地话和他交谈了几句,老人便放下手中的活,直起身子笑眯眯地唱了起来。对着我们的手机镜头,他沉着淡定,不急不徐。</p><p class="ql-block">他唱的是畲语,我听不懂,问他:“唱的是情歌吗?”他笑着摇头。</p><p class="ql-block">“那是雷七妹那种山歌吗?”我又问。</p><p class="ql-block">“不是勒。七妹唱的是红军的歌,毛主席的歌,我唱的是美丽乡村的歌。”</p><p class="ql-block">山里的日头落得早,眨眼功夫就暮霭沉沉。舅舅热情,一直邀请我们去他家:“你们一定饿了,我煮面条给你们吃!”</p><p class="ql-block">雷大辉有些着急:“不去不去,没时间,我想带她到山上去看看。”</p><p class="ql-block">雷大辉说的“山上”,曾是长久昌村人的避难所。从前,匪祸兵灾,长久昌人就往山上躲。如今那里虽然早已荒废,但村里人从未忘记那块庇佑过他们的福地。</p><p class="ql-block">算了一下时间,爬上去要半个多小时,天早就黑了,山路崎岖,下来恐怕就困难了。</p><p class="ql-block">来不及带我上去看看,雷大辉显然有些失落。他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好在现在太平盛世,再也不用逃上山了。</p><p class="ql-block">回镇里吃过晚饭,我还想跟雷大辉聊聊天,便邀约两个朋友,去了雷大辉家。</p><p class="ql-block">雷大辉家就在点头镇菜市场附近,是那种沿街店面式的排屋,有好几层。房子看起来还很新,雷大辉说:住十多年了!</p><p class="ql-block">雷大辉夫妇俩热情地领我们上楼,把两个趴在饭桌上写作业的小孙女打发到别处去了。女主人忙着给我们泡白茶、煮鸡蛋。雷大辉跟我们聊前辈聊家庭聊生活,没有牢骚,只有感恩。他说他们家在革命战争年代牺牲的亲人有好几位,但被追认为烈士的只有他的爷爷雷盛敏和姑婆雷七妹,其他人没有证据,但他说相信政府。他告诉我们他儿子在县城做房产中介,孙女由他老两口照看,平常帮人家做点工,日子过得可以。说罢打开手机要给我们看他儿子的工作视频,大孙女跑过来说作业写好了,她撒娇地要过手机,枕在爷爷怀里,静静地刷着视频……</p><p class="ql-block">看得出来,雷大辉很宠爱孩子。</p><p class="ql-block">眼前朴朴实实的一家人,让我想起了长久昌阳光下吃着美食的婶婶,想起了雷盛静老人和他老伴笑靥里的相互依恋,还有舅舅高亢激昂遗韵绵绵的畲族山歌……</p><p class="ql-block">这种和平安然、自由自在、踏实富足的光景,不正是雷七妹们拼了命追求和奋斗的目标吗?长久昌,这个承载着一代又一代人美好愿望的地方,一定会像所有的村庄一样,振兴发展,长久昌盛。</p><p class="ql-block">闪烁的星星可以作证。</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绍兴:向水而生</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徐渭明</p><p class="ql-block">都说水是无形的,但绍兴人用总长10887公里的6759条河流,外加湖堤、海塘、池坎,在8279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为水打造出千姿百态的模样。</p><p class="ql-block">都说水是无味的,但绍兴人把水掺进糯米里,加曲、发酵,酿造出馥郁甜美、风味醇厚的黄酒,激发出这片土地千百年来经久不衰的诗情才气。</p><p class="ql-block">都说水是柔弱的,但绍兴人从水流里悟得韧性,在山水间锤炼风骨,每当国家民族有难时,“我以我血荐轩辕”的仁人志士层出不穷。</p><p class="ql-block">神州大地上,临江临河面海面湖的城市有很多,但恐怕没有一座城市像绍兴一样,与水有着那么亲密的血肉般的联系。在绍兴,水是城市的肌理,也是城市的灵魂。</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1</p><p class="ql-block">此刻,我正站在鉴湖中央的一座石拱桥上。我的前面,是一条略有不规则弧度的水上石板路,朝着夕阳那端不断延伸着。湖面泛起金光,窄窄的石板路面也有断断续续的光斑闪烁,如一个个飘忽的历史断面。</p><p class="ql-block">这条蜿蜒于湖上的石板路,是令中外学者刮目相看的古纤道,为浙东运河绍兴段所独有。这条看上去泛着古意、略显沧桑的水上路桥,是世界遗产大运河具有代表性的文化遗存。</p><p class="ql-block">其实,绍兴建城史以及2500多年的发展史,就是一部征服水患、善用水力、巧借水势的水利史,而浙东运河在绍兴千年不息地流淌,正是绍兴向水而生的一个历史侧影。</p><p class="ql-block">公元前490年,“入吴为奴”的越王勾践从吴国回到越地,开始“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的卧薪尝胆、励精图治。他令范蠡从山谷迁出到海边高地,筑成勾践小城和山阴大城,又采纳计倪“或水或塘,因熟积以备四方”的建议,对潮汐出没、盐碱涝渍的沿海地带进行大规模改造。改造的第一步,便是开掘山阴水道。尔后,又组织人力修筑海塘,拒咸蓄淡,开辟出粮食产区富中大塘。《越绝书》卷八记载:“山阴故水道,出东郭,从郡阳春亭,去县五十里。”山阴水道解决了当初越国沼泽遍地交通难的问题,畅通了粮食基地富中大塘、冶金基地炼塘与越国都城的交通联系,为越国的崛起提供了物质基础。</p><p class="ql-block">让勾践想不到的是,当山阴水道掘下第一锹土的时候,中国历史上最早的运河之一的浙东运河便开启了灿烂的篇章。山阴水道之于浙东运河,有如邗沟之于京杭大运河、鸿沟之于隋唐大运河,书写着中国古人的治水智慧。</p><p class="ql-block">到东汉,“鉴湖之父”马臻登场了。这位见识过都江堰的四川人一到任绍兴太守,便详考农田水利,组织了13个县的民工,将山阴古城东西两面的庞杂水体整治修建成周长358里的镜湖,山阴水道的一段成为镜湖的组成部分。此湖上蓄山洪,下拒咸潮,使绍兴周边9000余顷良田得以旱涝保收。</p><p class="ql-block">我曾行走在绍兴大地,寻觅山阴故水道遗迹;也曾对着地图,查看浙东运河在绍兴一带的走向。密集的蓝色河流图标,时常让我迷失目标。于是我请教专家,专家的回答让我豁然开朗:绍兴是浙东运河的枢纽,因此这一带的浙东运河包括城内运河、护城河、山阴故水道等水体。</p><p class="ql-block">原来,流经绍兴的浙东运河,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一条水道,而是一个偌大的水网体系。在这个体系内,航运、漕运、水驿以及调节水位等功能一应俱全。</p><p class="ql-block">由此,我联想到关于绍兴与浙东运河的一个故事和两组数字。</p><p class="ql-block">故事来自15世纪的朝鲜文官崔溥。1488年,崔溥在济州岛出差公干,获悉父亡,忙登船奔丧。哪知遇到风暴,所乘船只反向漂到现今浙江三门地界。登陆时,他与同伴被当地百姓误认为是倭寇,附近的官兵又没有确认他们身份的权限,于是只好递解他们到宁波,然后坐船沿浙东运河到达绍兴。</p><p class="ql-block">崔溥的待遇至此来了个大翻转。驻绍兴的总督备倭署都指挥佥事黄宗、巡视海道副使吴文元、布政司分守右参议陈潭接见崔溥一行,审了他递交的事件陈述状纸,验了他随身携带的官印和文书,认定了他朝鲜官员的身份。三位官员与崔溥畅聊,“饱以餐饭”,临别又赠送他丰厚的礼物。自此,崔溥一行享受着外交礼遇一路前行,并受到明朝皇帝接见,后经陆路返回朝鲜。</p><p class="ql-block">崔溥对熙攘繁华的绍兴城留下了深刻印象,用“阛阓之繁,人物之盛”来描述它,并把它与周边城市进行了比较。</p><p class="ql-block">这一比较,引起了当代绍兴学者的关注,他们查阅典籍对明清时期绍兴人口进行了考证,得出的结论是:明末绍兴府总人口保守估计达460万,太平天国武装进入浙江前绍兴府人口更多达478万。绍兴稳居当时浙江人口第一大府,依托浙东运河发展起来的人口红利明显。