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1968年孟秋,一个雾气迷蒙的早晨,天空灰蒙蒙的,好像暴风雨就要来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肖建和往常一样,吹着口哨走路上班去,很想有一个静谧的旋律,来敲醒清晨的朦胧。</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不远处的东正教堂(设计室的办公室),孔雀蓝的穹窿以及乳白色的墙壁,已经没有往常蓝天白云般的鲜艳,看过去也是一片灰蒙蒙。</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走着走着,他突然发现,教堂大门右边,设计室的门牌不见了,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心里涌上一个不祥的预感。</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果然局革会派来几个红袖章人,门牌、营业证、公章、档案……打了几大包,开着吉普车扬长而去,汽车尾尘中飞出一句话:“教堂由电真空接管”。</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光天化日之下,不按套路出牌,一个活生生的单位,嘴上说没就没了!无缘无故、绝无仅有、晴天霹雳……没有一个词汇能够形容当时设计室的困境。</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大家面面相觑,有点被时代玩弄的感觉。可是谁会想到我们命运的齿轮,从此发生了逆转,向着不可知的未来走去。</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设计室来到命运的三叉路口,辞职?跳槽?都不可能,那个年代的大学生由国家包分配。肖建的情绪跌到冰点,似乎这个世界上他是多余的。</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忽然想起在局革委会当头头的张浩,他俩都是64年分配来的大学生,一起下乡搞运动,一起睡稻草床,一起穿芦花鞋孵壁角,而且同年结婚同年生娃,因此成了好朋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只是造反队成立后,张浩造反到局里去,而肖建只想过与世无争的日子,两人才分道扬镳。</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他忐忑不安地去了局革会,张浩满口四川方言:“要的,可这是局革会的决定,我个人无能为力。”一头雾水,搞不懂四川人说“要的”是什么意思。</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他不明白,在局革会里,张浩已经有了左右基层命运的权力,为什么保护不了设计室?或许另有隐情,这件事成了肖建心里永远挥之不去的迷团,也许职场水深火热。</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天晚上睡得很不踏实,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盼到天亮,却看着左邻右舍准时上班去,肖建久久站在阳台上,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失去了方向。</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没有工作,上班地方也没有,孤独感油然而生,那一刻,他似乎有一种与社会脱节的感觉,无始也无终。</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呆在家里,好似时间是个摆设,度日如年。撕掉一张没有工作的日历,犹如一张废纸丢在角落里,懒得再多看一眼。</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家里的“半边天”下班了,热饭热菜伺候着,孩子也接好了,她乐翻了天。半夜三更,耳边有个暖暖的声音:“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她处在事业上升期,而他已身陷失业泥潭,往日携手走出校门,如今命运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幸好半边天无怨无悔,她始终陪着他走过那段四处漂泊的日子,这是肖建日后能走出泥潭的最大支撑。</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肖建也做了美梦,迷茫中似乎恢复了一个良好心态,必须将失业视为一个可以重新开始的机会。梦里,他迷路在原始森林,绝望中却意外找到了一条小路。</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局革会给他们安排托管、代管、劳动、集训……大家心里隐藏着极度的辛酸和无奈,但为了等待复牌,只能选择委屈求全。</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天又一天过的好落魄 ,只有去局里领工资那一天,有机会刷存在感,感概一个月59.50元,像似极限生存,大家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1969年秋天,“四个面向”落实到局机关,设计室首当其冲,不过说实话,有地方去总比四处游荡好受。</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于是设计室被撕成三片,一部分人带着户口去南京梅钢落户,一部分人带着档案去中小学当老师,余下的全部下放五七干校劳动,好好的一个设计室,就这样土崩瓦解。</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肖建去了五四农场里的五七干校,幸亏他来自农村,农活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既来之则安之,他很快调整好心态,终于在五七干校找到了情绪的平衡点,找到了童年的乐趣,以此来打发消极心态。</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收工后他往往跑去海边,独自陶醉在浪花里,入夜后干脆躺在高高的谷堆上数星星,看着斗转星移,然后悠然入梦。就这样,两年的干校生活很快过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1972年,下放五七干校的人员陆续回市里,不料肖建又“中头彩”,被抽去延安玻璃厂战高温。隔热衣服鞋帽,全副武装着,与几百度高温的玻璃打交道,炽热的玻璃熔炉,炽热的玻璃车间,一个班次干下来,身体里的衣服都能拧出一盆水来。</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他哭过,绝望过,也想过逃跑去老家种地,但最终理智战胜了冲动,因为他有一个家,还有一个女儿,需要他的59.50元支撑。</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有了那份期许,他强忍着不轻易离职,但是这份隐忍,又能坚持多久呢?</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设计室迟迟没有复牌迹象,前景迷茫,有的人回家等待复牌,有的人辗转进机关,有的人转行找活干,有的女生干脆回老家结婚生娃……</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最后留下五个人,他们固执地认为,别再等救世主了,没人会来拯救你,除了你自已。</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建筑师老郑工主张去基层厂找活干,大家虽然有些纠结,但觉得或许是个逆境翻盘机会,可以去试试,因为那个时候基层厂改扩建项目比较多。</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可惜创意很美好现实很骨感,五人设计组无牌无证无章,谁也不敢接收他们画出来的三无产品。</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幸好天无绝人之路,有个无线电厂的基建科科长,伸出援手留下他们,在仓库角落摆放五张绘图桌,并答应使用基建科的图签和公章出图。</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出人意料之外,因为出图短平快,工作效率高,许多基层厂也来凑热闹,委托做点改扩建项目。然而对于他们来说,来之不易的工作,都能忙出快感,这就是有工作的魅力。</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人还在,希望在,命运的齿轮终于又开始逆转,1973年秋天,也是没有任何征兆,局里突然通知设计室复牌。</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复牌挂牌那天,新昌路设计室门牌旁边,站着十二位老职工,大家热泪盈眶,为了这一天,他们足足流浪了五年,庆幸四处漂泊的日子终于画上句号。</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1976年秋天,“四人帮”垮台,给设计室提供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穿透茫茫林海的那束阳光,或许已经开始孕育着设计室的新起点。</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挂牌后大家意识到,原汁原味的复牌看似一条捷径,解决了无处立足的问题,但实际上暗藏着未来发展的极大隐患。</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因此这一年设计室做了一个重要决定:脱离局基建处,自立门户归属市建委领导。</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解决了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又正逢国家改革开放,中外合资项目纷至沓来,高层建筑项目推陈出新,高端技术人才纷纷回流,设计室迎来了大发展的最好时机。</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设计室的技术含金量迅速提升,从无级到甲级,从设计室到设计院,从几个人到几百人,仅仅用了十年时间,逆转命运的齿轮快速转动,危机终于成了设计室浴火重生的契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编写:云上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音乐:云在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图片:自拍,网图</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