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span style="font-size:22px;">平四爷传奇二 家有儿女</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文 / 李克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话说平四爷这辈子真的是有两个女人。结发妻子王氏,勤俭贤惠,两口很是恩爱,但王氏婚后一直没有生养而心生愧疚,曾多次劝丈夫再找个女人填房,以延续香火。四平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觉得两个人相守终老就挺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四平在联小当老师,邻县的杨希东和郝思齐两口子也在这执教。后来杨老师不幸染病去世,郝老师是外地人,举目无亲,又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晨晨,情绪一度很低落。王氏经常去学校给四平送饭,也时常给郝老师带一份,礼拜天还时常拽着她回家吃饭唠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王氏虽没文化但颇有心计,时间久了她动了恻隐之心,主动提出让四平娶了郝老师,想让她再给四平生儿育女。四平死活不答应,认为帮着照料孩子是应该的,况且自己比郝老师大八九岁,让人家当小,这是乘人之危,此事万万不可。最后王氏甚至以出走相逼,四平无奈,但提出一个条件是让王氏离婚不离门(那时还没施行新婚姻法)。王氏应允后去找学校里的花校长,让他出面撮合这桩婚事,花老师和好几位热心肠的同事一起轮流轰炸,终于做通了郝老师的工作,就这样四平给杨晨当了继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郝思齐婚后又生了一闺女名叫宝凤,因教学没空照顾孩子,王氏又替她挑起了抚养宝凤和儿子的担子,所以宝凤和哥哥都喊郝老师为妈,喊王氏叫娘。</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宝凤从小就生得水灵灵的,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四平拿这老生闺女如同掌上明珠。而对杨晨(后改名李杨晨)也是如同己出,宠爱有加。正所谓“家有儿郎金元宝,闺女如同小棉袄”,四平儿女双全,一家人其乐融融,幸福得让人羡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李杨晨也挺争气,他继承了父母的基因,学习成绩出众,考取了当时的“山东省医学院”,后来留省城工作,成了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等宝凤念中学时,时逢“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高考被废止,毕业后只能回乡接受再教育。正好学校里缺老师,她被安排去片里的联校,成了一名代课的音乐老师。宝凤能歌善舞,嗓音甜美,学生们都喜欢她这个漂亮的老师给上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平日里风吹不到,日晒不着,宝凤愈发出落得白白净净,就像剥了皮的熟鸡蛋温润可爱,尤其是笑起来时那对小酒窝,更显得笑靥如花,光彩灼人,与许如意、秋姑、槐花、宝琪并称围子里的“四大花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0px;">眼看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媒婆们便踏破了四爷家的门槛。虽然身后拥有众多的红花郎们,但很少有过宝凤眼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有些吃不着葡萄大喊葡萄酸的主,常常冷言热语,给宝凤编派出许多“号外绯闻”来,更有好事者偷偷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大蜻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事缘起那年秋后,离我们村北边大约5公里左右的寿光县境内,有一个唤做“裴家岭”大队的农田里,凭空掉落下一架意外失事的直升飞机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大蜻蜓”掉下来了!从来没见过飞机真面目的人们奔走相告。于是乎,社员们不顾队长的呵斥纷纷丢下手中的农活,徒步跑到十几里以外的事发地看稀罕。