</p><p class="ql-block">另一组数据,来自近期的一篇报纸文章:如今,全长101.4公里、涉及21个镇街的浙东运河绍兴段流域,以占10%的市域面积,产出占全市20%的地区生产总值,滋养了占全市30%的人口。</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2</p><p class="ql-block">阳春时节,在绍兴黄酒发祥地东浦的黄酒小镇,来自天南地北的游客,正在观看酿酒师傅为春榨结束做的黄酒封坛;数十公里外的新昌天姥山中,也正有一群游客簇拥着横板桥村绍兴黄酒生活馆的一张八仙桌,看一坛黄酒开启。</p><p class="ql-block">这是一群外地来此采风的青年作家,他们人手一碗“开甏老酒”,徐徐举起,对着摄像镜头齐声说:品越韵佳酿,走唐诗之路!</p><p class="ql-block">曾让李白梦游的天姥山,是“浙东唐诗之路”的重要节点。而作家们的这句采风主题词,瞬间把绍兴黄酒、唐诗之路、绍兴流韵十足的文化特性三者紧密联系在一起。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却恰可深深勾起人们的探究欲。</p><p class="ql-block">毫无疑问,黄酒是绍兴历史悠久的一张名片。当年,勾践为富国强兵,出台了奖励生育的政策,这政策与黄酒也相关。据《国语·越语》载:“生丈夫,二壶酒,一犬。生女子,二壶酒,一豚。生二子,公与之饩。”</p><p class="ql-block">自勾践时代至今,绍兴黄酒已经酿制了2500多年。在那么漫长的岁月里,散布在全国各地的黄酒酿造渐渐式微了,而绍兴黄酒依然独步天下。</p><p class="ql-block">缘何如此?绍兴人说:“汲取门前鉴湖水,酿得绍酒万里香。”</p><p class="ql-block">原来,还是水的功劳。不过我相信,比水功劳更大的,是喝着鉴湖水成长的一代代绍兴人。</p><p class="ql-block">绍兴人酿酒也喝酒。当地一篇新媒体文章写道:黄酒对于绍兴人来说,更像是一种生活方式。我诚以为然。真的,黄酒这种在漫长的时光里慢慢陈酿出来的琼浆,时刻慰藉着绍兴人的生活,慰藉着绍兴人的灵魂。</p><p class="ql-block">我曾观摩过绍兴黄酒冬酿的场面。秉持千百年习俗,立冬这一天,绍兴黄酒开始投料发酵。传统的酿酒技艺,遵循天时,又在技术上不断改进,历经浸米、蒸饭、落罐、发酵、开耙、煎酒等几十道工序,循季雕琢,冬夏交叠。</p><p class="ql-block">面对着热烈的冬酿场面,我不由想到,绍兴人是把水和稻米之间的关系琢磨得最透的人群,如同数学高手:如果把水米结合做成饭视作一次方程的话,那么,用水和米酿制成酒,便是二次方程,再把酒与山水结合产出才气诗情,便是三次方程了。</p><p class="ql-block">20世纪末,曾有学者对《全唐诗》作过细细统计,提出一个令人耳目一新的文化地理概念:到过越中的唐代诗人共有451位,约占收载诗人总数的1/5,他们留下的关于浙东的诗歌多达1500多首,从而形成了一条以唐诗为主题、唐代诗人的水陆交通行迹为纽带的诗歌文化线路——“浙东唐诗之路”。</p><p class="ql-block">这条诗路的西段与浙东运河西段重合,抵达绍兴后,则依托一湖(鉴湖)一溪(剡溪)向两盆(剡中盆地和沃州盆地)三山(会稽山、四明山、天台山)延伸,以水路为主,辅以陆路。诗人们陆陆续续来到这里,或峨冠博带,或青衣布衫。他们泛舟水道,感受水天一色;他们登临山巅,笑看云霞明灭。悠悠怀古之情,秀丽山水胜景,和着黄酒浓酽的醇香,触发着他们的灵感。于是,他们在行进的小舟上,或驿站的凉亭里,写下了许多至今让我们仍心仪不已的诗句。</p><p class="ql-block">“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李白说。</p><p class="ql-block">“越女天下白,鉴湖五月凉。”杜甫说。</p><p class="ql-block">“时时引领望天末,何处青山是越中。”孟浩然说。</p><p class="ql-block">有学者撰文指出“唐诗之路”的繁荣与绍兴黄酒分不开,甚至有学者提出了“黄酒诱惑”的概念,把它认定为“唐诗之路”形成的原因之一。在我看来,“唐诗之路”形成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比如浙东山水的神奇灵秀,比如魏晋风度和山水诗的吸引,比如道教佛教文化在浙东的兴盛,等等。黄酒只是诱因,却又是诗情不可或缺的催化剂。</p><p class="ql-block">从这个意义上说,“唐诗之路”是铺陈在浙东大地上由水、酒和诗相互交融出的诗意。</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3</p><p class="ql-block">每次参观三味书屋,我总会在屋外的乌篷船码头边站一会,看窄窄的水巷里乌篷船穿梭的样子,看船桨沾起的水花飘飞的样子。乌篷船曾是绍兴水乡流动的生命,是绍兴人千百年来习以为常的生活方式。我总觉得,乌篷船桨的起落里,或许隐藏着绍兴人秉性中与水互动、向水而生的基因密码。</p><p class="ql-block">现在上下乌篷船的人,除了船家,基本上是游客。但我知道,在曾经的漫长岁月里,乘坐乌篷船的绝大多数是绍兴人,因为乌篷船是水乡泽国与外面世界勾连的唯一载体。</p><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作为交通枢纽、运河重镇,地势低平的绍兴一直是远近人们羡慕的“高地”:市场繁荣造就的“财富高地”,文化昌盛造就的“人才高地”。在鉴湖水的滋养下,在充裕物质的支撑下,绍兴古城人才辈出。</p><p class="ql-block">乌篷船见证了这一切。岁月长河里,乌篷船桨欸乃着,漾出一层层经久不息的历史涟漪。那些熠熠生辉的名字,乌篷船依稀记得——实在太多了,总有挂一漏万的疑惑:王充、王羲之、谢灵运、贺知章、陆游、徐渭、章学诚、赵之谦、蔡元培、鲁迅……</p><p class="ql-block">还有许许多多的名字被记录在各式名册里,不为人们知晓。据官方统计,绍兴历史上出过27名状元、2238位进士,这数字可谓卓尔不群。其实,更多坐着乌篷船远走五湖四海的,是数以万计的“绍兴师爷”,这样专业性、集群式的人才输出和文化输出,在全中国是绝无仅有的。</p><p class="ql-block">特别让人瞩目的是,偏居江南一隅、远离政治中心的绍兴名士,时常具有引领时代的智慧和担当。“浙学开山之祖”王充,在近2000年前就以《论衡》亮出了“无神论”;谢灵运寄情山水间,成了中国“山水诗派”鼻祖;贺知章的“一花引来万花开”,开启盛唐诗风;蔡元培高举“思想自由,兼容并包”旗帜,开创了一代学术风气;鲁迅高喊着“救救孩子”,终成中国现代文学奠基人……小小乌篷船,竟也载得动壮美的文笔和厚重的思想。</p><p class="ql-block">要论对绍兴人秉性影响最深的,还要上溯到勾践以行动铸就的“胆剑精神”。</p><p class="ql-block">从字面上理解,“胆”指向的是卧薪尝胆,喻示着一种忍辱负重的奋斗姿态;“剑”指向的是披荆斩棘的越王剑,象征着一种勇往直前的奋进姿态。这种精神在一代代的传承中不断丰富着,家国情怀、担当意识、锐意进取等内涵也渐渐融入其中,成为绍兴人奋发图强的文化养分。</p><p class="ql-block">历史奔行到20世纪初,突然显得力不从心。千疮百孔的中国,踟蹰在专制和民主的十字路口。</p><p class="ql-block">大江南北的绍兴优秀儿女行动起来了。先是秋瑾、徐锡麟、陶成章们,为推翻清廷、创立共和努力建功,继而是周恩来、俞秀松、宣中华们,传播马列主义、创建党团组织为革命作出贡献。</p><p class="ql-block">风起云涌的那个年代,他们的事迹太多,在此仅以秋瑾为例。本来,秋瑾是可以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本来,秋瑾也是可以不回绍兴的。只是作为光复会骨干的秋瑾觉得自己有责任回来,用一场起义来唤醒故乡民众的图强和革命意识。大时代的风云里,有纸醉金迷,也有刀光剑影,而她,选择了后者。她是“鉴湖女侠”,她肩担同时代女子无法理解的使命。</p><p class="ql-block">可惜,与她相约起义的徐锡麟在安庆兵败被害了。其实她是有时间撤离的,受命抓捕他的县令李忠岳敬佩她,刻意拖延了三天;离大通学堂不远处,就停着可让她遁迹的乌篷船。