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菜苔的滋味

@刘云波

在两湖之地的烟火日常里，红菜苔宛如一抹嫣红翠绿的亮色，穿梭于岁月的餐桌之上，勾连着无数游子的情思与本土居民的眷恋，成为地域饮食文化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犹记二十余年前，一位远赴广州书画院任职的老师，以一篇《由红菜苔想起的》散文，倾诉着对故乡红菜苔的拳拳深情。文中描绘每次往返湘粤，行囊中那一把鲜嫩的红菜苔，宛如跨越山水的乡情使者。即便身处岭南，经简单烹饪后，那翠意仍在锅中鲜活，慰藉着异乡漂泊的心。这篇散文后来成为其著作之名，足见红菜苔在他心中的分量，那是故乡滋味的凝练，是舌尖乡愁的寄托。无独有偶，我近年屡去江西宜春泡温泉，每次往来大概两三日，我注意到同去的声乐老师两口子，每回总要带一、二把红菜苔。

今年夏前，我从沪返株。老友相邀到其捌玖捌茶餐厅就餐。一桌子菜品除了辣椒炒肉和乡里腊肉外，那碗红菜苔刚上不久，就被众人一扫而空，据说那是来源于湖北洪湖的食材。

于我而言，过往多年，红菜苔的味道总和苦涩、粗老纠缠。记忆中，它在盘中难显诱人之态，故而我常将目光投向白菜苔，寻觅蔬菜中的清甜爽口。但内心深处，总有一丝期待，渴望着一场与美味红菜苔的邂逅，能颠覆往昔成见，唤醒味蕾的欢愉。

今夏以来，得益于城管的人性化管理举措，楼下燃气公司前的人行道化身热闹的农民早市。每日清晨，近郊菜农带着自家田垄的新鲜收获进城售卖。今晨，我怀着期许走向摊位，决意寻一把红菜苔重塑舌尖记忆。在问询多个菜摊后，终以五元购得一位老农的红菜苔。

归家，热锅冷油，茶油在锅底升温至烟缕升腾，将洗净沥干的红菜苔倾入锅中，快速翻炒至八成熟，撒入盐与松茸鲜调味。出锅装盘，那红菜苔油亮鲜嫩，入口一尝，滋味已远超往昔体验，清香在齿颊间弥漫，几乎触及我心底所盼之味，这一顿，红菜苔独霸餐盘，米饭都成了陪衬。

品味红菜苔之际，旅居北京老友振荒兄的身影浮现于脑海。七八年前，他妻子卧病，厨房之事便交予他手。一次聚餐，众人夸赞他的勤快，但其妻却笑言他做菜的粗心，炒小菜时常忘放大蒜这一灵魂佐料。如今岁月流转，振荒兄的妻子已然离世数载，不知如今他下厨时，是否会记得为小菜添上那捣碎的蒜末，让香味更添层次。

今日这红菜苔，食材新鲜脆嫩，却仍觉欠些火候。细究之下，是少了蒜末提香祛涩，且烹饪用油稍显厚重。我不禁遐想，何时能烹制出如《由红菜苔想起》文中那般令人魂牵梦萦的味道？那味道里，应有故乡水土的滋养、岁月沉淀的醇厚，以及人间烟火的温情。

红菜苔，这平凡不过的蔬菜，在岁月长河中承载着地域饮食的传承，演绎着家庭餐桌的故事，更寄托着游子与故乡千丝万缕的联系。它宛如生活的注脚，提醒着我们，舌尖上的滋味，不只是食材与调料的交融，更是情感与记忆的沉淀，在一食一饮间，品味生活本真，咂摸岁月悠长，期盼着下一次餐桌前，那更趋近完美的红菜苔之味，续写人与食物、情与故乡的新篇。

复音口琴《万泉河水》F调 吹奏：湘江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