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江没有江（下）

胡成江集

丽江这城市，新旧泾渭分明。旧的也就是古城，原滋原味儿地保留了下来，新的在古城周边。古城并没有成为博物馆，只供游客消费，里面有学校有居民，老树发新枝，尚有生机。每座城和每个人一样都从历史中走来，新中有旧，旧的也新过，从新到旧，新旧交错着一路向前，浑然成为一个儿。这会儿，汽车载着我们出了丽江城，所经之处都是近几十年来的新建。昨天傍晚我们坐车去看千古情演出，一路上所过之地，也都是现代新建。丽江古城已融入丽江，再说丽江，已是新旧浑然一个儿。我去过许多古城，和丽江比起来，大多徒有虚名。

给我们开车的司机五十多岁，普通话讲的不错，也很健谈。他说他是纳西族，姓一很怪的姓。我不大信，我看他倒像个苏南人。到玉龙雪山停车场，停好车，他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六件橘黄色羽绒服分发给我们。我身上穿了件冲锋衣，再穿上一件羽绒服，好臃肿啊，胳膊想拳个弯儿都不容易。来到游客接待中心，他拿了我们的身份证像年轻人一样跑去买票。玉龙雪山就在那儿，仰望过去，云雾缭绕，上面似有皑皑白雪。雨还在下着，面朝玉龙雪山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岁月静好。刚刚听苏南人说昨天有个人到云杉坪，才下索道就坐在那儿，动弹不得了。我被他吓得又有些犹豫，上不上呢。苏南人买好票，跑过来带我们去坐景区摆渡大巴车。他说今天真好，几乎每次都是人等车，今天车等人。

来到一小广场，下了大巴车，苏南人指着不远处，说在那边坐索道，下来后从这边去蓝月谷，两点半钟在前面集合。我心里像揣了个小兔子，惴惴不安地走向索道站台。我们一缆车人有说有笑，不知不觉一会儿就到了，这是我坐索道最坦然的一次。走出索道站台，也没什么别样感觉，心里却一直在暗示自己，这里海拔三千二百多米，要吸氧，不然会高原反应，遂拿起氧气瓶猛吸上几口。站在那儿稳当一会儿，不见有人高原反应，心放到了肚子里，该去卫生间的去卫生间，该拍照的拍照，然后乘坐电瓶摆渡车去云杉坪。

云杉坪这块草地，有三五个足球场那么大，上面的草已泛黄，周围是森林，令人想到中年男人头上的地中海发型。站在草地边的栅栏旁，仰望玉龙雪山，依旧云雾缭绕，偶尔有太阳光拨开云雾，上面的白雪方才可以望见。有年轻人在这里拍婚纱照，男的穿得单薄，女的穿的更少，仅有一件白纱裙披身，美丽“冻”人，真是臭美不要命啊。围着草地，我们走了一圈，回到起点的时候不刻意提醒自己，几乎忘了这里海拔三千二百多米可能会有高原反应。在草地一隅，有一石头台，半人高三十多公分宽，切断了山坡向下的蔓延。台下摆着几张桌子几把椅子供游客歇脚，一旁的亭子里有饮料食品卖。山坡上有三五只羊，不很鲜亮，并不避人，有游客拿草引诱便跑过来站在台子上吃。这些羊真幸运，自然生长在自然里。这一念想从我的大脑中刚一闪过，便见一妇女拎着个桶，从亭子里出来，爬上石台走向山坡，将桶里的食馀垃圾倒在坡上，那些羊围着吃了起来。这一幕，真令我作呕。

从云杉坪下来，走进蓝月谷，景色真不错，就是天公不大给力。下着雨，拍照的时候，不但要脱下橘黄色羽绒服，还要将伞放到一边。诱人拍照的地儿太多，令人一会儿脱羽绒服一会儿又穿羽绒服一会儿收伞一会儿又打伞。我本来就不喜欢拍照，遇到这般繁琐，索性一个照也不拍。妻喜欢拍照，也不嫌麻烦，拍了一张又一张，便不知哪会儿把伞放在哪里了。站在蓝月谷蓝色的溪水边，向对面的山望去，满目老绿，视线向上移，雾气昭昭，再向上移，一切都淹没在了云中，据说有皑皑白雪，我们这会儿看不到。

刚好下午两点半钟，我们走出蓝月谷找到那苏南人，他说带我们去吃饭。在一大饭厅，仅有一张桌子中间摆了个盆，里面盛着鸡肉，六个人坐下来，夹一筷子填进嘴里，真难吃，好在盆边有碟牛肉酱，就着这酱我吃了一碗米饭，总算填饱了肚子。这酱真好吃。在某些特殊境遇中，某些食物会迸发出特别好的味道儿，给人留下特别深的美好印象。这牛肉酱在这一刻激发了我的食欲，感觉特别好吃，便想着买些带回去吃。这是不是个局，我不知道，反正我买了五百多块钱的。

在回丽江的路上，有人说上了玉龙雪山，赏了蓝月谷逛了古城，丽江的江在哪儿呢，丽江不是江，丽江没有江。丽江是妻和我名字最后一个字的组合，确是真的。