但她不走,她端坐着,看骤起的狂风吹乱暑天的乌云。当她决定留下来慷慨赴死的那一刻,她应该想起了谭嗣同被捕前的豪言,想起了徐锡麟视死如归的面容。</p><p class="ql-block">我读过秋瑾的一首诗,与酒有关,更与胆剑有关:“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读完此诗时,我的耳边恍惚响起了绍剧的高腔,激昂,豪迈,荡气回肠。</p><p class="ql-block">现在,在绍兴城里,高亢的绍剧很少听到了,但水巷依旧,乌篷船依旧。乌篷船穿梭在水巷,拉扯着水网,拉扯出越中的多少侠骨柔肠?拉扯出绍兴的多少风流桀骜?</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4</p><p class="ql-block">初夏来临时,我重访绍兴。站在广宁桥上,粽香扑鼻。绿树掩映的水岸边,一队游学的少年从八字桥那边走来,带队的小伙子声音洪亮地给少年们介绍着绍兴的历史。待走到广字桥堍,小伙子指着纵横的河道和临水的民居,说要教给少年们一首诗。</p><p class="ql-block">我细听小伙子的朗诵,知道诗作者是陈桥驿。</p><p class="ql-block">陈桥驿是当代绍兴籍学术泰斗,著名的历史地理学家。他一生与“水”打交道,先是集大成式地研究郦道元的《水经注》,后又为被低估的浙东运河地位呼吁正名,从而为包括浙东运河在内的大运河申遗成功奠定了理论基础和技术支撑。陈先生的诗这样写道:</p><p class="ql-block">绍兴之名天下知,半城河港半城诗。</p><p class="ql-block">会稽山上传禹迹,投醪河边犒越师。</p><p class="ql-block">兰亭修禊书集序,沈园邂逅题壁词。</p><p class="ql-block">承前启后赖持续,蓝天碧水无尽时。</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儿时的灯</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朱宗金 </p><p class="ql-block">  儿时的灯,比不上如今的白炽灯,日光灯,装饰灯……</p><p class="ql-block">  儿时的灯,也比不上花圃丛中的草坪灯,交叉路口的红绿灯,店铺门前的霓虹灯,楼宇边角的轮廓灯,高楼塔顶的探射灯……</p><p class="ql-block">  儿时的灯,不瑰丽、不奢华、不张扬、不显摆……</p><p class="ql-block">一</p><p class="ql-block">  月牙儿悄悄爬上了村庄边苦楝树的树梢。</p><p class="ql-block">  不知谁家姑娘遗失的银丝巾,静静地飘落在碧绿的水乡大地上,缠绵在广阔的田野与内敛的村庄间。</p><p class="ql-block">  晚归的农船,如同墨色里归巢的乌鸦,在清澈如镜的河面上滑翔。</p><p class="ql-block">  “放——网——啊——”</p><p class="ql-block">  前方,出现了一点灯火,昏黄昏黄的。那是悬挂于竹栅栏上、抑或是茅屋外的防风灯。</p><p class="ql-block">  那盏“回”字拉长后的防风灯,好像门口盼儿归来的慈母!</p><p class="ql-block">  灯座是平底储油箱,侧开一进油小口。中间两道铁丝交错弯成莲花瓣状,拥抱一指宽上下开口的“鼓形”玻璃罩。伞状灯顶,出烟防风两用。</p><p class="ql-block">  “来了!来了!”渔人朗声从茅屋里出来,快步走到绞关前,随即传来绞关绳落水的声音。</p><p class="ql-block">  “才收工呀?”</p><p class="ql-block">  “嗯啦!”农人站立船尾左侧,抓住竹篙,靠船舷用力一潜,双手轮番向篙尾窜上三四把,转身将竹篙使劲向船后一送,船随即加快了游速。下篙,送篙,收篙,农人撑船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娴熟自如,说话间到了跟前。</p><p class="ql-block">  “最后两担泥,省得明天再来!”</p><p class="ql-block">  “扑通”,两条手掌宽的刀子鱼,从河岸边抛到了船舱中,在空荡荡的船舱里直跳直蹦。</p><p class="ql-block">  “带回去,春天娃娃喝汤好!”</p><p class="ql-block">  渔人双手扳转绞关,绞关在钢丝绳的牵扯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p><p class="ql-block">  “客气扎实呢!走啦!”</p><p class="ql-block">  农船缓缓地,陪伴着渐行渐小的竹篙入水声,一起融入了暮色里……</p><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二</p><p class="ql-block">  一束灯光从代销店里倾泻出来,刷亮了店前的一段小巷。</p><p class="ql-block">  村庄远离集市,供销社在村庄上开了个代销店。</p><p class="ql-block">  堂屋正中央,东西向砖砌一个柜台,两尺宽,齐腰高,搁上一块木板作柜面。柜台一头留有缺口,供店主进出或装货。柜台里面,靠北墙安放一组货架。货架上稀稀朗朗地摆着一些日用百货,洋布、洋油、洋火、洋碱……柜台外面,是块空地。顾客站在这里,选购货物。柜面上放着一把算盘、一本账簿,还有一盏罩子灯。</p><p class="ql-block">  那盏修长的罩子灯,犹如亭亭玉立的少女!</p><p class="ql-block">  灯身是个玻璃瓶,瓶口上装有铁皮制成的灯头,鱼嘴一样,含着扁扁的灯芯。瓶身圆圆的,灌满淡黄色的洋油。瓶底像旋转开的喇叭裙,散落在柜面上。手搂细腰,移灯方便。瓶顶上罩着透明的玻璃罩,用报纸擦得透亮,好似少女舞蹈时高高举起的双臂。</p><p class="ql-block">  黑暗中,有人跨进来。</p><p class="ql-block">  “拿块洋碱(肥皂),再来包洋火(火柴)。”</p><p class="ql-block">  “好的!”</p><p class="ql-block">  店主应声站起,转身从柜架上拿过来,满脸笑容地递在柜面上。</p><p class="ql-block">  “一起九分钱。”</p><p class="ql-block">  结完账,农户们逗留在柜外,蹭着光,开心地和店主拉几句家常,说几句不咸不淡的话……</p><p class="ql-block">  村庄,静悄悄的,如一方荷塘。</p><p class="ql-block">  代销店,像塘面上的一株盛开的荷花。</p><p class="ql-block">  罩子灯,无声地弥漫着荷香。</p><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三</p><p class="ql-block">  秋日,田野涂抹成了一幅水墨画。</p><p class="ql-block">  画上盖了一枚红印章,那是农家的打谷场。</p><p class="ql-block">  打谷场,靠河,靠路,三四片,都是长条形。中间做个微微隆起的场脊梁,之间留条浅浅的淌水槽。</p><p class="ql-block">  收获时,白天场上晒满麦子或稻谷,黄澄澄、金灿灿。临晚,用翻耙推到场脊处,堆成堆,拓上石灰印,铺上麦草或稻草盖好。</p><p class="ql-block">  “夜里注意安全啊!”收工了。</p><p class="ql-block">  “放心吧!”</p><p class="ql-block">  忠厚老实的看场人,嘴里一边应和着,一边搭着草棚。</p><p class="ql-block">  草棚是看场人的窝。两把草叉叉尾绑在一起,叉头分开扦入地面,成“人”形。取一根竹篙从叉尾穿过,篙头搭在地面。拿两张蒲席拦腰晾在竹篙上,拖至地面拉开,用砖块压实。抱几把软草撒在上面。棚内散一抱软草,铺一张蒲席,放一条棉被。</p><p class="ql-block">  夜幕降临,草棚外,老槐树的枝丫上升起了一盏汽油灯。