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石》

汉书下酒

《故乡石》

石头，也是有故乡的。

华严石，它的故乡在永嘉。

三百里楠溪江流贯永嘉全境，山水相连，文脉相通。素有“永远的山水诗，最后的桃花源”美称。

我的故乡是绍兴，但生活在清澈明朗楠溪江的我，早已认定了永嘉是我的第二故乡。玩石头是我的爱好，从中，感悟了很多。

近期，在瓯窑小镇东瓯阁的永嘉县华严石文化展示馆看到，几十款形制不一，色彩沉稳斑澜的砚台和几方原石，方知这是永嘉最有名的观赏石，华严石。它不但是永嘉独有的石种，更是被大书法家、书圣王羲之，大书法家、号称石颠米芾等众多历史文化名人加持赞誉，更入选北宋藏石名家、绍兴人杜绾撰写的中国首部赏石专著《云林石谱》。

对华严石的喜爱，从东晋永嘉太守、书圣王羲之到以爱石、拜石出名的北宋大书法家米芾，从清康熙元年来温州避祸的诗词大家、金石名家朱彝尊到清未四大私人藏书家“八千卷楼”主人哲嗣丁立中，类似的记载在明清温州府志、永嘉县志里俯拾皆是，历代文人骚客也留下了多首呤诵华严砚石的诗歌，如永嘉场嘉庆举人周衣德的《华严山》：“华严石磈己无多，逸少风流尚不磨。研寿不如书寿长，烟云一片墨池波”。

华严石总有那么一丝割舍不断的情愫，犹如那流淌千万年的楠溪江，虽经沧海桑田，但始终阻挡不了汇入瓯江奔向大海的力量。水流沙走，留下了一个个令人咏叹的民间故事。

于是，华严石就有了灵气，成了精怪，受千万年天地沐浴，石赤如丹，黄如金，白如银，被炼成了五颜六色。且光泽温润，坚润细腻，结构均匀，敲之声音发木。五彩斑斓的华严石，无意中成了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彩石镶嵌的源头。成书于南宋建炎--绍兴年间的中国第一部论石专著《云林石谱》道：温州华严川石出水中，一种色黄，一种黄而斑黑，一种色紫。石理有横纹，微粗，扣之无声，稍润。土人镌治为方圆器。紫者亦堪为研（砚），颇发墨〞。华严石颜色丰富，硬度低，质地润，正是彩石镶嵌所需的天然石料。而且华严石雕，早在南宋时就为永嘉人所熟习，“镌治为方圆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永嘉瓯北的石雕厂和石雕艺人，一直在华严山上开采华严石矿，并将之作为青田石雕、温州石雕和温州彩石镶嵌的彩石原料之一，可谓是不经意间踏上了南宋华严石雕的复兴之路。永嘉民间明清时期的古砚，亦不乏华严石砚的身影。

这些曾经离我们最亲最近，不甘寂寞的“故乡石”，裸露着旧时的记忆，用生命的另一种方式，吞咽着人间的孤苦，透析着家乡的荣光。它们栉风沐雨，养星种月，写满了乡愁与沧桑。而孕育它们的楠溪江，在时间的长河里潺潺不息。

沉睡地下千年的华严石终究重见天日。2021年10月，温州朔门古港遗址被发掘，其间，发现了两方宋代残破古砚。经考古专家们通过科学检测，坑口实地采样比对，一致认定温州朔门古港遗址出土的两方古砚即为失传己久的华严石制作的华严砚。考古出土实物和矿口实物的证据串联实证，使得过去只存在于文献资料中的华严石砚，穿越了千年风尘，重现世人面前，一块石头，连通了千年文明的纽带。

而在这两方华严残砚出土前，温州、永嘉当地的一群砚石文化爱好者就已经在探究寻觅。2013年1月，原县新闻信息中心就举办了“寻找谢灵运踪迹”的大型采风活动，结队寻找华严石。2019年5月3日，永嘉县道文化研究会会长高远组织了近二十人参加华严石野外考察活动，在老矿工王波的带领下，再访华严山。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华严山东南麓的坳口，找到了华严石，经地质专家胡雄剑现场鉴定，其产状结构，岩性特征，与宋代米芾、杜绾所说的华严石一致无二，迷失千年的永嘉名石终于闪亮于天下。

“黄石出故土，丹心系桑梓〞。华严石这方充满了乡愁的“故乡石”，是大地馈赠给家乡父老的桑梓之情，将会在他们拥有的每一个晨辉暮霞里熠熠生辉，永不褪色……。

在有“故乡石”的地方，在温州，在永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