这直升机看上去就犹如一支硕大的“大蜻蜓”,人们亲眼目睹到这个庞然大物,就像见到了“UFO”那样兴奋,一时间这“大蜻蜓”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话又说回来,我们西边村里有一个叫张兴的,小伙模样虽然长的挺好看,但袖子里藏着三只手,白天在队里干活无精打采,到了晚上就当夜猫子,偷偷干些鸡鸣狗盗之事,在村里名声很不好,三十多岁了,依然是光棍一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张兴他老舅李家庆是个有名的媒汉子,他巧舌如簧,是个能把死人也能说活了的主,人送外号“老鸹嘴”,凭着这三寸不烂之舌,竟也撮合成了不少婚事,当然也从中赚了不少“媒人钱”。他盘算了好长时间,想给宝凤和他外甥撮合撮合。虽明知道这事十有八九不成,不过他还是想碰碰侥幸。这天他去学校找到四平和郝老师,想探探口风,郝老师碍于情面推脱说,这闺女从小是她娘带大的,婚事由她娘说了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鸹嘴来到家里,坐下就向宝凤娘夸他外甥,生的如何帅气又如何有能耐,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宝凤娘对他外甥的事早有耳闻,心想,你这当舅的也真不要脸,俺宝凤能看上你这下三滥外甥?便对老鸹嘴说道:家里穷富、长得孬好都不要紧,只要有胳膊有腿、全肢全鳞就行,但六指头和三只手的,恐怕不好办!一向能言善辩的老鸹嘴被噎得嘴都咧到了腮帮子上了:老嫂子别听闲言碎语,有些人就是红眼病,见不得别人好,但我是想成人之美,绝不能把咱自家的闺女往火坑里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宝凤娘想了想又说:你外甥想娶宝凤也行,就让他买架“大蜻蜓”当聘礼吧?听到此话,“老鸹嘴”更是迎着西北风吃炒面——光张嘴说不上话来,脸红脖子粗的悻悻离开。后来此事迅速传开,宝凤便有了这个“大蜻蜓”的雅号。</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宝凤自恃貌美,找对象确实过于挑剔,追求“一工二干三教员,宁死不嫁庄稼汉”,以至万马奔腾看花了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最后被宝凤绣球砸中的,是大队干部石敬三的儿子石春山,这准姑爷参军入伍,据说是当了空军,实际上是空军地勤,负责飞机的日常保养和维护。不明就里的乡亲们只知道他是开飞机的,前程无量,未来可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按照惯例,当兵满二年,可以安排一次回家探亲的假期,有人给宝凤和石春山牵线搭桥。初次见面,宝凤就被对方英俊潇洒的军人风采迷住了芳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石春山生得相貌堂堂,嘴巴也挺甜,加上军装衬托,显得十二分的精神,与宝凤也可算是郎才女貌。有人说:“好女不出庄,美女不嫁远乡的郎”。自己村的美人说啥也不能便宜了外村的小子!也有人取笑说,宝凤要直升机陪嫁,就得找个会开飞机的,这才是门当户对,天生的一对。宝凤和春山的关系在探亲的近十天的时间里,快速升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石敬三是学区“贫下中农管理学校委员会”的主任,他的堂兄就是我村的老书记石茂三,且和平四爷是远房的姑舅兄弟,这样也算是亲上加亲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年之后,郝老师到了退休年龄,便提出申请让宝凤接班顶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此时,正值石春山三年军营生活结束退伍在即,退伍就意味着要重返农门。这个消息让宝凤心里着实有点失落感,甚至萌生出悔婚的念头。平四爷和郝老师看出端倪,知书达理、忠厚处事的家风,是无论如何不会让宝凤悔婚的。重要的还有石敬三是贫协代表,掌握着民办教师转正的生杀大权。还这节骨眼上,宝凤也只得乖乖咽下这颗自己摘下的酸果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石春山退伍回家后,旋即被安排去了公社办的“五七红校”锻炼深造。这红校是培养全公社“社直企业职工”的摇篮,不是普通社员子女随意进入的。一年后,石春山从红校毕业,直接分配到公社的兽医站工作,当时也可算得上是半个吃公家饭的“上等人”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时这些事业单位的职工,像农技站、农机监理站,差不多都是穿统一制服的,兽医站更不例外,石春山身穿兽医制服,头顶大檐帽,看上去很是威风。当时有首打油诗:“左看是公安,右看像法院,走进仔细看,原来是个割猪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翌年春天,宝凤、春山两人如期举办了婚礼,宝凤也由民办顺利的转公,真是双喜临门、皆大欢喜。