</p><p class="ql-block">  那盏直筒似的汽油灯,如同粗大结实的壮汉!</p><p class="ql-block">  灯下部是油壶,油壶上有加油口,加气口,控气阀。上满油,打足气,点燃石棉纱罩,调好控气阀,油雾从灯嘴里喷进纱罩,燃烧后发出白晃晃的光。灯上部是烤着白瓷的遮光罩,好似一扇崭新的草帽。</p><p class="ql-block">  汽油灯的纱罩燃烧,光罩反射,把整个打谷场照得宛如白昼,照得安安稳稳、太太平平,谷物从没有被淋过,露过,盗过。</p><p class="ql-block">  半夜,一只甲鱼从打谷场爬上村庄,把一个美丽的明天驮进了农人的梦。</p><p class="ql-block">  天亮了,亮得天边鱼肚一样的雪白!</p><p class="ql-block">四</p><p class="ql-block">  “呼——呼——”</p><p class="ql-block">  “咣当!”</p><p class="ql-block">  “吱——嘎——”</p><p class="ql-block">  冬夜,北风带哨,在巷子里直窜,肆意拍打农人家的门窗,从门窗的草帘缝隙间钻进来瞧瞧。</p><p class="ql-block">  堂屋靠西墙摆放着一张小饭桌。</p><p class="ql-block">  喝完两大碗薄得照进人脸的胡萝卜缨子粥,一家人围着小饭桌各自忙碌起来。</p><p class="ql-block">  小孩拎来帆布书包,端坐在饭桌边,就着灯光,照着课本,抄写生字。天,地,人……</p><p class="ql-block">  女人端来针线匾子,侧坐在小孩旁,蹭着灯光,眯起眼睛,做着针线。缝衣袜,糊鞋帮,纳鞋底……</p><p class="ql-block">  男人蹲在距离桌子稍远一点的地方,借着灯光,修理起农具。给耙子栽上竹柄,给锄头加上木塞……</p><p class="ql-block">  小饭桌中央是一盏自制的煤油灯。</p><p class="ql-block">  那盏简易的煤油灯,就像一个乖巧的孩童!</p><p class="ql-block">  拾一废弃的墨水瓶或药水瓶,在铁皮盖上钻上小孔,取一段铁皮空管插入其中固定。扯一小块棉花,捻一根筷子长短粗细相当的灯捻,穿过空管,上端微微露出管口当灯头用,下端沉入填满煤油的瓶子。</p><p class="ql-block">  煤油通过捻子爬至灯头顶端,点燃灯捻,灯捻就会出现小火苗,照亮整个房间。</p><p class="ql-block">  夜深了,灯捻结出了灯花,红扑扑的,如同冬日娇艳的腊梅,绽放在这温馨的寒夜里。</p><p class="ql-block">  女人顺手用针拨掉灯花,堂屋里陡然亮堂很多,小孩、男人抬起头,看向女人,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p><p class="ql-block">  “做好了吗?”问一声。</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点!”答一句。</p><p class="ql-block">  于是,各自又埋头继续忙碌起来。</p><p class="ql-block">  夜,更深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读山</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蔡淼 </p><p class="ql-block">我生在山村,长在山村,自认为对山是有所了解的,也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在山中。所以对我来说,山就已经不单单是山了,与山亦师亦友,它逐渐成为我内在的一种精神原力和为人处世的法度。</p><p class="ql-block">我自小生活在秦巴山腹地,遍地都是山。抬头是山,俯瞰也是山。山望着山,山隔着山,山牵着山,山对着山,山里有山,山外有山。我们在大山中出生,在大山上获得食物和水源,我们的先祖也埋在大山深处。总之,山成为我的血肉,成为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山自然而然就成了我们的日常,慢慢地我就把山当作是书认真读起来。高兴了,就对着山,哼几句花鼓子,不高兴了,就对着山骂几句,山再给你骂回来,把心中的霾也都发泄出来,心气就开朗了,心情就变好了。</p><p class="ql-block">读山,从清晨就开始了。当鸡鸣穿透夜幕,早起的人放下门闩,推开大门,山就在对面,搅着夜色黑乎乎的一团就兀立在那。山崖上露出几片白来,倒像是一头奶牛,欲藏欲露,卖着关子呢?接着太阳跳出目之所及的那座高山,先是一个点,像毛笔滴下的一滴墨,在云层中泛出青蓝色,微微露出鱼肚白。这时山中有经验的人,看一看山的颜色就能准确判断出天气的走向,那山早已被这农人读的通透。山成了农耕文明重要的参照系。没过多一会儿,太阳红起来了,其道大光,穿透云层,射出霞光。这是一种极为别致的红,罩在山巅,从树梢处露下来,挂在林子里。再一看对面的山就披上了太阳许给它的霞帔,如焰之火光,如梅枝落雪,蓓蕾血红,浇染了整个阳坡,山的轮廓也就渐渐清晰起来。这时的山就醒过来了,山中的植被抖擞抖擞晨露,鸟儿开声谱曲,青蛇逶迤前行,大雁振翅高飞,满山的刺玫和野生的蔷薇开始渐次盛开……它们各自执行着各自的宿命,山也就热闹起来了。</p><p class="ql-block">小时候我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发呆,一发呆就喜欢看山。心里想着这山是怎么来的?山有没有生命?是不是也像人一样,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呢?想的久了,脑壳疼,也没有想出答案,还是看山舒服。山起伏的抛物线就像是石头上的纹路一般,游走在天地间是那样的流畅。我记得院坝前有两棵果树,一棵是斜卧着的苹果树,是山里的老品种了。一棵是杏子树,在我七岁那年做了我表妹的名字。两棵树的树丫处放有一根木棍,平时作为晾晒衣被之用。闲时,我就将双腿如蛇一般缠在树棍上,再将整个身子悬垂于下。这时看屋前的山似一张巨人的脸,极为吓人,一紧张,双腿一松,头上就生出几个红疙瘩。可是没过几日,我又如往日一样,去细细地看那山去了。现在想来仍然觉得是一件极为惬意的童年乐趣。</p><p class="ql-block">多少年以后我终于知道了山是有生命的。只不过我们是普通人,肉眼凡胎自是看不出的。山几百年才侧个身,再过几百年挠挠痒,伸伸腰,偶尔关节不灵就活动活动,山上就滚下来几块石头。当然你也可以把它理解为是山在发脾气。山是有生命的,自然山也是有脾气的。把脾气发泄出来,所以山能长寿。而人也是一样,凡是把事情藏在心里的多抑郁,活不长久。反倒是那些嬉皮长舌之人,把所有的不痛快全当痰吐出来的人能长命。这点事情对于山来说都不能算作是事,对于人来说就是大动静。从山身上掉下的几块石头足以摧毁一切,无论是人还是物在山的面前就显得特别卑微,而对于山来说就像是人身上搓下来的垢痂一样,再正常不过了。不要妄谈什么征服大山之类的诳语,顶多是让你爬上去看看风景罢了。你把山读明白了,就知道“敬畏”二字的重要。</p><p class="ql-block">山也是有灵性的,且不说山中百草入食入药者几何。无论现在还是过去,人对山都是极为崇拜奉为神灵的。古时皇帝要祭天,有了功德要封禅,民间出现了天灾,皇帝要下罪己诏,要往名山大川去祭祀去忏悔,小到地方父母官也是如此。文人墨客到此一游,要留下点墨宝。从来没有谁对山是不敬重的,怀有邪念的。即使是平头老百姓也有自己的朴素表达,在山崖或者山洞里包上一团红布就算作是神灵或菩萨了。再点上香炉,那青烟悠悠而上,带着人们心中最美好的祝愿。说来也奇怪,这许愿之人大多数都能够美梦成真。于是一传十,十传百,这山的名气就大了起来,成了真正的灵山。不少外地人也都跑来求愿,慢慢人杂了,山就不灵了。其实不是山不灵了,而是心诚的人少了。山是慷慨仁慈的,对于那些真正心善的人自会庇佑。而那些祈求把山当作靠山,妄图升官发财的人,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p><p class="ql-block">据说有年山中大旱,这对于处于秦岭淮河线上的陕南来说,实属罕见。久旱,不仅地里的庄稼遭殃,就连人和牲口的饮用水都受到极大的威胁。这可急坏了村里人。于是村里威望高的长者,召集村里人商议。长者告诉众人,自己年轻的时候听祖上说,翻过对面两道岭三条沟,有一山唤作龙头山。山中有一洞,名叫龙洞。洞中深不可测,据说是修炼了千余年的螭龙的住所。只要想办法惊得了那螭龙,必定会降下甘霖。老辈子把它叫作“打龙洞”。但是龙头山乃是原始森林,传言常有野人,豺狼虎豹出没,所以村中从来没有人去过龙头山。再者,惊了螭龙须尽快撤离,否则就会被其吞噬。后来村中组织了十余年轻力壮的汉子,按照长者的说法前往龙头山“打龙洞”。他们人人腰间拴红布,说是辟邪,带上村里的响器班子(农村红白喜事所用的唢呐、打鼓、喇叭、钹、锣等乐器组成),七日后抵达龙头山,山腰果有一洞。他们燃起了火把,徐徐前行,洞中狭窄,前后只能容得下一人。他们前后右手搭在肩上,以此减轻心中胆怯,左手举起火把,一时间洞内通明。约十分钟行至有水处,黑黢黢的一片,看不到底。村中人开始使劲敲击手中的响器,一时之间像是烈性炸药引爆了一般,震耳欲聋,整个山体都在颤抖。几秒之后,洞内火光闪烁,接着发出奇怪的响声。渐渐的,那声音竟盖过乐器声。近了,听的真切了,像是脚步声,又像是急促的呼吸声。众人惊愕,赶紧往外跑。山外早已没有来时的艳阳高照,顿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竟下起雹子来。他们一路小跑,魂不守舍,越使劲越感觉不到力量的存在,像是梦魇了一般。终于一道闪电撕破了天际,一声雷鸣从云端垂下来,把一颗古树劈的直冒火星。众人拼命奔跑,于荒乱之中寻得一山崖处避险,五日后回到村子。一问,那天村子里下起了暴雨,之后井下的水便汩汩往上涌,人和牲畜都得到了解救,而村里的庄稼也开始返青。人们便开始感谢龙头山,朝龙头山的方向磕头。从此龙头山的美名就传下来了,这山也成为人们精神力量的象征。</p><p class="ql-block">我在故乡长到十八岁以后,从巴山脚下穿越秦岭,横跨整个河西走廊,来到了帕米尔高原,抵达了昆仑山的腹地。自此,我身体里的江南水气伴随着茫茫大漠、戈壁都一同蒸发掉了。昆仑山有着自己独特的气质、神韵、纹理。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新疆,走到昆仑山下,貌似这一切在冥冥之中都是一种神性的必然。我静静地看着昆仑山,它沉默无语,却将整个内心世界袒露在我的面前。历史的云烟都在我的眼前飘散。昆仑山就气势磅礴地立在哪里,它挺拔的身姿将高贵和朴素隐于山峦,我们仰望,它有着和星空般摄人心魄的力量。</p><p class="ql-block">山有属于自己的颜色,天生的颜色,或黛或黝黑,或青或蓝,抑或是铁红、赭红,都是浑然天成的。不同颜色的山,传达出不同的意趣。南方的山多清秀俊雅,不丢风骨;北方的山多雄奇,不失禅意。山有自己的声音,山在风中啸,在雨中泣,在冰霜中则是空谷足音。山也是有毛发的,树木杂草就是它的毛发。南方的山葳蕤茂盛,像是一个帅哥;而西北的山相对稀疏,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老者,却不输大气,在气势上更胜一筹。南北山体在地形地貌上存在一定的差异,但是山所传达出的内在精神确是不谋而合的。山有多重性格,如人畜一样。或强硬或凝重,或奇险或高深。总之它们仰面向上,冲天而起,我想这山的骨气也一定是向上的,人又何尝不一样呢。借着山,我就想起杭州岳王庙的一副对联来“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p><p class="ql-block">山是含蓄的,它不张扬。把最好的东西都是藏得极深的,不会让人轻易寻到。你看那冬虫夏草要在高山雪窝子里才能挖到,即使你费尽心机也休想满载而归。山把灵芝、雪莲放在山崖,一步不慎,人便落入万丈深渊。它其实是在告诉我们,高风险高回报。当然也是在传递一个“度”的概念,只有合适的才是最好的,不必刻意强求,这是不是就是中庸之道呢?这理从书中来,却远没有从山中体悟来的更加真切。山是最富有的,从面相上看你又怎知道它的腹中有多少力量,有多少金银玉石,有多少宝藏?故山不可貌相,人亦然。</p><p class="ql-block">有山的地方一定有水,有水的地方不一定有山。水被我们叫作生命之源,而山是水之源。要不然怎么说山高水长呢。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有山,下雨时山上的雨水就会汇流到山下,所以在山中一般都会有溪。溪成河,河进江,江入海,海入洋。上善若水,所向披靡。每一滴水都有属于自己的特征,或高冷或浑浊,或清甜或苦涩。每一滴水都有自己的个性,也有自己的坐标、自己的山。仿佛这水不是在地心引力和磁场的作用下汇聚在一起,倒像是每座山派出自己的使者去会晤。当你明白了这个道理以后,自然就会想起一句古话来,人不能忘本。可当下又有几人能够做到呢。当你迷惘的时候,不妨去读一读山,也许会找到归途。</p><p class="ql-block">刘禹锡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要我说,山不在高,读懂就行。同样的山,不同的人不同的心境就会悟出不同的道理来,也就造就了不同的人生,这不同的人生汇成了精彩的世界。群山是一部熠熠生辉的史书,被那先辈用弯弯的小路装帧成册。有人说山是一部无字天书,我却不认同。山是有气息的,有文字的,山中的一墩方石、一根竹、一朵花、一只壁虎,都是文字。正是这些文字,无端而有序地排列着,供世人代代阅读。</p><p class="ql-block">“智者乐水,仁者乐山。”夕阳西下,山的脸像是烧着的火炭一样红。我看着这山,越看越喜爱,它像是历史深处的秘境,透着几分神秘。</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 ——原载《西部》2022年第5期</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写一封长长的家书</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吴昌勇 </p><p class="ql-block">  《草木本心》是我的第二部散文集,亦是一部乡村记忆的合订本。</p><p class="ql-block">  2015年,十多万字的散文集《偏方》出版后,工作之余,不急不慢地写,不急不慢地刊发,但我的视野从未偏离乡村故土。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一种局限,但总感觉一旦回归到那个叫作吴家沟的地方,我的情感和灵感瞬间被激活。我想,我承担着一项朴素的不可推辞的使命,那就是要一如既往地为陪伴我成长的山水草木转述一份美好。美好的东西总是让人魂牵梦萦,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潜入有梦或无梦的枕边,让内心漾动着一种浓淡相宜的情愫。</p><p class="ql-block">  在故土田园的面前,我们是赤子,是真实的个体,就像回到母亲身边,可以尽情地倾诉外面的世界给予我的一切美好和不美好。毫无疑问,最安静最本真的状态,一定是回归到最熟悉的生活场景。在那里,一切都是平等友好的,一切都是纯粹热烈的。我想我要做的,就是腾出更多的空间给曾经的时光、记忆,并忠诚地将曾经发生在自己身旁的故事写出来,让更多和我一样热爱故乡的人心头一热,眼前一热。</p><p class="ql-block">  在这部《草木本心》里,我写的大多是“吴家沟的事”,但又不是,确切地说,是成长在黄土地上的事,是我们情感根部的事,是有年轮感的事。这一切,聚合成有情有义且有血有肉的故乡事。可能是年岁渐长,我习惯了拥抱那些旧时光,并非矫情,而是一种欲罢不能的冲动和本能。这份自觉的坚守,可能很多人都有,也一定有。回望不一定总是幸福,但必然能看见不一样的风景。每一个或深或浅的脚印,都满盈着欢喜和忧愁,注定成为生命中不会轻易干涸的大江大河,一旦情感的汛期到来,总会翻江倒海,潮起潮落。到了我这个年岁,依然难以平静地接受和面对很多人和事,这种内心的起伏,构建起精神的婀娜曲线,也让我更加渴望在山水草木的怀抱里大哭或者大笑,不去刻意掩饰自身,更不会妄自菲薄。</p><p class="ql-block">  这些年,因为工作的原因,回乡的机会屈指可数,大多是清明和除夕,我要带着亲人去看望另一些亲人,在他们布满青苔的坟前燃香烧纸,报一声平安。我总是毫无理由地相信,他们的根须和草木的根须已经交织在一起,只要看到一花一叶,仿佛就看到一张张熟悉的笑脸,是如此亲切,又如此牵动心绪。