哥哥李杨晨也升任医院的外科主任,特地带着妻儿,从省城回来参加妹妹的婚礼。司机开着一辆北京吉普拉着新娘围着村子转了三圈,这送亲队伍的豪华阵容,足足羡慕煞了周边村子的乡亲,把平四爷、郝老师,尤其是宝凤她的大娘王氏高兴的的像个孩子,一家人掉进了福窝子里。</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年,宝凤被评为县里教育系统先进工作者,并公费派去潍坊参加培训班。宝凤和丈夫商量,顺便带上儿子小石头和岳父母,一家人去大城市转转,开开眼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八十年代初期的潍坊已经比较开放。平四爷走在宽阔平坦的大街上,满眼都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令他眼花缭乱。时而还有那大鹰钩鼻子、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招摇过市,还有一个不男不女的,穿着喇叭裤子,留着像山羊毛一样弯弯曲曲的头发,和那个搽胭脂抹粉,把嘴抹得像猴子腚似的摩登女郎,两人若无旁人的当街亲嘴接吻,把四爷急的转头侧目不敢直视,调皮的外甥小石头却在一旁大喊:加油!加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四爷摇头苦笑道:哎,这世道真的变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更令他可气的是,就因为在地上吐了一口痰,被卫生管理员从后面追上,大声呵斥着并撕下一张罚单,四爷一看急眼了:娘哎,这这是明抢啊,五块钱哪,能买两斤猪肉吃一个月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宝凤连说对不起,农村老人不知道规矩,掏出十元钱递过去,管理员刚要找钱,没想到平四爷不急不火:别找了,老子再吐上一口不就得了!气的管理员大声骂道:这个土老冒,你再吐一口,看我不送你到局子里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中午吃饭时可能菜有点咸,多喝了点水,偌大的城市却急忙找不到方便的地方,急得四爷差点尿裤裆里。好不容易找到一公厕,四爷进去一看,有个留长头发的女人正站在着撒尿,不对,明明写着男厕啊?他立马又跑到另一边,一看怎么又是女人的,女人们慌不迭的掩身遮体,骂他是老流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四爷又赶忙提着裤子跑出来,气的大骂:这该死的潍县,光照顾蹲着尿尿的,非要把俺这站着尿的憋死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晚上住在“工农兵”旅社,临睡之前,四爷一看那雪白的床单,不好意思往床上躺,就连那蚊帐也没放下来,竟白白叫蚊子咬了一晚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早上起来,宝凤看到被蚊子咬得四处红肿的父亲,刚要埋怨,四爷却自嘲自慰:没事没事,别看城里人野性十足,但蚊子还挺善和,一点都没觉出疼来,能让城里的蚊子咬上几口,也是咱庄户人的福分,多亏了俺闺女,别人眼馋还捞不着哩。哈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晚年的平四爷,依然风趣幽默,用他的智慧给乡亲们营造那份舒心与快乐。他给“老光棍”李光写了一副对联:“一年四季锄镰锨镢不得闲,每日三餐锅碗瓢盆没人涮”,横批是:谁伴君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还有“年好过节好过日子难过,出有门进有门取借无门”等,都成了爱好文学的后生们的谈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挂在他屋里中堂上的“朱柏庐治家格言”隶书四扇屏,是他的经典之作,也是我们效仿的范本字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四爷卧室里还有一副字画:临摹郑板桥的难得糊涂,下方跋语是:众人皆醒我独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先生耄耋之年,耳不聋眼不花,活到95岁上无疾而终,这是人生修炼的最高境界。临终前,平四爷神志清晰,嘱咐女儿宝凤把杨司令给他写那幅“护身符”铺到他身子底下,带着它去那边报到,以防那些难缠小鬼们再去为难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儒雅睿智的平四爷离世已经近二十年了,但他的传奇故事,一直到现在还仍为人们津津乐道。</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