这些铺展在乡村大地上的草木,怎能不让我一次次亲近?我爱他们,就像他们曾经毫无保留地爱我,让我健康成长,勇敢面对,坚强生活。从这个意义上讲,我的亲人,我们的亲人不仅仅是健在或者已经逝去的长辈,而是在节气里生发或者凋零的一切生命。只要站在村口,目光所及皆是我们的至亲至爱。只要想到那方山水,眼前浮现的尽是草木风景。于是,我期望和打动过我的人和事重逢在案头。文字是有风度的,有风度的文字是得体的、本真的,是懂得尊重和宽容的,是能从字里行间看到精神气象和胸怀格局的。</p><p class="ql-block">  我想我们每个人都具备爱的能力。如何让这份爱更加鲜活地呈现和表达,于我而言,只能是文字。我在键盘上敲打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时,是何等的幸福和满足?因为我知道,我是在干一件有爱的事儿,是用爱回馈爱,是用爱呼唤爱,是用爱延续爱。岁月绵长,我或许是在给故乡写一封长长的家书,字里行间没有一丝一毫的伪装和夸张。距我并不遥远的老家,定然会感受到我的爱,我的情,我的初心,我的赤诚。这也是我坚持创作的力量之所在。我也期望我能保持这样一份简单和纯粹。</p><p class="ql-block">  再次将这些文章辑录在一起,既是对过去一段时间创作成果的展示,也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和我一道分享故乡之美。我依然认为我只是在转述一份不可多得的美好而已,在此,依然要鞠躬致谢给予我生命滋养的那方山水,鞠躬致谢给予我帮助和指引的一切亲朋好友,鞠躬致谢给予我考验和锤炼的美好时光。我也要感谢我自己,自始至终保持一份创作的热度和激情,让文字清澈,让情感甘甜,让岁月安宁。我也诚恳地接纳一切有建设性的批判,能让我和我的文字成长成熟,既要受得了表扬,也要经得起摔打。</p><p class="ql-block">  最后,我想说,山水胸怀,永远温暖;草木风景,欣欣向荣;故土真情,拨动心弦。这或许是一个游子的长情告白,也是这本散文集所应有的承载和托付。</p><p class="ql-block">  家书落款处难言再见。再一次亲吻故乡的额头,再一次拥抱悠悠岁月和乡土风物。</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卑微的信念</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牛继广 </p><p class="ql-block">一次饭局,座中有位同村发小,他说起当年我们一起读书的伙伴时,异常感慨地说:“咱村里十四个人一起上了初中,初二没有念完就只剩下四个了。考出去的也只有你们俩。我虽然没有辍学,也整天跟着那些不学习的惹是生非,就这样荒废了。哎,想想真是幼稚!”</p><p class="ql-block">我也很为他惋惜,考初中时他可是全级第二名,没有守住自己的优势坚持学下去,如今也悔之晚矣。当然,其他中途辍学的同伴也有读书很好的,由于各种原因放弃了自己的学业,只能在老家种地、打工,沧桑的脸上早已刻满了生活的辛劳。我从小就在地里干活,那种滋味让我对一辈子重复祖辈这种艰难的生活感到恐惧,于是萌生了“只要不在家种地就行”的卑微而又强烈的信念。</p><p class="ql-block">其实,那时我也多次有过弃学的冲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农村,生活算是刚刚有点起色,也就满足了最基本的温饱。念书对一个农家孩子来说,还是有点奢侈。十二三岁的年纪,从没离开过熟悉的村庄和身边的亲人,读初中要骑自行车到十几里外的乡镇驻地一住就是五六天,那简直是对尚不成熟的心灵极大的考验。那时的交通和通讯都很落后,周日下午出家门上学,周六中午才能回家,这段时间基本和家里断了联系,总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随风而去,没有了任何依托。最初,从同村小伙伴们的亲切中可以感到些许安慰,后来同学都熟悉了,又有了关系不错可以交流,彼此消除离家的惆怅。当然,最关键的是把精力用在学习上,沉浸在知识中的心无旁骛,攻克了一个个难题的快乐,让自己觉得每一天都在成长。那种感觉至今仍记忆犹新。</p><p class="ql-block">学校的艰苦生活,让很多同学都难以坚持。虽然在家也常是粗茶淡饭,但也总比在学校好很多。每周要背着三五天的干粮,用罐头瓶子装点自家腌制的萝卜咸菜,最好的咸菜是切成丝多放点油炒熟,我更喜欢再多放点干辣椒炝锅,土而吧唧的咸菜简直成了人间至味,在我的味觉记忆里依然顽强地保留着当年滋味,有时馋得非要马上炒一盘不可。大部分同学都能带白面馒头,也有的每周都带窝窝头。干粮在编织筐里放上两三天后就开始发干发硬甚至变味,即使每顿都放在伙房里的大笼屉上馏透,那表皮的干硬和掰开后不再新鲜的味道,依然折考验和磨着贪吃挑剔的青春期口腹。硬邦邦的干粮就着齁咸的咸菜,这就是我初中生活的一日三餐。人以食为天,那样的生活确实让很多学生难以坚持,半路辍学也就不足为奇了。当每次动摇的时候,我总是想起面朝黄土背朝天煎熬,想起那一条条怎么也挨不到头的长长的地垄,想起被太阳晒得黢黑甚至爆脱的皮肤,这时,“只要不在家种地就行”的卑微的信念就强烈地涌上心头。能坐在教室里读书,就有走出去的希望,即使吃着拉舌头的干粮、嚼着齁喉咙的咸菜,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了。</p><p class="ql-block">读书的阻力不仅是一日三餐,还有很多因素,比如经济负担过重,种地缺少劳力等。我也曾经几次向父亲提出过退学的想法,但都被父亲断然拒绝了,他说无论如何都要供我把书念完。可求学的艰苦还得自己扛着。学校没有宿舍,得通过各种关系从附近村庄找房东住。我的第一个房东给我们六七个同伴住的是三间废弃了很久的破旧的北屋,它藏着在幽深的小胡同的旮旯里,门前一米多有人家高大的房子严严地挡着,终年不见太阳。古老的木门随着摇摇晃晃的门框似乎随时都能扑倒下来,即使上了锁也不耽误从门缝侧身出入。屋外角落里腐朽的味道通过木格子窗户毫无障碍地进进出出,那乌黑屋顶似乎有点诗意,躺在床上就能数天上的星星。春秋两季住在这儿尚可忍受,到了多雨的季节,又有蚊虫的围攻,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彻夜难眠;而北风呼啸的隆冬,整个人蜷缩在厚厚的被窝里,你甚至会怀疑这所老屋是否还在。这段住宿的经历至今还时常浮现在我深睡的梦境里。学校的条件也好不到哪儿去,教室里全指望人多取暖,很多学生手指都冻得红肿开裂,那种痛痒的感觉时时刻刻啮咬着,让人无法摆脱,随时都能把专注的精力经历从学习中拉出来。</p><p class="ql-block">由于住所不稳定,初中时我换了四五次房东,大都是住在废弃的破旧的房屋里。其间住的最好的一次是暂时无处栖身时一个外乡镇来借读的很内向的同学收留了我,他在亲戚家住的是干净宽敞的大北屋,我一直都很感激那位同学,也多次打听过他的归处,怎奈也只是粗略地知道他好像在哪个工厂打工。我只在那儿住了两三周,就又搬去了我的最后一家房东,住在人家放杂物的泥土墙老木门的小南屋里。晚上一个人躺在这简陋的栖身之所,总有一种强烈的被遗弃的孤独和恐惧感。房东家离学校有三四里路,要经过一段庄稼地,我晚自习后学习到九点多,早晨五点半起床上学,独自一人在黑暗中踽踽而行,只有天上闪烁的星星一路相伴。陋室独宿,孤身夜行,那是一段孤独而又难熬的岁月,我生来就胆小,深夜的黑暗和黎明的寒冷紧紧地裹挟着我,那种强烈的寂寞孤独和恐惧能把五脏六腑挖空,再也没有一点力气往前一步。可谁又能拯救我呢?只有自己!黑夜与寒冷、孤独和寂寞只是暂时的,走过去就能拥抱温暖的阳光。可农村那无休无止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劳苦,会一生折磨着我的身体和灵魂。要走出去,只有一条路,读书。所以,我就用背诵和反思一天的学习来驱赶黑夜和寒冷,有时也用歌声为自己在黑夜中壮行。“只要不在家种地就行”这最卑微的信念让我习惯了在孤独和寂寞中思考,在煎熬和困苦中独行。</p><p class="ql-block">没有在黑夜里独自行走的经历,人生会有缺憾。是那些艰难的岁月和一直坚守着的最卑微的信念,支撑着我读完初中考上师范。发小的话也让我颇为感慨,当年如果我也放弃学业,今天就是弓着脊背顶着烈日在地里煎熬,或者背着一身沧桑和疲劳四处打工、奔波……</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总有美好与你擦肩而过</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赵方赫 西安铁一中陆港中学</p><p class="ql-block">  周末玩游戏,看着一幅精美的游戏背景,立刻动手想要截图,网络恰好在这一帧败下阵来,留下的是一张并不完美的图片。</p><p class="ql-block">  某日和父母出行归家,站在天台上拍远处的夕阳远山,感觉很美好,但总是因为手抖对焦,最终也没有拍到好看的照片。</p><p class="ql-block">  昨天下午走在街上,在地铁站附近遇见了初中同学。也许在想心事,双方擦肩而过都没有认出对方。等回想起来,对方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了。</p><p class="ql-block">  回想起来,在生活中,这种情况出现的次数很多。有时候放学回家,坐公交车或步行的路上,某一个瞬间就觉得风景极好。可惜没有手机拍摄,就算有也来不及立刻掏出。等你看到那幅画面从视线消失,方才感觉怅然若失。</p><p class="ql-block">  也许生活中处处充满着这类情景,也是这类擦肩而过的事情构成了我们的生活。村上春树说过,“所谓人生,不过是一个不断丧失的过程。”我们的人生是由不完美构成的,失去的远比得到的多。也许是付出很多努力去学习,收获的成绩却不理想,反而被他人指责不努力;或许是历尽千辛万苦想要达成某个愿望,最终却被轻描淡写地劝退。</p><p class="ql-block">  我们总是与美好有着一段距离,一段可望而不可即的距离。我们会拥有美好,但是愉悦和快乐这类情绪,终将会随着多巴胺等物质在脑中分解,从而渐渐淡忘远去。这很悲观,但是从另一方面说,也很幸运。</p><p class="ql-block">  一张唯美的风景照、一首动听的乐曲,我们听到过,开心过,那就很好。我们至少见过,至少能够在一瞬间记住,至少可以在我们的人生之中,经历过。同样是村上春树,他在《朗格汉岛的午后》中说过,“只要认真地对待生活中的每件小事,你就会收获一份小小但确定的幸福。”</p><p class="ql-block">  它们是生活中小小的幸运与快乐,是你心灵小路上的鹅卵石。我们在生活中拥有这些小确幸,哪怕忘记,也会有更多在前方等你。沉浸于过去并不能幸福,但是着眼于当下必然会快乐。当我们专心致志,活在当下,浑然忘我,才会感受最真切和最细微的幸福和满足。</p><p class="ql-block">  擦肩而过不是错过,而是为了更好地相遇。总有美好与你擦肩而过,总有美好在你前路等候。</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秋日晚思</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李商隐</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桐槿日零落,雨馀方寂寥。</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枕寒庄蝶去,窗冷胤萤销。</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取适琴将酒,忘名牧与樵。</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平生有游旧,一一在烟霄。</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春雨</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李商隐</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怅卧新春白袷衣,白门寥落意多违。</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远路应悲春晼晚,残宵犹得梦依稀。</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玉珰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秋日登吴公台上寺远眺</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刘长卿</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古台摇落后,秋日望乡心。</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野寺人来少,云峰水隔深。</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夕阳依旧垒,寒磬满空林。</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惆怅南朝事,长江独至今。</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独 坐</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元·韩奕</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世味老来淡,闭门欣独居。</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一闲僧亦羡,多癖友常疏。</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竹露头梳冷,茶烟梦觉初。</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诗怀并酒兴,不乐复何如。</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注释:</span></p><p class="ql-block">1.世味:即人情世故。</p><p class="ql-block">2.一闲:一旦闲下来。多癖:有多种偏好、嗜好,多指缺点、毛病。疏:与之疏远。</p><p class="ql-block">3.竹露:竹叶上的露水。多与秋凉有关。</p><p class="ql-block">4.茶烟:特指烧茶煮水、泡茶时产生的烟。形容一种感觉、一种诗意、一种生活。</p><p class="ql-block">5.诗怀并酒兴:诗兴与酒兴同时产生。不乐复何如:出自陶渊明《读山海经·其一》:“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意思是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快乐呢。</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秋兴八首</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唐.杜甫</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其一</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玉露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江间波浪兼天涌,塞上风云接地阴。</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寒衣处处催刀尺,白帝城高急暮砧。</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其二</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夔府孤城落日斜,每依北斗望京华。</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听猿实下三声泪,奉使虚随八月槎。</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画省香炉违伏枕,山楼粉堞隐悲笳。</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请看石上藤萝月,已映洲前芦荻花。</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其三</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千家山郭静朝晖,日日江楼坐翠微。</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信宿渔人还泛泛,清秋燕子故飞飞。</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匡衡抗疏功名薄,刘向传经心事违。</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同学少年多不贱,五陵衣马自轻肥。</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其四</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闻道长安似弈棋,百年世事不胜悲。</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王侯第宅皆新主,文武衣冠异昔时。</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直北关山金鼓振,征西车马羽书驰。</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鱼龙寂寞秋江冷,故国平居有所思。</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其五</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蓬莱宫阙对南山,承露金茎霄汉间。</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西望瑶池降王母,东来紫气满函关。</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云移雉尾开宫扇,日绕龙鳞识圣颜。</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一卧沧江惊岁晚,几回青琐点朝班。</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其六</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瞿塘峡口曲江头,万里风烟接素秋。</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花萼夹城通御气,芙蓉小苑入边愁。</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珠帘绣柱围黄鹄,锦缆牙樯起白鸥。</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回首可怜歌舞地,秦中自古帝王州。</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其七</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昆明池水汉时功,武帝旌旗在眼中。</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织女机丝虚夜月,石鲸鳞甲动秋风。</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波漂菰米沉云黑,露冷莲房坠粉红。</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关塞极天惟鸟道,江湖满地一渔翁。</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其八</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昆吾御宿自逶迤,紫阁峰阴入渼陂。</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香稻啄馀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佳人拾翠春相问,仙侣同舟晚更移。</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彩笔昔曾干气象,白头吟望苦低垂。</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三江小渡</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宋/ 杨万里</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溪水将桥不复回,小舟犹倚短篙开。</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交情得似山溪渡,不管风波去又来。</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十一月十七日半日村草堂独宿</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壮履以事归城中排闷作二首》</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清·陈廷敬</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其一</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曲巷茆堂转药栏,新丰将作旧村看。</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青山送老千年在,紫陌寻幽半日欢。</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懒慢从教书帙乱,忙閒放任酒杯宽。</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墙花阶草饶春意,况有园松耐岁寒。</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其二</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半日离家半日欢,老人情绪亦无端。</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自怜为客衰颜冷,那敢逢人白眼看。</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坐久山村真寂寂,夜来冬月尚团团。</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应知短檠摊书处,犹是寒窗映雪寒。</p><p class="ql-block">壮履:陈廷敬的三儿子。</p><p class="ql-block">茆堂:同“茅堂”,茅草庐。</p><p class="ql-block">短檠:矮灯架。借指小灯。</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将还越留别豫章诸公</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唐·独孤及 </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客鸟倦飞思旧林,裴徊犹恋众花阴。</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他时相忆双航苇,莫问吴江深不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